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通江堡太少堡主褚偉嶽,麵對六個獨霸一方的黑道惡煞,說出另外又邀約兩人,協助對付即將麵對的蒙麵大漢的時候,六個人不由露出震驚與不滿。


    隻見那個頭大如鬥、額上戒疤淨光發閃的大和尚,一拍桌子,道:“大公子,你爹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大家合作有年,到今天他還不相信我們六個人的武功?”


    原來這個大和尚,正是蜀山淨悟禪師。


    和尚不一定全都是看破紅塵跳出三界的人。


    淨悟禪師,年近五十,二十年出家的年月,為的是逃避仇家追殺,但他與“鐵扁擔”褚倫當年有一段交情,所以每年答應為褚倫出力一次。不過雖隻一次,所得報償,已足夠他三年用不完的。


    另外五人,則是武當道真子、“關洛黑手魔”成剛、“中原一邪”魏長風、“漠北雙妖”呂大元、呂大良兄弟。


    這些人與“鐵扁擔”褚倫,過去全有交情,彼此信賴。他們每年均在褚倫的策劃下,隻做一次買賣。當然,目標對象,全都是“鐵扁擔”褚倫早就選中了的。


    且說大和尚淨悟有些質問的口氣。


    褚偉嶽哈哈一笑道:“大師切莫誤會,家父的打算,自有其道理在。如今敵人的武力相當大,為了順利得手,臨時找幫手,對咱們隻有利而無一害,再說……”


    褚偉嶽詭秘地一笑,又道:“再說咱們能用則用,不能用可以……”褚偉嶽比了個手勢,那是殺頭的手勢,冷笑著又接道:“即算是用過以後,咱們仍然可以輕易除去的。”


    “黑手魔”成剛僵硬的黑臉,慢慢地放鬆皮肉,“嘿嘿”地笑了起來。


    於是,幾個黑心惡魔全“嗬嗬”地笑了。


    在一陣笑聲裏,“中原一邪”魏長風抖動著他的大嘴巴,口齒不清地道:“大公子,你爹什麽時候出堡?”


    “明晚天黑以後。”


    “對方是什麽人物?”


    “我不清楚。”褚偉嶽似是言不由衷。


    然而,六個魔頭心裏有數,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再說下去,又有何用?


    當然,他們更清楚,“鐵扁擔”褚倫在每次任務中,事先是不會隨便對任何人吐露口風的,包括他的三個兒子在內。


    “漠北雙妖”老大呂大元尖著嗓門問道:“大公子,對方是幹什麽的,比方說他是某一莊,或某一堡,甚至是那個城裏的大字號什麽的,像這些,你總該知道吧?”


    褚偉嶽一笑,道:“呂大叔問的這個,我知道,對方是一艘比我這‘江上廬’還要大一倍的豪華大船,像那種大船,不單可行馳五湖三江,甚至四海大洋也絕無問題。”


    武當道真子笑道:“這下子可好了,咱們奪了那艘大船,也好坐著下南洋遨遊一番了。”


    “中原一邪”魏長風道:“搶了那艘大船,再把老河口的‘廣來大飯店’廚子弄上船,然後把老河口最大的一家妓院搬上船,大夥再漂洋過海,與八仙比一比,看看是他們的道行高,還是咱們六員大將的武藝強!”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黑手魔”成剛一指淨悟,笑道:“大和尚,你省省吧!還他娘的‘蝦米豆腐’呢!”


    “漠北雙妖”老二呂大良也笑道:“大師這是習慣成自然,有口無心而已。”


    於是,這間美侖美奐的艙廳中,又是一片笑聲……


    江風送走了夕陽,江風也吹走了人們的歡笑……


    方老丈搖著櫓,把船搖向江中,然後又搖向遠方。朝北的遠方,是個碎石灘,由於方老丈幾十年生活在這兒,老河口附近的一草一木,他豈能不知?


