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一、請君出櫃</center>


    斷頸還在咕嘟、咕噥的標冒著濃血,好像一個醉老頭在講囈語。


    一刀斫掉詹奏文的頭後的餘華月,把刀交迴給房子珠,道:“老叫天王一直教會我們一件事。”


    房子珠補了一腳,把那一直在日血的身軀踢飛出去,道。“什麽事?”


    在這階段裏,大凡是有關她未來“夫婿”(或獵物)的事,她都有興趣聽。


    ——她要等到“嫁”了過去,跟他“長久”在一起後(所謂“長久”,有時是一個月,有時是半年,有時甚至是三五年,又或是三兩天),總之,她一旦對他“生厭”了,就會巧妙而徹底地篡奪了對方所擁有的一切(自然包括財庫、武功和權力),然後再把對方打倒、殺害,取而代之,又去尋找另一個“目標”。


    她手段利害,行事狠毒,通常都不留痕跡,不遺活口,但到底還是給江湖中人知悉了,都要合力除去這一大害。


    所以她被迫離中原武林。


    被逼投靠“東方蜘蛛”。


    她現在要重歸江湖。


    她一定要得到“叫天王”的支持,才能夠完成這個心願。


    “流氓軍”的惡名,已使蔡京、童貫,朱勵、王黼,梁師成、李彥這些人,慢慢形成負累。


    他們雖利用過詹奏文和“流氓軍”做過不少傷天害理、鏟除異己的事,可是,當利用價值告一段落,而且,“流氓軍”之積怨已愈來愈甚時,又有別的勢力如“太平軍”已足可取代“流氓軍”的地位,加上詹奏文逐漸坐大浮囂,已不太接受調度指揮,這些朝廷“重臣”,便密令“叫天王”順此追殺孫青霞、對付鐵遊夏、消滅“用心良苦社”之便,一並也把“流氓軍”滅了。


    叫天王自己也有充分的理由鏟平“東方蜘蛛”的勢力,一是因為詹奏文目無餘子,居然已有與他平起平坐之野心。二是詹東方已開始修習“吠月神功”,這種卑鄙也恐怖的可怕功力一旦練成,此人就極不易對付,也更不易收拾,三是房子珠與餘華月已主動聯結示意,他們可為他辦好些事,餘下的“流氓軍”仍為他所控,隻不過改座山頭易個名號便得了,而且又能以殘滅“瘋氓軍”和“東方蜘蛛”這等敗類而對好正道武林,博得風評。


    其實,在他發現這次叛變之前,“流氓軍”的實力,大都已收編在軍師馬龍轄下的一支精兵“太平軍”裏邊,由“大限神君”蔣破曉率領,跟“太平軍”的首領“橫眉梟雄”陳不該聯騎縱橫大森林與大深林一帶,既雙龍出海,首尾唿應,也便於控製,互為牽羈,正是用兵遣將的佳妙之道。


    是以,詹奏文就合當遭剪除。


    活該完蛋。


    當然,房子珠此刻最渴切的就是巴結聯絡隸屬於“叫天王”的勢力。


    她每一件有關查天王的事,都想知道。


    餘華月也樂於讓她知道。


    ——因為他既有叫天王做後盾。這就是他過人之處。


    “老叫天王說:遇上真正的敵人,如果已經出手,就一定要將之殺死、滅絕,然後才得意、高興無妨——要不然,他一天下死,就會反撲.除惡務盡,斬草除根,也就是這個意思。”


    “是是是。”房子珠陪笑著。她很清楚的知曉。要不是這個三當家今晚和一直以來都跟她合作出手,“流氓軍”這些剩下來的幹部徒眾,她還不一定都能收眼,不服也不一定都能幹掉,所以她對待他,自然與眾不同:


    “卻不知程巢皮那煞墾現在讓三哥如何擺布了?是不是也除了根、絕了活口了。”


    “你放心。”餘華月說起這事,就頗為自得,“我們今早以領軍攻打‘義薄雲天’的名義,主要是讓你們在這兒布署妥當,並且各自在營中軍中徹底清除軍中對‘蜘蛛王’死盡忠心的敗類。沒想到‘義薄雲吞’那店裏果然來了兩個煞星,一個是‘淫魔煞星’孫青霞,一個是‘紫衣女神捕’龍舌蘭,這兩人在,言尖,於情那一股人馬便不好滅,我們便撤了迴來——”


    說到這裏,頓了一頓。


    龍舌蘭聽到這裏,心跳也幾乎停了一停。


    她一見餘華月乍然出現,就知道大事不妙。好像自己原就在風雨飄搖中一朵花,而今更已折了,墮了,開始墮落了


    ——他不是兵分兩路,一路迴到主隊來,另一路去會合查天王了嗎?


