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裏才一俯下身去,便聽得穀主人的口中,長長地唿出了一口氣來。


    一聽得那下唿氣聲,方竹的心更是向下一沉,忙道:“前輩,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因為學武之人,人人可以聽得出,當一個人在這樣的情形下,唿出了那樣的一口長氣,那麽,這口氣,就是這個人一生之中唿出的最後一口氣了。


    所以,方竹才趕緊問她,是不是有什麽遺言。


    穀主人聽了之後,嘴唇動了幾動,看她的樣子,分明是有什麽話要說。


    但是這時,她全身真力已盡,正如一盞油燈,不但燈盞中的油已盡,連燈蕊上的油,也已沒有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如何還講得出聲音來?


    方竹連忙伏下身子去,將耳朵緊貼住穀主人的口部,想聽她究竟有什麽遺言。但是,方竹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隻不過感到一股曖氣,噓了下來,那已是她最後的一口氣了。


    方竹呆了半晌,站了起來。


    穀主人已然死了,她本來一定是還有話要講的,因為她的口還張著,但是她卻不能夠講出來了。


    方竹呆了並沒有多久,忙又轉過頭去。


    關明珠仍然睡在那張石榻之上,麵色也仍然是那樣的蒼白,方竹走近她,低聲道:“明珠,明珠!”可是關明珠卻恍若無聞一樣,仍是一動也不動。


    方竹待要伸手向關明珠的額摸去,但是他才一伸出去,便立時想到,自己才一見到關明珠這等情形,想要伸手去摸她時,被老婆婆厲聲喝止的情形。


    穀主人不準自己碰關明珠,一定有原因的,那麽,自己該不該去碰她呢?


    如果不去碰她,連她的死活也不知道,這又怎麽辦呢?他心中猶豫著,手仍然慢慢地向前,伸了出去,當他的手伸到離關明珠的額頭,還有寸許之"際,隻覺得一股寒意,自關明珠的額頭之上,直逼了出來,令得他不由自主,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


    方竹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要知道方竹在站了起來之後,雖然未曾和什麽人動過手,他也未曾試過自己的功力,但是他卻可以知道,自己此際內功精深,實在已到了極髙的境界,而內功已到了如此極高的境界,居然還會被關明珠額上的寒意,襲得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那麽,她的整個人,都和一塊玄冰一樣,還會有命麽?一想到這一點,方竹伸出去的手,陡地垂了下來,刹那之間,冷汗直淋,張口結舌,再想叫一聲“明珠”,也叫不出來了。因為這一切,全都太意外了!


    他隻當自己進到這裏之後,一定可以看到穀主人正在用心將本身真力,渡入關明珠的體內,而關明珠的功力,也一定已然大進了。可是結果,事實卻不是那樣,而是穀主人死去,他卻得了一身功力,至於關明珠,身子卻變得如此之冷,兇多吉少!


    方竹的身子微微地抖著,過了好久,他才勉力定下了神來。當他定下神來之後,他方始想起,若是關明珠已經死了的話,那一定要自己的手碰到她的身子,才會感到寒冷的。而如今,卻是自己的手,根本未曾碰到她的身子,便有一股寒氣逼了上來,可知那是她體內真氣,仍然在運轉的結果,既然她體內的真氣還在運轉,那就證明她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了!


    方竹想到了這裏,連忙自懷中,取出了一麵小小的銅鏡來,放近關明珠的鼻端,看看她的鼻中,是不是還有氣噴出來。


    他用心看著,隻見銅鏡之上,漸漸有了水氣,可是,水氣卻立時凝成了白花花的霜花,而且,方竹的手指,也感到了極度的寒意,幾乎忍受不住!方竹收迴了銅鏡,心中不禁苦笑。


    他將銅鏡放在關明珠的鼻端,是來試一試關明珠是死是生的。但是這時試了下來,關明珠究竟是死是生,他卻仍然說不上來!


