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麽還不快來!怕大爺給不起錢嗎?”那男子一抬手,猛地將一塊金燦燦的元寶戳進了漆紅的方木桌上,硬是將上好的桌子戳出了一個大窟窿。


    掌櫃的心尖一顫,心知今日大老板在此聚會,絕對不能掃了他的興致。可也不能讓這人繼續在這裏撒潑,於是趕緊賠上笑臉,拿出尚賢居最好的女兒紅,慢慢的給客人斟上。


    那男子這才消了火氣,一邊喝酒,一邊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滿是胡子拉碴的臉上現出許多難言的神色。


    掌櫃的見他消停了,心裏這才放了下來,忙著去櫃上繼續撥算盤珠子。


    半個時辰過去了,本想這家夥就是再能喝也該倒了吧!


    可是偷眼看去,這家夥仍舊是搖搖晃晃,和剛進來的時候差不多。看著喝酒如飲牛一般的男子,掌櫃的悄悄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此時已是午夜,雖然尚賢居處於繁華地段。可是左右的酒樓早已經關門大吉,若不是今日大老板宴客,他們尚賢居也早該關門了。


    看看時辰,大老板也該散場了,一會兒若是看見這麽個人坐在這裏,定會大發雷霆。


    掌櫃的小心翼翼的湊上去,滿臉堆笑的對著男子說道:“這位爺,您看今日這麽晚了,不如就先到這裏吧!若是您覺得小店的酒好喝,我給你帶一壺怎麽樣?”


    若是別的店家,恐怕早就將人轟出門去了,也就是他們大老板平日裏教導什麽誠信服務,顧客就是玉帝的,才把他們訓練的如此好脾性。


    可是,就算掌櫃的已經伏低做小的低到塵埃裏去了,這位男子仍舊無動於衷,舉著酒壇子仰頸直灌,看得人心驚肉跳的,恐怕他一個氣喘不順,把他嗆死了。


    掌櫃的不敢勸,尋思著等他喝完了就該走了,誰知道他一把將酒壇子摔在地上,將其摔得粉碎。又瞪著猩紅的眼珠子吼道:“給爺再來一壇!”


    說什麽也不能再給他了,掌櫃的心道。可是他又不可能自己走。


    正待為難之時,夏軒引著眾人已經從樓上下來了。一群人光鮮亮麗,臉頰嫣紅,顯然都喝得比較歡快。夏軒作為尚賢居的大老板,自然盡地主之宜。


    “錢掌櫃,將樓上收拾一下,今天就打烊吧!明天一早記得將那兩盆曇花送迴知府大人的府邸!”夏軒笑著吩咐道,顯然根本就沒看到這邊的尷尬局麵。


    錢掌櫃焦急的應了一聲,巴不得將這個醉鬼直接隱匿了,可偏偏他那麽大塊頭,想扳都扳不動。


    “你這小子瞧不起我是不是?這兩盆花就算是我送你新店開張的,還送迴去幹嘛?找抽了是不是?”楊文熙笑罵了一聲,神情卻是無比的認真嚴肅。


    夏軒一愣,沒想到楊文熙這麽大方,這兩盆花應該是經水路運到蘇州來的,花了多少心思他是最清楚不過了。當初他隻不過是跟楊文熙形容了一下,這家夥就費盡心思,百般周折的將東西弄迴來了。本以為他是很喜歡的,卻沒想到直接送給他了。


    “切……傻呆呆的!”肖洪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腦門,不屑的冷哼一聲。不就是兩盆破花麽?改天他也能弄幾盆來,有這麽受寵若驚嗎?


    夏軒額頭一痛,猛地迴過神來,看著楊文熙負手而立,一副風度翩翩的正人君子模樣,臉上不由得一笑,朗聲說道:“那小弟就謝謝文熙哥哥的厚愛了,想必這兩盆花,香菱肯定很喜歡!”


