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漪一說侵占罪,李老爺心裏就開始忐忑了,他一開始還以為林靜漪是胡謅的,但是隨後林靜漪解釋得那麽詳細,聽著又不像假的,他掩在寬大袖袍下的手開始無意識地發抖。


    其實林靜漪還真是胡謅的,現代有這個罪名,但是這個朝代有沒有,林靜漪就不清楚了,她也是在賭。


    隻要圍觀群眾中沒有精通律法的人,就不會有人知道她是在一本正經地唬人。這麽一個小鎮,識字的人都不多,更別說熟讀法典了。


    就算鴻章私塾的學子們識字,但林靜漪賭他們當中沒有人研究律法,沒有人會來拆穿她。


    如果林靜漪不搬出這個罪名,多數人就會覺得李老爺隻是犯錯,至多罵他一句沒良心,但如果他是犯罪,那性質就不一樣了,相信沒人敢出來和稀泥,說什麽“不要逼人太甚”、“賠點銀子就算了,真拿一千兩出來李家也過不下去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等等。


    敢在這件事上和稀泥,那就是挑釁律法,她看誰敢!


    林靜漪說給李老爺一刻鍾的時間考慮,那就隻給一刻鍾,多一分都不行:“時間到,李老爺考慮好沒有?是私了還是見官?”


    “我不信你的話,看你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讀書人,說不定大字都不識一個,還敢在這妄談律法!”李老爺還是認為這人在騙他。


    穿著打扮都跟個泥腿子似的,臉又黃又黑,這樣的人能是書生?


    “那我要是識字呢?”林靜漪反問,“你說我不識字所以說的是錯的,我若是識字,就說明我方才所言皆是正確,是這個理吧?”


    她不著痕跡地偷換概念,其實這兩者之間並沒有因果關係。


    “沒錯。”李老爺沉吟片刻,才做出答複。他認為林靜漪現在就是在逞強,隻有心虛時才會這般狡辯。


    林靜漪見他上鉤,便道,“你可敢與我打賭?”


    “賭什麽?”李老爺問道。


    “照你所說,我若是識字就說明我之前所言無誤,那你就是犯了侵占罪,必須將一千兩銀子還給宋公子。”林靜漪先將關係理清楚,再道,“那就賭我是否認字,我可以當著諸位先生學子的麵,將《論語》背一遍,你敢不敢跟我賭?”


    “背一遍《論語》算什麽,連三歲小兒聽多了都能學舌,你能將《論語》記住也不算什麽。你有本事,就將《論語》倒著背!你若是能背出來,我立刻歸還。但你若是不能,宋家必須無條件退親!”李老爺加大了難度。


    他見林靜漪這言之鑿鑿的態度,便覺得這人可能真識字。但將《論語》倒背,他敢肯定,在場之人沒一個能做到。


    他在鎮上生活這麽多年,還沒聽說過有這麽聰慧的人,這次他贏定了。


    “你這不是耍無賴嗎?有本事你將我前麵說的那句話倒著說一遍啊!”趙永玨不平地喊道。


    哪有這麽為難人的,明明是考察這人是否識字,現在又把難度加大,簡直是為難人,李家就是想賴賬。


    連宋衍深也道:“這位小哥,要不就算了,我直接與他對簿公堂。”


    這件事連他都做不到,更別說林姑娘了。他承認林姑娘聰慧,但這事不是聰慧就能做到的。若真能將《論語》倒背如流,簡直就是天才。


    這事的難度就相當於李家本來應該將一千兩銀子雙手奉上,但李家不幹,他偏把銀子扔到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下,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們自己跳崖去撿吧。


    都跳崖了,焉能有命撿銀子?


    所以宋衍深再次勸道:“算了吧,你已經幫我良多,不必再……”


    “我跟你賭!”林靜漪向宋衍深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再看向李老爺,篤定地說道。


    話音一落,四下無聲。


    所有人都不相信林靜漪能做到,極度的震驚與錯愕讓他們暫時失了聲,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你不要任性,這事不是這麽容易的。”林子睿也勸道。這事關乎著一千兩銀子,他擔心林靜漪的擅作主張會惹得宋衍深不悅。


    這不是小錢啊,哪能讓林靜漪這麽胡來。


    “宋公子,你信我嗎?”林靜漪不想解釋這麽多,她就問一句話,信還是不信。


    宋衍深沉默片刻,深深地看著林靜漪,眼中似有千言萬語。他該相信林姑娘的,他知道林姑娘不是那種任性亂來的人。


    可是這件事的難度,又讓他有所猶豫。


    旁邊的趙永玨在勸他不要衝動,周圍的人群也都在說沒人能做到,連李老爺也洋洋自得地笑著,似乎是在說你們輸定了。


    沒有一個人相信林靜漪,覺得她能做到。


    但最終,宋衍深還是說道:“那就拜托這位小哥了。”


    “定不負所托。”林靜漪的語氣很堅定。


    她並不是胡來,因為她會背!她上大學的時候,曾經代表學院參加過記憶力挑戰大賽,比賽最初有個選手表演賽。


    有人表演背圓周率,有人表演背條形碼,而林靜漪選擇了倒背《論語》。


    《論語》全篇15900字,她花了三天的時間,正著背得滾瓜亂熟,又花了一個星期,將其倒背如流。


    所以她自信她能做到。這個賭約,李家輸定了!


    “開始吧。”林靜漪看向李老爺,雲淡風輕地說道。


    旁觀的學子都炸了,各個都往迴跑,要迴班裏拿書。


    天啊,居然有人要倒背《論語》,簡直是千年奇觀,他們光是在一旁見證,都覺得無比激動。


    “等等,我又不識字,誰知道你背的是對是錯。”李老爺有些慌了。


    這人篤定的態度,讓他覺得不太妙。


    “你現在可以去找你信得過的人,讓他對著書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林靜漪無所謂地說道。


    “書來了書來了!”有學子從裏麵衝出來,高高舉起的手中拿著一本《論語》。


    李老爺也信不過鴻章私塾的人,怕他們偏幫宋衍深,深思熟慮後,他讓人把在另一個私塾念書的兒子李前錦叫了過來。


    自家人,一定不會出錯。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林靜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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