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亮話一出口,立刻仗劍嚴密戒備。


    在他以為“百毒尊者”聽了這番話必會大怒出手,豈知對方隻是輕輕不屑地一哼,道:“好個狂妄之徒,隻怕你死難瞑目!”


    說到這裏,語鋒一轉道:“今夜如藍旗令主不願見你怎麽辦?”


    南宮亮暗暗一急,星眸冷焰環射,冷聲道:“我南宮亮就憑長劍直取你們巢穴,看看他能跑到哪裏去!”


    “百毒尊者”桀桀一陣怪笑道:“好膽量,隻怕你有心無力,南宮亮,老夫倒願成全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南宮亮心中又是一愣,他不知對方葫蘆裏賣什麽藥,口中冷冷道:“願意怎樣?”


    “如是願意便依老夫之言,老夫立刻帶你進‘絕魂穀’”


    “如不願意呢?”


    “嘿!你就自己闖一闖,恐怕不出百丈,你就要屍橫崤山。”


    “哼!我南宮亮就是死,你們也要付出極可怕之代價。”南宮亮口中這麽說,可是心中知道對方之言並不假。“百毒尊者”微微不耐道:“老夫沒有時間與你逞無謂之意氣,現在你應該考慮一下,迴答老夫之言。”南宮亮巴不得有人帶路進入“絕魂穀”,但是見“百毒尊者”如此一說,不知道又有什麽難題,心中忐忑,口中淡淡道:“你既稱願意帶路,就說出條件吧!”


    “百毒尊者”搖搖頭道:“老夫沒有條件,但要進入‘絕魂穀’,你小子必須蒙上雙目,使你無法窺探進出道路,你願不願意遵守?”


    “哼!你大概以為我南宮亮是三歲孩童,蒙上雙目後,可以任你擺布,這如我南宮亮受到暗算而死,的確是死不瞑目!”


    “嘿嘿,老夫確無此意,隻是防範於將來而已。其實要你性命,老夫自信易如反掌,何必多出花樣!”


    南宮亮心中懷疑,口中道:“但是這樣怎麽走路?”


    “百毒尊者”道:“老夫自會派人牽引!”


    南宮亮暗忖道:“除此之外,的確沒有什麽再好的辦法,我何不將計就計,冒險一試,進去再說。”


    心念一決,口中道:“好,請你拿布來,我南宮亮自蒙雙目,但你老匹夫要是想出花樣,嘿嘿!就別怪區區劍下無情。”說完話,倏燃解下肩上劍鞘,長劍歸鞘,插於地下,目視“百毒尊者”接著道:“牽引之人,由在下指定如何?”


    “百毒尊者”大方地道:“你欲指定誰?”


    南宮亮星眸一掃伸手一指道:“星月堂堂主!”


    “百毒尊者”敞笑一聲道:“老夫完全同意!”伸手取出一條黑絹,揚手向南宮亮拋出。


    南宮亮伸手抄住,目視蒙麵的星月堂堂主道:“在下指定閣下牽引,閣下知道用意了吧?”


    星月堂堂主一怔道:“本堂不清楚!……”


    南宮亮冷笑一聲,截斷他語聲,道:“在下是以你之命作押,以防偷襲。”


    說著一指插在地上的劍鞘長劍道:“稍等在下蒙住雙目後,請尊駕手執劍鞘一端引路,如不按照規定行路,在下發覺異樣,哼哼!在下以內力首先可以震斃你,警告在先,免得你死得冤枉。”


    星月堂堂主愕然移目看看“百毒尊者”,顯然心中大感不安。


    “百毒尊者”臉色冷漠,毫無表情。


    南宮亮微瞬之下,知道自己的話已作用,震住了對方,立刻把黑絹紮住自己眼睛,抄起地上長劍,微微一顫,劍鞘驟然滑到劍尖三寸之處,停住不動。


    這正是南宮亮的細心之處,隻要對方一有動靜,他長劍立刻可以出鞘護身,同時引之人手執劍鞘,也無法用力暗算。


    其實,“百毒尊者”雖另有心計,卻不在路上實施,是以故作大方。


    雙方各逞異謀,心照不宣,隻是“百毒尊者”肚中已有萬全之策,而南宮亮隻是哀兵之計,不得不爾吧了。


    這時南宮亮已揚聲道:“星月堂堂主,現在可以走了。”


    話聲一落,耳中已起一響陣步履聲,接著劍鞘已動,南宮亮微運內力,貫於劍身,吸住劍鞘,隨著劍鞘牽力,起步向前走去。


    可是他雙目雖然被蒙,但全部精神注意力,卻已集中於雙耳,左肘半曲,隻要一聞異聲,立刻出手。


    這種緊張的心理,不言可喻,這顯然是為了“鬼眼神偷”的吩咐,否則南宮亮實不必冒這麽大的險!