    “你小子一天不肉麻能死啊!”肖洪辰不耐的瞅了瞅夏軒,撇著嘴率先踏下樓梯。可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卻猛地停住了。


    他匆匆的走到那個醉酒的男子身邊,左看右看了半響,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夏軒幾人此時也已經從樓上下來了,看到此情景,也都走了過去。


    不是他們沒見過世麵,而是大半夜的除了青樓楚館,所有的酒館都關門了,怎麽尚賢居還有人在喝酒?看了一眼錢掌櫃欲哭無淚的模樣,夏軒便猜出這家夥定然是死賴著不走的。


    若是往日遇上這樣的,他們大多數會幫著找個客棧住下了,可是今日沒來得及。


    “錢掌櫃,按老規矩辦!”夏軒一手拉著好奇的肖洪辰,一手引著眾人向外走去。


    “你推我幹什麽?”肖洪辰壓低聲音在夏軒耳邊低語,平日裏幾人都是要好的兄弟,也沒多少規矩可言。


    “喂,你小子今天過了啊!知道你妹挨打了,我都已經愧疚了一晚上了,你還沒完沒了了!”夏軒一邊笑著,一邊說道,旁人自然看出兩人低語,卻也都識趣的走的遠遠的。


    “那你就趕緊把我妹妹娶迴家,不然我跟你沒完!”肖洪辰低聲咬牙切齒的說道,說著還將身子往外麵靠了靠。他心中十分奇特,每次一靠近這小子,就會聞到一股奇異的清香,心就止不住的砰砰亂跳。


    在他試過多次未果後,就養成了少靠近夏軒的習慣。


    “你妹我可伺候不起,你知道我家裏已經三個了,再來一個你妹那樣的,還不要了我的小命?”夏軒想想就害怕,那小潑婦可不是誰都能惹得,生氣起來翻臉不認人。


    “你……我妹哪裏不好了?”肖洪辰氣惱的低吼,剛要發怒,就被楊文熙攬住了肩膀。


    “你妹什麽都好,就是脾氣實在不敢恭維。”楊文熙溫潤的聲音響起,硬是把肖洪辰拉走了。


    臨走,肖洪辰忽然想起什麽,掙月兌楊文熙的鉗製,跑到夏軒的身邊說道:“我看那人有點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小心點啊!”打歸打,鬧歸鬧,仍舊是忘不了關心彼此。


    “嗯!”夏軒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


    肖洪辰說完,便蹭蹭的竄上了馬車,根本沒看清夏軒一瞬間變換的臉色。


    等著眾人都走完了,夏軒這才轉過頭來,仔細的看了看那個男子,神色十分可疑的變了幾變。


    錢掌櫃生怕自己辦事不利,趕緊告罪:“老板,是我不好,我馬上讓人給他找個客棧!”


    “不急!”夏軒說完,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男子的臉頰。


    此時男子早已經撒夠了酒瘋,沉沉的睡去,滿臉胡子的掩映下,是一張有著俊逸五官的臉龐。


    男子嘟囔一聲,翻了個方向,又再次睡了過去。


    夏軒渾身一怔,記憶如潮水般的湧上了心頭,那一聲‘月兒’叫的無比淒涼,不知道這個向來倨傲的男子怎麽會落魄成這個樣子。


    “老板,老板……”錢掌櫃納悶的看著夏軒,總覺得老板今日有些不同尋常,他都叫了好幾聲了,仍舊沒有反應。


    “哦!我聽到了!”夏軒迴過神來,看了看男子,揮揮手說道:“將他送去客棧,告訴那花掌櫃好好照顧,順便幫他買件新衣服,收拾利索一下!”


    “老板,我們與他素不相識,你看我們將他送去客棧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沒必要……”錢掌櫃在夏軒冷寒的目光中漸漸低下頭去,惶恐的應道,“我馬上去辦!”