    關明珠的鼻中,有氣唿出來,那麽,她當然是活人,而不是死人。可是,自她鼻中唿出來的氣,卻是如此之寒冷,一碰上了銅鏡,便結成了霜花,那有活人唿出這樣的寒氣來的?


    方竹這時的武功,當然是到了極髙的境界,但是他根本不知道發生在關明珠身上的,是怎麽一迴事情,是以武功再高,他也無從著手。


    唯一令得他心中,比較安慰的,是關明珠麵色雖然蒼白得可怕,簡直就像一塊玄冰雕出來的一樣,但是她臉上的神情,卻十分安詳。


    如果她這時身受十分痛苦的話,那麽,即使她已然昏迷著,她的臉色,也不可能這樣安詳的。


    方竹沒有別的辦法可想,隻好在石榻之旁守著,他足足目不交睫地望了三四個時辰,關明珠仍然是那樣躺著,一動也不動。


    方竹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仍由暗道,向外走了出去,到了山穀中,&地上掘了兩個大土坑,用扁的石塊鋪在坑中先將那個被穀主人喚著“小醜兒”的人葬了,然後才迴到石室之中,再將穀主人的屍體,也運了出來,一牛葬好。


    等到他迴到石室中的時候,又過去兩三個時辰了。


    方竹這時仍未曾和人動過手,但是他卻已經可以知道,自己的武功之高,遠在自己想像之上,因為他在埋葬穀主人和“小醜兒”之際,千來斤的大石決,隨手可以拿得起來,絲毫也不覺得費力!然而,不論怎樣,方竹也不敢匿像自己的武功,可以比得上楚恨楓!


    當他再迴到了石室中之後,他又守在石榻之前,關明珠仍然一動也不動,等到實在疲倦了,他便伏在石榻之上,睡了過去。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是被關明珠一陣呻吟聲,驚醒過來的,也連忙抬起頭來,隻見關明珠的臉色,更加蒼白了,白得幾乎像是透明的一畢,看來更像是一塊冰雕成的了。而她的嘴唇,也是一點血色也沒有,隻不過是兩片淺灰色而已。她仍然雙目緊閉,但是卻看到她口唇顫動,在發出呻吟。


    方竹剛想開口叫她,可是已聽她低聲道:“我……熱……,我……好熱!”


    方竹清清楚楚地聽得關明珠說“我好熱”,而在聽到這三個字之際,方竹已、中的詫異,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因為關明珠的身子,比冰還冷,一碰到便令人打冷戰,如何她反倒叫熱?


    方竹忙問道:“明珠,你究竟怎麽了?”


    關明珠像是根本未曾聽到方竹的話一樣,隻是開始喘起氣來,方竹伸手在她的鼻端一探,自她鼻中噴出來的氣,陰冷無比,幾乎令得他的手指,凍辱麻木!


    方竹心中大是著急,心想她的唿吸、身子,都如此之冷,而她又叫熱,眼分明是內外不調,這是十分危險的情形,自己必須助她真氣運行,令得她本內真氣,陰陽互濟方好。


    方竹一想到這裏,連忙右手伸進關明珠頸後,他是想將關明珠的身子,陝得坐了起來,那麽,他便可以將自己的手心,按在關明珠背後的“靈台穴”上,將自己的功力迫進去,令關明珠的真氣運轉了。可是,當方竹的右手,托住了關明珠的後頸之際,一股寒意,順著他整個手臂,傳了過來,遍布全身,令得他上下兩排牙齒,“咯咯”地打震,幾乎一點力道,也運不上來。;


    好不容易,他勉力聚了些力道,才一將關明珠的頭部,抬起了半尺,便:大吃了一驚!原來關明珠的身子,硬得像一塊冰一樣!


    方竹將她的身子,抬起了半尺,她不是彎腰坐起,而是腳跟在石榻上,


    全身像一塊板一樣,一起被抬了起來,直挺挺地,和僵屍一般。


    方竹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雖然不知那是什麽原故,但是他總可以知道,自己若是再向上抬,那麽,關明珠的身子,將不是坐起,而是站起來,那樣,隻怕對關明珠是有害的!


