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哈哈大笑,道:“孫十八,你著了我的道兒哩,你看,這兩隻葫蘆是一樣,剛才我手快,換了一隻葫蘆,喝上一口,你未曾瞧見,這合該你倒黴!”


    孫十八又驚又怒,喝道:“快拿解藥來!”


    陶醉笑道:“你快去,到鎮上的醬料店,將手浸在醋甕之中,浸上四十九個時辰,快去,遲則不及了!”


    孫十八心中怒極,但的確著了人家的道兒,隻怕遲去一刻,還要遭殃,是以連忙向後退去,可是他卻又實在不甘心吃這個啞吧虧,才退出一步,手揚處,“嗤嗤嗤嗤”四下響,四枚蜂尾針,已電射而出!


    那四枚蜂尾針,金光閃閃,射出的勢子極快,天池雙懶一聲怪叫,身形立時向後,閃了開去。


    孫十八的蜂尾針,來勢極快,而且一發出來,立時散了開來,在半空之中,盤旋扭曲,竟不知它是向哪個方向射來的。


    是以,不但天池雙懶一起向外掠了開去,連丁香兒也向外疾掠了開去,他們三人避得快,“嗤嗤嗤嗤”幾下響,三枚蜂尾針在他們的身邊,掠了過去。


    丁香兒-麵在向外麵避去,一麵看到了陳二仍然呆立著不動,卻有一枚蜂尾針,已然向他射去,丁香兒急叫道:“陳二,快走!”


    她一麵叫,陳二的身子震了一震,可是卻仍然未曾避開,蜂尾針的來勢何等之快,陳二就算立時避,也未必避得開,何況他根本未避!


    他的身子一震之後,立時發出了一聲慘叫,因為那枚蜂尾針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然射中了他的肩頭!


    陳二的身子,猛地一搖,便已直挺挺地向下,倒了下去,而這時,孫十八的身子,已向後疾掠而出,已然退出了十七八丈了!


    丁香兒-見陳二中了蜂尾針,跌倒在地,心中猛地一凜,連忙向前掠了過去。


    陳二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分明已經昏迷不醒了!丁香兒心中一急,忙向天池雙懶招手道:“你們快來!快來設法救救他!”


    天池雙懶中的沉睡,首先掠了過來,“哈哈”一笑,道:“小妞兒,這是雷家堡的大少爺啊,難怪他受了傷,你那麽著急!”


    丁香兒乃是何等聰明之人,孫十八雖然未曾明言出陳二是像什麽人來,便自負傷離去,但是這時,她一聽得天池雙懶這樣講,心中立時明白,和陳二相似,引自己到那密室中去的年輕人,的確是雷家堡中的重要人物,他不是別人,正是雷堅!


    陳二和雷堅如此相似,龍鳳雙俠硬要帶著陳二同行,自然是別有用心的了!


    當下,丁香兒也不及細想,隻是“呸”的一聲,道:“你隻是好睡,終不成睡瞎了眼,你可看清楚了,他是前麵鎮上,藤器鋪的小夥計陳二!”


    這時候陶醉也趕到了,隻聽得他“咭”的一笑,道:“小姑娘,你一張嘴倒利得很啊!”


    丁香兒頓足道:“兩位,別講廢話了好不好?他中了蜂尾針,毒已發作了,還不救救他?”


    天池雙懶一起搖頭,齊聲道:“小姑娘,要是你和他有幾分交情,那就替他準備後事吧!”


    丁香兒一呆,道:“沒有救了嗎?”


    陶醉冷冷地道:“救倒是有的,可是孫家的蜂尾針,隻有孫家的解藥可治,天下無人救得。”他講到了這裏,又搖了搖頭,道:“可惜,可惜,本來這人十足是雷去惡的兒子,倒是大有用處的,如今,他已不濟事了,還有什麽用?”


    丁香兒本來想罵他們兩句的,可是她卻聽出兩人的話中有因,她連忙問道:“他有什麽用處?”