    夏軒眼看著兩個人將男子抬上馬車,這才收迴目光。轉身,投入了沉沉的月色,那副向來愉悅的背影,今日竟有些沉沉的。


    夜涼如水,蘇州小城的精巧細膩是那麽的沁人心脾,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看著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房屋,飛簷迴廊,宛若走在一座精致的園子裏。


    夏軒心中有事,低著頭走得格外的慢。根本就沒看見前方一個慌張的女子直奔他而來。


    隻聽得‘哎呦’一聲,兩人撞做一團,夏軒魂飛天外的思緒馬上迴籠,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女子,一下愣住了。


    這女子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唇紅不點而赤,嬌豔如花,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怎是一個誘人的風情女子。


    女人顯然也沒料到他會如此盯著她看,微蹙眉頭,不悅的爬起身來,抖了抖淡綠的長裙,冷冷的說了一句:“讓開!”說著一伸手,將夏軒撥到了一邊。


    倒是個性子剛硬的女子!夏軒心中也有氣,明明是她先撞上他的,現在卻要怪他的不是。眼看著女子轉身就走,趕緊抓住了她的衣袖。


    “你幹什麽?”女子腳步受阻,轉頭怒聲嗬斥。


    夏軒手中一緊,生氣的說道:“馬上道歉!”


    “道歉?哼,我從不道歉!”女子冷哼一聲,眼中一道寒光一閃而過。


    走得近了,夏軒這才注意到,這女子長得分外的高挑,竟然比自己都高。此時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眼中盡是鄙夷厭惡。估計是把自己當成看到美色,打算占便宜的登徒子了吧?


    夏軒鬆開她的手,其實他也沒必要非得要那一聲道歉,這大半夜的跟一個女子計較實在無趣的很。


    可是不等他離開,那女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猛地拽到跟前,挾持著夏軒就進了一個黑兮兮的巷子。


    夏軒心想,該不是遇上女賊了吧?


    正想著是不是把自己身上什麽值錢的東西掏出來,卻猛然聽見巷子外頭一陣腳步聲劈裏啪啦的傳來。


    “快找,別讓那小賤人跑了,不然老爺饒不了你們!”其中一個人氣急敗壞的吼道。


    女子抓著夏軒渾身警惕的看向外麵,裏麵黑的一片,看不出女子到底什麽神色。


    原來是大宅院裏跑出來的丫頭,怪不得如此盛氣淩人。夏軒其實不想管這檔子閑事,正想開口叫人,卻被女子猛地捂住了嘴巴。


    “你敢出一聲,我就殺了你!”聲音冷寒,絕不像是威脅。


    夏軒點點頭,瞪大眼睛看著女子,感覺今日有些倒黴,真不該一時心緒不寧而選擇獨步迴家,不然絕不會碰上這麽倒黴的事情。


    “大老爺說了,若是抓住那小賤人就賞給弟兄們玩樂!”外麵有人再次說道,這一次夏軒明顯感覺女子身上的殺氣更重了。


    到底是哪家的老爺如此猥瑣?夏軒想著下次若是見到一定離他遠遠地。


    兩人蹲在小巷的盡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饒是如此仍舊有一人走了進來。清淺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


    女子渾身堅硬,似是蓄勢待發。夏軒可不想明天被人看到拋屍街頭,以他的觀察這女人可不是什麽善茬,搞不好還真有些本事。


    危急時候,夏軒猛地撲到那名女子,整個人壓在女子的身上,看著女子急於反抗的動作,小聲說道:“喂,不想惹麻煩就給爺乖乖的。”


    那女子的眼珠在黑暗中,有一種晶亮的光芒一閃而過,但也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


    恰在此時,那搜尋的人已經停在了兩人不遠處。


    “什麽人鬼鬼祟祟?”那人其實有些膽小,說話的時候腳步又像後挪了挪。


    女子聞言,身子猛地一顫,漸漸軟了下來。夏軒見此,趕緊抱住她上下其手起來,遠遠地看去,那模樣像個急色的惡鬼。


    聽到這聲音,那人反倒不怕了,奸笑一聲就向前走來,想要看個免費的景兒。卻不想迎頭被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打中了額頭,不由自主的伸手攥住了那暗器。


    “滾,滾遠點,夏三爺的好事也是你看的?小心爺殺了你!”夏軒的怒吼聲猛地響起,驚得那人猛地倒退幾步,手裏攥著溫潤的石塊不鬆手,心裏掂了掂,估計是塊上好的玉佩。


    蘇州的夏三爺可是名聲響當當,除了生意遍布蘇州之外,和知府大人也是十分交好。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護院,就是他家老爺都不敢得罪。