    尤其是高磊所駕駛的是個大方木船,方老丈一聽,就知道那是一種運牲口或京廣雜貨的大木船,要找這種船,那是相當容易的事,更何況高磊把船泊在北邊的碎石灘,那地方方老丈再清楚也沒有,因為他常鬧中取靜,把他的這條小船拋錨在那兒。


    當方老丈來到碎石灘的時候,高磊的那艘大方木船上麵,看上去隻不過七八個大漢在甲板上麵遊蕩著,東指西看的像一群沒事幹的閑人一般。


    隻是當他們看到方老丈的小船向他們劃去的時候,全都迎向船邊來。


    其中有個大漢叫道:“幹什麽的?”


    另一個眼尖,在看到小船上的方圓圓時,竟然樂哈哈地道:“這老小子是送姑娘來的,一個怎麽夠!”


    方圓圓立刻鑽入小艙中。


    卻聽方老丈不悅地道:“找高磊出來,就說他姐夫找他!”


    方老丈話剛說完,船尾艙門掀起,高磊已在高聲叫道:“姐夫嗎?快上來吧!”


    突然間,一聲清脆的聲音傳過來,那是有人挨嘴巴的脆響。


    就聽一個人罵道:“龜兒子!你剛才說的什麽話?”


    高磊並不知道,方老丈也沒有去問……


    於是,方老丈拉著大木船的韁繩,急急地說道:“張寨主叫你準備著,隨時領著弟兄們殺過去。”


    高磊道:“姐夫不上船來?”


    方老丈鬆掉韁繩,又道:“不了,我得趕到‘江上廬’附近打探,有消息我會馬上再來的。”


    於是摸著黑天,方老丈又搖著他的小船去了。


    高磊在得知寨主的命令以後,不敢怠慢,立刻把這消息,著人傳向鎮上的包文通與左不同兩撥人馬。


    三方麵的人馬,全都在磨刀霍霍,準備廝殺。


    且說張博天與諸葛明二人,迴到“廣來大飯店”以後,又大吃一頓,並在老河口市上夜遊到二更過後,才折迴店中。


    他二人絕不與大刀寨的眾人聯絡,甚至打聲招唿,完全表現出“吃飽飯後沒事幹,兜著肚皮鬥懶散”的一副沒事人樣子,就算褚偉嶽派人盯梢,二人也連正眼都不瞧一下。


    這一夜二人睡得可夠舒坦的,直到日上三竿,才鬆散著一身腰骨吃早飯。


    諸葛明在吃過早飯的時候,特意把掌櫃的叫到桌前,含笑說:“掌櫃的,你大概也已經知道,我二人在你這店裏,大概還有這麽一天光景。”


    掌櫃一聽,習慣地搓著兩手,道:“往後二位隨時來,小店都歡迎。”


    哈哈一笑,諸葛明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不過今天中午的這頓飯,我二人想換個地方吃。”


    嘻嘻一笑,掌櫃的道:“全憑二位爺吩咐。”


    諸葛明笑道:“好!做幾樣拿手好菜,陳年花雕一壇,著人送到江邊,正午時分,我二人要乘興遊一遊這漢江風光。”


    掌櫃的一拍巴掌,笑道:“客官爺真好興致,小店一定照辦。”


    於是,諸葛明與張博天二人,哈哈笑著離開了“廣來大飯店”。


    二人徑直來到了江邊,找到了方氏父女的小船。


    船馳江心,方老丈向諸葛明道:“通江堡‘江上廬’大船上,直到現在沒有一點動靜,昨晚天黑時候,已把諸葛明大俠的話,傳給我那高老弟了。”


    張博天道:“我的大軍師,依我看咱們何不領著咱們的人,直接殺人通江堡去,何苦還在這兒瞎子摸牛蛋,當肉頭呢?”


    諸葛明一笑,道:“如果想要穩操勝券,就得先要知己知彼,如今通江堡還不知在搞什麽鬼呢,咱們就冒然攻去,就有些莽撞了。”


    他一頓之後,又道:“至少,咱們要知道通江堡在與誰做對,對方是什麽樣人物。


    要知道,咱們坐收漁利,總比拚個你死我活,到頭來還不知誰贏誰敗,好得多吧?”


