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悲歌一曲


    “阿茵……阿茵……不,不要……”昏睡了三天三夜的趙初,大聲喚著蘇茵的名字,一下子睜開了眼。


    陽光穿透窗戶射進來,那般刺眼。


    “阿茵……”他大聲喚著蘇茵的名字,猛地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他披頭散發,下巴一層青色,鞋都未穿,光著腳便下了榻。


    嚇得屋裏的婢子一驚:“太子。”


    瞬間跪了下來,慌亂的說道:“您大病初愈,還是迴榻上休息吧!”


    趙初足下一頓,站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看著身旁的婢子,聲音沙啞的說道:“阿茵呢?”


    “太子所說的可是茵公主?”那婢子微微一怔,再不敢看趙初一眼,瞬間垂下頭去。


    如今這天下誰人不知,蘇氏阿茵失足跌入落雁崖,屍骨無存。


    “我問你,你為何不答?”趙初雙眼血紅,聲音一高,整個人一副癲狂的摸樣。


    他看也不看那婢子一眼,光著腳就往外走。


    “太子!”恰在那時宮中的寺人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一見趙初,雙膝一軟瞬間跪倒在地,拱手說道:“大王命我召太子即刻入宮。”


    他說著說著,聲音幾度哽咽,雙目通紅的看著趙初,接著又道:“太子可要有個心理準備,大王情況急轉直下,太醫說……”


    “太醫說什麽?”趙初麵色一沉,腳下一軟,生生朝後退了一步。


    “太子!”那寺人一驚,垂頭說道:“太醫說隻怕就在這一時三刻了,太子還是趕緊隨我一同入宮吧!”


    一旁的婢子匆匆為趙初穿戴整齊。


    趙初一刻也不敢耽擱,翻身上馬,飛一般的朝王宮趕去。


    大王寢殿之外,文武百官已全部跪在門口。


    “太子!”一見趙初,所有人無不拱手行禮。


    趙初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推門而入。


    “可是初兒來了!”原本閉著眼的大王,瞬間睜開了眼,朝門口望去,他麵色蠟黃,雙眼凹陷,顴骨都凸出來,一臉青灰。


    “父王。”趙初幾步走去,重重跪在他床榻旁,一把握住大王的手,喃喃說道:“是我。”


    他聲音哽咽,眼眶泛紅,卻是揚眉一笑,不敢讓大王看見他悲傷的摸樣。


    大王一把攥住他的手,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字一頓說道:“你昏睡的這幾日,寡人已經那些亂臣賊子處理幹淨,免得讓你背上弑兄的罪名。”


    “父王……”大王已有些眼神渙散,趙初緊緊握著他的手,心中一片酸楚。


    從前不懂父王的苦心,他怨恨著他,縱然不說,心中也怨恨著他的。


    如今他明白了他的苦心,還未好好對他盡孝,卻還累的他為他這個不孝子苦心謀劃。


    “將趙國的江山交給你寡人放心。”大王躺在榻上,緩緩一笑,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趙初,這個他最為得意的兒子。


    將趙國的天下交給他,他放心。


    可唯有一件事令得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安心。


    作為帝王注定要絕情棄愛的,若有了執念便有了軟肋。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日蘇氏阿茵跌入落雁崖時,趙初的瘋狂,如今想起都心有餘悸。


    忽的,大王麵色一變,他收斂臉上所有的笑意,麵色恁的凝重,他死死地抓著趙初的手,握著趙初都痛了,聲音一高:“寡人要你答應寡人一件事。”


    說著,一頓,也不等趙初開口,他眼睛睜的大大的,死死地盯著趙初,麵上一片猙獰,冷冷說道:“寡人要你答應寡人,不管那蘇氏阿茵是生是死,此生你都不能將她迎進王宮之中,你有了她便有了軟肋,寡人不準,不準。”


    趙初從未想到,大王竟會這樣說,他當即愣在那裏,難以置信的看著大王,開口說道:“父王,我與蘇氏阿茵的婚約便是父王親下的旨意,父王乃一國之君,如何能出爾反爾。”


    “咳咳咳……”大王麵色通紅,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死死地抓著趙初的手,雙目血紅,他陰沉沉一笑:“便是寡人反悔又如何,若寡人知道,那蘇氏阿茵在你心中竟這樣重要,比你自己的性命重要,比這萬裏河山,萬千黎民百姓都重要,寡人斷不會讓她多活一日。”


    大王咬字極重,抓的趙初手上都有了血痕。


    趙初一言不發的看著大王,嘴張了張,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你不答應,可是讓寡人死不瞑目……”大王固執的看著趙初,明明早已眼神渙散,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看咽下最後一口氣。


    他這話說的極重,竟是在逼迫趙初。


    “父王……”趙初一臉艱難,痛苦不堪的看著大王。


    孝義與蘇茵,他要如何取舍?