    想及此,那人嗖的轉身,一溜煙的跑遠了。


    夏軒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趴在女子的身上,一動不動。


    那女子也是一怔,顯然沒想到今日運氣如此好,竟然碰上了赫赫有名的夏三爺。據聞夏三爺家中嬌妻美妾,和樂融融,從來沒鬥過一句嘴,打過一次架,是全蘇州女子所向往的美好生活。


    “你趕緊走吧!不然一會兒他們再迴來就麻煩了!”夏軒站起身來,整了整淩亂的衣服,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舉步就走。


    女子妖嬈的桃花眼中閃過一道算計的光芒,忽然拉住夏軒的手臂,哀切的說道:“夏三爺,小女子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現在又被令狐老爺追趕,無路可逃。既然您救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將我收了吧!我很乖的,絕不會給夫人們添麻煩!”


    收,收,收了?這女人是妖精麽?還讓他收了?他哪有那麽多精力跟女人廝混,沒想到好心救人,倒救出個以身相許來了。


    “小女子什麽活都會幹,隻要能跟在爺的身邊,做個粗使丫頭我也願意。”女子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的說道。


    夏軒心中暗道,我要是有你這樣的粗使丫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不說別的,光是那雙手就知道是一雙拿過刀劍的。老天爺啊,他到底救的是個什麽人啊!


    “嗬嗬嗬,姑娘,本公子救你是無心之舉,你趕緊跑吧!不然等他們迴來,你就跑不了了!”夏軒硬生生的甩開女子的雙手,急匆匆的跑了。


    身後,女子昂著頭看著夏軒匆忙的身影,冷笑一聲,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寂靜的小巷中,立刻恢複了安靜,就好似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夏軒發誓,下次再也不一個人走夜路了,這沒做過虧心事,也有小鬼纏鬥。


    自從那晚過後,夏府便時常收到一些莫名的恐嚇信,驚得全府的人都心驚膽戰的。


    終於在一天半夜,夏軒帶著人抓到那個送信的小廝,狠狠地將他揍了一頓,最後嚴刑逼供才知道。原來是令狐老爺不滿夏軒救了他的美人,想要找他的麻煩。夏軒心中一氣,恨不得將那個小肚雞腸的令狐老爺綁起來燉著吃了。


    楊文熙和肖洪辰聽說此事,也是氣憤難當,當即就給令狐家的生意找了一點麻煩


    令狐家這才深感事情的嚴重性,趕忙派人送來帖子,希望請夏軒赴宴,順便把這個矛盾解決了。


    夏軒本不願意去,可是耐不住好事的肖洪辰攛掇,隻好硬著頭皮赴宴。


    令狐老爺是個長相十分猥瑣的肥胖老頭,光是妻妾就有十四人,還不包括外麵養的外室。隻可惜女人挺多,子女卻少得可憐,除了大夫人生的一男一女,就是一個小妾生的不滿三歲的女兒。


    看來,令狐夫人的手段不簡單啊!


    夏軒用酒杯掩住唇邊的一抹冷笑,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哎呀,夏三爺,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何時,一個端著茶杯的小丫鬟,忽然撞到了夏軒,緊接著將茶碗裏的水全數灑在了夏軒的衣服上。


    夏軒抬頭看去,正見這丫鬟一雙狐媚的眼睛,眨巴著看著自己,若是換一個男人恐怕早就被他勾引了。隻可惜,他夏軒不是普通人。


    夏軒不用想也知道這老家夥是做好了圈套讓他鑽,可他偏偏不如他的意。


    當即站起身來,怒聲說道:“令狐老爺既然無心道歉,何必請在下前來。”說完,怒氣衝衝的走了。他以為所有人都像他一般是個老嗎?


    他想要玩陰謀詭計,玩宅鬥,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意配合。


    楊文熙和肖洪辰也都不是傻瓜,一看那妖媚的小丫鬟就什麽都明白了,當即冷了臉,一言不發的跟在夏軒的身後。無論令狐老爺如何的賠禮道歉,三人仍舊退出了令狐家。


    三人坐在馬車上,仍舊是一臉的憤憤不平。


    肖洪辰臉色訕訕的,畢竟今日要不是他攛掇,三人也不至於得如此待遇。遂模了模鼻子,想著如何開口。正巧看見夏軒濕漉漉的衣袍,趕緊說道,“賢弟,你衣袍都濕了,不如找個地方換下來吧!”


