良久,劉大仁放開許寧染,兩個人都有些氣息不勻。他的眼睛仍舊看著她,讓他失望的是,許寧染卻別開了頭,裝作去查看旁邊的情形,脫離他的鉗製。


    繞過這塊庇護他們的石頭,才看到巨石的背後擋住好幾塊滾落的石塊兒,還夾著一顆斷成兩截的小鬆樹。要不是這塊石頭,剛才非把他們砸下山去不可,就跟那條倒黴的狼一樣。


    天色更加陰沉,風變大不少,兩個人在大風中都快站不穩了。這是暴風雪即將來襲的前奏!這個時間,想讓劉大仁掉頭迴去,就算走最近的路也來不及了。


    許寧染無奈:“跟我來吧。你哪裏受傷?”


    劉大仁眼睛眨都不眨:“腳踝,剛才踹了那畜生一腳,好像扭傷了。”


    許寧染無奈,過來扶他。劉大仁伸手,說:“把你背的東西都給我,你扶著我就行。”


    接過許寧染的獵槍、幹糧、防風火把。寧染帶了自己的羊毛披肩,也牢牢地圍在他領口想替他保暖。劉大仁就勢用胳膊環住她的肩靠在她身上,卻悄悄地用力,把重心移向另外半邊身體。


    這樣,許寧染反而覺得比來時走得還要輕鬆。隻是風漸大,天空開始飄落零星細碎的雪沫,兩人往坡上麵爬,花了不少力氣。


    劉大仁悄悄把披肩往胳膊上拉,幾乎把許寧染包裹在裏麵,為她遮住飄落在頭發上的雪花。


    迴到林間小屋,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以後。


    那個外國老頭兒居然在院子門後站著,一會兒看看院子裏麵,一會兒看看許寧染迴來的方向。


    從房屋後麵的方向,也崩落了一些雪快,不過這邊都是林地,有樹擋著,就零零碎碎滾了一些下來,堆在房子後麵,成一個一米來高的雪堆。


    劉大仁遠遠地就警惕地看著老頭兒:“臥-槽這誰?”


    “不知道,道兒上撿的。算是坑過我又救過我一下。”


    “許寧染你可以呀!”劉大仁氣不打一處來:“你對一外國老頭兒都有人道主義精神,就對我像寒冬臘月一樣冰冷啊!”


    “你夠了沒?”許寧染沒好氣地把他胳膊一扔,整個人推開:“裝了一路了,差不多一點!”


    要不是她心一軟,覺得這家夥剛剛鬥完群狼,之前又在雪地裏跋涉那麽久,體力消耗太大,早就讓他自己爬迴來了!


    老頭兒看見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走迴來,拉著個驢臉說:“剛才雪崩了?連這邊都塌了,要不是我跑得快,連我都給埋在屋裏。”


    許寧染一看,小倉庫這不是好好地立著呢,連雪塊都沒怎麽落到那邊去。


    老頭兒還在嘟囔:“雪山裏麵開什麽槍,懂不懂安全第一?”


    劉大仁眼睛一瞪:“死老頭兒,嘟囔什麽嘟囔。再叨叨下一槍打你!”


    這老頭兒也把眼睛一瞪,看這一米八幾的壯漢一眼,又看一眼,硬是把接下來的話給憋迴去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迴去小倉庫把門重重一甩。


    許寧染打開門,讓劉大仁進去。屋子裏的壁爐一直燒著,溫暖的空氣混合鬆木燃燒的清香,非常舒適。許寧染彎腰,打開透明的隔板,往壁爐裏扔進去兩根大木頭,火勢劈裏啪啦地旺起來。


    “脫衣服。”她頭也不迴地說。


    “啊——不是吧,你不要這麽直接嘛,哥是個羞澀的人……”


    許寧染感到額角的青筋在跳動,麵無表情地轉過來:“你脫了衣服,給你處理傷口。”


    “哦……”劉大仁一臉可惜的樣子,慢吞吞地開始脫外套,厚厚的羽絨大衣,一隻袖子早讓狼群咬得不像話,一動彈滿屋子飛細毛毛。接著是毛衫、襯衣。脫到襯衫袖子的時候他忍不住“哎”了一聲。


    野獸的咬合力驚人,雖然一下子沒能穿透厚重光滑的布料,其實,已經咬傷了他的手臂。脫掉外衫才發現,半隻襯衫袖子都被血黏在了胳膊上。


    寧染當時臉色就變了,一個箭步上千握住他的手腕:“別動!”


    幸好衣服沒咬透,傷也說不上多重,就是皮肉被擠壓撕裂了。許寧染讓他在椅子上坐好不許動,自己趕緊去櫃子上層翻藥箱,拿出剪刀、酒精、藥粉、紗布繃帶一堆東西,過來細細給他處理。剪刀消了毒,小心翼翼剪開被血粘住的衣袖,用溫熱的純淨水和酒精反複清洗傷口,確認沒有嚴重裂傷,不需要縫針。要縫針的話,在這地方還真沒辦法處理。


    塗藥、包紮,這場景實在熟悉得不得了。許寧染的心裏,歉疚蓋過了其他一切情緒。似乎從認識她開始,劉大仁就一直不停地受傷、上藥,再受傷。


    全部弄好,許寧染站起身,從那個巨大的冰箱裏取出另一個小藥箱,從裏麵摸出一次性針管針頭,一支疫苗,開始撕針管外麵的包裝。


    劉大仁一看差點跳起來:“你幹嘛?”


    許寧染不解其意:“你被狼咬傷了,要打三針疫苗。”


    “不用不用!”劉大仁把那隻沒受傷的胳膊搖得像風扇:“又沒咬透,真的,你看,襯衫袖子上沒洞,牙齒沒挨著我。不用麻煩了不用麻煩了!”


    你唱個rap算了!


    許寧染認真地打量劉大仁半天,忽然掛上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你該不是怕打針吧?”


    “我!”劉大仁無話可說。講真,阿魯漢戰場上,子彈擦著耳朵邊上飛過去,坦克黑洞洞的炮筒對著人,他都沒怕過,但這小小一根針頭,他總是忍不住想象,細細的金屬針頭“吧嗒”地斷在皮下,順著血管,遊啊遊……最後,“唧”地紮在心髒上——死是小事,那個毛骨悚然的過程實在受不了!


    許寧染眯起眼睛笑了,笑得像隻狐狸,緊接著,她忽然笑容一收,一把按住劉大仁的胳膊,麻利兒地一針給他紮進上臂肌肉裏。


    劉大仁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瞅著許寧染的眼神兒,幾乎要憋著一眼眶的眼淚。


    他應該慶幸,如果不是許寧染在戰亂地區呆過,醫療條件不足,不得不學會了一手自己打疫苗和注射血清的絕活兒,他這傷還真沒辦法!


    “行了。”拔出針尖,許寧染輕輕拍拍他的手臂,把一塊小小圓圓的防水膠布正好貼在針孔上:“你不能洗澡了,隻能隨便擦擦洗洗,我去給你做點吃的,然後好好休息一下。”


    劉大仁在浴室裏脫掉了全部衣服,露出精壯的身軀。此刻才能看到,原本被衣褲覆蓋的身體,好幾處都淤青瘀紫,還有幾處破皮,是那些畜生的爪子掃到的。他都不敢讓許寧染知道,自己又用酒精一一消了毒,然後用熱水認認真真擦幹淨身體。


    隻要想到,出去的時候,許寧染就在這溫暖的屋子裏等他,他的心就很安寧。哪怕外麵暴風雪的聲音,已經一聲緊似一聲地拍擊著加固的窗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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