    而且,就算將她抬得站了起來,自己以手按住她的靈台穴,是不是反而會害了她呢?穀主人不是說過,千萬不能碰她的麽?


    方竹一想到這裏,趕緊又慢慢地將關明珠的身子,放了下來,在石室之中,團團亂轉,他心知關明珠這時,有這種異樣的情形,一定是穀主人給關明珠服食了什麽東西,或是不知道輸了一些什麽怪異的力道,在關明珠的體內,弄得好,對關明珠自然大是有益,如果對策不對,那麽隻怕關明珠……方竹想到這裏,看看石榻上的關明珠,實在不敢向下再多想了。


    他團團轉了好半晌,陡地想起,關明珠究竟為何會這樣子的,自己不知道,但是青帝一定知道的,而且,青帝一定也知道處理的辦法。


    找青帝去!


    這是救關明珠的唯一辦法了。


    當然,他若是去找青帝,就有可能碰上楚恨楓,但如見到了青帝,將關明珠現在的情形,向青帝說明白,叫青帝來救關明珠,不論自己怎樣,都是在所不惜的了!


    他一想到這裏,雖然也不免擔心自己走後,關明珠無人照料,但事實上,就算他在這裏,也根本對關明珠無從照料,實是不容他再猶豫了!


    他吸了一口氣,立時開始行動,出了石室,向死穀之外,疾奔了出去,不一會兒,便穿過了那道峽穀,才一出峽穀,他便看到一株大樹之旁,有人影一閃。


    那人見到了方竹,也自站定。方竹看出那人,十分臉熟,自然是青帝宮中的高手,方竹正想喝令那人,將自己帶到青帝宮去,已聽得那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也出來了麽?還不跟我到青帝宮去,聽憑小主人處置!”


    方竹一聽,便知道那人是楚恨楓派來,在這峽穀外邊監視自己的,自己正要到青帝宮去,也不必多費什麽唇舌了!


    是以他並不出聲,等那人掠到了他的麵前,伸手要向他抓來時,他才搖手道:“不必抓了,我自己會走,反正我也逃不了的。”


    那人道:“你倒識趣得很。”


    方竹並不出聲,隻是冷笑了一下,那人斥道:“你走在前麵。”


    方竹對那人對自己唿來喝去這一點,心中大是惱怒,但是他如今,隻求先到了青帝宮再說,是以並不出聲,那人像是趕牛一樣,不斷在他身後唿喝著,一會兒叫他向左,一會兒叫他向右,穿峽過嶺,足足走了好幾個時辰,才又穿過了一道極長的峽穀,轉過了一道瀑布,來到了一個山穀之中。


    一到了那個山穀中,方竹的心頭,便評評亂跳了起來,他已經看到青帝青帝宮的正門緊閉著,金光閃閃,看來極之莊嚴。一到了青帝宮前,那人便一伸手,抓住了方竹的肩頭,大拇指還按在方竹的“肩井穴”上。


    方竹隻覺得那人的大拇指,雖然按在自己肩頭的穴道上,但是自己的力道,隨時可以將他的拇指彈了開去的,方竹心知是自己的武功,已到了極高的境地之故。但這時他卻並不那樣,隻是被他按著肩,向前推著,走了出去,乘到了邊門之前,立時有人打開了門,迎了出來,一見方竹,便喜道:“啊,[爾找到他了麽?”


    在方竹身後那人道:“是啊。”


    迎出來的那人又道:"好極了,小主人已等了很久了,這一番,你我皆有重賞


    方竹身後的那人“呸”地一聲,道:“是我找到的,關你什麽事?”


    那人怒道:“胡說,不要我報上去麽?”


    他們兩人,竟因為要爭功,而吵了起來,方竹心中急速地轉念著,暗忖自己來青帝宮,是想來見青帝,如今聽他們的口氣,像是隻肯帶自己去見楚展楓一樣,見了楚恨楓,如何還見得到青帝?


