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極覺得渾身沉重,好像被活埋了一樣。


    但並不傷及本體。


    他所在的角落被岩石填滿,從外看與石壁無異,從裏麵卻能看清外麵的景象。


    元嬰強者所施展的土係法門,不僅能用來攻防,還可用來藏匿。


    中年修士自己是藏不住的,聞琴者已經尋來。


    但雲極有機會藏起來。


    因為雲極沒有破境,未曾散發出過琴瑟之音。


    山腹的震動很快消失,頭頂的石壁出現裂痕。


    裂痕逐漸擴大,現出了山外的海水。


    一個黑影在水中接近,突破了四象天門陣,跨出昏沉的海水,出現在空曠的山腹。


    黑影是一個穿著黑袍載著麵甲的女子,身後垂著一條漆黑的辮子,辮子上並非秀發,而是一片片漆黑的羽毛編織而成。


    女子身形十分高挑,遠超常人,看不清容貌,隻能看到麵甲後一雙冷漠到極致的眸子。


    她的眼裏沒有任何情感的波動,宛如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不是人……


    雲極的第一直覺,聞琴者雖是人形,絕非人族。


    洞府裏沒有任何交談。


    見麵便是死鬥。


    被封在岩石中的雲極,親眼目睹著一場堪稱絕險的惡戰。


    中年修士以元嬰修為駕馭法寶陰陽珠,四周不斷閃爍出太極圖案,每一個圖案都如一麵重盾,可承受強大的衝擊。


    聞琴者用的是拳頭。


    它的袖子裏藏著兩根類似利刺般的東西,匕首大小,也不知是其特異的手部還是特殊的武器,每一次轟擊都能砸碎一個太極圖。


    中年修士擅長土係法門,洞窟裏落石滾滾,轟鳴陣陣,一個個巨人般的沙太歲凝煉而出。


    聞琴者依舊用它的利刺,一拳拳的解決著沙石巨人,身形靈動而輕鬆。


    中年修士祭出無數飛劍,形成銳利的劍陣。


    聞琴者手中的利刺比飛劍還要鋒利,相繼砸開了劍陣。


    最終,中年修士元嬰出竅,將陰陽珠合二為一,形成一團刺眼的光團,亡命般轟向聞琴者。


    雲極隻看到聞琴者將身後的辮子卷曲了起來護在身外,而後繼續以利刺迎向中年修士的元嬰。


    劇烈的轟鳴震得洞窟坍塌,海水倒灌。


    這一戰的時間短得令人詫異。


    連一刻鍾都沒到,剛剛進階元嬰的中年修士就被轟成了飛灰……


    被海水填滿的殘破洞窟裏,聞琴者默然而立,手中利刺染成了殷紅,身後的辮子在水中漂浮不定。


    天生的殺手……


    此時的雲極除了震撼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惡戰發生的時候,雲極還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幫那位中年修士一把,畢竟動用魔氣與劍魄之力,雲極連妖靈都能斬。


    然而聞琴者絕非妖靈,更不是普通的大妖。


    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滅殺新晉元嬰,聞琴者至少是巔峰大妖。


    如今看來,出去必死無疑。


    站在海水中的身影,緩緩的轉過頭來,一雙冰冷的眸子望向雲極藏身的岩石。


    雲極心頭猛然一跳。


    劍魄空間出現了微弱的顫動,靜止的古魔仿佛要掙脫束縛。


    聞琴者望著岩石許久,最終沒有出手,腳下一踏,飛身離去,轉眼間消失在深海。


    雲極能確定對方發現了自己。


    至於為何沒動手,也許是因為自己這個練氣士實在渺小,也許是因為魔氣散發的緣由。


    雲極沒那麽自傲,他十分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聞琴者的對手。


    但魔極就未必了。


    過了許久,埋沒雲極的岩石法術逐漸消融,散落成碎石脫落。


    走出角落,雲極在廢墟般的洞府中找到了殘破的玄嬰甲,還有中年修士的幾塊碎骨,其他再無一物。


    連兩顆陰陽珠法寶都以崩碎。


    堂堂元嬰,轉眼煙消雲散,如此經曆,任誰遇到都將無比震撼。


    甚至會崩裂心境。


    修士修煉,不外乎越發強大,在鶴州修真界,元嬰便是所有修真者的目標所在。


    可是強如元嬰之輩,在異人麵前竟如此弱小,如貓狗般被屠宰一空。


    在冰冷的海水中挖出深坑,雲極遵其遺囑,將中年修士僅剩的遺骸埋在海底。


    “四大異人,聞琴者……”


    雲極抬頭望去。


    昏暗的海水蓋住了陽光與月光,透不下半點光亮。


    海底有墓卻無碑。


    雲極不知那中年修士的名諱,隻知道對方是一位無名散修。


    或許曾經艱難的一路修煉,直到元嬰初成,亦是亡故之日。


    “你說得對,人獵妖,妖獵人,不需要任何緣由,天經地義……”


    對著墳墓,雲極深施一禮。


    “多謝前輩容我觀摩破境元嬰,待我元嬰之日,替你報今日之仇。”


    經曆此事,雲極深知聞琴者將來定會成為自己的死敵。


    除非他這輩子不去突破元嬰。


    從無名散修的種種布置來看,躲在深海都沒逃過聞琴者的追殺,可見四大異人都有特殊的本領。


    廣闊天地,無邊海域,哪怕是妖王之境想要尋一個藏身海底的修士也不該如此簡單。


    聞琴者究竟是如何追蹤到海底的呢……


    想起聞琴者出現之際的翅膀嗡鳴,雲極若有所思。


    他聽見的嗡鳴可不是一雙翅膀,而是很多很多,就像一群蚊蠅嗅血而來。


    可最後出現在洞府裏的卻隻有一個身影。


    或許,那黑色的袍子裏還藏著其他東西。


    聞琴者,到底是什麽怪物?


    帶著沉沉的疑惑,雲極離開海底洞府,浮上海麵。


    一路返迴山門。


    妖市之行並不順利,天星草也沒換到幾棵,好在出行前從洪逸仙手裏得到了十粒靈元丹,足夠俞靜婉衝擊金丹所用。


    一場妖市之行,讓秦伍對於雲極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個人,摧毀了半個妖市,如此戰力已經不輸金丹,這還是練氣士,如果進階築基乃至金丹,這個小師弟還了得。


    秦伍隻知道雲極的戰力恐怖,卻不知道雲極身體的缺陷。


    任何事都有代價之說。


    強橫的戰力背後,是從小被折磨的心脈重創與所剩不多的生機。


    迴到冰魄峰,雲極專門找了三師兄,求其製香。


    一天後,受托的倪甫清帶來了專門調製的胭脂。


    以上佳的鳶尾所製,加上了兩種靈花調配,香氣清新,遠非城鎮裏的胭脂可比。


    將鳶尾胭脂收入儲物袋,挨著白骨。


    雲極覺得白小夜也會喜歡這種清新的香味。


    “最好的胭脂了,特意為你而製,希望你的夢裏不會再有腐朽……”


    深冬。


    窗外皚皚白雪。


    雲極清澈的眸子裏多了一份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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