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淩的‘不’字,說得很輕,如同老呂說的‘宮’字一樣,幾乎為不可聞。


    但不同的是,老呂並沒有聽到林淩的那個‘不’字,而林淩卻將這個‘宮’字,聽得一清二楚!


    清楚得天崩地裂,海浪咆哮。


    “宮勝海!除了他,還有誰?!”林淩咬住了下唇,緩緩地將懷裏那個已然沒有氣息的身子,抱得深深,深深。


    白念焦急地站在火場之外,那圈如同火蛇纏繞的兇焰,如盤亙在清泉上的惡魔,用它焚毀一切希望的熱浪,劃破天穹,張牙舞爪。


    滔天的火海裏,白念進而不得,卻偏偏看到了一個微小的黑影。就是這個那麽毫不起眼的影子,安靜地行走在梵天的烈火裏,寂靜得讓人心痛和窒息,更讓人驚訝的是,那些火焰卻無法對他造成一絲傷害。


    林淩的手裏,抱著一個瘦弱身體,一步一步,離開了滾滾的高溫。


    身後的火蛇,在噴吐出最後一絲火舌之後,失去了最後的兇猛,頃然轟塌,揚起了滾滾濃煙和陣陣黑塵,焚燒著剛好入夜的天幕。


    旭學的學子和老師們都停下了步伐,望著未來將不複存在的養雲閣,駐足興歎。


    那些原本被林淩打趴在地上的官兵們依然哀鴻遍野。引來了越來越多的官兵和一些身穿道服的男子陸陸續續趕了過來。


    焦木落水,傳來嘶嘶的作響,票蕩起滾滾白煙,像是靈魂,帶著無數智慧先哲的意誌,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最後一道離開的痕跡。


    周圍的官兵和楓華派的弟子越聚越多,將白念團團圍住,卻沒有人理會,那個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的人影。


    “白念?沒想到你還有這個膽子,居然敢毆打官家?”一名楓華派的弟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趾高氣昂,麵黃肌瘦,雙眼凹陷,顯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模樣。


    “李懷?楓華派好歹也算得上是洛河城內名望最高的修仙門派,你卻無心問道,為這些勞心費神,難怪過了這麽久,修為依舊在入脈境界,原來早就做了別人的走狗!”白念毫不留情地說道。


    “白念,你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一隻被人掃地出門的喪家之犬罷了。”李懷混濁的眼中透出一絲陰狠道,“白念出手行兇,疑為叛軍,意圖謀反!來人!給我把他拿下!”


    “是!大人!”


    李懷追隨宮雲洛,又身為楓華派弟子,早已是洛河城巡防隊裏的頭把交椅,同時又有楓華派在背後支持,這支隊伍之中同時擁有近十名的入脈高手。


    隨著李懷一聲令下,十名入脈前期的高手已經將白念團團圍住,周圍的士兵們手中弓弩按弦,隨時等候命令發射。


    白念目光肅然,彎下了身,將一顆野草叼在了嘴裏,半弓著身子。黑夜裏,如同一隻隨時撲殺的獵豹,睜開了眼眸。


    “上!”


    刹那之間,火弩紛飛!如漫天火舌,從天而降。白芒閃動,如靈蛇飛舞,沿著極為詭異的軌道從白念的四麵八方襲來!


    楓華派的殺敵劍陣,‘白雪皚皚’!


    劍影如飄雪,紛紛揚揚,無處不在,無處可避。


    白念爆喝一聲,身形如電,頃刻間消失在黑夜之中。當他再次出現,已經出現在了其中一名楓華派弟子的身前。


    “風字拳!”那名弟子先是一慌,但立刻作出了反應。


    滾滾靈力化作風陣,將白念原本如同炮彈般的拳頭擋在了身前。


    白念的拳頭如同落在了一團棉花之中,根本無力可施!


    劍光如影隨形,乘著這片刻的停頓,已然在白念的身上劃開了數到白痕。


    若不是白念的練體強悍,怕是早就見血飆紅。


    “蒼痕派果然是蒼痕派,一隻喪家之犬,竟然也有這樣的練體實力!”李懷心中暗驚,眼中兇光畢露,“白念造反拒捕,當場擊殺!格殺勿論!”


    劍光洶湧,將整個包圍圈越圍越小,白念握了握身後腰間的那病鐵錘,終於還是放了開來,以極限的姿態,靈活地閃避開了每一道劍光。


    但隨著包圍圈的不斷縮小,劍光越發密集,留給白念閃躲的空間也越發狹小起來。


    那些避無可避的劍光,在白念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雖然不致命,但躲得慢了必然也會受傷。


    “白念,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十柄鐵劍淩空飛旋,留給白念的隻有不到三步方圓的空間。


    白念的手依然沒有去握身後的鐵錘,額上慢慢冒出了絲絲冷汗,高大的身材在這些楓華派弟子中顯得異樣的高大。


    “殺!”李懷一聲令下,十柄鐵劍應聲而下!


