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兒在乍一聽得陳二指她是說謊之際,由於她心煩意亂,是以隻是指斥他,並未曾去想深一層。


    這時,她已然漸漸地定下神來。而一定下神來之後,她的心中,實是奇怪之極,因為陳二看來,是一個如此不濟事的人,何以他竟能肯定自己對那醜漢所講的乃是謊話呢?


    她向前走出了半步,道:“你為什麽這樣肯定我講的是謊話呢?”


    陳二卻隻是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丁香兒厲聲道:“我問你,為什麽會知道!”


    陳二低下頭去,道:“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在說謊,在以前……我是想不到你也會說謊的,我……實在很難過……”


    他講來講去,隻是講他知道丁香兒在說謊,至於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卻並不說出來,丁香兒仔細地想了一想,突然問道:“你是什麽人?”


    陳二卻仍然隻是低頭站著,道:“我是……陳二。”


    丁香兒使勁地搖了搖頭,那是因為她的心中,混亂之極的緣故。她心想,當然那是陳二,因為雙龍神君一定已經看過他身上所刺的鍾馗的。那麽自己,又何必多此一問,可是,如果他是陳二,他又從什麽地方,知道自己是在說謊呢?


    她不再出聲,又再向前走去,那時,她隻不過是在向前踱步而已,陳二仍然跟在她的後麵,丁香兒在將要走到賭攤的門口時,她心中的疑惑,已越來越甚。


    因為她感到,一個賭徒,實在沒有道理對人是不是說謊,那樣緊張的。看陳二剛才的神態,分明他是一個十分正直的人。然而,一個爛賭鬼會是正直的人嗎?


    如果他是一個正直的人的話,那麽,他就不是陳二!


    如果他不是陳二……


    丁香兒想到這裏,幾乎要立即轉過身來,責問他是什麽人了,但是她一轉念間,她卻沒有那麽說,她隻是淡然地叫道:“少堡主!”


    她那一聲叫喚,聽來十分平淡,就像跟在她後麵的人,本來就是雷堅,而不是別人一樣。


    丁香兒一叫,隻聽得身後,並沒有反應。丁香兒又道:“少堡主!”


    這一下,身後傳來了聲音,卻是在反問,道:“你在叫什麽人啊?”


    丁香兒本來,是想陳二出奇不意地答應的。


    因為如果那不是陳二,而是雷堅的話,他是可能會出其不意地答應一下的,隻要他一答應,那麽他究竟什麽人,也就不可言喻了。可是,他卻沒有答應,反倒問丁香兒在叫的是什麽人!那樣看來,他應該是陳二了!但丁香兒仍然心中十分懷疑,又道:“你剛才說我在騙人,你一定以為騙人是不應該的了,是不是?”


    陳二道:“我是說……像你這樣的好人,是……不應該說謊的。”


    丁香兒笑了一下,道:“那麽你呢?你是不是好人?你會不會騙人?”陳二道:“我雖然不中用,但是我……我卻也絕不會騙人的。”


    丁香兒道:“好,那你如實告訴我,你是什麽人?”


    陳二猛地一怔,丁香兒逼問道:“說啊!”


    丁香兒一麵說,一麵倏地伸手出來,去抓陳二的手腕,因為陳二陡地一怔,而不立即迴答,已然是大有破綻了,所以丁香兒才去抓他手腕的。卻不料丁香兒才一伸手出去,還未曾抓到陳二的手腕,陡地“嗖”的一聲,一條長鞭,疾卷了過來!


    這條長鞭一卷了過來,丁香兒自然立時縮手。她手一縮,長鞭鞭梢一卷,“啪”的一聲,已纏住了陳二的手腕,同時,立時陳二的身子,拖得向旁,跌了出去。


    這一下變故,實在是突兀之極,丁香兒一呆之間,抬頭看去,隻見身前不遠處,正站著女俠香玉鳳!而那一下條長鞭,也是香玉鳳所發出來的。


    這時,陳二被她扯了過去,而在她身後的史金龍一伸手,已抓住了陳二的頭肩。


    丁香兒大吃一驚,大叫道:“喂,你們當街搶人,可是強盜嗎?”


