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莫圖愣神片刻,在周短飄身遠走之後才反應過來,對於剛才身後洶湧炸起的勁風心有餘悸,不由得深深唿出一口濁氣。


    待心神落定,秦莫圖先是看了眼十步之外麵目猙獰的周短,然後才轉過身來看向一旁那道略顯消瘦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衣,不算緊身,剛剛好,很好地襯托出他的器宇軒昂。


    一雙明眸極似飛展流星,炯炯有神,麵龐棱角分明,處處透著堅毅,尤其是握劍抱胸的內斂姿態,若秦莫圖是個女子,恐怕會很容易對他一見傾情。


    微微向那人抱了抱拳,秦莫圖展顏一笑,客氣說道:


    “多謝閣下出手相助。”


    那人聽到秦莫圖不露熱忱卻簡單中不失風骨的客套,微微點了點頭,也不看一眼後者,而是麵色平靜地盯著周短,淡淡說道:


    “武評第十二的周短,應該沒差了。”


    周短陰翳的麵龐閃過一絲狠毒,展開氣機包裹住那人的周身,卻絲毫探查不出來人的深淺。


    那黑衣少年就像一潭柔波粼粼的活水,氣機在體內流淌緩慢而極富節奏,這讓謹小慎微的周短如臨大敵,加之擒下秦莫圖乃當務之急,也就沒有過分衝動,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我素昧平生,不知閣下為何阻攔周某的私事,若在下之前有什麽得罪之處,還望原諒則個,待周某解決了眼下之事,定與閣下說道說道。”


    那黑衣人一直保持抱劍於胸的姿勢,卻並未給人居高臨下的倨傲感覺,平靜望著周短,淡淡說道:


    “出手吧。”


    周短眯了眯眼,仔細在腦海中迴想著先前殺過的人屠過的村,卻始終找不到眼前之人的麵容身影,麵色更加陰沉,周短忍下心中的憤怒,說道:


    “不知周某哪裏得罪過閣下?”


    似乎不喜周短的一再盤問,那黑衣人終於換了個姿勢,不再抱劍環胸,雙手垂在兩側,左手握住幽藍劍鞘,依舊淡淡說道: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周短桀桀笑了兩聲,“周某一再忍讓,莫要以為真的怕了你,若是果真插手此事,休怪周某不客氣!”


    看到周短與那黑衣人兩兩對峙,好不爽快,秦莫圖邪邪笑了笑,望向周短出聲說道:


    “周大俠何時做事這般拖遝,莫非感覺贏不過這位儀表不凡又身手了得的年輕後輩嗎?你倒是‘不客氣’一下讓咱們看看啊……”


    那黑衣人聽到秦莫圖的話語,淡淡瞥了後者一眼,同樣言簡意賅,“退後些。”


    秦莫圖聽後,微微躬身,看著欲言卻止好不利落的周短,放肆大笑一聲後,便展開身形抽身向岸邊退去。


    待來到昏迷過去的雲卷舒身邊,先是笑容歉意地對陶侃點了點頭,然後蹲下身子裝模作樣地探上雲卷舒的手腕處,出聲問道:


    “雲大當家沒事吧?”


    “無大礙,隻是受了些內傷,調養調養也就沒事了。”


    向出聲作答的陶侃再次歉意一笑,秦莫圖看向湖麵上遙遙對峙的兩人,嘴角掛笑,輕輕說道:


    “先看戲。”


    陶侃不禁莞爾,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遠處的湖中心。


    隻見周短眼神飄忽不定,片刻後像是終於拿定主意,咧了咧嘴角,惡狠狠地盯著那黑衣人,狠聲說道:


    “既然你這般咄咄逼人,周某再推脫就顯得太過偽作,但你知周某名號,周某卻對你一無所知,似乎不甚公平,交手前亮個腕兒,也好叫周某開開眼!”


    “吞涼山,楚君羨!”


    那出手救下秦莫圖的黑衣劍客正是暫且推脫掉複國大事,一心想在江湖上闖出些名堂的舊楚少主,楚君羨!


    楚君羨說完後,眼神依舊冷淡,並未出手即劍招,而是左手持劍負後,雙腳輕點湖麵。


    隻見以他為中心,湖麵向四周蕩漾起圈圈漣漪,片刻後無數道一指粗細的水柱自湖中激射而出,目標直指遠處的周短。


    周短在聽到楚君羨報出名號之後,麵色大變,不是因為聽到後者的名字才震驚,而是楚君羨名字前那個響亮程度絲毫不亞於中原江湖“九重樓”的“吞涼山”!


    吞涼山在曆史悠久上要差上九重樓許多,卻絲毫不減它的江湖地位。


    但凡在江湖上混跡過的劍豪刀客,無人不知北莽境內的吞涼山上,有位一劍斷雷的唿延定鼎,與北莽名滿天下的慕容逐鹿一起登榜武評,且是武評十二人中唯一有資格登榜的兩名北莽人之一!