    陶醉冷笑道:“他眼看沒有救了,你問來作甚?”


    丁香兒心中充滿了疑惑,她生性倔強,好與人抬杠,也不容易相信人家的話,若非陳二真是伸腿瞪眼斷了所了,要不然她是不會相信的。


    這時,她不再理會兩人,來到陳二的身邊,俯身下來,用力一撕,將陳二肩頭的衣服,撕了開來隻見那枚三寸長的蜂尾針,有一半射進了他的身子,還有一半露在外。而陳二的肩頭,在中針的地方的周圍,足有巴掌大小的一塊,已然成了紫黑色,還在迅速地擴大!


    丁香兒想了一想,運氣於指,在陳二的肩頭各要穴之上,連連點了下去,她一口氣封住了陳二肩頭上的七處要穴,看看那處紫黑色已不再擴大了,心知自己封住了對方的關穴,可能會令毒氣不致擴散,那麽就可以找人替他治毒了。


    丁香兒想到這裏,直了直身子,將撕破了的衣服,又蓋住了陳二的肩頭。


    就在這時,丁香兒忽然想起,陳二的身上,刺著一個鍾馗,雷堅的身子,是一定不會有那個鍾馗的,不知道他這個鍾馗,是刺在身子的什麽地方?


    她想到這裏,自然也立即想起陳大所講“姑娘家不應看”的話來,俏臉立時熱辣辣地紅了起來,“呸”的一聲,立時站了起來。


    她站了起來之後,才發現天池雙懶,勾肩搭背,已經一麵唱著山歌,一麵走了開去!


    本來,這時隻剩下了她和陳二兩人,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陳二卻中了蜂尾針,已是毒發昏迷,究竟可以支持上多久不死,也難以確定!


    丁香兒非但不能在陳二口中問出什麽來,而且陳二反倒成了她的累贅!然而,剛才那接連幾場的亂事,對她而言,倒也不是沒有好處的。第一,孫十八吃了虧,已然走了開去,照陶醉所說,他要到鎮上醬料鋪之中,將手浸在醋壇之中,才能解毒,那麽她自然可以趁這一段時間,遠走高飛了!


    第二,她至少已知道,在雷家堡中,將她帶到了密室之中,使她在七日之內,武功精進的那個年輕人,乃是大俠雷去惡之子雷堅!


    雖然她的心中,因之產生了更多的疑問,但是她多少也有點知道龍鳳雙俠和陳二在一起的原因了。


    這時,她望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陳二,心中暗忖,自己是帶他去找孫十八求解藥呢?還是帶他去另尋名醫?若是為了他,應該去找孫十八,但為自己著想,則是遠離孫十八的好!


    丁香兒的心中,著實躊躇,委決不下。


    她想了片刻,歎了一口氣,心想自己還是先將陳二送迴鎮上去,放在他大哥那裏,然後再替他去尋訪名醫,也就是了。


    丁香兒打定了主意,將陳二挾在脅下,又向小鎮中走去,她走出了不多遠,隻見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迎麵走了過來。


    丁香兒因為陳二氣息微弱,看來已是奄奄一息,是以急於趕迴鎮上去,那婦人披頭散發,樣子十分奇特,但是丁香兒隻是望了一眼,便不再去看她。丁香兒和那婦人錯肩而過,突然之間,那婦人發出了一聲刺耳之極、令人毛發直豎的怪叫來!


    那一聲怪叫,實是來得突然之極,而且叫聲又如此駭人,嚇得丁香兒直跳了起來,陡然向外跨出了一步,怒道:“喂,你做什麽,嚇死人有命賠嗎?”她一麵說,一麵向那婦人看去,隻見那婦人雖然披頭散發,神情僬悴,但是看上去仍然十分高貴,令人一望便知她不是村婦俗人。


    丁香兒呆了一呆,又道:“你是誰?”