    方竹忙道:“且慢,我要去見青帝。”


    在他前麵的那人道:“哼,到了青帝宮中,可由不得你做主了。”


    方竹沉聲道:"我要見青帝,有重要的事情,非見他不可,你們快帶我去見他


    那人怒道:“放屁!”他一麵罵,一麵手揚處,便向方竹的臉上,摑了方竹這時候,並不是不想再忍下去,而是再忍下去,事情隻有更糟糕了!


    他若是再忍下去,隻有給兩個人帶去見楚恨楓的可能,豈不是更糟糕,是以那人一掌向他拍來,他手腕一翻,五指如鉤,向那人的脈門,疾抓而出!


    方竹此際,已非吳下阿蒙,出手何等之快,那人又未曾料到對方居然會旬他出手,突然一呆,手腕一緊,已褲方竹緊緊抓住!i那人既然能在青帝宮中,自然也是武功非同小可的高手,他右手脈門雖錢已被方竹抓住,但左手“唿”地一掌,卻立時向方竹擊來。"方竹的身子一側,這一側,不但避開了那人的一掌,而且順勢一帶,將】


    那人帶得向前跌出兩步,那一掌,本來是向前擊出的,但這時卻變成向方竹背後的那人,疾攻了過去。"


    方竹伸手,那人出掌,這全是電光石火間的事情,在方竹身後的那人並未曾覺察,及至那人一掌攻到,方竹身後那人一呆間,急忙還手,兩“”啪"的一聲,對了一掌,齊聲發喊,方竹右臂一振,將被他抓住的人,向帝宮的正門,直撞了出去!


    那人是被方竹抓住了脈門的,方竹要將他向前拋了出去,他可以說一乂抵抗的餘地也沒有,身不由主地直跌了過去,轟然巨響,正撞在門上。


    另一個人怪叫一聲,道:“好小子,倒有些門道,但想在青帝宮中撒野卻還差著一些!”


    他一麵怪叫,一麵雙掌一錯,揉身直上。一跨出了一步,雙掌翻飛,已然向方竹疾攻了過來,但方竹在拋出那人之後,足尖一點,身子也已向青專宮的正門,斜斜射了出去。


    他這時武功高了,行動之際,稱心如意,“忽”的一聲,身形飛起,已走過了十來級石階,到了正門之前,雙肘後縮,“砰砰”兩聲,撞在門上。


    那向方竹攻出兩掌的人,雙掌一起擊空。


    他剛想再趕過來時,才一撲到石階之前,卻已然停了下來。


    同時,被方竹拋出的那人,也狼狽地爬下了石階,站立著不動。


    方竹一怔間,隻聽得身後的銅門,響起了轟隆之聲,他連忙轉過了身去隻見青帝宮的正門,已打了開來,有八個身形髙大的武士各執金戈,站在"內。接著,便看到青帝,緩緩地從青帝宮內,踱了出來。


    一看到青帝,方竹的心中,不禁大喜,連忙迎了上去。可是他隻跨出]一步,便不禁倒抽了一口氣,隻見在青帝後麵,就跟著楚恨楓。


    楚恨楓一身盛裝,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個手執羽扇盛裝的宮女,看身她當真是公主一樣。


    方竹呆了一呆,仍然繼續向前走,到了青帝的麵前,道:“青帝,我有、事向你說。”


    青帝的麵目平靜,道:“你說好了。”


    方竹向他身後的楚恨楓一指,道:"我要說的事,她不能聽,你叫她離去。


    青帝的麵色,變了一變,向後揮了揮手,道:“你且避開點。”


    楚恨楓十分不願意,努起了嘴,道:“我不去,我偏要聽他講什麽鬼話”青帝沉聲道:“你聽我話。”


    楚恨楓大是憤怒,“嘿”地一聲冷笑,帶著那兩個宮女,轉身便走,她才-


    離去,方竹便道:“前輩,明珠不行了,我也不知道她怎樣,你快去看看她。”


    青帝雙眉微蹙,道:“我怎麽去?”