    “咳咳咳……”大王麵色一白,吐出大口大口的鮮紅,他死死地抓著趙初的手,氣若遊絲的看著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低聲嘶吼道:“寡人要你答應寡人。”


    說著,大*音一軟,淒涼一笑:“寡人就要死了,這最後的願望你都不肯答應寡人嗎?可見你心中還是怨恨著寡人的。”


    “不,我沒有,父王!”趙初瞬間抬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大王。


    他麵上一片死灰,連眼中都不見絲毫亮光,卻還是固執的看著趙初。


    便是這句話令得趙初心中一軟。


    “答應寡人!”大王苦苦哀求著趙初,苦澀一笑:“寡人這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如今就算寡人求你了。”


    “父王!”他這個求字一出,趙初心中最後那一絲堅定瞬間潰不成兵。


    他不能這般不孝,他不能讓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的父王,這般苦苦哀求於他。


    他還無動於衷。


    “我答應你。”趙初一字一沉,凝神看著大王。


    這幾個字他說的格外艱難。


    比他之前受過的所有苦,都要艱難萬倍。


    “好。”大王緩緩一笑“寡人要你立誓,就以寡人之名,若你日後違背誓言,便讓寡人死後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父王。”趙初聲音一沉,難以置信的看著大王。


    這是何等誓言。


    這樣的誓言,讓他如何啟口。


    大王瞬間一句話都不說,他就那樣一言不發的看著趙初,眼中滿是乞求,這一刻,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隻是一個垂暮的老人。


    他所做所說皆是因為放下不下這萬裏河山。


    “我趙初今日立誓,此生絕不讓蘇氏阿茵入宮,若違背誓言,便讓父王死後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趙初一言落下,心如刀絞,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大王,眼角劃過一滴晶瑩的淚。


    “好,好……”大王一臉欣慰,連說數個好字,最後看了趙初一眼,慢慢的合上了眼。


    “父王……”趙初瞬間放聲大哭起來。


    “大王駕崩。”寺人的聲音在風中迴蕩。


    “大王……”跪在門外的一眾臣子也放聲痛哭起來。


    七月二十五,趙王駕崩,舉國同哀。


    十日後,趙太子初繼位,大赦天下。


    那一日,容華正在合歡樹下撫琴。


    他一襲瀟瀟白衫,容色豔絕天下,不承萬物的眼中滿是薄涼。


    樹上的合歡花開的正好,隨風悠然落下。


    漫天花雨之中,他凝神望著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少主。”就在那時,長青大步走了進來。


    容華抬頭朝他看去,隻見他一臉凝重,目光躲閃,竟不敢直視於他,眼中頗多擔憂。


    容華唇角一勾“何事?”


    何事竟能令得他這般失去分寸,他倒是好奇的很。


    “少主。”長青遲疑的看了容華一眼,他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使得容華猛地一陣心驚。


    “何事不妨如實到來。”他凝神看著長青,伸手拂去落在肩頭的一朵合歡花。


    細長的眉眼,一瞬不瞬的看著長青。


    “是蘇氏阿茵!”長青一臉擔憂的看了容華一眼,細不可聞的說道。


    容華瞬間將腿上的琴推倒在地,猛然起身,目不轉睛的看著長青,聲音帶著幾分飄忽:“她怎麽了?”


    他隻知道她就要與趙初大婚了。


    趙初待她的心,他是知道的。


    嫁給趙初,她應該會很幸福吧。


    所以這些日子,他故意忽略她的消失。


    他這人是個心胸狹窄的,她既然入了他的心,他就再也做不到,祝福她與旁人成婚,嫁做旁人為婦。


    長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敢看趙初的眼睛,垂眸說道:“趙國那裏傳來消息,說是蘇氏阿茵墜入落雁崖,屍骨無存。”


    長青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聲音小的細弱蚊蠅。


    這個消息他本來準備瞞著少主的。


    可他想了想,還是得告訴少主。


    他既與謝家阿婉定了親,還是早早的將蘇氏阿茵忘記才好。


    如今她人都死了,即便少主會痛,但這痛終究不過是一時之痛。


    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會好的。


    “你說什麽?”容華難以置信的看著長青,頓時愣在那裏,蘇茵的音容笑貌一遍遍在他腦海中迴蕩,他瞬間恍惚了起來。


    “噗……”長青還來不及開口,容華麵色一白,口中噴出大口大口的鮮紅。


    他雙目一直,身子僵硬,整個人瞬間朝後倒去。


    “少主!”長青驚慌失措的聲音於風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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