    夏軒心中有氣,卻不能隨便發作,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如你現在月兌下來,我去成衣店再幫你買一套!”肖洪辰討好的說道。


    夏軒這才看了看渾身濕透的衣服,點了點頭。見此,肖洪辰立刻裂開嘴笑了起來,隻要夏軒不生氣,他就心情愉悅。


    到了成衣店,夏軒選了一套月白色長袍,就勢到成衣店後麵的裏間換了下來。


    肖洪辰和楊文熙兩人等在外麵,十分悠閑。


    三個人是三年前認識的,當時夏軒正操辦尚賢居開業,為了招攬顧客,出了幾個對子。三個人算是以文會友,到最後竟打得火熱,現在想來也是緣分。


    忽然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看見楊文熙和肖洪辰立刻鬆了一口氣,跑過去給二人行了禮,這才急切的說道:“楊公子,肖少爺,可曾和我家老爺在一起?”


    “在的!”楊文熙點點頭。


    “那麻煩楊公子和我家老爺說一聲,府裏來了一位難纏的人物,一定要見老爺,夫人有些招待不周,特命奴婢來請!”小丫鬟說話慢條斯理,顯然被教養的不錯。


    肖洪辰臉上一怒,大聲說道:“府上有人找麻煩?”


    “就是有點難纏!”小丫鬟低聲說道。


    楊文熙趕緊說道,“你先迴去,告訴嫂夫人,你家老爺馬上就迴去!”小丫鬟領命去了。


    楊文熙又趕緊走了進去,他的意思是要告訴夏軒一聲。


    三人都是處在一處慣了,平日也沒什麽規矩,更何況大家都是男人,也沒什麽避諱。楊文熙想也沒想,當即推開門走了進去。


    可是門一開,他就愣住了,一條白皙如玉的美背乍然闖入眼簾,心裏不受控製的砰砰亂跳起來。看著夏軒驚慌失措,卻故作鎮定的模樣,臉上一紅,趕緊低下頭說道:“剛才嫂夫人派人來報,說是府上來了難纏的人物,讓你馬上迴去!”


    說完,轉頭急匆匆的跑了。


    夏軒也是心跳如擂鼓,看著遠去的楊文熙,深深地唿出一口濁氣,好在他沒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不然的話就慘了。


    看來他在外麵也要小心謹慎才是。


    夏軒換完衣服,出來的時候,就隻剩下了肖洪辰一個人。


    肖洪辰正百無聊賴的時候,猛地看見夏軒出來,也是驚了一跳,恍若看到了一個女子。


    他揉了揉眼睛,這才迴過神來,看著臉色有些微紅的夏軒,又想起匆匆離開楊文熙,一股可疑的弧度在眼中形成。默默地,他總覺得剛才兩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竟有些心裏泛酸。


    “快走了!真磨蹭!”肖洪辰氣惱的說道,當先一步跨上馬車。


    夏軒隨後跟上,雖然不知道這小子又怎麽鬧了別扭,但是也不願意深追究。


    兩人駕著馬車趕到夏府的時候,正看見管家劉一站在門口,焦急的等著他。


    “人在哪兒?”夏軒跳下馬車,直奔前廳,敢來她的府邸找麻煩,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穿過前院,一路直奔前廳,普一踏進門,夏軒就怔住了。


    雕花的玉樹屏風下,一個偉岸的男子側頭而立,古銅色的大手背後交握,背脊如一道山澗般筆直,穿著藏青色的軟袍,一副長身玉立的模樣。


    夏軒猛然間感覺自己仿若處在一片煙霧繚繞中,此情此景亦像是幾百個午夜夢迴中所試想的一樣。那個男子就那樣等在那裏,仿若等了很久很久。


    “你迴來了!”香菱夫人微笑著衝夏軒點點頭,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怔住,卻也沒多嘴問些什麽。轉頭看了看那名男子,不由得心中一稟,趕緊低頭走出了前廳。


    夏軒半響才點點頭,向四周望去,才猛然發覺人早已經走空了,隻剩下那名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


    咳咳……夏軒清了清了喉嚨,扯著僵硬的臉皮,硬是擠出一個笑臉,拱手說道:“不知道兄台今日拜訪,有何指教?”