    她一句話才講完,史金龍伸手一扭,早已將陳二的手臂,反扭了過來,他扭著陳二,身形一聳,斜斜拔起丈許,落在一匹馬上,雙腿一夾,飛馳而出!


    史金龍的動作,快疾無比,丁香兒想要追上去,卻被香玉鳳攔住,香玉鳳冷冷地道:“什麽叫當街搶人,這人本就是答應了替我們做事的!”


    丁香兒此刻自己若要和香玉鳳動手,如今武功精進,未必打不過她,但就算打得過她,史金龍也必然帶著陳二走遠了!


    偏偏雙龍神君的三個弟子又不在,她一個人,沒有幫手,她心中發急,陡地想到了身邊的雙龍球令,連忙將之取了出來,雙球相碰,發出了“叮”的一聲響,道:“這是什麽,你看到了沒有!”


    香玉鳳低頭一看,麵色一變,後退了一步,失聲道:“雙龍球令!”


    丁香兒看到香玉鳳吃驚,心中更是得意道:“你可知道雙龍球令的來曆嗎?哼哼,你搶了雙龍神君要的人,還不快交迴來?”卻不料香玉鳳才一看到球令的時候,心中吃驚,看到了之後,卻不怎麽了,聽了丁香兒的話之後,她反倒冷笑了兩聲,道:“那是你自己不懂規矩,不會一上來就亮出雙龍球令嗎?”


    丁香兒怒道:“你們一見人就搶,我來得及嗎?”


    香玉鳳“嘿嘿”冷笑,道:“那就等於雙龍球令,掛在項間,自然人人一見,便敬而遠之的。”


    丁香兒心中大怒,眼看大街兩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史金龍卻帶著陳二,已奔得蹤影不見了,她一頓足,道:“走,你去和雙龍神君的三個弟子理論去!”


    她倏地伸手,向香玉鳳抓去,但香玉鳳身子一翻,卻早已翻過了人叢,向後跌去!


    香玉鳳的身法,十分之快,她是成了名的女俠,哪會這樣說走便走?這一點,實是大大地出乎丁香兒的意料之外。


    當下丁香兒一呆,眼看著香玉鳳在翻過了人叢之後,身形一閃,便進了一條小巷之中,丁香兒如何肯舍,連忙也身形拔了起來,一樣向前,竄了出去。


    圍在一旁看熱鬧的人,本來隻當香玉鳳和丁香兒兩人多半是為了爭奪男人而吵起來的,哪裏料得到兩人竟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轉眼之間,便自不見,許多人都叫了起來,大是稱奇。


    丁香兒一閃進了那條小巷的時候,還看到香玉鳳的身子在巷口閃了一閃。可是等到丁香兒也疾掠了出去的時候,卻是蹤影不見了,丁香兒心中,又驚又急,要知道她若未曾接過雙龍球令,那麽不見了陳二,還不是什麽大事。如今,她如何在雙龍神君麵前交待得過?


    所以,她實是非找不到香玉鳳不可的,她大叫道:“香玉鳳你好不要臉,你若是這樣走了,我看你以後,如何見人!”


    丁香兒心想,香玉鳳是一個名噪江湖的人,若是自己罵起來,那麽她一定會沉不住氣,走出來的。可是丁香兒卻錯了,她足足罵了半個時辰,仍然音訊全無!卻白白耽擱了許多時間。


    丁香兒頓足不已,不知怎樣才好,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橫巷之中,走出了一個人來。那人一出現,丁香兒便嚇了老大一跳。


    因為那人的身子,實是高得出奇,高得不成道理,隻見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足有一丈來高。


    丁香兒吃了一驚之後,再定睛看去,才看出這個人一定不是天生如此之高,而定然是足下踩高蹺的。可是那人的一身長袍,卻十分長,直拖到地上,看不清他雙足踏著的究竟是什麽。


    他晃晃悠悠地向前走來,丁香兒要仰高了頭,才能看清他的臉容,隻見他年紀十分輕,為了那件長袍長得過分之外,倒是一身文士打扮,手中還執著一柄折扇,五官端坐,可稱清秀。


    丁香兒看到了這樣的一個人,自然難免一呆,她心中已在想,等到那人走過去了,自己出其不意地發一掌,試試他會不會倒下來。卻不料她正在想著,那人身形一閃,突然一大步,跨到了她的身邊,“嘻”的一聲,道:“喂,你可是想向我腳部打上一掌,對不對?”


