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何為如果


    穆壹看著楚昭南一如既往沉靜的樣子,朗聲道:“主子讓你帶著安言手下的這三個人跟你一起去,雖說不是遠門,但還是要注意安全。而且,有他們會好辦事很多。”從安言那邊過來的能是什麽人?兩人都很明白,楚昭南也很有默契的收下了。


    兩人向著相反的方向策馬奔去。楚昭南看著十夜的表情,心裏謀劃著什麽,緩慢的往南方走去。


    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月。


    “皇嫂,你說昭南怎麽還不迴來啊。”卿婧瑤穿了一身厚厚的淺綠色宮裝,細長白嫩的脖頸上圍了一圈看起來就是分暖和的白狐毛,臉上未施粉黛,整個人看起來蒼白了幾分,也沒什麽精神。她懶洋洋的靠在貴妃榻另一邊,看著正在審查賬目的顧陵歌,說話的聲音也拖得長長的。


    因為楚昭南走了,她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梳過妝,每天無所事事的從卿睿凡的雍元殿晃悠到太後的慈安堂,然後傍晚時分往顧陵歌這裏湊。這宮裏這麽大,沒人會管她要去哪,她也隨心所欲的到處蹦躂。


    “該迴來的時候自然就迴來了,別急。”顧陵歌這邊也差不多五天沒收到楚昭南的消息了。楚昭南對顧陵歌和卿婧瑤說起來也沒什麽不同,給顧陵歌傳書是兩天一次,給卿婧瑤傳書也是一樣,除了書信內容不一樣外,就連傳信的烏鴉都是同一批。


    卿婧瑤比顧陵歌好一點的是她能夠收到兩份情報,一份由楚昭南送迴來,一份由十夜送迴來。十夜雖然不會給卿婧瑤送消息,但是他會跟十花講,十花有時候也會轉述給卿婧瑤,這樣她能夠更安心些。


    “皇嫂啊,你認識昭南這麽久了,你覺得他是什麽樣的人啊?”雖然說楚昭南上一個喜歡的多半就是正坐在自己麵前的皇嫂,這要是擱在他們還沒有成親以前,卿婧瑤肯定是不能坐下來和顧陵歌好好說話的。


    但是這麽久了,卿婧瑤好歹還是對顧陵歌改觀了些。楚昭南平時並不會說很多關於顧陵歌的事情,但是她能夠從字裏行間裏明白,楚昭南對顧陵歌,更多的算是哥哥對妹妹的憐惜和愛護,和真正的愛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


    再加上前段時間一直都在說的顧陵歌重病,她對這位“多病多災”的皇嫂還真的是充滿了同情。她也知道自己母後在猜測什麽,也知道這所謂的後宮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所幸這麽久相處下來,顧陵歌對這個倒也真沒什麽反應。


    不管是太後的說辭也好,還是後宮眾人的七嘴八舌也好,顧陵歌似乎從來沒有在乎過。


    “他啊......”顧陵歌放下賬本,輕輕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腦子裏關於楚昭南的記憶一點一點的翻騰上來,好像迴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卿婧瑤倒也沒打擾,靜靜的看著杯子裏青翠的茶葉。


    “他是個很能幹周全的人,能夠完成各種各樣的任務,也能夠想到別人想不到的。”顧陵歌想起之前。那是她第一次要去南方,什麽準備都沒有,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楚昭南在她臨行前給了她一個包袱,後來證明裏麵的東西都是有用的。大到殺人無形,小到驅除蟲蟻,基本上算計到了會遇到的全部麻煩,也做好了周全應對。


    “聽皇嫂這麽說,昭南之前很是不得了啊。”卿婧瑤順手從桌子上拿了一塊菱形的桂花糕,一邊啃一邊嘟囔。本來清朗的聲音因為嘴裏含著東西而變得模糊,但顧陵歌聽得清清楚楚。不得了啊?似乎是可以這麽說的,用管家來形容都差不了多少。


    “皇嫂,我昨兒聽說九王妃胎動了誒,好像有點不好。”卿婧瑤雖然說明天都在往宮裏跑,但誰家出了什麽事她還是門清。就王菲的事情,是卿睿廷親口說了要保密的,但她還是知道。不管是在什麽時候,情報都能夠成事。


    “九王妃那邊我倒不是很清楚,上一次不是還說的很好麽?”顧陵歌具體的細節也不是很明白,就打算問問卿婧瑤。她現在很多事情都不怎麽管,一邊在享受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安靜,一邊在密切的關注著太後和琉璃莊。她也沒那麽多心思誰都管,顧涼月那邊,她就是想插手,卿睿廷也不樂意。


