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嗑會瓜子


    在陸府裏,顧陵歌向來都是說一不二,但她最近心情好,所以看誰都算是過得去。湖月照常來請平安脈,但每天都是那插科打諢的懶散樣子,她也懶得去問他脈象如何。反正他一日不給自己開藥,就說明她的問題還沒找到解答。


    傾霜這幾天倒是經常來找她說話,兩人就元洛花的培養方法能說上一天,看起來還挺合得來。最近經常看到的景象就是,顧陵歌和傾霜坐在秋千旁邊兩人把茶言歡,湖月就拿本書坐在旁邊,垂著頭不發一言。


    這三個主子都慣常是好打發的,所以整個陸府上下都挺自在的,王鶴走在通道上感覺人都要飄起來。顧陵歌是個挺好相處的人,隻要你話少,做事利落,就很能得她好感。好的時候她甚至不會計較是不是有采買吃了迴扣。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正有人悄無聲息的走近這座宅邸。這時候王鶴正在外麵的成衣鋪檢查賬目,湖月帶著傾霜去了醫館,顧陵歌在臥房裏睡得醉生夢死。整個府裏隻有下人窸窸窣窣的聲音,隻有顧陵歌門口站著兩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廝。


    “嗯?”顧陵歌突然睜開眼睛,鼻子一嗅,身子沒有動,隻是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沒有聽到聲音的她慢慢的撐著身子坐起來,隔著帳子靠在牆上,看著麵前跪著的是三個人,黑黢黢的跟烏鴉一樣。她看著他們的肩膀,腦子裏殘餘的困意一掃而光。


    “你們家主子出什麽事了?”這些人,是楚昭南的親信。自己當年雖然是開玩笑才穿了楚昭南的衣裳,後來覺得布料輕便就一直穿著,但嚴格意義上,她的衣裳和真正親信的衣裳是有區別的。就她一個人繡的是金色,其他的都是銀色甚至是灰色。


    楚昭南自從進了帝姬府之後就鮮少再和他們聯係。一方麵是因為與帝姬避嫌,免得他遭無妄之災,另一方麵是因為那時候琉璃莊正在和雲穆分離過渡,並沒有騰出太多時間讓他們交流。而顧陵歌上次聽到楚昭南的消息,已經是卿婧瑤懷孕的時候了。


    “帝姬讓屬下等來的。”中間的人往前走了一步,然後跪得規規矩矩,從聲音聽他比顧陵歌都還要大上幾歲。他們日夜奔襲前來,風霜刮壞喉嚨,風塵撕裂衣衫,誰都是滿身疲憊,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你們先退下吧。”顧陵歌是和衣睡的,所以並不存在整理儀容的情況,她是聽三人的聲聽到耳朵疼,就跟砂紙磨在青銅器上一樣令人牙酸。楚昭南如果要找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帝姬來的,就算不是本人來,也一定會通過雲穆。


    帝姬既然能夠驅使他們,隻能說她手腕了得,但不能說明楚昭南有什麽問題。她和楚昭南之間的羈絆是很奇怪的。他們一路都陪伴著彼此,一路都過從甚密,但永遠都是快刀斬亂麻。


    他們從來都隻是一方主宰,一方配合,這麽多年,始終如一。


    “還請姑娘聽屬下一言,屬下決計不會讓姑娘失望的。”那為首的人倒是非常誠懇,但顧陵歌現在不想聽。“姑娘,雖然屬下等是帝姬派來的,但帶來的消息絕對是姑娘用得著的,還請姑娘深思。”


    “我不需要。”顧陵歌擁著被子,隔著紗帳影影綽綽的看著三人。他們知道的消息未必自己就不知道,而且,與其相信不知來路的消息,還不如自己親耳聽自己人說的話。“你們先找個地方歇腳,等我有空了自然會叫你們來。”


    “姑娘還當自己是……”旁邊單膝跪著的一個女子對顧陵歌的冷漠似乎有些不忿,說話也就尖刻了一些,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同伴橫了一眼,聲音戛然而止。顧陵歌看了她一眼,從枕邊拿過一串流蘇,隨意的擲了出去。


    那串軟軟的米珠流蘇上掛了一個荷包,本來是軟軟的材質,卻在脫手的瞬間變得如鐵塊一樣堅硬,直直的砸在女子肩膀上,逼得女子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荷包裂開,裏麵的白色香料灑了女人滿頭滿臉。她想要說些什麽,卻被粉塵嗆到不能開口。


    “管好你的嘴。”顧陵歌仍舊坐在溫暖的被窩裏,聲音有剛剛醒來的幹澀,但氣勢卻是一點也不輸三人,她看著他們,霧裏看花一樣,卻奇異的麵露悲憫,“別以為你頂著楚昭南的名號就可以對我不敬,你還沒那個資格。”


    她在話落的那一刻釋放出來的威壓讓三人動彈不得,他們第一次覺得自己能夠潛入進來是運氣好,或者說這人就是故意放他們進來的。領頭站起來,看著顧陵歌,麵色陰晴不定。雖然他們收到的消息並不是要對她造成傷害,但她這樣的不配合,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可以采取某些極端的手段?