    丁香兒心中在想的事,被那人叫了出來,她心中不禁陡地一驚,張大了口,不知怎樣迴答才好。


    那年輕人卻又“哈哈”一笑,又一步向前跨了出去,他雙腿足有六七尺長,這一步跨出,步子也大得驚人,一步已跨了丈許。


    丁香兒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大聲道:“喂,你是天生長腳,還是腳下踏了些什麽?”


    那年輕人站定了身子,轉過身來,道:“當然我是天生的長腳,你看!”他一麵說,一麵拉起了自己的長袍,拉起了尺放地,現出了一雙長靴,丁香兒笑道:“這卻不難,你在高蹺上穿上一雙靴子,也可以了。”


    那年輕人再將長袍拉開些,拉高了五六尺,隻見他袍內穿的,是一條草青色的衫子,看來的確像是他天生那樣的一雙長腿!但是一個人怎能長那麽長的雙腿?丁香兒仍是搖頭,道:“我不信,你這是故作驚人,你怎可能生得那麽長,你定然是在故弄玄虛。”卻不料那年輕人一翻眼,道:“那你要怎樣才信?莫非要我脫了褲子,你才肯信嗎?”


    丁香兒實是萬萬料不到突然之間,那年輕人竟會講出那樣粗俗的話來的,她再潑辣,但究竟是一個少女,一聽得對方這樣講,頓時臉兒通紅,又羞又怒,斥道:“狂徒膽敢胡言?”


    那年輕人“哈哈”一笑,道:“這可是你自己逼得我說出來的!”


    他話一出口,轉身便走,丁香兒心中更怒,雙足一點,一躍而起“唿”的一掌,向他的背部,疾壓了下去,因為那年輕人的身形極高,所以要擊中他的背部了,非躍起身子不可。


    丁香兒那一掌,出手雖快,可是由於那年輕人的身形,實在太長的原故,一切的行動,皆和常人,大是有異,丁香兒一掌擊到,他的身子,突然向前一俯。


    若是尋常人,雖然向前一俯,但是丁香兒隻消手臂一長,那一掌仍然可以擊中的。但是,那年輕人卻不同,他身軀一俯間,背部和丁香兒手掌之間的距離,睦地拉得十分遠,使得丁香兒無法將之擊中。這樣的情形,實在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丁香兒的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立時收迴掌來,這時,那長人的背部了,正在她的腳下,她真氣一沉,向對方的背部,直踏了下去。


    她是想重重地在對方的背部,蹬倒在地,也算是出了這口氣廣。卻不料她身形疾向下落來,雙足踏在那長人的背上,那長人卻恰好在這時,直起身子來。他身子一直間,有一股極大的力道,向上抬了一抬。


    丁香兒此際武功大進,這一抬未必抵擋不住,可是這一股力道之來,卻是丁香兒在事先,做夢也料不到的,因之力道到處,急謀對策時,已然遲了一步,身子被疾彈了起來!


    尚幸她見機得快,一個翻身,翻出了六七尺,已安然落下地來,那長人轉過身,笑道:“小妹子,你我兩人,若是到江湖賣藝,一日三餐,倒是不成問題的。”


    丁香兒心中十分惱怒,正在盤算著,自己要怎樣攻上去,才可以免得再吃虧,忽然聽得那長人笑道:“好了,自己人,不必再鬧著玩了!”


    丁香兒怒道:“你這長腳鬼,一定是撞到大頭鬼了,我是你自己人?”長人仍然滿麵笑容,道:“你是哪一位師伯的弟子,請告訴我,免傷了自家人和氣。”


    丁香兒拂著眼,她實是難以明白那長人這話是什麽意思,可是,她究竟是十分聰明的人,突然之間,她將那長人和醜漢兩人,連絡起來了。


    她失聲道:“你是勾漏門下?”