    方老丈也含笑道:“通江堡為惡地方多年,要扳倒姓褚的,是得要有慎密籌劃,妥思良謀才行!”


    諸葛明笑道:“對!以咱們大刀寨的力量,奪取通江堡的這條‘江上廬’大船,隻是舉手間的事,但若要攻取通江堡,就非得以智取不可了。”


    張博天道:“話是不錯,不過事情往往有不可思議的變化,咱們今天晚上到‘江上廬’以後,看情形再做對策吧。”


    抬頭望望天,諸葛明笑道:“今日江麵平靜,正好‘煮酒高歌江上遊’。”


    一麵對方老丈道:“靠岸吧,方老丈,‘廣來大飯店’的美饌醇酒,大概已送來了吧。”


    張博天一笑,道:“其實我看這廣來大飯店,就好像是他們通江堡開的一般。”


    方老丈道:“是有人這麽說,但廣來大飯店的掌櫃隻是未有什麽表示,也沒有見他去過通江堡。”


    不一會兒,小渡船靠了岸。


    還真是時候,因為,廣來大飯店的兩個小二,正一人提著酒壇,一人擔著兩個食盒,走到江邊。


    方老丈站在船上接下酒與一擔菜饌,就在諸葛明的安排下,小船又到了江中。


    遠遠地看去,隻見方老丈在船尾搖櫓,方圓圓卻在為諸葛明與張博天二人斟酒。


    這情形早看在褚偉嶽的眼中。


    當然,褚偉嶽也找來淨悟禪師六位,齊集在艙內的窗口遠看,隻是沒有一人認得出張博天與諸葛明二人。


    小船漸漸遠去,沒入江西的船檣中……


    於是,方氏父女也坐了下來,四個人對吃對喝起來。


    廣來大飯店的菜相當不錯,酒也醇,但方圓圓卻並不在意,因為她在注意著諸葛明的一切。


    高高額頭,丹鳳眼,誘人的鼻子,薄厚適中的大嘴巴,全都是令人尤其是女人注意的模樣。


    方圓圓自覺這諸葛明正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但卻無法做適當的表達。江麵上的日子,使她深深知道,江湖上的殺戮,是殘忍的,而目前,正不知又有什麽樣的慘烈場麵出現。自己的這點情苗,尚未破土而出呢,就已為諸葛明開始擔起憂來了。


    因此,方圓圓麵對佳饌,而食不知其味。


    當小船靠岸的時候,已是日偏西了。


    諸葛明與張博天二人一進入廣來大飯店,立刻關起房門,蒙頭大睡。諸葛明特別交待小二,不到天黑,不準去打擾他們。


    關起房門,諸葛明問張博天道:“寨主,到時候真要拚殺,你的那聲暗號最好放亮一點,也好叫方老丈及時搬來救兵。”


    哈哈一笑,張博天道:“我那位祖宗張飛張三爺,大吼一聲喝斷橋,包不準我大吼一聲,會把他娘的‘江上廬’吼沉入江中。”


    諸葛明一笑,道:“好!咱們晚上看情形,就聽你這一吼了。”


    二人這是在養精蓄銳,等著晚上大幹一場。


    不過,在諸葛明想來,也許今晚尚不致於拚戰,因為通江堡的敵人還沒有露麵,連“鐵扁擔”褚倫是個什麽樣子,還不知道呢,怎麽能與雇主先幹起來?


    然而,諸葛明卻萬萬想不到,事情還真起了變化,變化得出他想象之外。


    因為太過意外,於是就在鷸蚌相爭之前,漁翁已等不及地一衝而上,為什麽?


    漢江的一輪明月,又自水麵升了起來,原本是個大團餅一般的大月亮,卻愈來愈變得小了。


    這時候,諸葛明左手揮著寶劍,單薄的天藍長衫,攔腰纏了一條黃布帶子,足蹬薄底快靴,瀟灑至極地與張博天二人來到靠在岸上的“江上廬”大船上。


    張博天,這位大刀寨之主,右手抓著他那把殺人無數的大馬砍刀,一身青色短打,緞子褲管,更顯得一副威嚴的模樣。


    褚偉嶽接引二人來到那間豪華大艙中,當即吩咐開船,馳向江心。


    張博天等不及地問道:“大少堡主,咱們這是往哪兒去呀?”