    “本來是挺好的,就是九王兄太寶貴九王妃了,就跟隨時都會壞一樣的。前兒夜裏我聽到說九王府請禦醫,本來以為沒什麽事,昨天十花去給我取補藥的時候聽到他們說,九王妃脈象不穩,氣血盈豐,好像又是補過頭了。因為這個九王妃還難受了一整天呢。”卿婧瑤說起來也真的是忍俊不禁。卿家也不知道怎麽的,老出多情種,以為一個三皇子就已經不得了了,這九皇子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咱家倒也老出多情人誒。”卿婧瑤歪著頭看顧陵歌寫寫畫畫,然後伸出手指給她數,“以前的三皇兄為了府裏那個曾經跟父皇和母後叫板,皇帝也力排眾議娶你為妻,這九皇兄也是,每天不要命似的給九王妃補,都把人給補傻了。”顧陵歌一邊寫著鳳凰令,一邊聽著卿婧瑤給她嘮家常。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這種感受了,有人在自己身邊一個勁地說話,簡直就能夠算是耳朵邊上的酷刑。以前顧陵歌很不喜歡,可是現在她倒覺得沒什麽了。有的時候人還是需要點什麽東西才能夠證明自己還存在的。


    “你好像忘了把自己數進去。”顧陵歌停了手上的筆,接過璃夏手裏的湯婆子,轉頭衝卿婧瑤溫柔的笑一笑,“也不知道是誰每天都跑本宮這邊,就隻為了見一眼楚昭南?那個時候你也是癡情種子啊。”這麽一邊說著,顧陵歌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體會過這樣的人生。


    因為特別喜歡某個人,想要知道他的全部,為了能夠看到他而用盡各種手段,為了能夠和他喜結連理放下某些自己覺得很是重要的東西,比如麵子,比如金錢,比如看事情不一樣的角度,比如很多很多。


    風伊洛曾經問過她會不會很討厭自己現在走的這條路,如果有選擇的話自己想選一個怎麽樣的活法。顧陵歌很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月光很好的夜晚,光滑如練,纏繞在心。


    她記得當時的自己說,萬事都沒有如果。“或許等我入土了就會有答案了吧,但這一生還沒有過完,就還不到能夠提這種如果的時候。”


    她並不後悔自己到現在的人生,或許不像很多人那樣能夠歲月風平,山河靜好,但畢竟是自己的路——生來就被定好的路。要後悔,要難過,要心酸,要咒詛,都等到以後吧,等她實在是撐不下去了,等她已經被押上刑場下一刻就要被處決了,再說以後吧。


    萬物皆有一死,這就是終焉之路。


    “你們都還年輕,慢慢的往前走就是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卿婧瑤很久以後都能夠迴憶起顧陵歌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她從來沒覺得顧陵歌會有這麽悲傷,乃至絕望的表情。她的眼睛裏帶著光,即使是難受也有對以後的寄望。


    那種“你們加油,我已腐朽”的期望和絕望一起並存,襯出她眉目蒼涼,一瞬間仿佛洞穿人世。


    “你們聊什麽呢?”卿睿凡剛剛下了朝,站在她們麵前抖落一身雪花,看著這兩個人,卿睿凡眼睛裏都是了然。卿婧瑤成親之後最大的不一樣就就是老喜歡往顧陵歌這裏跑,兩姑嫂一呆就是一下午。很多時候卿睿凡過來都看得到卿婧瑤。


    “老七家又請禦醫了。”顧陵歌淡淡的說了一句給卿婧瑤解圍,卿婧瑤倒也明白,二話沒說就溜了,說是去陪太後用午膳。


    “這丫頭溜得倒是挺快,跟腳底抹油似的。”卿睿凡笑吟吟的看著顧陵歌。他慢慢走上去,看著顧陵歌把鳳凰令收起來,輕輕的摟住她的腰,顧陵歌被他身上的冷氣凍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想從他懷裏掙開,卿睿凡倒是沒讓她得逞,反而收緊了手讓她更近了些。


    “她性子跳脫,一個人在府裏也是寂寞。”顧陵歌看著被關上的門,輕輕的說了句。他第一次易容去見卿婧瑤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人脾氣很好,但也確實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慢慢的習慣了倒也挺好。


    “她一個人在府裏寂寞,你一個人在宮裏也很寂寞吧。”卿睿凡抱著顧陵歌,跟個小孩子一樣的左右晃動,他的聲音輕輕的打在耳朵上,讓顧陵歌覺得這個人越來越不要臉了。


    “我沒有說的事情,那便就是沒有。”顧陵歌也知道卿睿凡為什麽今天來得這麽早。今天上朝的時候有人彈劾歐陽,說他和顧陵歌買官賣官,證據就是他曾經親眼看到歐陽從顧陵歌宮裏出來不止一次。


    卿睿凡沒有介懷這個事,他給顧陵歌的權力可大了去了,這買官賣官的,顧陵歌興許還看不上呢。而且,就算是真的,這滿朝文武的,誰的官位是買來的,大家各自有數。這一頁倒也就這麽揭過去,具體怎麽處罰明兒再說。


    “阿陵想多了,我不是說的那個。”卿睿凡輕輕的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把人抱到膝蓋上坐著,眉眼彎彎的問她:“我在想,我們,是不是也可以生個小皇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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