    長人點頭道:“不錯!”


    他在講了兩個字之後,神情突然嚴肅起來,道:“家師是勾漏七老之一的醜老,你是哪一位師伯門下。”


    丁香兒心中暗暗吃驚,道:“你這人也好笑,怎地如此肯定我是七老的門人?”


    長人道:“剛才你翻身而出之際,身形若浮似沉,那是勾漏獨門身法。”丁香兒聽了,心中不禁間暗連連叫起苦來。她在雷家堡密室之中,得了武功,自然是高興之極的事情,可是如今,這武功一使出,便被人認出來,等於是有人拾到了一大錠金子,但是金子上有記號,一拿出去,就被人捉住一樣,當真是倒黴之極!


    她心平氣和地道:“你弄錯了,我不是勾漏門下,我師父是鐵頸先生康唯我。”


    長人嘻嘻笑著,道:“那你和我師父說去。”


    丁香兒怒道:“我已見過你師父了,你師父叫醜老,想必就是那個一分像人,三分像狒狒,四分像驛子,還有兩分像無常的那家夥了?”


    丁香兒不想和那長人再纏下去,隻想將對方激怒,令他遠走算數。卻不料那長人竟是十足的軟皮蛇,聽得丁香兒這樣形容他的師父,非但不怒,反倒笑起來,拍著手,道:“形容得好!尤其那句‘三分像狒狒’,真是可圈可點,真佳句也。”


    丁香兒反倒愣住了,覺得有一些不好意思起來道:"喂,那可是你師父啊!,’


    長人笑得更歡,道:“師父又怎樣?他是像狒狒,當得住給人講嗎?小師妹,你究竟是我哪一位師伯的門下,你若是說了,我替你去追人,你看我的腳如此之長,追人是第一拿手本領。”


    丁香兒當然知道一個人絕不可能天生有那樣的腳,那一定是他踏著什麽,但是他趕起路來一定十分快,倒也是真的。而且,他說幫自己追人,那又是什麽意思,丁香兒一麵想,一麵道:“追人?你怎知我要追什麽人?”


    長人“哈哈”笑道:“你還問人家呢,你剛才叫得十裏路外都聽得見了,你要追的那個人,叫著香玉鳳,是也不是?”


    丁香兒不得不認,道:“是就是,你可知她在什麽地方嗎?”


    長人道:“當然知道,可是你先得告訴我,你是哪一位師伯的弟子,我六位師伯,都不肯收徒弟,我連一個同門也沒有,有了你可好了。”


    丁香兒怒道:“我不是你的同門,我不是已和你說過嗎?我的師父是鐵頸先生康唯我,他可是勾漏七老之一嗎?哼!”


    長人大搖其頭,道:“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我六個師伯中一個的弟子,我六個師伯,脾氣都怪得難以形容,或者是他不讓你講出來,是不是?”


    丁香兒又不能和他說自己勾漏派的獨門功力是怎樣來的,但是卻想他陪自己去找香玉鳳,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迴答他才好。


    長人卻又道:“你不說也不要緊,反正我知道,那就行了。”


    丁香給他說得隻會翻眼睛,她心中暗忖,自己和師父兩人,已算得會強詞奪理的了,但是比起那長人來,卻還是著實自歎不如!


    丁香兒也懶得去和他再行分辯,隻是反問道:“你肯不肯帶我去找香玉鳳?”


    長人笑嘻嘻道:“你既然是我的小師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當然我會帶你去的。”


    丁香兒一聽,又翻起眼睛來,那長人忽然俯下身來,道:“小師妹,你可知道,你在翻眼睛生氣的時候,神情最好看。”


    丁香兒又惱他叫自己小師妹,但是又喜歡聽他稱讚自己好看,一時之間,喜也不是,惱也不是,隻是又瞪了他一眼,道:“廢話,我問你,你叫什麽名字?”長人笑道:“我的姓十分怪,我的姓,乃是三橫一豎的那個王,大王之王。王者氣象之王……”


    丁香兒聽到這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因為那“三橫一豎之王,大王之王,王者氣象之王”,可以說是普天之下,最普通的姓了,但是那長人卻還像煞有介事地說什麽“我的姓十分怪”,這當真是可笑之極!