    “進來。”像是看透了領頭人的意思,顧陵歌提高音量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守門的兩個小廝進來,雙手抱拳,一臉戒備的看著三人。隻聽到顧陵歌的聲音,輕柔卻有力,“要麽你們就現在豎著出去等我傳召,要麽就橫著出去黃泉見麵,你們自行商量吧。”


    她從來沒有這麽廢話過,但現在她心情好,或者說因為元洛滄珠的緣故,她這幾天都不錯,因此她可以陪他們玩玩,甚至少有的耍耍威風,反正都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左右自己都能做主,不用憂心那麽許多。


    三人進來的時候風風火火,滿心歡喜的以為這就是個小任務,但現在他們隻能灰溜溜的走出去,憋屈的等著顧陵歌的許可。他們本有機會好好地把話說完,但現在並沒有機會讓他們再來一次。


    “那你們說吧,這幾個人來找我做什麽?”等他們被架著離開,顧陵歌也已經穿好了衣裳坐在圓桌上了,她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返迴來的人,眼睛裏明亮得好像有星辰大海。這兩人是她從雲穆抓走的,是除開清河以外的暗線,是她自己挑選出來的可人。


    “帝姬很擔心駙馬。”左邊的名叫陸敏,看著顧陵歌沉靜如水的麵色,聲音裏有些微的緊張。他們兩人雖然一直都跟在顧陵歌身邊,但因為他們前麵有清河在,所以他們直接和顧陵歌交流的時候很少,說得上話的時候更是屈指可數,。


    “駙馬前些日子依照皇帝的命令接手了千機閣,最近一直都在忙碌招安後的手續之類,一直都沒有迴府。”陸敏咽了咽口水,從顧陵歌的眼睛裏看到了死水一樣的平和,聲音便大了些,人也站得挺直了些。


    “帝姬前些日子在城郊攔下了重傷的清河,從他的嘴裏知道了咱麽現在在此地落腳,便想著來探探您的口風,希望能讓您修書一封。”剩下的陸敏沒有說,一是他知道的就這麽多,二是顧陵歌那麽聰穎的人一定能夠猜得到下文。


    “清河重傷?”顧陵歌並不奇怪帝姬會找到自己。從現在的情況來說,顧陵歌是唯一一個能夠影響到皇帝和楚昭南的人,不管她給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修書都能改變情形,讓兩人都能好做。隻是帝姬把選擇權交給了她,不管是給誰寫信,都變成了她要煩惱的事情了。


    “是的。”陸敏看旁邊呆站著的陸集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歎口氣繼續道,“清河在京畿和梁家口都遭到了莫名的伏擊,因為是獨身往返,雙拳難敵四手,所以傷痕累累。”清河的具體傷勢他們也不清楚,隻知道他迴到穆家武館的時候已經是氣息奄奄。


    “看來楊凡最近過得挺滋潤啊。”顧陵歌抱著瓜子嗑得津津有味,中間還不忘給陸敏遞一杯茶免得他說到口幹。聽完了之後她趁著嗑瓜子的間隙說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敏喝完茶,平靜的看著顧陵歌,好像對她的突然一歎習以為常。


    “那陸集你讓人去給他找點事情做吧,高興的事情是怎麽也不嫌多的。”顧陵歌砸吧砸吧嘴,對白味瓜子欣喜得很,忍不住喊陸集出門的時候讓丫鬟再送點瓜子過來。圍觀了這一切的陸敏話都不想說,甚至想去麵壁。


    “最近宮裏的娘娘舉辦了個春蘭會,邀了眾多官家夫人和小姐。”聽到陸敏說這句話的時候,顧陵歌抓瓜子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跟個倉鼠一樣繼續嗑瓜子皮,發出一個鼻音表示自己在聽,“然後選了杜家的姑娘在宮裏住下了。”他省略掉有關皇帝的一切,隻是單純的不想讓顧陵歌傷心。


    顧陵歌突然就覺得手裏的瓜子不香了。那杜家的姑娘她不清楚,但是京城姓杜的官就隻有京兆尹一家。如果婉貴妃是打算拉攏京兆尹的話,那做得就有些太過明顯了。現在的朝野已經是卿睿凡的一言堂,一個京兆尹加上一個侍郎是翻不出什麽大浪的,所以不知道他們圖什麽。


    但自己現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就是京都反了天也和自己沒關係,她隻用守住自己的這些人就完事了。“讓丫鬟把白味瓜子換成五香的吧,我換個口味。”


    陸敏答應著下去,察言觀色之後把瓜子上火的勸告咽進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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