    泛方竹聽得青帝那樣講法,心中實是又急又怒,他實是想不到,青帝的i名,如此顯赫,武功又如此之高,但卻是一個行事如此猶豫不決,前怕虎月怕狼的討厭人物。他又道:“你隻管去好了,穀主人已然死了!”


    這句話,令得青帝的身子,陡地震動了一下,他一伸手,按在方竹的肩頭上,才一按了下去,又縮了迴來,道:“你,你的功力大進了啊。她……是怎麽死的?”


    方竹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穀主人死了,我也已將她葬好,可是如今明昧一”方竹的話還未講完,青帝已突然道:“別出聲。”


    方竹實在忍無可忍,大聲道:“她快要死了,為什麽我仍然不能出聲?”


    青帝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種人,知道些什麽,你要大唿小叫,盡可到外麵叫去,在青帝宮中,你叫些什麽?”


    方竹當真氣得差點昏了過去,他竭力忍著氣,心想如今關明珠情形奇特,吉兇難卜,自己到青帝宮來,是來求青帝的,何必與他吵架?


    是以他連吞了幾口氣,道:“明珠快死了,不管你認也好,不認也好,她總是你的外孫女,是你女兒的女兒,你難道就忍得下心腸,不去救救她麽?”


    青帝的身子,又震動了一下,像是頗為方竹的話所動,方竹的心中,也剛—喜間’隻聽得青帝又冷冷地道:“她若是真要死了,我也是救她不轉的。”


    方竹一聽,當真是七竅冒煙,恨不得立時揚起手來,狠狠地打青帝兩巴拿!而事實上,他的手也已經揚了起來!


    隻不過他的手揚起了之後,卻未曾打出去,又慢慢地放了下來。他本來想猶算不打,也一定要用最嚴厲的話,來罵個痛快的。可是,他一張口間,又立即想到:自己就算痛痛快快地罵上青帝一頓,對於關明珠又有什麽幫助呢?因為怕楚恨楓,青帝已經明知關明珠是他的外孫女,但是卻又不敢相認,如今明知她有難,也不肯出手,若是自己一罵他,他不是更加可以將自己趕走了麽?


    所以,方竹仍然忍了下來,道:“青帝,你就算自己不肯去,也請告訴探,以明珠現在的情形看來,她是兇還是吉?”


    青帝呆了半晌,總算反問道:“她怎麽樣了?”


    方竹道:“她睡在密室的石榻之上,全身冰冷,一碰到了她的身子,一投寒意,便直襲了過來,她嗬氣成冰,可是,卻又未死。”


    青帝一麵聽,一麵臉色變得十分之凝重,等到方竹講完,他才苦笑了一搖了搖頭。


    一看到青帝的這等神色,方竹心裏便已涼了半截。;


    他的聲音,在不由自主之間,也在微微發抖,道:“怎樣,她怎樣了?”青帝仍然苦笑著,一聲不出,方竹一聲大喝,道:“她怎樣了?”\


    本來,青帝乃是武功極高的高手,可以說是武林的泰鬥,實是沒有人敢又句他這樣大聲唿喝的。可是,青帝的武功雖高,卻一點也沒有高手的風範,


    是以方竹的心中,已是十分看不起他,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之下,竟不由自主,對他大喝起?礎?br />


    青帝抬頭,向方竹望了一眼,也沒有怪方竹,隻是又連連苦笑了幾下,才道:“她睡的那張石榻,乃是北海的寒玉所製的。”


    方竹吃了一驚,北海寒玉,他也多有所聞,寒玉乃是至陰至寒之氣,萬年來,凝聚而成,尋常一握大小的,已是武林至寶,握之練功,吸收玉中的至陰至寒之氣,可以增進功力,而今那麽大的一張石榻,竟全是北海寒所製,那實是難以想像的事!可是,他繼而一想,卻又覺得青帝的話,不一定是真的,他忙搖頭道:“不是罷,據說北海寒玉,陰寒無比,一碰就如同確到冰塊一樣,我曾在石榻上伏住睡著過,並不覺得有什麽寒冷。”


    青帝道:“自然,寒玉中千萬載凝聚陰寒之氣,已全被運絕頂功力,逼進了明珠的體內,所以一”他講到這裏,忽然聽得身後不遠的一根大柱之後,突然傳來了一下聲響,聽來像是一個人受了震動,而衣服發出抖動的聲音。


    青帝立時停住了口,迴頭望去。


    方竹也立即循聲望去,呆了半晌,才聽得青帝喝道:“什麽人,快出來!”