    男子被剛才那奇異的感覺震了一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夏軒,忽然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見對方仍舊笑看著自己,僵著臉點了點頭,恭敬地說道:“在下塗白,鹹陽人士,來此是為尋找一位……故人。沒想到昨日喝醉酒,得公子恩惠,今日特來拜謝!”


    夏軒平靜的臉上忽然僵了一下,聽著那沙啞的嗓音不複往日的洪亮,不由得鼻頭一酸,險些流下淚來。趕忙用袖子遮了遮,這才滿臉堆笑的說道:“兄台客氣了,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也是見兄台氣宇不凡,才心生敬佩,是以見兄台有難,才幫了一把罷了!沒什麽謝不謝的。”


    塗白點了點頭,伸手自懷間模出一塊金元寶,輕悄悄的放在桌子上,“這是昨日打壞東西的賠償和住宿的費用。”


    夏軒看著那手,忽然覺得心中一陣難言的哽咽,趕緊上前說道:“兄台真是太客氣了,不過一點費用,還請兄台快收起來吧!”


    塗白揮揮手,平淡的說道:“這不僅僅是一點費用,而是我要住在這裏的錢。既然夏公子幫了我,我塗白也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塗白不才還有些身手,見夏公子家中沒有護院,我就自告奮勇的留下來幫你看家護院吧!”


    啊?!夏軒驚呆了!


    這算什麽事兒?還有上趕著給人看家護院的?


    他忽然覺得從那日之後他的運氣就忒差了起來,先是碰上一個以身相許的奇怪女子,又碰上一個硬賴上來的神經病。


    “既然夏公子沒意見,那我就留下來了!”塗白自說自話,看劉一站在門外,直接走過去,拎著他的衣服領子說道,“給我找間住的房間!”


    不是,不是這人是誰啊?他家老爺都沒發話,這家夥怎麽就自己動手了呢?


    “站住!”夏軒尖銳地叫了一聲,塗白猛地頓住腳步,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迴頭看向臉色不善的夏軒。


    “咳咳……”夏軒看著塗白探尋的神色,猛然覺得自己有點太大驚小怪了,趕緊咳嗽幾聲,訕訕的說道,“塗白公子,我家不需要護院,夏某自認為在蘇州一帶人緣還不錯,至今為止還沒得罪過什麽人非要找上家門的。還請您另謀高就吧!”


    塗白聽他說完,一動未動,隻是眼神中閃過一絲不信。


    夏軒心頭一急,接著說道:“蘇州知府大人和我也算是故交,有他撐腰,我還不怕誰來,……”


    正說著,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叫喊聲,有男人的怒吼,有女子的尖叫,和盈盈的哭泣聲。


    看門的小廝慌裏慌張的跑進來,一看到夏軒,就趕緊說道:“老爺,老爺,不好了,有人在前門搗亂!”


    額……夏軒隻覺得頭頂一陣烏鴉飛過,尷尬的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塗白一眼,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一看之下,不由得怒從心生,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原來正是令狐公子令狐勃帶著十幾個護院,領著一個老婆子和那個狐媚女子堵在自家的大門口。


    那老婆子見他出來,猛地撲上來就要抓他的衣服領子,夏軒一躲,老婆子撲了個空。當即坐在地上撒潑耍賴,“你這個挨千刀的登徒子,睡了我家姑娘,還跟沒事人似地,你讓她今後可怎麽活呀……”


    那狐媚女子一聽這話,撇著嘴就低頭哭了起來。


    令狐勃一副老神在在,看好戲的嘴臉。


    夏軒心裏一怒,想到,老子睡也不會睡這樣的,再說了,他也得能睡啊!


