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他迴到這裏到現在這短短的十幾個小時,方方麵麵,那種似乎要將他從這個地方完全剔除的感覺越來越濃。


    放眼整個屋子,全部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生活的氣息,如果不是因為那條狗,還能讓他看到一些屬於他的痕跡,整棟別墅,以後是不是就真的是她一個人的天下了。


    從拖鞋,洗漱用品,到餐具……


    至於他為什麽連一個吃飯的盤子都記得這麽清楚?


    不得不清楚。


    當初這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是她準備的,所有的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


    款式一樣,品牌一樣,圖案一樣,除了顏色或者一些小細節上的區別來分辨是她的還是他的。


    而她剛剛端著的盤子花紋跟她現在用的一樣,他是藍色的,她是粉色的。


    這些東西他一開始見到甚至嗤之以鼻,但是視覺上的留下的印象卻太過深刻,以至於現在,明明是成雙成對的東西隻留下了她一個人的,驟然少了一半,感覺太明顯。


    許清知倒是沒想那麽多,當初看著來氣,就都扔了。


    誰知道他突然襲擊,來這麽一下。


    她緩緩吃了一口三明治,盯著黎墨的盤子,頓了幾秒,才緩緩道:


    “你的餐具……我以前不小心磕掉了一個豁口……”


    “真是一個好借口。”


    黎墨冷冷看了她一眼,更是諷刺地打斷了她的話。


    許清知頓住,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看來你自己一個人過的很愜意,倒是我不識抬舉打擾了。”


    許清知放下刀叉,一臉冷漠地撐著桌子的邊緣站起了身,隔著餐桌,她平淡冷靜地看著他。


    “東西的確是我扔的,因為我每次看到它們,都覺得我自己是有多悲哀,多可笑。你有你的堅持,你有你的驕傲,你甚至有太多不可逆的思想,認為跟我結婚毀了你的人生,你這樣想,別人這樣說,可我卻不能也這樣覺得。


    如果我連我自己都要否認,我不僅對不起我自己,更對不起我肚子裏的孩子。


    黎墨,你以為,我因為孩子跟你結婚,隻是捆綁了你的人生嗎?我也同樣把我自己的人生拿出來擺在了你麵前!


    你覺得你的東西被扔了覺得憤怒覺得委屈,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每天迴到這個家,任何地方,任何角落都是你的東西是什麽感受?又或者你可以再想想,你把我自己一個人扔在這個房子裏不聞不問,你這幾個月,又在想什麽呢?你的心裏,哪怕你的行程規劃中,我又到底占了幾分之幾?”


    許清知的雙手緊緊握著餐桌的邊緣,抑製著心中不斷湧出來的悲傷,再次淡淡道:


    “黎墨,我嫁給你不是讓你來這樣羞辱我的。”


    黎墨許久沒有說話,靜靜盯著她。


    良久良久,他才有緩緩開口,“我給過你機會。孩子是你執意要留下的,嫁進黎家也是你執意堅持。當初嫁進來就該知道,你即將麵對的是怎樣一段婚姻。你現在跟我說你有多可憐多委屈,許清知,你也想想,你有什麽資格說這些?你以為是誰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是我。”


    許清知閉了閉眼睛,苦笑,心中一片澀然。


    黎墨的心沒來由的一緊、


    因為她的不否認。


    等到她緩緩張開眼睛,似乎想要再說什麽的時候,他卻轉身離開。


    “你知道就好。你有骨氣,有尊嚴,就別在我麵前賣慘裝委屈。別抱太大期望,我最不可能做的,就是去成全別人。”


    話音落下,別墅的門打開又關上。


    偌大的房子再次陷入死寂。


    成全別人……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明明知道她對他的感情,明明知道她對他有期待,卻還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麽?


    因為跟她在一起,對他來說,隻是他成全她、


    許清知在原地站了半天,才又緩緩坐下,拿起刀叉,繼續吃她沒有吃完的早餐。


    除了這個她還能幹什麽呢?


    追出去跟他道歉,求他不要走?


    求他給她一次機會,讓他們試一試?