    他連喝了兩聲,才看到柱後,慢慢地轉出了一個人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楚恨楓。


    一看到楚恨楓,青帝的臉色,變了一變,道:“你,你一直未曾離開?仿一直在柱後偷聽,是不是?”


    楚恨楓的麵色,十分蒼白,她點了點頭,動作十分僵硬。這時候,她屆然還能從柱後走出來,還能點頭,那實在是不容易了。


    因為她托詞離開,實際上一直躲在大柱之後,偷聽方竹和青帝兩人的談話。


    她為人十分聰明,已從方竹和青帝的交談之中,聽出是關明珠有了麻煩,方竹請青帝去救她的。楚恨楓聽了,心中是在好笑,心想青帝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假冒的,已將你們兩人趕了出去,你們兩人還來求他,這不是再好笑也沒有了麽?可是,她正在幸災樂禍之際,隻聽得青帝講出了“運絕頂功力,一齊逼進了明珠的體內一”這一句話,楚恨楓在刹那間,如同雷擊一樣,全身皆震了一下,也就是\那一下震動,才發出了一下聲響來的。


    一聽到青帝稱關明珠為“明珠”,楚恨楓乃是何等聰明之人,她立時想到,、為什麽青帝早知自己是假冒的,卻不揭穿,反倒將方竹和關明珠趕了出去呢彳i但這時,她心中亂到了極點,她所想到的隻是自己應該怎麽辦,應該怎樣痛突i流涕地叩頭認錯,暫時先過了關再說!而事實上,就算她不是這樣害怕,這轉亂的話,她也是絕想不到,青帝明知她是假冒的,但是又不敢得罪她,最主要減麵


    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武功已經極髙,而且她有玲瓏雙劍在,連青帝也不是她的敵手!這是一個極大的秘密,也是楚恨楓絕不知道的,所以她的心中,才這樣害怕。而這時,楚恨楓心中害怕,青帝的心,也一樣的在狂跳。


    因為,‘從楚恨楓的神情看來,她當然也知道她假冒的身份已被揭穿了,而這正是青帝竭力要遮掩的事,因為她假冒的身份一被揭穿,那麽,她就可能會鋌而走險,那麽,她就也有可能知道她自己的武功,髙到了什麽地步!


    是以青帝和楚恨楓兩人,心中都是同樣地忌憚,在楚恨楓點了點頭之後,兩人好一會兒都不出聲。


    方竹在一旁,心情也是十分緊張,他知道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青帝是絕不能軟下來的。


    青帝若是態度過分軟弱,那楚恨楓乃是何等聰明之人,焉有不立即知道其中定有溪曉之理?他聽得青帝不出聲,想要代青帝問楚恨楓。但是他剛一張口,青帝便已擺一擺手,阻止了他,道:“你已經完全明白了,是不是?”


    楚恨楓又點了點頭,低下頭去,道:“是的,我……明白了。”


    青帝吸了一口氣,這時的情形,全然是青帝占了上風,但是旁觀者清,方竹卻可以看得出,青帝的心中,實在比楚恨楓更怕,他竟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也就在這時候,忽然看到楚恨楓雙腿一曲,跪了下來,道:“阿公!”


    楚恨楓突然下跪,倒將青帝嚇了老大一跳。但楚恨楓這時,隻想如何措辭求情,卻是未曾去注意青帝吃驚的樣子。


    她跪了下來之後,又一麵哭,一麵道:“我雖然不是……你的真外孫女,但也……服侍了你幾年,你……就許我在青帝宮中……住下去吧!”