    那婦人卻是並不迴答,雙眼望定了被丁香兒挾住的陳二,道:“姑娘,這個人……這個人……”


    丁香兒看她臉上的神情,十分異樣,她心中也不禁出奇,道:“這人受了傷,他肩頭之上,中了孫十八的一枚蜂尾針!”


    丁香兒這時,也已看出那婦人的目光雖然焦切,但仍然精光閃閃,分明她也是一個武功極高的人物,是以便將陳二中毒的情形,講了出來。


    那婦人一聽,麵色陡地變了,再一開口,連聲音也在發顫道:“他……中了孫十八的蜂尾針……已有多久了,你快放他下來,快!”


    丁香兒心中一喜,道:“你能救他嗎?我已將他中針附近的穴道全都封住了,人家說,蜂尾針奇毒無比,除了他們孫家的獨門解藥之外,是無人能治的,你真有辦法治他嗎?”


    丁香兒一麵說,一麵已將陳二放了下來。


    她才一將陳二放在路邊上,那婦人便立時俯下身去,將蓋在陳二肩頭上的衣服,扯了下來。


    這時,毒性漸漸發作,陳二肩頭上,那塊又黑又紫的地方,雖然紫黑色未曾再擴大,但是卻已然腫起了二寸多高,將皮膚漲得烏光鋥亮!而那支蜂尾針,卻仍然插在他的肩頭之上。


    丁香兒隻見那婦人低著頭,望著陳二中了針的所在,並沒有什麽動作,她的心中正在奇怪間,忽然聽得那婦人,正在抽噎哭泣!


    丁香兒心中不禁大是疑惑,心想人家說女人的心腸軟,那倒是實情,但是如果說軟到了見到一個不相幹的人中了毒針,便會傷心痛哭起來,那卻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以她忙問道:“大娘,你哭什麽?”


    那婦人抬起頭來,道:“他……他……”


    丁香兒道:“他什麽?他是你的什麽人?”


    如果不是丁香兒這一打岔,那婦人以後的話,可能大不相同,但這時,她陡地一呆,低下頭去,偷偷地抹去了眼淚,道:“沒有什麽,這年輕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丁香兒心中暗笑,心想你這話騙什麽人去?她道:“那你看看可能治好他?”那婦人道:“這十分難,但是……我如果將他身上的毒汁,吸出一大半來,再喂他幾粒靈丹,他再活十天半個月,倒是沒有問題的……”


    她講到這裏,突然抬起頭來,用十分懇切的眼光望定了丁香兒,又突然間伸手,握住了丁香兒的手,道:“姑娘,你告訴我,你是他的什麽人?”丁香兒心想,我問你和他有什麽關係,你就不肯說,現在你來問我,我就會說嗎?她本來想好好出言嘲笑那婦人幾句的。可是,當她的眼光,和那婦人懇切焦急的眼光相接觸時,她心也軟了一軟,因為從那婦人的神情看來,她心中所蘊的痛苦,實在已經夠多了,丁香兒雖然好與人開玩笑,但是卻不忍再去增加對方心中的痛苦了。


    是以,她歎了一口氣,道:“我和他嗎?這當真是一言難盡了!”


    丁香兒這一句,倒是實話,因為她和陳二,可以說是沒有一點牽連了,但是她和雷堅卻十分熟,而且,雷堅還帶過她到過那個密室,使她的武功陡進。這些經過,要講起來,自然是一言難盡的。可是她這句話,聽在別人的耳中,卻又可以作別的解釋,是以那婦人呆了一呆之後,不再問下去,隻是道:“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丁香兒奇道:“你求我?應該我求你才是,我要求你出手令得他多活幾天。”那婦人的淚水,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道:“姑娘,他……他是一個十分可憐的孩子,你一定要設法替他在這半個月之內,找到孫家的獨門解藥!”


    聽到了那婦人那種微微發顫的聲音,丁香兒也不禁鼻為之酸。她忙道:“我一定盡力而為的,你信我,我定去設法的。”


    那婦人歎了一口氣,道:“等一會兒他會醒過來,你可千萬別對他說,你遇見過我,千萬別說。”


    丁香兒訝道:“為什麽?”


