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娘就叫田幼薇:“田姑娘,那邊打得興起,說還要再來一場白打,您過去瞧嗎?”


    田幼薇迴過神來,一邊舍不得這滿屋的寶貝,一邊又心疼邵璟,暗怪這朱將作監太過分,邵璟雖然身體好,也禁不住這接連三場賽事吧?


    “您以後隨時可以過來看,它們就在這屋裏,不會跑。”張五娘看到她眼裏的不舍,不免掩了口笑:“但那邊的球賽,卻是難得見到的精彩,聽聞今日臨安城中最出色的蹴鞠高手都來了!”


    幾人下了藏寶樓,一路迎著喧嘩處去。


    喜眉提醒田幼薇:“姑娘,如意在那裏!”


    如意站在道旁,笑著行禮:“姑娘,少爺已經知道您在這裏了。”


    田幼薇點點頭,問他:“少爺這會兒還在踢球嗎?”


    “是!”如意雙眼放光,激動得臉都紅了:“姑娘,您是沒看見,少爺今日踢得有多麽出彩!贏了好多彩頭!”


    田幼薇不見歡喜,神色嚴肅:“他踢了幾場?”


    如意看一眼張五娘,伸出三根手指。


    張五娘忙道:“這一場是白打,沒那麽累。一般也不會這樣,今日情況特殊,您看了就知道啦。”


    帶刀侍衛……驅趕……小羊……情況特殊……三場球賽……


    田幼薇心裏生出強烈的預感,會不會是坐在最高點的那一位皇帝老爺,也來了這裏?


    她跟著張五娘一起進了蹴鞠場,但見四周或坐或站了許多人,全都瘋狂地吼叫:“邵小郎!邵小郎!”


    自有人上前將張五娘、田幼薇引進場地西側一座小樓,請她二人坐下,還上了茶水果子。


    田幼薇沒心思吃喝,隻管盯著場中絲圍子裏那道朱紅挺秀的身影。


    所謂白打,是蹴鞠的另一種踢法,不用球門,以個人踢出的動作花樣、難度決出勝負,講究的是巧勁熟稔好看。


    邵璟將那球踢得花樣百出,整顆球如同生在他身上一般,先來一個鴛鴦拐,再來一個野馬跳澗,那球聽他指揮如意,滴溜溜轉過來轉過去,揮灑自如。


    他人又長得好看,風度翩翩,真是賞心悅目,眾人一時不知是在看球,還是在看人。


    每當他完成一個高難度動作,就會引起場上一陣瘋狂喊叫。


    在這如山如海的瘋狂聲中,田幼薇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邵璟紅了!以一種與前生完全不同的方式,猝不及防的紅了!


    她突然有些心慌,不知她接著把他拉迴家,從此再不許他在人前拋頭露麵踢球,還來得及不?


    “這位邵小郎是您的親戚嗎?”張五娘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田幼薇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驕傲的笑容:“他在我家長大,我們前些日子剛定了親。”


    她本不想將自己的私事到處宣揚,奈何邵某人太出色,不得不趕緊宣明主權。


    “定親?”張五娘吃了一驚,盯著她仔細看了片刻,輕輕歎息:“確實挺般配的。您知道麽,我剛才看你們長得略像,還以為是親戚。”


    長得像?田幼薇摸摸臉,心說怕不是夫妻相?


    人家都說夫妻在一起時間太久,神態長相就會越來越像,她和邵璟兩輩子加起來也好幾十年了,像就對了。


    接下來張五娘卻有些心不在焉,又陪她坐了片刻,賠罪道:“我要去方便一下,一會兒就迴來,您在這裏喝茶吃果子等我,可好?”


    客隨主便,田幼薇頷首相送。


    打了這個茬,她得以從邵璟身上收迴目光,觀察打量周圍的環境和人物。


    張家的府邸極大極豪華,這蹴鞠場修得很好,除了在四周遍植楊柳供看客遮陰之外,還在場邊修建了兩座雙層的小樓,供給不便拋頭露麵的人觀看比賽。


    她坐的是一樓,隻有她和張五娘二人,二樓聲響不小,有不少女子的聲音傳出來,顯然這座樓是供女眷使用的。


    另一座樓要比這一座樓高大寬闊許多,二樓處統統都是大開窗,垂了一層紗簾擋著,隱約看得到裏頭有人。


    這證實了田幼薇的某種想法——小羊到現在還沒露臉,應該是跟著今上來的,而今上,就在另一座樓裏。


    “鐺”的一聲鑼鼓響起,有人高聲宣布比賽結束,邵璟得了第一。


    眾人歡唿起立,將場地圍得水泄不通。


    田幼薇看不見邵璟,也跟著站起身踮起腳往外看。


    然而場中好些穿朱紅色蹴鞠服的人,她還沒來得及從人群中找出邵璟,就聽外頭“嗡”的一聲響,人群如同煮開的水,驟然間沸騰起來。


    再接著,有人從另一座樓裏走出來,高聲嗬斥。


    人群靜止了片刻,一起散開,隻留下一紅一綠兩道身影停在場中,互相對峙著。


    都是一般寬肩長腿窄腰,隻是紅色那道身影略比綠色那道身影高一些。


    “穿紅衣服的是少爺。”喜眉緊張地抓住田幼薇的手,小聲道:“這是怎麽了啊?”


    田幼薇也想知道。


    接著,就見那穿綠衣服的人猛地躍起,抓住邵璟的肩頭,同時用膝蓋去頂邵璟的胃部。


    田幼薇見這人出手如電,姿勢狠辣,不由很為邵璟擔憂。


    喜眉是怕邵璟打不過吃虧,她所思慮的卻更多。


    邵璟未必知曉那個人在上頭看著,若是反擊太狠,身手太好,怕那個人更為忌憚。


    若是一味服軟避讓,也容易讓人輕視,以為軟弱好欺,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會惹來更多麻煩。


    要做到中庸平衡,實在太難了。


    思緒間,邵璟已然做出反應——趁對方抓住他肩頭的同時,靈巧地矮身從對方腋下鑽過,反手抱住對方的腰,雙手一撥一拋,將對方擰翻在地,狠狠摔在地上。


    一擊得手,他就不再戀戰,後退一步行個禮,道聲得罪,穩步朝著朱將作監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穿綠色蹴鞠服的人摔得很重,幾次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去追,都沒能爬起來,再之後,就有大夫上前替他檢查,說是沒有大礙,歇一歇就好了。


    有人要去抬他,他惱羞成怒地瘸著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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