    其實從中原百姓“親切”稱唿北莽草原人一聲“蠻子”,便可以看出中原人對於北莽是多麽的不待見。


    別說出自“北徐南顧”之手真正做到人人信服的文武將相生殺胭脂六評,就是尋常百姓在茶餘飯後閑情聊天,也不屑於談及北莽的一人一物。


    但就像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的將相評上齊齊登榜的慕容佳節和宋聽侯,對於慕容逐鹿武評第二,唿延定鼎武評第五的事實,整個中原不會有人太過異議。


    而吞涼山便是武評第五的唿延定鼎一人獨居的江湖大氣象!


    雖然整個吞涼山隻有他唿延定鼎一人,卻比得上中原四大門派中人丁興旺的任何一派!


    雖然有“武評前四人任一人可一招挫敗剩餘八人”的說法,難免誇大,但也不差了。


    而作為剩餘武評八人中名副其實的“帶頭人”,唿延定鼎的修為境界同樣令整座江湖豔羨敬仰,周短同樣在這個仰望的行列之中。


    所以在聽到“吞涼山”的大名之後,周短很情理之中地心中駭然,但大敵當前,容不得他有半點分心。


    怎麽說都是一品境界裏有資格登榜武評的大宗師,周短很快便在之前與顧歡對決中的教訓中走了出來。


    望著那十數道氣勢洶洶的水柱,嘴角狠辣一笑,拋卻掉腦海中的顧忌,周短雙手迅速在身前一撩。


    隻見一道近乎半丈厚的水簾自周短身前巍峨出現,準確說應該是水牆洶湧澎湃地升入高空達數人之高,瞬間將那十數道水柱吞沒,然後不減威勢地整個傾瀉向麵色平靜的楚君羨!


    猶如城牆倒塌,加之周短的暗中使力,那道水牆傾倒之勢更加猖狂放肆,裹雜著無匹氣勁向楚君羨狠狠撞去!


    麵色古井不波,楚君羨麵對水波凜凜的水牆,絲毫不顯慌張,左手持劍鞘緩緩探出身側,右手瞬間握在劍柄。


    隻見一道光亮在明月當頭的夜色中光芒大作,伴隨著一聲微小不可聞的錚錚聲,好似皎潔月光在此刻都無法掩蓋那道光芒。


    煞那間,厚達半丈的水牆被那道劍芒攔腰斬斷,暗含水牆之中的氣勁亦是被劈斬得四處竄飛!


    而水牆被一劍攔腰之後,失去氣勁把持,瞬間傾瀉而下。


    楚君羨身前五步外猶如暴雨驟降,無數水滴傾砸在湖麵之上,發出整耳欲聾的“嘩嘩”聲。


    周短雙眼眯成一道縫,待水牆完全落下後,遙遙看向握劍的楚君羨,隻見後者在波濤洶湧的漣漪中,隨波展蕩,好似與湖水融為一體,卻並未被衝刷而去。


    依舊與周短遙遙保持二十歩距離,楚君羨手中那把幽藍古樸的劍似乎從未出鞘。


    岸邊瞧見完整一幕的秦莫圖舔了舔嘴唇,滿眼都是向往。


    還未來得及欣喜自己入了四品,卻再次領教到什麽是真正的一品對決,相比於之前自己與霸北幫一眾幫眾的小打小鬧,這兩人的以氣禦敵才算是真正的江湖風流!


    這讓秦莫圖在向往之餘,不由得多了一絲無奈,卻不會灰心,他相信自己再過些時日,也會有那樣氣勢滂沱的高手風範的,嗯,高手風範。


    水,最柔,也最兇。


    楚君羨不知從何處得來的一條紅絲,單手慢慢束起長發,在柔柔水波的映照下,越發顯得英氣逼人。


    待紮緊腦後長發,楚君羨看著周短,卻是對岸邊的秦莫圖三人說道:


    “今日楚君羨對敵武評第十二,勞煩三位記下幾招之內能取他首級。”


    秦莫圖聽後笑容玩味,也不管身旁眼神愣在那裏的陶侃,朗聲答道:


    “必須的!”


    而湖麵之上的周短十指緩緩升騰出赤紅火焰,“好大的口氣!”


    說完後,周短便搶先出手,雙手成勾,在空中留下十道好看至極又略顯詭異的光線,狠辣抓向煢煢孑立的楚君羨。


    後者瞧向越發近了的周短,雙腿不停點擊湖麵迅勇奔騰起來,亦是快得看不清身形。


    在奔走途中右手握住劍柄,待與周短臨近之時,楚君羨拔劍而出,又是一道劍光閃起,兩人便錯身而過。


    秦莫圖畢竟修為有限,待瞧見楚君羨身影之時,後者已與周短換了個身位,劍身依舊在鞘。


    隻見楚君羨重新雙手垂在兩側緩緩轉過身。


    而周短落定之後,瞧見幾縷碎發飄蕩在空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同樣緩緩轉身麵向楚君羨。


    隻見周短右臉頰突然炸裂開一道血線,鮮紅血液潺潺流出,沿著臉龐滑向下巴,然後滴落在湖水之中。


    “你到底是什麽人?!”


    很明顯在一招錯身之後吃了虧的周短咆哮吼著,也不去擦拭臉頰上的血跡,麵目扭曲似厲鬼。


    而楚君羨並不打算囉嗦些口舌,似乎對一招未能殺敵還有些不滿,眉頭微皺,再次奔騰向二十歩之外的周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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