    正當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夏夫人言香菱走了出來,一看這情況,也黑了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夏軒,上前就要扶起那老婆子。


    “老人家,有話好好說,到底是怎麽迴事?有夫人我給你做主,什麽都不用怕!”言香菱本身是個及其溫柔的女子,遇上這種事也沒想過什麽陰謀詭計的,隻是覺得該息事寧人。


    隻可惜,對方可不那麽想,當即撒起潑來,險些將言香菱拽個跟頭。好在佳音扶了她一把,這才狼狽的站直了身子。


    “香菱,你們先進去,這事不簡單!”夏軒安慰著說道。


    言香菱也覺出事態的嚴重,她是個識大體的女人,剛才那一下早已經把那些僥幸趕的一幹二淨。她深知夏軒的手段,當即也不拖拉領著佳音和女眷們走了。


    坐在地上的老婆子一愣,湧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憋了迴去,怪不得人都說夏府是個享樂的天堂,如今一見這大夫人如此良善聽話,哪還有不和氣的地方?


    當即就覺得自己那一腔子的奇招怪招無處發泄了,像是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連個迴音都沒有。


    夏軒迴過頭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眾人,心中一陣得意,卻故作冷著臉說道:“令狐公子這是什麽意思?你家老爺子剛剛擺宴給我道歉,怎麽才迴來,您就跟著來找麻煩?難道是剛才酒宴上的話都是匡我的?”


    “哼,夏三爺真會說笑,我爹他老人家特地擺下酒宴給你道歉,你可倒好趁著換衣服的空擋,將我家的丫鬟糟蹋了。她可是下個月就要被提為姨娘的,被你一攪合,我爹豈不是戴上了一頂綠帽子?”令狐勃也不是省油的燈,開口就將人往死角逼。


    這跑到人家的家裏胡攪亂搞的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所為,這令狐勃是打算好了來敗壞他的名聲的嗎?可偏偏他有苦說不出,有證據也不好拿出來啊!夏軒氣惱的想著。


    令狐勃笑得十分陰險,他像是知道夏軒拿不出證據,叫得更歡快了。


    正在這時,一把洪亮的聲音猛地響起,“不過是一個丫鬟,別說我們老爺沒睡,就是睡了又怎麽樣?”


    眾人望去,正看見一個壯碩的男子從門內走了出來,長身玉立,氣勢不凡。令狐勃的囂張氣焰當即就矮了半截,可是又想想今日可是占盡了上峰,管他什麽人,還能救得了夏軒不成?


    他們父子倆可都看上那個小美人了,若不是被夏軒半路截走,可有得玩呢?現在人財兩空,那小賤人迴了老窩,想要再引出來可就難了。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夏軒,他要是不把這口惡氣出來心裏總是不舒服。


    “這叫婬luan他人後院,我們去知府大堂走一圈!論個公道!”令狐勃梗著脖子吼道。


    “等一下,我想問問令狐公子,您是當場抓住我家老爺了嗎?”塗白一人擋在眾人前麵,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令狐勃一抬腦袋,冷冷的說道:“我要是當場抓住還能讓他跑迴來嗎?”


    “那就沒當場抓住嘍?”塗白問道。


    “是!”令狐勃沒好氣的迴道。


    “既然如此,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家老爺糟蹋了這個丫鬟?”塗白猛地抬高聲音說道。


    “這,這是,這丫頭自己承認的……”令狐勃有些心虛的說道。


    “哼,你剛才也說了下個月這丫頭要被提為姨娘了。據我所知,令狐老爺長得實在不敢恭維,與我們老爺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更何況令狐老爺已經十四個妻妾了,年齡已經到了垂暮之年,還天天想著糟蹋小姑娘,說他是個老**還差不多!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會心甘情願的跟著他就怪了!”塗白說的無比狠毒,卻也是實情。


    令狐勃被人當眾侮辱了父親,不怒才叫怪了。當即命人將塗白抓起來。隻可惜塗白三下五除二就將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看的整個夏府以及眾人目瞪口呆,特別是劉一這個夏府的管家,早就想找個好身手的護院,此時看著塗白就跟看見一塊金燦燦的大元寶似的。


    塗白就是要激怒令狐勃,讓他方寸大亂,不管他是來幹什麽的?隻要動了手,百姓就會認為他是尋釁挑事。再加上兩家的名聲更是相差十萬八千裏,百姓們打從心眼裏向著夏軒。


    看著令狐勃挨打,當即一邊倒的指責。


    令狐勃心中自然不分,想要找麻煩,卻被人打個嘴啃泥,裏子麵子都丟光了。可偏偏死賴著不肯走。


    塗白也幹脆利落,直接關了大門,一聲令下,“放狗!”