    ——孫青霞不是追蹤這鹹蛋竹簽臉的隊伍去了嗎?


    ——他現在在哪裏?


    ——餘華月怎會沒聲沒息的迴來了這兒?


    ——孫青霞是不是出意外了?


    她現在,不禁為孫青霞擔心,卻偶爾聽到,外麵依然不時傳來非常鬱悶的微聲,有時像幾粒瓜熟落地,有時又似一頭鱷魚還是什麽的,一口氣吞食了三隻死鴨。


    在她眼前,鱷魚倒是沒有,長尾壁虎倒是有幾隻,有的已爬到她肩上,有一隻比穿山甲小點但又像食蟻獸之類的物體,還在她腰間矗動著。


    但一向見到小蟲也會大叫的她,這次並沒有叫出聲來。


    ——是她不敢叫出聲來?還是她的穴道尚未衝開?


    身置險境的她,此際正是生死關頭。


    餘華月正把話說下去,而且已露狂態。


    大大的勝利和失敗,都容易把一個人的真性情揭露出來。


    “操!”餘華月也有口頭禪,幾可與房子珠的“去!”相媲美:


    “他們以為我傻的,在尾跟蹤我們,要知曉我們的窩,我的辦法可簡單,叫程黑煞帶一封信給馬軍師,說明有人跟在後頭,殺之便可,並暗示不妨把這送信的黑烏鴉一並除去。而我則倒過來,跟這一隊由吳老五、辛老六帶的隊伍,看看是什麽人跟來送死——”


    他這番話一說,辛不老、雷越鼓、吳中奇等莫不低下了頭。


    咎。


    以及怕。


    他們都知道房子珠不好惹,但餘華月更不好應付——看一向橫行的詹奏文的下場,便可得知誰惹得、誰惹不得!


    “過來送上門的,是個女娃子——”餘華月繼續說了下去,“她是京城第一紫衣神捕:龍舌蘭!”


    眾皆嘩然。


    房子珠已有點笑不出來:“我聽說她武功不錯,背景也有來路,臨安龍家,頗有實力,她若來了,咱們得要小心應付。”


    餘華月嗬嗬笑道:“不必不必。我早隨她之後,見她甩箭傷人——”


    房子珠憂然道:“原來是她射的暗器——我還以為是陳月華那小子!”


    “操!憑他還,沒這份能耐!”餘華月一提起“陳月華”這名字就不高興、許是不喜歡那輩份遠低於他的家夥,居然名字也與之相反之故吧,所以十分明顯的表示出不悅來。


    “然後,他還躲進這屋裏來。”


    “什麽……這老蜘蛛沒發現她麽!?”


    “一進來發覺了。這呂老八總算還有點用,一早就布定了局,向老頭子說明龍姑娘的身份,試想,龍舌蘭長得相當出色,這淫穢者頭又哪有不動心之理!”


    “原來……這騷貨說有人闖進來,就是要跟我提龍舌蘭的事——現在她呢?”


    “她不是老蜘蛛的對手,已給點了穴道,大概是怕你阻礙他的淫興,所以在你進來之前,已把她給藏起來了。”


    “沒想到這老鬼臨死之前,還要瞞著我風流!”她悻悻然的對那無頭屍體陣了一口,又說。


    “不過,他瀕死之前,也再替我們解決了一大強敵。”


    “便是。”


    “卻不知那姓龍的娃兒現在哪裏?”


    “這裏。”


    “房裏?”


    “就這口櫃子裏;”


    “哈!她一直就在櫃子裏?”


    “是。”


    “那我們還等什麽?”房子珠歡容滿臉他說:“我們且來請君出櫃吧!”<center>二、操!</center>


    他們走到櫃前,自自然然的、不待人指揮,不需人調度,他們已形成了包圍網。


    在櫃子的正麵,是“洞房之珠”房子珠和“天師捉妖”餘華月。


    櫃子後麵椅著薄薄的竹茅相隔編織而成的牆壁,一左一右,則由辛不老和雷越鼓看守。


    別外,吳中奇負責巡視,不管櫃子裏有任何物體打從任何一方竄出來,他都一定能看見,也一定能止。


    必要時,他也一定會加以殺害。


    櫃子很小,長形,隻一個人在裏邊也必定蜷曲始能容納。


    火光很亮。


    通明。


    他們已包圍了櫃子。


    也包圍了龍舌半。


    龍舌蘭縱再有本領,也一定逃不掉——更何況是一個穴道受製還受了傷的龍舌蘭。


    以餘華月很客氣,居然還在櫃子前敲敲門:


