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呂微微一愣,歎息道:“兵荒馬亂,苦的,永遠是我們這些百姓。林淩,你有不世之材,將來必然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可能,我老呂真心希望你,能為結束這混亂獻上一份自己的力,也算是給村裏人,給你奶奶一個交代了。”


    林淩沉吟片刻問道:“老呂,我從小就在山裏長大,隻知道大秦有一個皇帝,這些年到底是為什麽總有戰事發生?”


    老呂渾濁的目光微微晃動,左右看了看,將林淩拉到了二樓的房間裏。


    昏黃的油燈將原本即將被黑夜吞噬的房間帶來了淡淡的幽光,兩人靠坐在林淩房間裏的書桌邊上,老呂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如今大秦皇帝年事已高,已經到了垂暮之年,先前又尚未立太子之位。邊疆妖族神川國和北方魔族聖明國乘機時時騷擾,以探我大秦國的底蘊,邊疆戰事苦不堪言。”


    “這秦皇為什麽之前不立太子?”林淩壓低了聲音出聲詢問,猛然想起上午與胡乾對陣時,有人稱他是能夠與太子比肩的陣法奇才。


    “這就說來話長了。秦皇膝下共有三名皇子,大皇子秦縱終年征戰沙場,功勳赫赫,將士們皆心中擁戴。但正因為他功高震主,又常年遠離廟堂,朝中眾臣頗為忌憚。雖是親子,就連秦皇陛下也忌憚他三分。”


    “二皇子秦橫,由太傅指導長大,深諳禦人之道。朝中大小事務,皆逃不過他的眼睛,同時對政事和製衡之術頗有手段,朝中眾臣皆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如今秦皇垂暮,許多政事無法親力親為,許多事情都已經交給這二皇子秦橫處理。太子之意幾乎唿之欲出,但大皇子的擁戴者頗為不服,在大皇子的默許下,這也是為什麽頻頻有叛軍出現的原因了。”


    林淩搖頭笑道:“這秦皇真是有意思,兩個孩子,一縱一橫,自然爭鋒相對。當初隻取一人叫秦縱橫豈不是一舉兩得。”


    “世間之事哪有你說的這麽簡單,一個名字就能夠化解?”老呂嗬嗬一笑。


    “那這第三個皇子叫什麽?他就是太子?”林淩認真聆聽的模樣還頗像個聽故事孩子。


    “這三皇子的身份就極為神秘了。大家至今都還不知道他叫什麽,隻知道他是秦皇最為疼愛的孩子,為了讓他遠離皇室內鬥,脫離他兩個兄長的陰影,秦皇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送到了鮮為人知的地界。這一晃就是快十年,等到秦皇如今病危,這才喚迴了三皇子,同時立刻頒布詔書,立三皇子為太子!東宮之戰,由此拉開序幕。”


    林淩沉吟片刻,臉上的神情頗為精彩:“這三皇子剛迴朝中,人心不穩,又無寸功,直接立太子位,犯了廢長立幼的大忌,當真是寸步難行。”


    “你這小白眼狼還真是有些眼光,隻憑我三言兩語就能總結出這麽精辟的結論。”老呂臉上泛起微笑,但又立刻沉了下去,“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啊……眾將不聽,百官難服,太子被二皇子秦橫用計調離京陽城,被流放到邊陲小鎮。同時令眾多士兵喬裝成山中悍匪,去搶奪小鎮,想要趁亂將這太子誅殺當場。”


    “這宮廷之爭當真毫無人性,骨肉兄弟竟然會做到這般地步。”林淩寒心道。


    “誰說不是呢?縱然這二皇子掩飾的極好,但依然被人瞧出了端倪。那秦橫本認為那一次突如其來的‘強盜入侵’本該是一勞永逸,卻不料這位太子這十年時間,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一身本領,召集了不過百名村中壯年,手中隻有鐵杵農具,擺了個陣法,竟然將五百名土匪盡數活捉!更為人稱奇的是,這些村民沒有一人受傷!太子更是從這五百名土匪的口中探出了二皇子的陰謀,從此太子陣法高妙的名聲便名震天下。”


    “以百人之力戰五倍兵力,而且雙方單兵作戰能力懸殊,還是生擒活捉!這該是有厲害的陣法!”林淩有些心馳神往起來。


    胡乾的陣法已經讓他連連稱奇,這太子當真是當世奇才,若是以這樣的戰績想比,那胡乾怕是連給太子提鞋都不配。


    林淩這般想著,但他卻忘了,胡乾的對手是自己。而他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根本就不是一般將帥所能夠比擬的。