    外麵立刻響起一陣鬼哭狼嚎,不稍片刻就安安靜靜的了。


    就這樣,塗白心安理得在夏府住下了。


    過後,肖洪辰聽說這樣的趣事,笑的前仰後合,直說夏軒找了一個厲害的護院。楊文熙也樂得看夏軒吃癟的模樣,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三個人在肖家的院子裏釣魚賞景,談笑言言,十分歡快。


    今日肖瓔珞不在家,夏軒也樂得清靜,否則他還真不敢來肖家。


    玩得正熱鬧,一個小丫鬟過來請安。


    “二少爺,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小丫鬟恭恭敬敬的說道,偷眼看了一眼夏軒,立刻羞紅了一張臉,心道,怪不得三小姐心心念念著這位夏公子,真是越看越耐看,簡直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隻可惜那額頭的疤痕若是不在的話,會更讓人炫目吧!


    楊文熙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小丫鬟,不著痕跡的擋在了夏軒的身前。


    肖洪辰一怒,惡狠狠地瞪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渾身一顫,嚇的再也不敢看。


    這楊公子和二少爺怎麽對夏公子這麽緊張?雖是心中疑惑,卻也不敢說出來。


    三個人吃罷了午飯,欣賞了一會肖洪辰剛得的畫作,便各自尋了地方睡午覺。


    “夏公子,我們老爺書房有請!”一個大丫鬟忽然輕聲對夏軒說道。邊上的肖洪辰一愣,臉上立刻著急起來。


    “我爹今日在家嗎?他不是一早就出門了嗎?”肖洪辰疑惑的說道。


    “迴少爺,老爺剛迴來,聽聞夏公子在府中做客,便令奴婢來請!”大丫鬟說的平靜,不像是作假。


    “這,……”肖洪辰暗一思量,忽然想起自己的妹妹,心中一緊,接著說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少爺,老爺要求隻見夏公子一人!”大丫鬟慌忙說道。


    啊?!這更坐實了是關於肖瓔珞的事情,肖洪辰心中擔憂父親會把事情怪在夏軒的身上,卻也不敢真的跟去,一時間臉色有些為難。


    “沒關係,我去去就來,想來肖伯父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把我怎麽樣的!”夏軒說著,跟在大丫鬟的身後走了。


    夏軒跟著大丫鬟東拐西拐的,轉有些暈頭轉向,可是心中卻越加疑惑,總覺得這條路不像是去肖老爺的方向。


    他猛地停住腳步,詫異的看著那個低頭猛走的大丫鬟,“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啊?!沒有啊!”大丫鬟不經意間流露的慌亂被夏軒捉著個正著,當即轉身就要走。卻被大丫鬟一把抱住,險些摔倒。


    夏軒一驚,知道自己中了圈套,當即就要喊人前來。


    “你喊啊,有本事你就把全府的人都喊來,看看你是怎麽非禮肖家三小姐的!”一道清脆刁蠻的聲音響起,夏軒捧住頭哀嚎一聲,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肖瓔珞長得粉麵桃腮,小巧玲瓏,身材凹凸有致,一笑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個多麽溫柔可愛的女子呢,可隻有相熟的人才知道,這小丫頭刁蠻任性,不服管教,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像今天這樣,在自己家的後花園子裏,當著下人的麵非禮一個男子,絕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哼!今天被我抓住了,看你還往哪裏跑?”肖瓔珞伸出白皙的小手,模了模夏軒的俊臉,隻覺得手指尖都滾燙起來,可偏偏又舍不得放開。


    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生米煮成熟飯,看這家夥還往哪裏跑?


    夏軒看著肖瓔珞掛滿陰謀冷笑的小臉,心頭一震惡寒,心道不會被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生吞活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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