    “龍捕頭,你還好吧?可否出來相見。”


    他一向都很客氣。


    他是那種就算是殺了人全家並奪了他的家產也把人的骨肉全啃掉了,但還是會在臨走前在對方遺照前恭恭敬敬三鞠躬再行離去的人。


    櫃子裏沒有口應。


    餘華月又敲門。


    依然溫和,客氣。


    隻用兩根指骨——身體卻離得遠遠的,仿佛恐怕有條毒蛇突然竄了出來似的。


    房子珠卻眼睛骨溜溜的轉了轉,道:“你真的看到她的穴道給封住了?”


    “餘華月道:“我還看到她軟綿綿的給塞入櫃子裏。”


    房子珠道:“那你用的方式就不對了。”


    餘華月道:“哦?”


    房子珠道:“龍姑娘的穴道給人封製了,她又怎麽開門給你。”


    餘華月笑問:“所以我該怎麽辦?”


    房子珠也笑道:“你應該要憐香惜玉,替她拉開門戶才對。”


    餘華月:“對,還是房大姊細心,那我現在總該開櫃迎接或是搬動龍姑娘出來見見大家了吧?”


    房子珠,“不過,龍姑娘既是京城紫衣女忡捕,而且是臨安龍頭世家的掌上明珠,又有名捕鐵手、淫魔孫青霞、夫婿任怨撐腰,很不好搞,她出來這一登場,我們大夥兒這些當賊做盜匪的窮哈哈兒,還有口好飯吃嗎?還有活路兒可走麽?”


    餘華月:“隻怕沒有。”


    房子珠:“我們還請她出來幹什麽?”


    餘華月陡地笑了起來:“可以用啊。”


    房子珠故作不解:“用?用來種菜淋花還是天熱好遮涼?”


    餘華月卻悠悠的迴看雷越鼓、辛不老和吳中奇,以及一眾高舉火炬雄赳赳、剽悍悍的馬賊。


    “我們這兒的男子漢很多。”餘華月臉上又出現了詭笑:


    “而且,他們大都餓久了,尤其在女人方麵,簡直是色中餓鬼。”


    “他們確是魔鬼野獸一般的男人。”房子珠笑盈盈地道。“可惜,我不能每個都滿足他們;”


    她用手一刮餘華月的麵頰,嬌笑道:“我怕你妒嫉。”


    餘華月輕輕抓住了她的手,且把她扯到身邊來,“我是會爐忌的。”


    房子珠身子已在輕輕扭動,看得在旁的男人全都喉嚨搐動,都升起了一種原始的欲望,唇裂舌幹。


    “我也會嫉妒的。”房子珠用眼睛去瞟那一眾如狼似虎的漢子,“聽說龍姑娘貌美如花,是武林女俠中的美人兒,其豔名絕對能排在前三名之內。”


    餘華月舔了舔幹唇:“我也聽從過,今天見過了,是果然名不虛傳,美得堪稱人間絕色!”


    房子珠臉上還是笑著的,但眼裏卻有一種奇異礙有點令人悚然的光,瞅著餘華月,道:“你想不想試試?聽說她還是個處子呢!”


    餘華月麵頜抽搐了一下,道:“我想,很想,可是我不敢。”


    房子珠媚笑道:“為什麽?”


    餘華月的手要摸向她的“要害”:“因為我怕你。”


    ——所謂“要害,是女人的“要害”,或是男女之間的“要害”。


    “你怕我?”房子珠的臉上出現了一股神態,這樣的容態縱然在平時已夠狐媚了,而今在火光映耀中,還突顯出一股狠騷來,“我怕你才是。而今,你已是叫天王手上的紅人,叉有餘東天為你掠陣,陳貴人肋你一把,李財神任你揮霍哪有你怕我這迴事?你現在已誰不怕!”


    說著,他的手也“摸”在他的“要害”上。


    ——對男人麵言,這種“要害”往往也很“要命。”


    餘華月臉上的鹹蛋又好像幾乎裂了開來,從裏麵不知飛出一隻蝙蝠還是遊出一條水律蛇什麽的,然後他忽然詭笑問:“作為一個男人,最不該得罪的是什麽?”