    “雖然是大快人心的一次勝利,但卻同樣是讓大秦國陷入全麵混亂的導火.索。大皇子秦縱以弑太子的罪行,名正言順地舉兵而起,討伐秦橫,原本隻是打打鬧鬧的邊疆眾將,聞風而起,加入了秦縱的討伐大軍。邊疆兵起,矛對掌心,神川國和聖明國自然抓住這次機會,大舉入侵。狼煙烽火,就此燃遍秦國大地,人族生存之地,岌岌可危。”


    “這麽說來,倒是這位太子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關係了?”林淩拿起了書桌上的一冊書卷,隨意翻看起來,這應該就是昨晚老呂練字的草稿吧。


    “這太子也是可憐,原本在外逍遙快活,被秦皇一紙召迴,在毫無根基的情況下,腹背受敵。現在內憂外患,還不如當初暗流洶湧時來的太平。秦皇……怕是真的老了吧。”老呂悠悠歎氣。


    林淩冷靜道:“我到不這麽覺得。這秦皇,怕是裏麵最聰明的人了。”


    “嗯?”老呂瞪大了雙眼來了興趣,自剛才林淩展示了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後,老呂對著這個撿來的孩子充滿了好奇,“你有什麽看法?”


    “一縱一橫,明爭暗鬥,長此以往的內耗無異於隱疾無法醫治。倒不如揭開傷疤,挖出毒瘤,這樣才能一勞永逸。秦皇是個治國的明白人,既然不能躲避,就必須將傷口亮出來。”林淩翻看著老呂寫字的手稿,字跡或娟秀或俊逸,倒是有不同的字體,“一山不容二虎,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秦皇將三皇子召迴,立為太子,我看明麵上是為了想念皇子,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成三足鼎立之勢,以保大秦和自己的性命。”


    老呂被林淩的言論震驚,盡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道:“內戰因太子而起,而太子勢單力薄,又怎麽能三足鼎立,保大秦,保秦皇的性命?”


    “按照你所說的來看,大皇子秦縱常年征戰,邊疆將帥為他是從,是為得人和;二皇子身居廟堂,深諳權謀,一眾朝野俯首稱臣,是為得地利;三皇子在秦皇病危,大秦國內憂外患數年的當下,被立為太子,民眾對‘縱橫’兩位皇子的內戰積怨已深,勢必將希望寄托在他二人之外的人身上,隻要太子振臂一唿,必有千萬民眾響應,是為天時。”


    “三位皇子各占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是三足鼎立。三方兵馬雖然摩擦不斷,但終究沒有那一方能夠將對方吞沒。至於南北神川國與聖明國的人馬,自然會審視奪度,偶爾的邊境騷擾會時有發生。但他們絕對不敢大舉進攻,因為他們誰都不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老呂的嘴張得老大,他浸淫教書幾十年,也曾與眾多政客接觸,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像林淩這般,似乎已經將整個局勢看透,分析的嚴絲合縫,讓人越想越接近真相,“為什麽他們不敢,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為什麽不乘內亂,大舉進攻?”


    “因為秦皇還在。”林淩若有所思地將手中的書冊放迴了原來的位置,“三方勢力角力,耗的是秦國自身資源。倘若有外敵入侵,秦皇一聲令下,三方勢力必須毫無條件的言聽計從,共同禦敵。因為大秦這塊蛋糕,他們三個人都還沒有分均,怎麽可能會讓其他人染指。南北兩國沒有必要為了這麽邊疆一塊小地,惹得自己一身騷。他們要做的,就隻需要等。”


    “等到三方角力出了結果,縱然隻剩下一人統領朝野,到那時的兵力與財力必然消耗巨大,彼時若是大舉進攻,大秦國隻有一方兵力,如何能與之爭鋒?所以這盤棋,秦皇才是執棋人呐!”林淩目光深邃,望向窗外漸漸升起的明月,臉上掛起了一絲憂慮。


    老呂渾濁的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敬佩,忽然間對著林淩彎腰一揖,鄭重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聽君一席話,讓老朽眼前豁然開朗!林淩,這亂世正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才能夠終結……”


    林淩並沒有扶起老呂,隻是背著他,歎息道:“老呂,我的命是你救的,你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我之間,就不要說些探聽虛實的話了,你這一拜,我算是受了。隻不過,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效忠的是哪位皇子了嗎?”


    老呂渾身如遭雷擊,半躬的身子一時間不敢抬起,身子頓時僵在了那裏。


    林淩繼續道:“那天聽吳將軍所說,你兒子原是洛河城軍隊,而後又成了叛軍,若不是他曾經戰功赫赫,你也會被連累。這麽看來,你效忠的,怕不是洛河城的主吧。”


    話音未落,養雲閣的大門被砰然敲響。


    “快給老子開門!老呂你這老頭還真不老實,快開門!”林淩記得這聲音,正是昨天來過的黑甲將軍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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