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未曾未曾


    “皇後娘娘走了?嗬,皇上這樣的人居然也舍得放她走?”如果說楚昭南的語氣最開始是隱怒,現在確實實實在在的嘲諷。卿睿凡貴為天子,也終究還是有軟肋,有抓不到的雲,也有抱不住的風。


    “朕給你一次機會收迴這句話。”卿睿凡的語氣不善,藍衣一看就知道要壞事。顧陵歌走了之後,卿睿凡的脾氣一天不如一天,雖然不至於人人自危,但所有跟前伺候的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就怕這皇上哪裏不對勁責罰下來。龍顏一怒,千裏枯骨。


    “那微臣要是說不呢?”楚昭南也是杠上了。他現在什麽都不氣,惱的就是自己都迴京了才知道這個消息。不但沒見到顧陵歌的麵,甚至連她是否安全都不知道。


    “藍衣,駙馬突發頑疾,讓人送迴公主府,好生休養。”藍衣耳朵動了動,十分肯定卿睿凡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藍衣很少見卿睿凡的怒氣如此之盛,但也明白駙馬的質問有些無憑無據,橫衝直撞。讓人遣了楚昭南迴去,然後遞了一杯參茶給卿睿凡。


    卿睿凡無力的歎口氣,把參茶放下,目光銳利的看著藍衣,語氣淡淡:“藍衣,朕不想去找她。”他這幾日晚上處理完政事之後,都在看千機閣送過來的消息,每次放下信箋必定是會歎氣的。藍衣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麽,但一定和那個主子有關係。


    “娘娘在宮裏不開心,現在人都走了,這找與不找的,也沒多大意義了吧。”藍衣一邊揣摩著一邊迴話。就他看來,卿睿凡是絕計不想找顧陵歌的。顧陵歌是個什麽人他們都清楚,他們無法去抓一個根本就不想留也有的是辦法走的人。


    “太後的事情,年後便給百姓一個交代吧。”眼瞅著過年也不遠了,卿睿凡不想折騰,也想再想想。顧陵歌雖然生活不易,雖然人生不幸,但畢竟,她謀殺了一國太後,畢竟,傷風敗俗。


    “是。”藍衣垂了眼眸。卿睿凡這麽說,那便是有了計劃了,那個主子還有幾天的自在日子過。年後,是卿睿凡的極限,也是很多事情的開始。


    卿睿凡,並不是個優柔寡斷的帝王,也不是個兒女情長的夫郎。


    蒼城。


    顧陵歌為了避免麻煩,和湖月在登記的時候都沒寫真名,她化名取了個陸闌,湖月則是陸晟,過目就忘的名字,這很好。


    牽著馬在街上轉了幾圈,兩人選了個客棧住下。店小二很熱情的把他們的馬牽下去喂草料,老板卻是無比熟稔的帶著他們上了二樓。


    一路上遇到的暗殺和跟蹤讓湖月的臉色並不好,他腦子裏仍舊把保護顧陵歌作為責任,行事也不像顧陵歌那樣隨便。看著熱情得好像自家人的店老板,他下意識的多看了幾眼。


    “二位客官,這裏是本店最大的房間,您二位要是覺得舒心的話,小人就讓夥計把水燒熱了端到這兒來,給您二位好好解解乏。”店老板長得很敦厚,雖然笑起來臉上皺成個包子,但並不招人討厭。


    “不必,我們要兩件小些的就行。我妹妹習慣一個人睡。”一聽這掌櫃的意思就知道,他是把顧陵歌誤會成他的夫人了。這可不好,顧陵歌雖然不至於說什麽,但卿睿凡知道了這一茬,非得要把自己分屍泄憤。


    “兩位恕罪,恕罪,小人眼拙,冒犯了姑娘。”掌櫃的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馬上告罪。顧陵歌看著他,淡淡說了無事,拿著行李走到另一邊,自己選了房間,把包袱丟在桌子上。


    似有珠玉的聲音叮叮當當,顧陵歌挑眉,倒沒打開看,心裏已經是有了底。掌櫃的看兩人都安頓下來,便也手腳麻利的去叫小二燒水。


    湖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敲門進到顧陵歌這邊,一進門就被珠寶晃得眼睛疼。他也是見過金銀財寶翡翠玉石的,但有小手指那麽大的夜明珠是個什麽意思?這要是放在晚上,早都被賊娃子摸過千八百迴了。


    “幹啥呢這是?這麽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才不能外露?”湖月利落的轉身關門,一坐下來就數落顧陵歌。話說完了,看著她有些迷茫的眼神,愣了愣。


    “這應該是璃夏從庫房裝給我的。”顧陵歌淡然收好夜明珠,反手卻拿出一個杏黃色布包放到桌子上讓湖月看。


    湖月往裏看了一眼,默默咽了口口水。這風嵐宮的庫房裏到底都有些什麽稀世珍寶啊?一對鎏金翡翠列青紋鐲子,一套赤金蝴蝶樣頭麵,三顆夜明珠,一小把珊瑚和珍珠,還有人參、藏紅花、冬蟲夏草之類的名貴藥材若幹。