    那婦人道:“姑娘,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你的心中,一定充滿了疑問,可是我求你別問,你問,我也不會迴答你的。”


    丁香兒本來,的確有許多話想問那婦人的,可是那婦人既然說在前麵,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那婦人再俯下身去,伸手夾住了那枚毒針,緩緩地向外拔來。


    終於,那枚毒針被拔了出來,隨著毒針的被拔出,有一股極細的毒血,噴了出來,但是那股毒血,一噴即止,那婦人立時俯下頭去。


    看她的樣子,像是要用口去吮吸,以便將毒針吸出來,丁香兒嚇了一跳,道:“大娘,蜂尾針奇毒無比,你用口去吸,難道不怕嗎?”


    那婦人呆了一呆,但是那一呆,隻不過是電光石火地一刹那間,她隨即俯首,淡淡道:“不怕的。”話才出口,她已用口吸住了陳二肩頭,中針的地方,吮吸起來。


    在不到半個時辰中,她一口一口,足足吸出了十口毒血,吐在地上。


    那時,陳二的肩頭上,已然不腫了,而且,那巴掌大的一塊,也不再是黑紫色,而變成了深紅色,陳二的氣息,也均勻了許多。


    那婦人抬起頭來,隻見她滿頭大汗,伸手人懷,自懷中取出來一隻小玉瓶,交給了丁香兒,又向陳二指了一指,示意丁香兒將瓶中的丸藥,給陳二服食。


    丁香兒接了過來,打開了玉瓶的瓶塞,倒出了三顆鮮紅色的丸藥來,她i俯身下去,撬開了陳二的口,將三粒丸藥,一起倒進了陳二的口中。


    丨丁香兒一麵喂陳二吃藥,一麵道:“大娘,這是什麽靈藥?他在半個月之內,真不會再有什麽變化了嗎?”


    丁香兒話講完,並聽不到那婦人的迴答,她抬起了頭來,可是,當她抬起頭來一看間,不禁陡地呆了一呆,因為那婦人已不在了!


    丁香兒前後左右各看了一眼,的確一個人也沒有,那婦人竟在一轉眼之間,奔得蹤影不見,由此可知她一定是一流高手了!


    這時候,丁香兒心中有數,一個藤器鋪的小夥計,爛賭鬼陳二,當然是不會有這樣的一個高人如此關切他生死的。那個婦人一定以為他是雷堅了,然而是,她又是雷堅的什麽人呢?


    丁香兒正在沉思著,隻聽得陳二已然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丁香兒向他看去,隻見陳二不但已睜開了眼,而且,還在掙紮著,想要坐了起來。


    丁香兒連忙去扶了他一下,他居然一挺身,站了起來,但是看他咬牙切齒的那種樣子,分明是他仍然十分痛苦,他喘著氣,道:“怎……怎麽一迴事?我……可是……受了傷嗎?”


    丁香兒歎道:“可不是受了傷,這還用問嗎?”


    陳二苦笑著,道:“我……我從來也不去傷害別人的,為什麽……為什麽別人要來害我?”


    丁香兒道:“你別多說話了,若不是一個婦人救了你,這上下,你隻怕已一命歸西了!”


    丁香兒隨便說說的,但是陳二聽了,卻陡地一震,道:“一個婦人?一個……什麽樣的婦人?”


    丁香兒心中一奇,暗忖總不成陳二還識得那婦人的,她道:“那婦人披頭散發,神情十分憔悴,但是她看來仍然十分高貴,她約摸有四十上下年紀,但是仍很動人。”


    陳二握住了丁香兒的手,丁香兒覺出他的身子在微微發抖,他道:“你說詳細一點,你說詳細一點。”


    丁香兒道:“你多問也沒有用,她是一個武功十分高的人,輕功尤其好,你怎會認識她?她一定當你是雷家堡的大少爺了。”陳二聽了之後,麵色變得十分蒼白,身子也抖得更厲害了。


    丁香兒忍不住問道:“你做什麽?認得這婦人嗎?”