    房子珠想也不想便答;“女人。”


    “尤其是美麗的女人。”餘華月用手擰她嫩出水來似的麵頰,“特別是你災種又美又狠又聰明的女人,誰得罪了都沒好下場。”


    房子珠別過臉去,一雙妙目卻是盯在那櫃子上:“我也聽說臨安龍頭小築龍家老大是惹不得的人,誰得罪他的掌上明珠龍女俠,都下會有好下場。”


    “操!”餘華月啐了一句:“我們幾時得罪龍女俠來著!你沒看到嗎?是詹大當家練功發了狂,奸殺了龍女神捕、又奸殺了呂碧嘉,我們才隻好被迫除去了這樣一個瘓癲發狂的老人,我們是行俠仗義,大義滅親,我們誰也沒惹,哪方麵的也沒得罪,是不?”


    “是是是,”房子珠一點也不示弱,反而用手也去擰餘華月那張詭異的臉,“有時,我覺得你越來越可愛了——你臉上要是拔掉了這些討厭的竹簽,就一定更可愛一些!”


    餘華月摸摸自己臉上折紋裏藏的竹簽,聳聳肩道,“那可是我救命的把式,你不喜歡,我也沒辦法!”


    “操!”這次房子珠故意“放棄”了她憤說的“丟”,而仿餘華月用了個“操”字作為開為:


    “這把戲豈止於救命絕技而已?我知道你玩意兒你還用來對付給你奸殺過的女人呢!”


    餘華月做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有這迴事?——我可從來沒用過它們來對付啊!”


    房子珠這迴卻認真了起來:“免了,這玩意兒我擔當不起,敬謝不敏。這一年又三個半月以來,我觀察過二十六名你奸殺過女子的屍體,她們都給你這‘玩意’弄得遍休鱗傷、滿身窟窿,下體更血肉模糊——我看,今晚,該是輪到龍姑娘有福了。”


    餘華月笑了。


    陰陰地笑。


    “你是暗示我;要用這絕活兒來服待她?”


    房子珠媚眼如絲:“你的‘飛簽一殺’,本來就是女人的煞星。”


    然後她又噯噯地柔笑道:“聽說你的兄弟那一套‘東天一棍’也挺厲害的。”


    餘華月嘩啦一聲嗤笑了起來。


    他不常笑。


    他一向都認為人生是無奈而悲修的。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要更大的權力,以讓自己不那麽無奈,而多製造一些他人的慘事,來減輕自己的慘痛。


    他是那種標準的“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人。


    他不喜歡別人提到他的兄弟,餘樂樂。


    這是隱藏在他心底裏的一個秘密。


    由小到大,他們雖為同父母所生、同一環境裏長大,但就不知怎的,作為哥哥的他,就不如弟弟幸運。


    他給父母遺棄,可是樂樂卻沒有。


    他在江湖上輾轉闖蕩、艱苦掙紮,終於闖出點名頭來,掙出點地位來,但也成為眾矢所的,遠遁靈壁,加入“流氓軍”。


    最後為“屠殺王”詹奏文所收容。


    他弟弟卻完全不需要曆這些困苦和風霜,就已搞出名堂,有了權勢,成了“叫天王”麾下的重要幹部。


    他也工於心計、外表講究,禮儀周周,讓人不加防患,取得信任,但就是他命苦,他不幸。


    餘樂樂可比他幸運多了。


    所以他才千方百計,不擇手段,殺了不少人,奪了不少財,又讓自己臉上鑲“蛋”縫“針”,為的是要比餘樂樂更有成就、更有威力,而且成功也更高、更強。


    可惜事與願違。


    他雖然花了莫大力氣,但始終勝不了他的弟弟,而且一“正”一“邪”,他“惡名”遠播,他弟弟卻“清譽”日隆,這使他更忿忿不平,心頭恨煞。


    不過;這些,他都沒有向人表達。


    他就算殺了他弟弟,也不會告訴人:他恨他!


    他更下會讓他弟弟知道:他妒嫉他!


    一俟餘樂樂受到查叫天的重用,成了“四大神將”之一的“詭將”,他反而開心見誠,跟餘樂樂了無隔隙的“好”在一起,甚至在人前都猛誇他的弟弟:


    “他的成就比我高,”


    ——雖然他心裏卻隻想:他的運氣比我好。


    而且正在計劃著,哼,你看誰的下場比較好!