    哈哈一笑,褚偉嶽道:“打從現在起,二位是我通江堡的人了,除了聽命行事外,是不能多問的!”


    張博天一愣,諸葛明道:“不錯!是有這一說,一千兩銀子一個月,價碼是夠高的,咱們這就等著幹活兒了!”


    褚偉嶽道:“這就對了,話先說清,免傷感情!”


    張博天冷哼一聲,牙齒咬得格格響。


    諸葛明卻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盡在這個大艙中左看右瞧。在他想來,怎麽會沒有看到另外的六個人呢?


    也不過半個時辰光景,通江堡的“江上廬”,在滿船點綴著的各色彩燈下,扯起它那彩色大帆,駛往江中而去……


    江麵上已沒有其他的船,因為夜間行駛的船,是很少的,但就在“江上廬”才剛駛到江心,迎麵立刻駛來一艘三桅大船,非常技巧地靠上了“江上廬”大船。


    於是,一陣腳步聲,看樣子至少又自大帆船上過來二三十人之多。


    就在這時候,諸葛明清楚地聽到一聲:“爹!”


    是褚偉嶽的聲音。


    於是,諸葛明朝張博天施個眼色。


    張博天露齒一笑。


    一陣腳步聲漸漸地走來。


    突見兩個全身短紮靠打扮的大漢,雙手掀起門簾,閃身肅立兩旁。


    就見一個身穿絲綢長衫的紫臉膛漢子,臥蠶眉下一雙金魚眼,大蒜鼻子寬嘴巴,臉上顴骨,像是兩個雜麵饅頭,灰蒼蒼的一副長髯,使他看來有著另一種威嚴的樣子。


    不過最惹眼的,還是這紫臉膛大漢的腰上,竟然束了一條金光燦燦而霞光四射的鑲金片與寶石的腰帶。


    金絲緞帶束著一頭灰發,六尺高的大漢,在長衫掩不住的粗壯雙肩與粗腰襯托中,透著一股孔武有力的樣子,令人生畏。


    這個人,就是通江堡堡主,“鐵扁擔”褚倫。跟在褚倫身後進來的,尚有四個手持長劍的壯年大漢,表情全都十分嚴謹,四人身後,緊跟著一個大漢,肩上扛著一個黃布纏著的鐵扁擔,看樣子足有五尺長,那就是褚倫的兵器。


    六人一進入這個大艙中,褚倫卻隻發現張博天與諸葛明二人在座。


    就在他大搖大擺地走近那個絨布鋪的大長桌邊時候,大少堡主適時地領著淨悟等六人,自另一麵走人。


    “鐵扁擔”褚倫指著張博天與諸葛明二人,問他的兒子褚偉嶽道:“這就是你臨時找來的兩個?”


    褚偉嶽恭謹地道:“正是!”


    淨悟的大腦袋微揚,粗聲道:“有必要找外人幫忙?”


    “鐵扁擔”褚倫道:“為了順利達到目的,臨時找兩個幫手,也是權宜之計,何況事成之後……”


    褚倫的眼神中透著詭秘的一笑,那是淨悟六人,所最熟悉的。


    於是,淨悟一拍光頭,笑道:“我明白,我們都明白!哈……”


    諸葛明心裏在暗罵,狗養的一群東西!想在爺們麵前耍陰損,早著呢!


    但當他望向張博天的時候,卻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他發現張博天的臉上,有著不尋常的神色……


    那是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灰冷臉色……


    張博天似是在顫抖,雙眸冷焰筆直地望著褚倫的那根腰帶,一眨不眨地似已入了迷。


    當然,他根本沒有去注意褚倫他們在說些什麽。


    張博天向褚倫跟前緩緩逼過去……


    一步又一步地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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