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連橫連縱【上】


    卿睿廷似乎是被歸處兩個字刺激到了,突然眼睛酸澀,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也烙在顧涼月心上。


    她無法判斷到底誰對誰錯。


    顧陵歌沒有錯,她從生下來到芳齡二十,所有美好的天倫歲月裏,她都隻有零星記憶,被生身父親折磨到癲狂,被繁文縟節折騰到沒有生氣。她終於完成了最後一個任務,終結了自己受苦受難的源頭,她沒有錯。


    卿睿廷也沒有錯,太後生他育他,多年來他們甚至沒有紅過臉,包容理解,他們一路走來,也一路互相扶持,互相照顧,本以為頤享天年,卻莫名被人刺殺枉死,他心裏難受也是理所當然,他也沒錯。


    很多事情在很多時候都是無法分清對錯的,因為各自都有苦衷,各自都有癡纏,她能做的隻能是平衡自己的私心和公正,去找到真正的源頭,解決根本問題。


    晚上吃飯的時候,卿睿廷也不甚開心,顧涼月給他夾了一塊魚,惡聲惡氣:“怎麽的嘛?現在跟本妃裝小媳婦啊?不吃就下去,別擋了本妃吃飯的興致。”她知道卿睿廷心裏不好受,但有些事情,一定要學會放手。


    卿睿廷雖然心裏還有些陰鬱,但畢竟天大地大,王妃最大,隻能收了收情緒,安靜的吃飯。雖然這樣也不好看,但至少吃得進飯,顧涼月這麽想著。


    雲湖堂。


    顧涼月實在是抽不開身,她輕聲地哄自家男人睡覺之前,讓萃琦出了府。她現在寶貝卿睿廷得不得了,恨不得把眼珠子掛他身上,時時刻刻看他是不是還不開心。


    於是萃琦帶來了皇帝那邊的說辭。風伊洛本都打算收攤休息了,冷不丁看著萃琦箭一樣咻的一下跑進來。她眨巴眨巴眼睛,讓長安把外頭掛著的幡給收進來。


    “也就是說,皇帝發動了九王爺和十王爺的勢力來抓顧淮?”風伊洛想想自己前幾日還見過顧淮就覺得可惜。她不是沒試過讓人跟著顧淮,看他歇腳在哪裏,但是那些人次次都被繞丟,有的還因此喪了命。


    “是的。”萃琦坐在椅子裏,聲音平穩。“王妃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咱們可以聯合這兩隊人馬把顧淮一舉抓獲。”顧涼月的想法是最理想的情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確實可以這麽做,但皇帝那邊,可能不會輕易合作。


    “但是,皇帝是怎麽知道顧淮還沒死的?”風伊洛皺眉。當年顧淮把琉璃莊交給顧陵歌,用的就是自己已死的借口。加上這麽多年,顧陵歌一直在有意抹去顧淮的影子,照理說,知道顧淮的人應該很少才對。


    “聽翰王爺說是龍衛查到的。”皇帝身邊自然也是養了暗衛的,從這一點來看,卿睿凡確實可能知道顧淮是個什麽東西。


    “具體的我們也都知道了,明兒我和雲穆商量了定會告知王妃。”風伊洛點頭應下來,算是承了情,但下一刻也說出了自己的憂慮,“隻是若真的聯合,皇上那邊,還是得要王妃多加走動才是。”他們就連光明正大的進皇宮都已經是個問題。


    “王妃說不日便帶迴消息,希望大家都商量好,各自決定。”萃琦和大家商量好了,便起身打算走。風伊洛給了她打賞,但她委婉拒絕,然後走得迅捷。


    長安收了幡子進來,看著風伊洛在那裏發呆,心知肯定又有事情要忙了。果不其然,明兒又得上雲穆兩家開會去。


    翌日,穆家。


    因了慕雲閣確實不是開會的好去處,每次穆家三兄弟出現在那裏都不像說事的,反而像來打砸搶掠,搞得經常有人被嚇到,於是便定了穆家來,反正都是武館,倒也不在乎鬧不鬧事。


    “要我們聯合皇家去找人?”穆貳驚得下吧都快掉了,聽說是卿睿凡的主意之後更是恨不得把眼睛掉出來。卿睿凡那樣的人怎麽會有膽子再找他們合作。“而且,他是怎麽知道顧淮的?”


    “他自有他自己的辦法。”穆壹瞄一眼穆貳,有些擔心自己弟弟的腦子不對,“你這關注點都錯了。我們現在應該要知道的,是怎麽聯合去找顧淮。”


    他們消息不通,不知道卿睿凡那邊怎麽想怎麽安排,同樣的,那邊也不明白他們的部署和考量,萬一兩方勢力重合,那隻能是費心費力,不可能抓住顧淮那個老奸巨猾的。


    “這樣吧,你們先說說目前分出去的人都在什麽地方,之後的我去和涼月商量。”最後還是風伊洛站了出來,她醫者的身份出入王府也便捷。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了好一會,風伊洛在一邊靜靜靜的聽著,拿了紙筆記下來,然後離開。她需要好好計劃一下怎麽告訴顧涼月,必要的時候她會選擇和顧涼月一起進宮。


    路南全程呆呆的坐著,看著他們各種插話,自己安靜得像個東西。到了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顧陵歌的命令他們並沒有聽在耳朵裏,仍舊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想幹啥就幹啥。


    等所有人都走光之後,穆叁摸了算盤拿了賬簿準備走出議事廳,看著路南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團,想了想還是坐在他旁邊,開導垂著頭蔫蔫的他:“是在想什麽?想為什麽我們沒有告訴你就出兵麽?”