    但是,“鬼眼神偷”呢!卻影蹤杳然,至今未曾露麵。


    這時,南宮亮一路行來隻覺得方向倏而左,倏而右,有時,好像又迴頭走,這樣迂迴前進,因為雙目不能視物,漸漸迷失了方向。


    約過半個時辰後,南宮亮耳中隱聞前麵有陣人語之聲,同時也感到四周的步履聲,奔走來往不絕。


    顯然,這已進了“絕魂穀”的藍旗總壇中。


    他正要出口詢問,耳中已聽得“百毒尊者”道:“南宮亮,地點已到,你可以除下麵巾了!”


    南宮亮急急解去眼睛上的黑絹,星眸一掃,發覺身已在一座堡中。


    這時,他抬頭望去,四周房屋連雲,站的地方,似是一所莊堡的前院院中。


    眼前是一道七級台階上一條深寬走廊,接著是一間大廳。


    身後是一所門戶,二旁也是窗門通敞的廂廳。


    這些房子建築得富麗堂皇,似是侯門府第,但此刻四周圍立著一批灰衣蒙麵人,映著插在四周柱上通明如白晝的火把,令人感到一陣陰森沉重的氣氛。


    廳中臨門,並排著二個坐案,桌上卻各放著一個五寸見方,約一尺高的鐵盒,不知存放著什麽東西。


    案後坐位空空,尚無人入坐,南宮亮一見“百毒尊者”站於階下,立刻問道:“此地是藍旗總壇?”


    “百毒尊者”頷首冷冷道:“不錯,此地就是你希望來的地方”,也是老夫希望來的地方,也是老夫希望你死的地方!”南宮亮仰天一聲狂笑,臉色接著一冷,道:“影子血令何在?”


    語聲方落,隻見正麵廳中,一人緩步而出,坐於廳門案座位上,黑衣黑巾蒙麵,赫然是人人痛惡的“影子血令”!隻見他落坐,一擺手道:“尊者請上座!”


    語聲非常客氣,“百毒尊者”轉身上階,在右邊案旁坐落,對南宮亮道:“令主已經升坐,你有事不妨說吧!”


    “影子血令”目光灼灼,陰惻惻地道:“南宮亮,你找本令主有什麽事?”


    其實,南宮亮此來為的是父親,哪是找“影子血令”!剛才所以胡謅,不過是為了能借口進入“絕魂穀”,如今已到目的地,被對方一問,仇火立升,冷酷地道:“小爺找惡魔,共有二件事!”


    “哪二件?”


    “第一,索還我父親及外公。”


    “第二呢?”


    “一搏生死!”


    “影子血令”陰森一笑道:“南宮亮,你錯了!”


    “我錯在什麽地方?”


    “你隻身來此,恐怕由不得你了!”


    南宮亮心中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是一人來此?……”不過由對方口語,知道“鬼眼神偷”行蹤尚未被發覺,心中大定,口中傲然道:“情勢雖然由不得我,但是告訴你,小爺此來,已抑著破釜沉舟之決心,恐怕也由不得你們了。”


    “影子血令”冷冷一哼,道“你膽子太大了,你知道本令主倏然改變心意,不在半途擊殺你,而引你到此,意旨何在?”


    南宮亮淒厲一笑道:“是想引小爺身入重圍,無逃亡之處?”


    “不錯,但這隻是理由之一。”


    “哼!難道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另外本令主想送你一件禮物,也叫你知道本令主影子無遠弗屆,無事不知。”


    “什麽禮物?”


    “影子血令”一指桌上的鐵盒,道:“就是此物。”


    南宮亮冷笑道:”你的東西,小爺根本不想要,惡魔,你如還有人性,就應該讓小爺先與父親及外公見上一麵,再以一搏決定生死,這才是英雄行徑,丈夫氣慨!”


    “影子血令”陰聲長笑道:“匹夫之勇,本座不屑為之,南宮亮,本令主可以先奉告你,你父親及外公並不在絕魂穀中。”


    南宮亮心中一怔,倏然厲叱道:“你說謊!難道以為小爺不知道。”


    “嘿嘿,你心中一定在想,你們‘鐵血盟’中人物泄漏的秘密,怎會有錯,對不對?”


    南宮亮一聞此言,心頭大震,暗忖道:“對方此言,難道真的知道我的行蹤及此行目的?”


    正自驚疑,隻見“影子血令”又陰森森道:“南宮亮,但你為什麽不反麵想一想,本令主既然知道你要來,怎會不將計就計,引你入伏,還會讓你得逞!”


    南宮亮心中漸漸不安,星眸射出二股怒火,厲聲道:“小爺不信你竟能未卜先知……”


    “影子血令”截斷他語聲,冷冷道:“本令主雖不敢自詡未卜先知,但這次卻早知道你來了,不信,盒中之物,可以為證!”


