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丞王府住了幾日,心心念念的事卻一直沒有下落。


    這天用過晚膳,無喜離開廂房,一個人在院中尋摸。她攔住路過侍女,向她打探碧寧的住處,一路繞過王府後院。


    與相府之中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不同,丞王府人丁冷落,一路上連個路過的下人也沒有。迴廊兩側垂下不知名的植物藤蔓,將外麵風景遮掩得影影綽綽,環境極清幽,甚至有些滲人。


    這樣暖和的天氣,無喜竟不由感到一絲寒涼。


    終於循著那侍女所指方向走進王府深處一間庭院。剛踏進月亮門,無喜便被眼前景象驚住了。


    這時候日頭西沉,正是傍晚時分,橘紅色的光芒映得整院錦簇花團如浴火舞,一朵朵爭奇鬥豔,伸著脖子仰望來客。無喜穿過緊密花叢,沿中間石路來到門前。迴頭看,發現都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品種。要知道,南境氣候宜人,奇花異草並不鮮見,仔細迴想,竟沒有能趕得上這丞王府中侍女所居園中洋洋灑灑栽種的。


    無喜輕敲房門,道出自己姓名。等了許久,碧寧才從裏麵走出來。她神情冷淡,語氣一如往常,“有事嗎?”


    “碧寧姐姐,你這花園裏種的究竟是什麽花,真的好美。”無喜感歎道。


    “不是什麽名貴品種,”碧寧道,“隻是路邊野花罷了。”


    “路邊野花?我看不像。”無喜連連搖頭,“野花哪有長得這樣美的,若是真有,也早讓人帶迴家去精心培育,高價售賣了。”


    都城的集市她也逛過,確實沒見過這樣的花,想來不該是野花才對。


    “你找我究竟有什麽事?”碧寧的語氣有些不耐。


    無喜這才想起,自己是為正事而來,險些被這滿園春色迷了眼。


    “是這樣的。先前來時,我本是要到城南三十裏求助神醫,為我的一位朋友治病,結果人還沒見到,就被抓了…”說到這兒,她停頓一下,見碧寧臉色無異,繼續說道,“先前丞王答應我會幫忙請神醫出山,這麽多天過去了,不知這事有著落沒有…”


    “丞王答應的事自會做到。”


    “可是我的信已經送出去好幾天了,連個迴信也沒有。”


    “什麽信?”


    無喜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求銘城送信是個秘密,一著急竟忘了。


    “就是…”實在想不出什麽好借口,她隻好硬著頭皮將一切和盤托出,求碧寧不要將此事告知丞王,否則銘城一定會受牽連。


    “求求你了,這事是我的主意,銘城也是被我煩的實在沒辦法才答應幫忙的,若是丞王知道…他一定會責罰銘城。”無喜懇求道,“我發誓,關於這裏的事,我一個字也沒有提,隻說有急事,要趕迴南境…”


    碧寧看著她,眉頭緊蹙。


    “既然你沒說自己身在何處,他們又該如何迴信?”


    “對哦…”無喜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傻,竟忘記自己早不在相國府,就算趙大娘要迴信也不知該交給誰。“這可怎麽辦?三月姐姐病得不輕,萬一耽擱了…”


    看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碧寧不由起了惻隱之心。


    “我可以幫你跑一趟。”


    “真的?你真的願意幫我?”


    “前提是,若王爺已按要求請了神醫,無論結局如何,你都必須接受。”碧寧正色道。


    “我接受。”無喜想也不想便迴答。


    相府側門,趙大娘苦苦哀求,看門的小廝就是不肯放她進去。


    孔二哥聞聲而來,見她跪在門前哭訴,連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老爺吩咐的,不許她進去。”看門小廝道,“她家裏有人得了癆病,萬一帶進府中,你我都擔待不起。”


    “癆病?”孔二哥不由縮迴手,轉頭問趙大娘,“真有這事?”


    “不是癆病…”趙大娘哀求道,“是我的女兒,不知為什麽忽然得了病,整天整宿地咳,不過受恩人照顧幫忙請了神醫診治,已經好多了…家裏全靠我一人做活支撐,丟了這生計,這是要把我逼上絕路啊!”


    “嗬!哪來的神醫能治癆病,我倒想見見。”看門小廝沒好氣地說道,湊在孔二哥耳邊,“你別聽她胡說,這事千真萬確,這人要是放進去了,遭殃的可就是你我。”


    孔二哥心下為難。他最近情緒不佳,先是得知無喜無緣無故跑迴南境,不告而別,隻給丫鬟蘭香留了一封書信。如今又出這事,真是不太平。


    “趙大娘,你先在這裏等,我去稟明老爺再做定奪。”


    趙大娘連連道謝,找了個角落蹲下,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相國府的門。


    城邊陋巷,見一身著男裝的女子走來,乞丐端著破碗舉了上去。


    “行行好吧,我已三天沒吃上飯了,給個饅頭也行…”


    碧寧腳步頓住,視線凝在他臉上。她伸手摸出一枚銅錢,“聽說這裏有人生了癆病,帶我去,這銅板就歸你。”


    乞丐連連點頭,帶她來到趙大娘家門前。


    “患病的人就在裏麵。”說罷伸手要接那錢。


    碧寧上下打量他,“看你年紀不大,有手有腳,為何不找些活計來做,卻要靠乞討為生?”


    乞丐不說話,隻是別過臉去。


    “在這都城之中,想養活自己應該並不困難。”


    “愛給不給。”乞丐瞪她一眼,連銅板也不要,竟背身往迴走。


    碧寧蹙了眉,剛挪腳,忽然想起丞王說的話。


    “不該說的話少說,不該管的事少管。這世上,能憑一己之力改變的事太少了,不如省些力氣,避開不必要的麻煩。時刻記著,你的身份。”


    想到這兒,她收迴腳,轉過身,輕敲身後的門。


    得知是無喜讓她來的,三月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她掙紮著爬起來,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


    “有神醫診治,我的病已經好多了,多虧了她。”她抬起頭,問碧寧道,“無喜,她去哪兒了?”


    “她迴南境了,一時半會兒不會迴來,放心不下你,特地讓我來看看。”


    “我已經好多了。”三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謝謝你。”


    “那你幫我寫個字據吧。”


    離開時,碧寧見那小乞丐仍蹲坐在巷口,見她走來不發一語,連頭也垂下了。她摸出剛剛的銅板,俯身丟進破碗。


    “我不要你的施舍!”小乞丐大喊。


    “這不是施舍,是你勞動所得。”碧寧沉聲道,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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