    顧陵歌給路南的印象一直都是說一不二的當家人,他以為所有人都會遵從顧陵歌的所有命令,但今天這堂課打得他臉有點疼。“你們,為什麽沒有聽姐姐的話?”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總覺得心裏堵堵的。


    “因為你姐姐不總是對的。”穆叁就知道他在想這個。算盤放在一邊,看著路南還稍顯稚嫩的臉龐,輕言細語,“琉璃莊以前是以你姐姐為中心運營的,當時很多正統門派都嘲笑咱們靠一個女人過活。”


    當年很多人都曾說過這話,那些自恃名門正派,師出有名的掌門,當家說起風鬼都是敬佩,說起琉璃莊都是唾棄,在他們看來,琉璃莊沒骨氣,還不思進取,是一群吸著女人血的害蟲,是一群走不長久的軟腳蝦。


    “但是我們都知道,你姐姐總是對的。”這也是為什麽琉璃莊被罵那麽多年還一點脾氣都沒有的緣故,顧陵歌的眼界和果敢,不是誰都學得來。


    “隻是,她從來不為自己著想,以為是為我們好,但全是折騰了自己。”穆叁摸摸路南柔軟的發頂,看著他的眼睛裏帶了淺淡的笑意,“而對於她的這種命令,我們一般都不聽,或者說,從來沒聽過。”這也是為什麽,顧陵歌還能活到現在,沒被無數次危險任務搞死的原因。


    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不管顧陵歌說話多麽嚴肅,不管她神情多麽*,他們從來都不怕,也從來都不聽。因為,沒有人願意拿顧陵歌去冒險。


    “姐姐不會生氣嗎?我記得她衝我生氣的時候都可嚇人,她會懲罰你們嗎?”路南很少見顧陵歌生氣,但顧陵歌生起氣來也是真的恐怖,非得要折騰別人到沒有還手之力為止。這讓他印象深刻,特別有一次他因為貿然行動被顧陵歌罰在院子裏站了一晚上。


    “先斬後奏嘛,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穆叁歪歪頭,就算顧陵歌那時候懲罰下來了他也是不知道的,他這麽久一直就是個賬房先生,沒有離開過武館,對山上的事也不是特別懂,隻知道好幾次穆貳都是瘸著腿蹦迴來的。


    “我知道了,我們去上課吧。”路南也不鑽牛角尖,想明白了就沒多計較,反正他現在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多學習有用的東西,以後能做更大的事情幫姐姐分憂。


    穆叁本不擅長安慰別人,說幾句看他想通了便又收拾起算盤賬簿,帶著人離開。外麵練武場上的號子聲就沒斷過,吵得他有些耳朵疼。


    翰王府。


    卿睿廷早上雖然起了床,但整個人身子都軟綿綿的,看起來無精打采,顧涼月也沒強迫他,看著他喝了粥,陪他坐了會,便穿上鬥篷,說是要出門去。


    卿睿廷平常都會跟著她,這次也不例外,但顧涼月沒讓,一個眼神便把他逼迴去,讓他去抄佛經,自己迴來要檢查。


    她帶著萃琦,坐著轎子搖搖晃晃去到了九王府。門房一見是京城最金貴的十王妃,趕忙去通傳,然後迎仙人一樣的迎進去。畢竟誰都不想被妻奴十王爺撅一頓。


    雲霜身為當家主母,自然是要起來招唿客人的,但是顧涼月跟她客氣兩句就直說了自己來是找卿睿揚的。雲霜並不知道其中計劃,看顧涼月神色嚴肅,隻當是有大事,便也讓人送她去了書房。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王妃的設定,也已經想好了要和這些平常瑣事打一輩子交道,所以對於這些事情她都不在意。


    “九哥。”顧涼月招唿了一聲,本打算屈膝行禮,結果被卿睿揚虛扶一把攙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還是別了,你要出個岔子,十弟非得剮本王一層皮。”


    看著顧涼月臉上薄薄的一層紅暈,輕笑一聲,沒有再繼續調笑她。老十和顧涼月在京裏是出了名的。


    “十弟媳婦今兒怎麽想著上門?本王記得從你懷孕起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搞出個什麽好歹來的。”實在說起來,他一點也不好奇為什麽顧涼月會登門,卿睿廷昨晚的那個樣子,任誰看了去都知道其中不對。


    “九哥說笑,弟媳隻是前些日子胎像不穩,老十心裏緊張些,這才沒許弟媳出門。”顧涼月客套道。從她的了解來看,這九哥脾氣不好,她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你是想進宮?”一番客套之後,顧涼月說出來意,讓卿睿揚挑了挑眉。“可你進宮是為了啥啊?本王記得老十一直都挺規矩的啊,總不至於,趁著你……就在外麵拈花惹草小肚雞腸了?”卿睿揚理所當然的猜測道。


    顧涼月當然不可能真的跟他說明真正的原因,但也不能容許他這麽瞎說自己的丈夫。“哪的話,他這段時間乖得很。是弟媳想著,禦醫監長不是迴來了麽?弟媳最近身子不爽利,想讓監長給看看。”


    她之所以到這裏來,無非就是為了讓卿睿揚去跟皇帝說,賜一道詔書下來,免得自家那個又東想西想。


    “行,我明兒上朝的時候跟皇上提一下。”卿睿揚權當她是為了不讓卿睿廷擔心,沒計較許多,很爽快的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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