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刻要去明州?”廖先生和田秉都唬了一跳。


    明知稍後會有一場疾風驟雨來襲,他卻要拋下這一切,趕去明州?


    “我怕去得遲了,阿薇他們會有危險。”邵璟已經坐立不安。


    上次周嫋嫋在他家住,他和田幼薇故意說什麽“他不愛洗澡換衣,腳臭”之類的話,想讓周嫋嫋知道,她所迷戀的他,不過是個外表光鮮、內裏生活習慣很糟糕、甚至不如普通人的男人,不值得迷戀。


    當時周嫋嫋的反應,確實像是對他失去了興趣,沒那麽執著了。


    但仔細想來,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一個可以給丈夫下慢性毒藥的女人,一個能和繼兄一起製造事故謀害半數以上仆從的女人,一個可以破釜沉舟、冒著同時背叛父兄和夫家的風險,跑到明州給他報信,替他擋箭,如此瘋狂執著,會因為他和田幼薇幾句話就改變主意?


    顯然不可能。


    隻不過當時形勢迫人,周嫋嫋得依靠他們解決迫在眉睫的生存問題,所以假裝信了。


    成日打鷹的反被鷹啄了眼睛。


    是他們這兩年過得太順太舒適,失了謹慎,太過自信太過大意。


    邵璟很是後悔。


    廖先生知他所想,輕歎一聲:“你無需後悔沒有趁勢除掉她,若你是那樣的人,便不是我所認識和喜歡的阿璟了。不管如何,她算是救了你的命,若反戈一擊,未免太過。”


    邵璟苦笑不已,有時候,他真的很不喜歡自己這過分奪目的外表——給他帶來好處的同時,卻也給他帶來許多麻煩。


    “我的建議是,你別著急走,咱們這就派人去查,也請白師傅過來商量商量,謀定而後動。”廖先生把隨行的小廝叫進來吩咐了幾句,小廝便快步趕出安排人手辦理此事。


    三個男人麵對著麵,各有憂色。


    自從邵璟和田幼薇去了明州,小蟲成了家,白師傅便不再來田家過節,而是住在小蟲家裏。


    小蟲家距離田家不過兩條街遠,白師傅很快趕來,聽說了情況,便道:“我這就動身先趕往明州,無論如何,總會護得阿薇幾個周全。”


    恰當飯時,賢惠的廖姝忙著招唿眾人吃飯,幾人邊吃飯邊商量,廖姝就趁這個時候給白師傅簡單收拾了行囊。


    等到飯吃完,馬也備好了,白師傅拱一拱手,躍上馬背趕往碼頭。


    傍晚時分,消息終於傳來。


    周嫋嫋果然是不迴家了,梁家跟去的人苦勸無果,隻好迴家叫人,梁二夫人作為婆母親自去周家接人,周家客客氣氣招待著,就是不讓她見周嫋嫋,更別說把人帶走。


    粱二夫人氣急敗壞,坐在周家哭了起來,周家人根本不在意,還讓人給她送上帕子和熱水。


    接著,梁家的男人又上了門,說是要和周相商量此事,同樣沒有得到好。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梁家終究要顧忌梁皇後的臉麵,做不來潑皮的事,又沒有確鑿的證據拿捏周家,隻好氣唿唿地迴了家。


    坊間傳言,周家還想問梁家要迴周嫋嫋的嫁妝,梁家憋著氣堅決不肯還,然而迴去一看,不過是個空殼子而已,周嫋嫋真正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挪走。


    這個時候,周家就放話說,周嫋嫋的嫁妝算了,不要了,留給梁三將來的嗣子。


    梁家氣了個半死,有苦說不出,兩家人算是撕破了臉麵。


    消息傳來,邵璟已經迴了穆府。


    小穆夫人隻是感歎:“好好的做親,如今卻成了仇人,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當初別結親呢。也不曉得誰敢娶這周家姑娘。”


    穆冰等人都沒接話,下意識地看了邵璟一眼。


    邵璟鬱悶得,臉色自然好看不起來。


    穆老夫人道:“周家這事兒做得太絕,多行不義必自斃,倘若梁三真是周嫋嫋毒死的,皇後不會放過她的,你們且等著。這天下始終是陛下的,不是周家的。”


    這事兒討論不出結果,穆家人也不是愛嚼舌頭的,各自散了。


    邵璟又留下來,單獨和穆老夫人、穆二先生說了半宿的話,迴去後倒頭便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就開始收拾行李。


    午後,田秉和廖姝攜著兩個孩子登門給穆老夫人拜年,順便將廖先生那邊查到的消息遞給邵璟。


    周嫋嫋當初從明州迴來之後,梁三爺的病情好轉了一段日子,周家人四處傳揚,說是周嫋嫋心誠,燒香拜佛起了用。


    梁家雖然對周嫋嫋的行為頗多微詞,卻因為各方麵的形勢牽製,也因為梁三爺病情確實好轉而不好做得太過。


    因此周嫋嫋是沒有被限製出門的,還經常和周夫人一道參加各種春宴聚會,有好幾次,尚國公也同時在場。


    邵璟聽到這裏,百分百肯定,周嫋嫋後期和尚國公確確實實成了一夥。


    他便不再耽擱,立刻騎馬往碼頭趕去。


    與此同時,一紙諫書被秘密送到了皇帝的案前。


    上麵羅列了邵璟許多罪狀,其中有一條正是有關田幼薇女扮男裝、入修內司官窯參與燒製祭器,導致燒製失敗出了不祥之兆的欺君之罪。


    扯上的人正是當初那位風流廚娘芳娘,言之鑿鑿地說,當初芳娘正是為田幼薇背了黑鍋,人人都以為是因為芳娘的緣故才燒壞了祭器,實際並不是,是因為女扮男裝的田幼薇。


    還說,當時所謂支釘質量不過關,不過是為了讓田幼薇逃過一劫而炮製出來的冤案。


    之後又有邵璟勾連明州地方官和商人,豢養私兵,與海匪勾結,派人悄悄前往海外構建據點,轉移財產,隨時準備出逃等等罪名。


    最為讓人觸目驚心的是,諫書附帶了一疊證人證詞,上頭盡是鮮紅的指印。


    皇帝見著這份諫書,當時就發了大脾氣,厲聲道:“把邵又春給朕叫來!馬上!”


    整個殿內伺候的宮人都戰戰兢兢,明眼人都知道,這瞧著是在攻訐邵璟,實際主要針對的是普安郡王。


    要知道,當初修內司官窯一事便是由普安郡王牽頭負責的,而邵璟去明州任職,也是普安郡王力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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