    長人學著丁香兒的樣子,翻著眼睛,道:“你笑什麽?”


    丁香兒道:“我是笑你這個姓,是三橫一豎之王你姓王,是不是?”


    長人道:“誰說我姓王?我剛才沒有講完,你就來不及笑了起來,哼,自以為是,自作聰明,亂想一通,好不混賬!”


    丁香兒給那長人連罵了四句,罵得她大怒特怒,可是卻又一點也發不出來,隻有幹瞪眼,呆了半響,才沒好氣道:“那麽,你姓什麽?”


    長人道:“聽好了,別打岔,我的姓,乃是‘孟子見梁惠王’的王,再加上‘挾泰山而超北海’中的一個山字,一個而字,拚起來,乃是一個瑞字,我姓瑞。”


    丁香兒脫口道:“放屁,天下哪有姓瑞之人?”


    長人道:“我說有的。”


    丁香兒頓足道:“沒有,沒有,根本沒有姓瑞之人。”


    長人笑道:“咱們來打一個賭可好,如果有,你就得叫我一聲師哥。”丁香兒心想,這我可輸不了,百家姓中,哪有姓瑞之人?是以她想也未曾多想,道:“好!”


    她一個“好”字才出口,長人已然道:“哈,那你輸了,小師妹,你說沒有姓瑞之人,喏喏喏,站在你麵前,你的師哥,就是姓瑞。”


    丁香兒一呆,急道:“你不算!”


    長人道:“我怎麽不算?我不是人,我是人,又是姓瑞,便是姓瑞之人,你賭的就是天下沒有姓瑞之人,如今我又站在天下,你還不輸?”


    丁香兒心中暗暗叫苦,心忖這長人倒厲害,不要說自己一個人,就算在加上鐵頸先生,隻怕也爭不過的了。她忙道:“好了,那你叫什麽名字。”


    長人卻道:“你輸了,先叫我一聲再說。”


    丁香兒忍住口不出聲,她倒不是不肯叫,叫人一聲師哥,有什麽大損失?她隻是輸得不服,是以賭氣不叫,那長人道:“在心中叫不算,要在口上叫!”丁香兒怒道:“大頭鬼才在心中叫你!”


    長人大搖其頭,道:“你不肯叫,找香玉鳳的事,也就算吹了!”


    丁香兒心想,這長人如此之可惡,自己先叫他一聲,慢慢再來對付他不遲,是以“哼”的一聲,以極快的聲音叫道:“師哥!”


    她雖然叫得快,但長人還是聽見了,結結實實之答應了一聲,道:“噯,小師妹!”


    丁香兒哭笑不得,長人又道:“我姓瑞,名字倒不怎樣,本來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但人家見我長得長,就叫我長子,我就叫瑞長子。”


    丁香兒的心中,仍然十分好奇,聽得他這樣?玻忍不住又問道:“你真是那樣長??br />


    瑞長子笑道:“是啊,總不成要我……’,他才講到這裏,丁香兒已”呸“的一聲,道:“你再敢向下說?"


    瑞長子雙手亂搖,十分得意,道:“不敢,不敢,小師妹,你跟我來,我知道香玉鳳、史金龍兩人,是在什麽地方,可是你行動可得小心!”


    丁香兒自遇到了瑞長子以來,瑞長子可以說隻有這一句話,才是正經的,丁香兒點了點頭,瑞長子身形晃悠,向前走去,丁香兒展開輕功,跟在後麵,兩人一先一後,不多久,便出了那個鎮甸。


    瑞長子的身形如此之長,實在是礙眼之極,幾乎每一個在他身邊經過的人,都要向他看上幾眼,瑞長子卻是毫不在乎,反倒是丁香兒,覺得十分不自在。好在沒有多久,便來到了十分荒僻的山林之中,瑞長子直向一道十分深長的峽穀走去。


    那道峽穀的另一頭,十分黑暗,丁香兒跟在瑞長子的後麵,心中不禁十分疑惑,道:“喂,他們是在裏麵嗎?你怎麽知道?”