    她的尊嚴還不允許她去做那種事情。


    失望從一開始就有,一直有也就習慣了,所以現在,她除了很冷靜地去麵對失望,什麽也不能做。


    他今天的話,無情決絕地讓她真的想要開口說放棄。


    實際上她也即將脫口而出,然而黎墨卻沒有給她機會。


    也就是那麽一瞬間而已,那一瞬間沒有說出來,她便再也……舍不得說了。


    從畢業開始,他們兩個人,別居兩城,事業上也沒有交集。


    如果不是太難得,她最後不會因為孩子而毅然決然地選擇嫁給他。


    她想要爭取自己的愛情,不想要自己的人生留有遺憾。


    現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怎麽可能輕易說出那句話。


    一旦她說了,那麽她和黎墨,就真的……徹底完了。


    徹徹底底沒有任何交集,比陌生人還不如。


    她怎麽……怎麽舍得?


    三明治摻著酸澀一點點吃完,許清知神色淡然,站起身,連帶著黎墨那份未動的早餐也一並收拾了。


    占有欲不是男人的專屬。


    就再等等……就這麽先耗著……


    最起碼,他的妻子是她。


    最起碼,黎太太不可能再是別人。


    上樓去收拾房間,順便也將黎墨昨晚睡過的客臥清理了一遍。


    剛剛穿的家居服還扔在床上,床上的被子也沒好到哪裏去。


    而在床邊的地上,還有一堆品牌服裝的袋子。


    她頓了頓,走過去看了看,裏麵都是他尺寸的西裝和家居服,甚至還有貼身衣物。


    這麽多,顯然是打算留在這裏的。


    許清知心微微動了動,隨後卻又苦笑一聲。


    也顯然,剛剛他們之間的一場口角,他這些東西,又要變成擺設了。


    但她還是將衣服拎出來,一件件擺放到了衣櫃裏。


    收拾完這些,時間也已經九點多了,給小金毛準備好了吃喝,拿著車鑰匙出門,直奔公司。


    她也不能為了黎墨,停下自己的腳步。


    最起碼……


    在不確定的以後,她可以給她的兒子一個確定的未來。


    為了兒子奮鬥,加油啊,許清知!


    在停車場停留了好久,她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暗自鼓勵自己一把,才揚起笑臉,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在外,永遠是一副精神滿滿,意氣風發的模樣。


    一身幹練簡單的職業裝,搭配一雙黑色的小平跟皮鞋,盡管挺著肚子已顯孕態,還是步步生風。


    “許總好。”


    “許總好。”


    “許總好……”


    還好她還有這個公司,可以分散她那些糟心的兒女情長。


    晚上黎墨到底是沒有迴來,接下來連續好幾天,都未曾見到過他。


    而她的生活,也依舊有條不紊。


    有了小moon,她發現她的生活,似乎好過了不少。


    公司裏的員工雖然對她的事情很八卦,但是時間久了,便從習慣到忘卻了。


    實際上不隻是他們,就連所有人,都漸漸忘卻了她。


    忘了她是容城黎家的少奶奶,忘了她卑鄙地得來的婚姻、


    她跟黎墨,前幾天的那唯一一次交集,在所有人的記憶裏都不可能存在、


    他們兩個人,卻都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已然獨自過著彼此的生活。


    許清知有些理解,為什麽繁星在懷孕期間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都沒有讓自己有任何閃失。


    讓情緒影響到孩子。


    那種情緒的轉換,她現在已經爐火純青。


    過兩天該去體檢了。


    而今天,楚亦到容城,這位顯然是尊大佛,必然是她去機場親自接他。


    礙於楚亦的起床困難症,助理特意給他定了十點多的機票,還提前在前一晚上定了距離機場最近的酒店、


    這樣楚亦完全可以九點起床,簡單熟悉一下,便可以直奔機場,不耽誤事兒。


    兩個多消失的航程,正好中午。


    許清知難得空著肚子在等楚亦,趕上午餐的點兒,順帶請一頓午餐是毋庸置疑的。


    黎墨的粉絲早就在接機口等她,許清知怕粉絲們亂動不小心碰到自己,早就跟黎墨打好了招唿,在地下停車場等著他。


    楚亦免不了被粉絲圍堵了一會兒,助理正在跟粉絲周旋,他乘機便獨自乘電梯到b3,準確找到許清知停車的位置,打開車門直接坐到了副駕駛上、


    之後就把頭上的帽子摘掉,扔到了後車座上,隨意扒拉了幾下頭發,一張俊帥又放蕩不羈的美男便淋漓盡致地呈現在了眼前。


    許清知難免多看了他兩眼。


    就這顏值,已經不是老天爺賞飯吃了,而是捧著碗追著喂飯吃啊。


    而且人家還有實力,楚亦不火,天理難容啊。


    楚亦轉頭看她,“看什麽看?!”