    話聲一落,伸手輕輕一推,放在案上的那隻鐵盒,恍如有人托住一樣,淩空飛到南宮亮站立之處,砰地一聲輕響,已端正地落在地上。


    南宮亮心頭忐忑,他不知道“影子血令”又有什麽陰謀,星眸一瞥放在眼前的鐵盒,暗忖道:“這隻盒中,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想著,就想伸手揭開一看。


    左手一動,心中修又升起一念,“少林掌門在泰山之頂,因一紙箋而喪命,我豈能再遭覆轍!”


    當下冷笑一聲道:“影子血令,你可是想故智重施?”


    “你是指何而言?”


    “嘿嘿,少林掌門中你詭計,身亡泰山之巔,我南宮亮可沒有這麽傻!”


    “嘿嘿嘿嘿……”


    “影子血令”陰聲長笑一陣道:“本令主要你死,在目前情況來說,並不需要暗施詭計,不過南宮亮,你如怕看,盡可不著,本令主絕不勉強,但你將失去得到一件消息的機會。”南宮亮仔細一想不錯,不禁對眼前腳下這隻鐵盒,好奇之心大起。


    這是一個外表漆著黑色的盒子,一把精巧的鎖,扣在搭瓣上。


    是什麽東西呢?這麽慎重其事!想著,右手劍尖輕輕向鎖上挑去,哢擦一聲輕響,鎖已被削落。


    南宮亮再度用劍尖一挑,鐵盒蓋子應聲而開……接著一股濃厚的血腥氣,直衝鼻端。


    一驚之下,迅速一瞥,不由心頭一跳,蹬蹬倒退二步。原來鐵盒中端正地放著一顆人心,鮮血淋淋,令人心悸魂搖。


    望著這顆人心,南宮亮不由厲聲叱道:“好毒辣手段,這是誰的人心?”


    “影子血令”冷笑一聲道:“你猜猜看?”


    語氣更加陰森,露出黑絹的雙目令人覺得更加殘酷。夜風唿唿,火花剝剝,四周雖站立著這麽多人,卻毫無聲息,南宮亮陡然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爬過……猜猜看?要是光憑一顆人心來猜,卻是不大好猜,但是他一眼就可以確定,這人心必是與自己關係密切的人。是誰呢?可能被“影子血令”


    所害的,隻有“巧手魯班”,自己父親或外公,還有“鬼眼神偷”仇森……


    想到這裏,心中一顫,暗暗道:“莫不是仇老丈?”南宮亮星眸凝望一陣,沉思片刻,知道急燥憤怒已沒有用,反而平靜心神冷冷道:“小爺猜不出,你倒底是弄什麽玄虛?”


    “百毒尊者”得意地敞聲一笑道:“南宮亮,你連這點都猜不出,實在得可憐,現在老夫可以告訴你是誰!”


    “是誰?”


    “百毒尊者”詭笑道:“你可以自己看看。”抬手一拂,他案上的那個鐵盒也淩空飛落,四平八穩地落在南宮亮腳前地上,正好與裝人心的鐵盒平排而列。南宮亮劍眉微軒,心跳漸漸加速。


    他極想快些知道這未開的鐵盒中,裝著的是什麽東西,但是卻又不敢打開,唯恐在知道了是誰以後,自己會抑製不住衝動。


    在矛盾不安的心情下,南宮亮微微吸入一口清氣,強鎮住心神,長劍輕彈,把鎖削落,劍尖輕顫,慢慢地向地上那隻鐵盒挑去。


    鐵盒盒蓋一開,又是一股血腥之氣衝鼻,星眸一瞥之下,盒中卻端正地放著一顆人頭。


    南宮亮臉色微變,仔細一瞧,微變的臉色頓時一片蒼白,星眸中流下了一行眼淚。


    這人頭雲發蓬鬆,鳳目怒睜,杏口微啟,正是君山山主柳隱之女,受自己感化,欲反暗投明的柳傲霜。在這刹那,南宮亮隻覺得胸頭怨忿之氣,直衝喉嚨,腦門昏熱,天旋地轉四周一片黑暗。


    黑暗中,隻見柳傲霜那怒睜的鳳目,似乎在望著自己,杏口張翕,仿佛有許多話要吐露一樣。


    南宮亮陡然鼻中一酸,淚水狂湧,悲痛地大聲道:“柳姑娘,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柳姑娘……我……南宮亮會替你報仇的……柳姑娘……你安息吧……”


    語聲一句比一句激動,最後終於泣不成聲。


    這是一件意外,任誰也料不到謎底是如此這般,南宮亮此刻心頭恍然,怪不得“影子血令”剛才說有先知之明,原來柳姑娘的行藏已經泄露……


    想起她生平剛傲的個性,絕對不會說出什麽秘密,但以“影子血令”竟然知道自己來此,嚴陣以待,那末,她被擒後定然受過慘酷刑罰……


    思念至此,南宮亮長劍一挑,輕輕合上二隻鐵盒蓋子,鬆下紮身腰帶,將盒子一捆,係於肩上,驀地一聲厲叱:“惡魔,償命來!”身形電掣而起,劍勢狂揮出。


    隻見一片劍瀾,平地湧起,如電閃雷奔,向影子血令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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