    要說璃夏也確實算得上用心。她給顧陵歌裝的東西大多都沒有禦貢的章和印跡,是可以民間流通的,是為了方便顧陵歌換錢,也方便她撐場麵之類的。


    那些藥材應該也是同樣的用途。顧陵歌本身體虛,她可以自己用,也同樣可以拿去藥鋪換錢,就是路上拔刀相助也可以用。


    “那丫頭對你是真的好,甚是難得。”湖月不由自主讚賞道。膽大心細,不驕不躁,跟著顧陵歌正正好。


    “嗯,我知道。”顧陵歌看著這一堆東西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璃夏替她打算得很多,準備也齊全,但這樣隻會讓顧陵歌更加強行的想要把她弄出皇宮。


    “收起來吧,好好用,別辜負人家一片好意。”湖月自然是不相信顧陵歌會差錢的,但這畢竟是人家仔細選過的好心,收好就當是報答。


    “外麵吵吵鬧鬧的,是出什麽事了嗎?”顧陵歌把東西收好,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大廳裏麵亂七八糟的,時不時還有人的尖叫聲傳出來。


    湖月說著去看看,出去片刻之後又迴來:“似乎是出牆被抓了個正形。”女人的吵嚷聲讓湖月狠狠皺了眉頭,言語之間似有不耐煩之意。


    顧陵歌點了頭,坐在桌前,緩緩倒了杯茶握在手裏。湖月和她閑扯了幾句,就迴了自己的房間。


    店小二來的時候,顧陵歌注意到他光滑白皙的手,移開視線問:“這兩日城裏可有什麽好事?我看大部分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雖然快要過節了,人們臉上不可掩飾的喜氣很正常,但顧陵歌隱約覺得還有其他的事情。


    “咳,瞧您這話說的,這馬上要過年了,肯定誰都是喜氣洋洋的呀。”小二一臉圓滑的避開這個問題,看著這個清冷蒼白的美人兒,心裏不知道在轉什麽。


    “那這城裏可有什麽好玩的去處?我和哥哥初來乍到的,想跟你打聽打聽。”顧陵歌在說到“哥哥”二字的時候心裏大大的不適應,但這個不是重點。


    “好玩的去處?”小二摸了摸自己帽子上的圓球,想了想道,“城西有個聖水寺,據說以前觀音娘娘淨瓶裏的聖水就供奉在那裏,所以香火一直都很旺盛。”


    “姑娘晚上可以去菜市口看看。知府說要開煙花大會,有很多好玩的,估摸著就是這兩日了。”店小二看著顧陵歌,眼睛裏有隱隱的恭敬在。


    “嗯,有時間會去的,多謝了。”顧陵歌問了問就不再開口,眼神悠遠的看著外麵的迴廊。小二倒也知趣的退出去。


    其實小二有一點沒猜對,顧陵歌不是眼神悠遠若有所思,是因為她視力不夠好,不想眯著眼睛看,就隻有裝模作樣的看看遠方。


    帝姬府邸。


    楚昭南坐在涼亭裏一言不發,卿婧瑤站在旁邊,看著自家男人一蹶不振的樣子,心裏也很難受。但不管她怎麽問,楚昭南都不告訴她到底是發生什麽了,為什麽皇帝會下令讓他在府裏“好好休養”。


    “瑤瑤。”楚昭南許是察覺到了卿婧瑤的存在,用沙啞的嗓子叫了她一聲。整顆心都係在夫君身上的帝姬自然是快步走過來,乖乖巧巧的坐在他對麵。


    京城這兩天的雪大得不行,湖麵結冰,假山白頭,映入眼簾的純白色讓人心生壓抑。


    “夫君,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在這,聽著呢。”十花把溫著的酒壺取下來,給卿婧瑤摻上一杯,然後目不斜視的看著外麵。


    “瑤瑤,要是太後崩逝了,你會很難過嗎?”楚昭南和顧陵歌一樣,並沒有母親伴身,不知道有母親是什麽感受。他大概猜到了卿婧瑤會傷心,也沒有過多逼迫她,隻是問她難過的程度罷了。


    “母後?會啊。”卿婧瑤想了想,太後臥床這麽久,她倒是有心去探望,但皇兄不許,說什麽都不許,便也隻好作罷。


    “這樣麽。”楚昭南沒有過多追問。有些事情理解不了就是理解不了,無論如何都是如此。他能夠做的很少。身為琉璃莊的一份子和顧陵歌的左膀右臂,他要替顧陵歌背責任;身為卿婧瑤的丈夫和朝中棟梁,他要討伐顧陵歌。這是兩件完全相悖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如何抉擇。


    “不過也還好。”卿婧瑤看楚昭南興致缺缺的樣子,心裏猜到了什麽,麵上卻是揚起最甜美的笑容,“母後自有天福,她相信的佛祖會保佑她的。”


    楚昭南聽出她話裏有話,順著她的話頭問:“那你相信什麽?”


    “我相信夫君呀。”卿婧瑤走到楚昭南身後,寬大的袖子展開,輕輕的抱住楚昭南的肩,讓他的頭靠在自己溫暖的胸膛。


    楚昭南聽著她的心跳聲,她每說一個字他腦子裏都在嗡嗡迴響。


    她說:“吾與君相誓白頭,未曾後悔,未曾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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