    但原本血濺當場的場景卻並沒有出現,隻聽得一聲巨響,十柄鐵劍落在了一塊硬木之上!


    而這塊硬木已經沒有停下下墜之勢,硬生生地砸在了它下墜方向的那名楓華派弟子的身上!


    “啊!!”一聲驚恐的尖叫聲還來不及收聲,鮮血便已然流淌在了地上。


    一個如同地獄裏爬出的聲音,在他們的心中轟然炸響:“你們,全都要陪葬!”


    一個稚嫩的麵孔出現在了白念的身前,他的手上抱著一個已經毫無生氣的身體。


    “老呂,他……”白念愣住了,不敢相信地接過了老呂的身體,虎目顫抖,就連聲音也哽咽住了,“我明明都已經準備好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哼!看來又有一個同黨出現了。”李懷並沒有理會剛剛才死去的同門,反而更加陰冷地盯住了剛剛出現的林淩。


    “我問你們,這把火,是誰放的?”林淩的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反倒是居高臨下的審問,如上位者與生俱來的霸道。


    在場的所有楓華派弟子微微一愣,看向了李懷,身後的那些士兵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


    李懷心中肉跳,明明不過是練體模樣的小鬼,為什麽會有這種可怕的氣勢?


    “呂文安私通叛軍,死有餘辜。宮城主有令,所有救呂文安的人一並視為叛軍同黨,你二人皆為呂文安黨羽,格殺勿論!”


    “有何證據?”林淩問道。


    “證據?!”李懷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般道,“在這洛河城裏,宮城主說的話就是證據!”


    “給我殺了他們!”李懷眼皮微跳,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臉龐稚嫩的年輕人麵前,他總有一種被壓迫著,抬不起頭的感覺。


    隻要他存在一息,這種壓迫感便增加一分,殺了他!是李懷此刻唯一想要的解脫!


    十柄劍光已然瞄準了林淩,白念剛想提醒,卻被林淩的一個眼神堵了迴去。


    不同於白念,林淩的步子很慢,慢到讓人覺得他如同閑庭信步,隻是他的方向,卻是走向李懷。


    每走一步,李懷的心跳便快上幾拍。


    那一步步沉重的腳步,像是狠狠地他在他的心髒上一般,讓他幾欲窒息。


    “快,快!給我殺了他!”李懷急道。


    十柄鐵劍瞬間襲來,林淩的身子忽然動了起來,比之白念毫不遜色,更似乎快上了一些。


    一名楓華派弟子擋在了林淩與李懷的中間,同樣的,林淩出拳而擊。


    “風字拳!”那名弟子自信出拳,熟悉而精妙風陣在他的麵前猛然出現,他知道,林淩這一拳必然沒有辦法穿過自己引以為傲的門派絕學。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放大了無數倍,而後迅速縮小。


    林淩的拳頭沒有一絲一毫的阻礙,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胸口,他引以為傲的絕學,在林淩的麵前如同一張薄紙般,被輕易撕碎!


    鮮血飛去,這名弟子如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落在了遠處,那些鐵劍同樣沒有刺中林淩的身體。


    風字拳,早在一年前,林淩就已然掌握,當時林淩的靈力不夠,隻能破陣而不能毀陣。但今非昔比,此刻的林淩,已經擁有足以碾壓他們的實力。


    風字拳?不過是一群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的瘋子!


    林淩的身子依舊沒有停下腳步,一個健步已經來到了李懷的身前。


    入脈中期的李懷雖亂不驚,身子暴退,一身金銀玉器憑空作響。


    “小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一拳破了風字拳,還能打倒他已經入脈前期的師弟,麵前的這個人,不得不讓李懷重視,“隻要宮城主一聲令下,我立刻讓你家破人亡!生生世世為奴!但隻要現在你肯投降,我會為你說說好話,你還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李懷的眼珠像是蕩開的秋千一般,轉而對林淩慷慨笑道,“不過,你必須付出一條腿的代價來。”


    熟悉的話語,如同一年的熟悉的場景,林淩冷笑道:“小時候有條野狗想要咬我的腿,最後它成了我和奶奶的晚餐。”


    李懷眉頭一皺,氣得渾身發抖,金銀玉器因為顫抖而叮當作響。他有些猶豫,更有些不解,這句話,似乎從前在哪裏聽過。


    “今天,你就作那條狗!”林淩雙拳緊握,老呂的死在他的心中根本無處宣泄。


    如爆發的火山,在這一刻噴薄而出!


    林淩的拳頭,如炮彈狠狠地砸去。


    李懷祭出長劍,厲嘯一聲,揮劍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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