    許清知挑挑眉,“我在想你這張臉到底能給我掙多少錢?”


    楚亦係上安全帶,“我的代言費是不是少了點兒?”


    許清知當即踩了油門兒。


    “新品代言,難道不給加點兒?”


    許清知抿緊了唇,“不給。”


    “ok,我單方麵毀約。”


    “那是要違約金的!”


    楚亦哼笑一聲,“你覺得我卻那點兒錢嗎?”


    許清知嘔血,“……不缺錢你跟我計較那點兒代言費!我要跟繁星告狀,就說你欺負我!”


    楚亦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女人……打小就愛打小報告的生物,沒想到一把年紀還是改不了這個臭毛病。”


    許清知:“……”


    這家夥,聽這口氣,估計小時候也沒少被人打小報告告他!


    現在都留心理陰影了。


    “餓了,吃什麽?”


    楚亦也沒將這個沒什麽發展又沒意義的玩笑繼續下去,靠在座位上,一身散漫。


    “放心吧,已經定好了餐廳。”


    “還算有點兒眼力價。”


    “你的戲拍完了?”


    “嗯,差不多吧……”


    兩個人一路閑聊,不知不覺便到了餐廳。


    為了配得上楚亦國際影帝的身份,許清知定的自然是容城最好的餐廳。


    楚亦滿意的點點頭,“嗯,誠意十足。”


    “必須的。”


    許清知笑了笑,兩個人下了車,直接走了進去。


    楚亦在機場稍微耽誤了一點時間,來這裏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用晚餐開始離開。


    許清知到前台確認包廂,當聽到她報上自己的名字時,前台幾個服務生都抬頭看向了她,眼神都有些莫名其妙。


    眉心皺起,她冷聲問:“怎麽?”


    “啊,沒……沒什麽,我們馬上帶您去包廂。”


    前台人員說著,眼睛卻瞥向了許清知身旁吃站著的楚亦身上。


    楚亦一身品牌休閑服,帶著一隻黑色沿帽,微低著頭,看不清他長什麽樣子。


    但是渾身的高貴氣質卻是溢於言表。


    不動聲色地收迴視線,有服務員馬上來到他們麵前,引著他們走向定的包廂位置。


    許清知和楚亦跟在身後並排走著,楚亦雙手插兜,看了一眼前麵的服務員,冷笑一聲。


    “許清知,你是不是快要被你老公甩了?”


    許清知臉色一沉,“……怎麽突然說這個?”


    “我也沒有聽說你在容城有什麽作為,公司雖然做的風聲水起,但是噱頭還是在沈繁星身上。你說你有什麽本事能讓隨隨便便一個人都知道你的?”


    “在容城,雖然你許清知什麽都不是,但是你老公卻是無人不知曉,你能名揚容城,除了你老公‘拉’你一把,你覺得還有可能是誰?”


    許清知臉色冷漠,“你到底想說什麽?”


    楚亦冷笑一聲,“你問誰呢?不如問問你老公到底做了什麽吧?”


    黎墨做了什麽?


    他能做什麽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


    如果真如楚亦說的一樣,那麽現在網上早已經沸沸揚揚了,又怎麽可能這麽安靜呢?


    然而,她剛剛想要去否定楚亦的猜測,她的腳步卻漸漸停了下來。


    楚亦也駐足看她,笑道:“怎麽,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許清知沒迴答他,視線卻看著前麵的某處。


    他順著視線看了過去。


    “這裏的味道真的不錯,我想念了很久,今天終於吃到了。”


    對麵響起的是一道溫柔的女聲,簡單的牛仔褲,藍色v領毛衣,手腕上正掛著一件米色羽絨服,側仰著頭淡笑著看著從包廂門口出來的男人。


    “嗯,新出的菜品水平也還在。”


    男人淡漠低醇的聲音,是許清知在熟悉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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