    如此,他因餘樂樂而逐漸搭好了關係,也掙得叫天王的信任,成了“叫天王”派係布伏在“氓軍”裏的內應,而今終等到了機會,殺掉詹奏文而獨當一麵。


    他也省覺自己和弟弟的關係很得重要,哪怕隻是表麵功夫,但在這重要關頭,都得要好好維持。


    ——查天王信重他,別人給他麵子,乃至“流氓軍”支持他,“洞房之珠”不敢剔除他,都跟這“關係”很有點“關係”。


    所以,他聽房子珠這樣提出來的時候,一向少笑但保持謙衝禮貌以自保的他,就故意哈哈笑了起來:


    “你知道我佩服你些啥子?我就是佩服你這種女人,前程無可限量。一麵服侍那老蜘蛛像女奴一樣,一麵又可以跟我搞得熱火朝天;一麵弑夫們情,哈,卻又能一麵打我兄弟主意,敢不成‘流氓軍’歸人‘叫天王’麾下後,你又成了‘天王夫人’,可一點也不稀奇……所以,我由衷佩服得你要緊!”


    “操!這算什麽!我也佩服你!”房子珠在他麵前,故意舍她慣用的“丟”字而取“操”字,當然也是示好的一種:讓他感覺到同聲共氣的親切,而完全信任她:


    “沒有你,我們今天怎能成功殺了‘老蜘蛛’?沒有你‘老蜘蛛’早已把‘吠月神功’練成了,你設法引入‘一哨大盜’何半好,殺了他那寶貝兒子,讓他心亂,走火入魔,半瘋不癲,性情大變,我們今天才能得手!”


    “還是你厲害。說真的,我比不上你。”餘華月惻側笑道:


    “我忙這忙那,沒啥好處,你不但嫁一個上一層樓,還殺一個得一大堆好處——而且,你客人殺人的時候,甚至在淫亂至極之際,臉上表情還那麽純真、無辜,這點試間有幾人能為之?”


    “你別損我了。”房子珠依然笑得睞睞的,“你沒好處?‘流氓軍’現在可是歸你調度了。”


    餘華月看著她,就像在月色下、火光中觀賞什麽絕世奇珍似的。


    “你不是一樣有好處嗎?不然,老蜘蛛的‘吠月秘籍’到哪兒去了?那可是莫大的好處!”


    房子珠一聽,心裏一悚,但美臉上還是笑得媚媚的,可是她心裏卻分明、清楚。


    ——這餘鬼臉可比誰都精明、難惹,隻怕有機會就得要先下手為強,以絕後患!


    餘華月卻笑淫淫地看著她。


    他知道這女人又狠又毒又墮落。


    ——卻不是不易其美,不減其媚。


    反而更媚,而且更美。


    有時個,墮落也是一種美。


    他覺自己也很墮落。


    ——那是一種無法拒抗的沉淪。


    所以,他跟她在一起,正是天造地設,珠聯壁合,不,糞坑遇著屎桶。


    那有什麽辦法,人生,既不能昂揚、那就讓它沉淪吧。


    ——沉淪到了極點,且利用沉淪作為自己的力量,也是一種成就。


    所以房子珠一旦建議:


    “我們還說那麽多無謂話千啥?先把龍女神捕請出來,你先行樂一樂,再讓眾家兄弟們分享了再說吧!”


    餘華月馬上表示讚同。


    事不宜遲。


    夜長夢多。


    所以他開了櫃子。


    用他的十字槍。


    他一向謹慎。


    必要時,他狠。


    ——能狠能忍,必成大器。


    他就是這樣子的人。<center>三、請數到十</center>


    此際,他就用十字槍去撩開長櫃,一麵詭詭的笑道:


    “龍姑娘,出來吧,我從一數到十,你若不移蓮步,我就隻好一槍戳進去了。”


    房子珠聽了,吃吃笑道:“你想插她罷了,不必找借口了,她要是能動,早就出來了。你整人也真夠絕了。”


    餘華月帶點森冷的得意,一抹麵頗,伸出舌尖,舔舔幹唇,道:“那我就少數點好了,就從一數到三,要是三聲之內我還不出來,我就隻好——”


    說到這兒,不知怎的,他卻忽然生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其實誰都在倒數時間。生命,本來就是時間的倒數。心跳,一生人著隻跳動一億次,那麽,多跳一次就少活一次;同樣,眨眼,唿吸,乃至睡覺、吃煩、造愛、見麵,莫不如是。


    見一次少一次,做一次少一次。


    ——他這樣為人倒數時間,但死亡或生命之神豈不是也正為他倒數生命餘剩的數字?