    青帝的麵上,掠過了一絲驚喜的神色,那是他出乎意料之外的,楚恨楓竟先向他求起情來了,由於他得到了意外的高興,是以他一開口,他的聲音,甚至在微微發著抖!但是他微微發抖的聲音,聽在楚恨楓的耳中,卻正像是他十分氣憤一樣。


    楚恨楓一麵求,一麵又嗚嗚地哭了起來,道:“方大哥,你是一定不肯原諒我的了,但是我……我……我實在……是氣不過……”


    方竹碰了碰青帝,向青帝比了一個手勢,青帝立時會意,道:“你已知錯了,我自然可以從輕發落,但是如今你身上所佩的玲瓏雙劍,乃是青帝宮之《寶,你快替我除下來再說。”


    方竹向青帝比的手勢,就是向青帝提醒,要青帝問楚恨楓要迴玲球雙劍來。因為方竹記得青帝講過,若是楚恨楓佩有玲瓏雙劍在,那麽便無人能敵,“如今先要她交出玲瓏雙劍來,情形當然便不同了。楚恨楓垂著淚,站起來,將係在腰際的玲瓏雙劍,解了下來,道:”這是青帝宮的寶物,我當然不敢妄自佩帶的了。“她一麵說,一”麵抬起頭來。


    本來,她已將雙劍,向前遞了過來的,可是她一抬頭間,看到了青帝和方竹臉上的神色,卻十分異樣。


    楚恨諷倒絕不是在那一刹間,想到了她自己玲瓏雙劍在手,便無人能敵了。而是那片刻間,她想自己玲球雙劍一交出,自然落入方竹和關明珠的手中,從此之後,自己又和多年前一樣,所得到的一切?又要盡皆失去,什麽也沒有當她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心中實在難過之極,而且也實在不舍得將玲瓏雙劍交出去!


    她假冒關明珠,享了那麽多年福,如果一旦失去了一切,那她實在比什麽也沒有得到之前,更加痛苦!而當她猶疑著,留戀著,不肯將玲瓏雙劍交出去的時候,她心中惡毒的念頭,便油然而生,她想到,如果將青帝殺了,那就什麽都不怕了,不但玲瓏雙劍可以保存,自己所得到的一切,也都不會失去了,從此之後,自己便再也不必怕什麽人了!


    要殺青帝,這一頭,她也不是這時候才生出來的,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有了這個念頭,而且她也是準備付諸實行的。但是她卻一直沒有機會去殺害青帝,而如今,這個念頭已強烈得使她不能再去等機會,而要迫她去創造機會了!


    她心中急速地轉著念,想著她用玲瓏雙劍殺那三頭銀猿時的情形,那三頭銀猿的動作何等快捷,自己雙劍一發,三猿便屍橫就地,如果自己出其不意地出手,青帝是不是逃得過去呢?


    當然,若是青帝逃不過去,那自己就大功告成,從此就可以橫行天下了,但如果……


    楚恨楓的臉色,本來是青白之極的了,這時更成了一片鐵青色,可是青帝和方竹兩入,這時候的臉色,卻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當楚恨楓將玲瓏雙劍解下來時,青帝和方竹兩人,心中盡皆一喜。


    因為他們之間力量不能平衡,全是在這一對玲瓏雙劍之上。玲瓏雙劍到了誰的手中,誰就占絕對的上風,這時,他們看情形,楚很楓像是肯將玲瓏雙劍交出來了,他們心中如何不喜?可是,楚恨楓取了玲瓏雙劍在手之後,卻又猶豫了起來,並不將之立即交出,而且,盡管楚恨楓為人深沉無比,但是誰都可以看得出,在那一段時間中,她正是竭力地想著什麽!


    她在想些什麽?方竹和青帝兩人當然無從得知,但是看到她那種情形之後,他們的心中,實是不免十分吃驚。


    他們也不敢去催她,唯恐一催她,更露出馬腳來。三個人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僵持著,足足僵持了有兩盞茶時之久,才聽楚恨楓道:“阿公……你過來,我有一句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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