    瑞長子道:“我當然知道,你隻管跟來就是了。”


    丁香兒隻好跟在後麵,心想反正自己有雙龍球令在手,總不至於會怕什麽人的。那道峽穀約有一裏來長,他們身法極快,轉眼間,便來到了盡頭。


    盡頭處乃是一個十分小的山穀,四麵峭壁聳天,是以十分黑暗,一到了那山穀中,便聽得香玉鳳的聲音,自上麵傳了起來。


    丁香兒一怔,連忙抬頭向上看去,隻見在東首的那座峭壁上,有一棵老大的鬆樹,打橫伸了出來,盤亂曲折,如蒼龍一樣,聲音就是從那棵樹上傳下來的,仔細看去,透過枝葉,可以看到在樹幹之上,有兩個人站著,一個人坐著。


    那兩個站著的人,自下而上看去,可以看得出,那是香玉鳳和史金龍兩人,而坐著的那人是誰,雖然看不清,但是可想而知,那是陳二了。


    丁香兒看了片刻,頓足道:“你這人……”可是,她隻講了三個字,瑞長子便道:“低聲些,你一嚷嚷,她不是聽到了嗎?”


    丁香兒壓低了聲音,道:“這是什麽話,我們不是來找他們的嗎?何以連聲也不敢出?”


    瑞長子道:“呸!你知道什麽!你是他們兩人的敵手麽,就算打得過他們,若是給他們知道了,他們還不會帶著人逃走麽!”


    丁香兒道:“那就是你不好了,你說帶我來找他們的,何以到了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瑞長子道:“你別心急,我自有主意,包在我的身上,我將那看來七癆八傷的小夥子交還給你就是,你信不信得過我?”


    丁香兒這時,除了信他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隻有點了點頭,道:“好,我且信你一遭,若是你做不到時,小心我對付你。”


    瑞長子將手指放在口上,道:“禁聲,聽聽他們,講些什麽。”


    丁香兒不再出聲,仔細聽去,隻聽得香玉鳳正在尖聲道:“陳二,這件事,可是你自己早已答應過我的,如何又想反悔?”


    陳二道:“我不是想反悔,可是……”


    陳二的話還未曾講完,突然有一陣哭聲傳了下來。


    在如今那樣的情形,史金龍和香玉鳳,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哭起上來的,那麽,在哭的當然是陳二了。丁香兒心中本來已是十分憤怒,這是一聽得哭聲,更是不值龍鳳雙俠兩人所為,一張口,便要大聲喝罵。可是,她這裏才一張口,瑞長子的手已伸了過來,將她的口掩住,低聲道:“禁聲,看來我們可以少費很多手腳了,來來來!”


    他一麵說,一麵拉著丁香兒便走,直來到了那棵鬆樹的下麵。


    到了鬆樹下麵之後,隻見他一抖手,自手中抖起一片烏雲來,那片“烏雲”展了開來之後,原來,卻一張烏光閃閃,編織得十分緊密的漁網。


    瑞長子笑道:“這張網,可是我的武器,如今恰好要來救人,我們一人抓住了一角,在下麵等就是了。”


    丁香兒呆了一呆,事情的發展,竟會有這樣的結果,那實是她始料不及的,她道:“怎麽,你是想他們將人拋下來時,將之接住嗎?”


    瑞長子道:“正是,人從上麵墜下來,力道大得緊,你要得小心些。”


    丁香兒並不伸手去將那張網拉了起來,隻是搖頭,道:“我看你這個主意行不通了,陳二是什麽東西,他有寧死不屈的氣概嗎?”


    瑞長子道:“可能有的。”


    陳二的哭聲,仍然斷斷續續地傳了下來,丁香兒向上一指,道:“你不曾聽到他的哭聲?他哭成那樣,隻怕快要跪下來叩頭了!”


    瑞長子卻道:“小師妹,你這話,卻也未必盡然,一個人在害怕的時候會哭,但是在悲憤之極的時候,也會哭的,當恨極的時候也會哭,哭的人,不一定是膽小鬼,或是容易屈服的人!”


    丁香兒一味搖頭,道:“我可不聽你這一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亂情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倪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倪匡並收藏劍亂情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