    就在他嘴裏開始數,“一……”心裏正陡然升起時疑問之際,忽然聽到有人這樣說。


    “二、三,我替你數到三了,”那聲音很尖,很銳,好像一開口就要傷人,銳氣也很盛似的,但又絕對不難聽,而且很有威嚴,好像他說出來的話。別人就一定會聽從,或者他完全不在乎別人聽不聽,又或許他已肯定到頭來沒有敢不聽會不從。


    “現在從四請數到十,我要這兒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外麵的人全放下兵刃,撤走,井要你保證發誓不再組合這一彪流寇,還要不許動龍姑娘一分一毫,以及留下房子珠就縛,我就放你們一馬。”


    然後他補充道:“隻是暫時放你們這一次,下迴要知道你們還在活動,不管毀約還是作孽,我都會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餘華月一聽到這個人的語音,打從心裏頭冷了出來。


    在這炎夜裏,他隻覺一陣又一陣和寒意,


    他不用迴頭,已認得這個人的聲音。


    他在這一刹間已省覺:


    他以為最得意之際,就是最疏忽的時侯:


    他故意在“一山樹”作出“兵分兩路”,讓龍舌蘭去跟蹤,他尾隨其後追蹤了過來。


    卻不料螳螂捕蟬,而黃雀在後。


    他跟躡龍舌蘭,但有人亦跟在他後頭,直踩入“流氓軍”的大本營來。


    ——大家都忙著狙殺老蜘蛛,也顧著去對付女神捕,卻忘了還有個大淫魔:


    孫青霞!


    來的當然就是孫青霞!


    他還是迴了頭:


    一個冷漠、孤獨、傲岸、決絕的臉容,手裏有劍,背負長琴。


    果然是他。


    他來了!


    餘華月在今天與他一會麵,已連敗數次,每次都受製於此人劍下。


    當然沒有人比餘華月更明白:這號煞星的難惹、難搞、難對付了!


    可是房子珠沒有見過孫青霞。


    但她一看到他,眼睛就亮了。


    “他就是孫青霞!?”


    她小聲問餘華月。


    餘華月點頭,槍尖有點抖動。


    房子珠的眼睛更亮了,仿佛連麵頰都有點燙紅了起來。


    “放下你的槍!”孫青霞一字一句地道:“這次我不會再饒你的命。”


    餘華月正想說什麽:也許他是想跟孫青霞協調、談判,甚至拿手上龍舌蘭這人質作威脅……但誰都不知道他的打算是啥,房子珠已低聲吩咐他:


    “殺了龍舌蘭!”


    “什麽?”


    “不殺她,他一定會救她。他們兩人聯手,豈不更可怕!?”


    “……這孫淫魔不好惹得很。”


    “你怕什麽?我們有這麽多人!快,殺了她,遲了就來不及了!”


    “可是——”


    他話未說完,甚至也還沒說下去,房子珠忽然手一掣。


    她不是向任何人發動攻擊。


    她隻是把餘華月的手關節處撞了一下。


    她撞得恰到好處。


    餘華月的手一抖、一哆,手中槍,便不由自主地疾刺了出去!


    “奪”的一聲,整支近二尺長的槍鋒,刺破了木櫃,刺進了木櫃,也刺著了木櫃內的龍舌蘭!


    隻聽櫃內發出一聲短促而淒厲的悶響,似略掙動了一下。便沒了聲息。


    大錯已成。


    出了人命。


    餘華月本不想殺龍舌蘭,至少、他決不想在這時候當孫青霞的麵殺龍舌蘭,可是,他的槍已遞出去了,他已刺入她的肉體裏,這個他完全可以感覺得出來。


    他也明白他十字槍的威力。


    而且還有毒力。


    ——櫃子裏本就沒有躲避的餘地,更何況龍舌蘭的穴道早已受製。


    他是親眼看著她給詹奏文塞入櫃子裏去的:隻要人在櫃裏,那就必死無疑。


    他本來可不想龍舌蘭死。


    至少這時候不想。


    ——隻要龍舌蘭一死,孫青霞和他的深仇可就結定了。


    而且這件事還絕不能傳出去,要不然,跟他結了不解之仇的人可太多了,也太難應付了。


    所以他現在隻有一條路。


    隻有一條路好走。


    殺了孫青霞!


    沒有退路了。


    ——沒有退路可迴頭!


    都是因為那一槍——其實是房子珠一撞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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