    陳二卻並不迴答,倏地轉過頭去,卻不料他轉頭的動作太急了一些,身子一側,竟“砰”的一聲,跌倒在地。


    丁香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快起來,我送你到你大哥處去靜養。”陳二喘著氣,站了起來,道:“我……我不想到大哥家中去!”


    丁香兒歎道:“那你到什麽地方去?”


    陳二道:“我……我……唉,姑娘,你別理我,隨我到什麽地方去,也別理我的死活。”


    丁香兒冷笑道:“我不理你,你必死無疑!”


    陳二一呆,道:“為什麽?你不是說我……你不是說那……婦人已救了我嗎?”


    丁香兒道:“若是她已將你救活了,你以為我是貪與你在一起嗎?她隻不過將你的毒勢暫時遏製,若是在十天八天之內,我找不到孫家的獨門解藥,那麽你還是死路一條,你明白了嗎?”


    陳二呆呆地聽著,等到丁香兒講完,他低下頭去,過了半晌,才道:“那……那……我也不敢來煩勞你,你就讓我去……等死好了丁香兒怒道:“你這個人也太窩囊了!”


    陳二也不動氣,道:“我……我……本來就是不中用、不濟事的人,我爹就時常罵我,說沒有見過一個人,再比我更不中用的了,你別管我了!”


    丁香兒連聲冷笑,心中對他生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鄙夷之感。


    她的心中同時在想,這家夥一定不會是雷大俠的兒子了,若然他是雷家堡的少堡主,豈會這樣不中用?本來,丁香兒在未曾看到那個刺在陳二身上的鍾馗之前,心中一直是十分疑惑的。但這時,她心中卻已然沒有什麽疑惑了,她不耐煩地道:“你想想明白,若是你真不想活了,我也樂得省些事兒!”


    陳二道:“我……已想過了,你別再管我,由我自己去好了。”


    丁香兒道:“話可說在前頭,本來,那婦人托我千萬要設法救活你的,但是她多半將你誤認著雷家堡的少堡主了,你既然不是,而且你又不要我救你,那麽這可怪不得我,你死了之後,在枉死城中變了冤魂,可別怪我,免得我晚上睡不安寧。”


    陳二低聲道:“我……我不會怪你的,實在……你待我已經夠好了。”


    丁香兒一怔,道:“我待你什麽好?”


    陳二呆了半晌,才道:“沒有什麽,我記不起來了,你別再理我,快走好不好?”


    丁香兒心中有氣,若不是陳二看來連站都不穩,丁香兒當真想趕過去紹他兩個耳刮子!


    這時,丁香兒不再理睬他,一個轉身,便向前疾行而出,她在離開之際,心中有氣,也沒有注意自己是向哪一個方向走出去的,等到她猛地省起之際,她人已到了那個鎮上了。丁香兒心中一凜,心想這時,孫十八一定也在鎮上,自己不遠遠避開,如何卻還撞了上來?


    她剛想離去,忽然聽得身旁有兩個人講話,一個道:“喂,禿子,你剛對\送兩大壇酒去給什麽人啊!”


    那禿子“吱”的一笑,道:“醉鬼,人家見了酒流口水,你是見了壇子賴流唾沫了,那兩大壇不是酒,是醋!”


    酒鬼“呸”的一聲,道:“禿子,你敢是糊塗了,誰要那兩大壇醋?除非他是個瘋子!”


    禿子道:“再也不騙你,那人倒是一表人才,出手也闊,可他就是要了兩大壇醋!”


    丁香兒聽到這裏,已然幾乎忍不住要笑了起來!


    那人禿子送了兩大壇醋去的,一定是孫十八了,她忙道:“敢問這位禿哥,那要了兩壇醋的漢子,住在什麽地方?”


    那禿子眯細了眼,道:“不敢,不敢,就在前麵,泰來客棧,玄字號房中!”


    丁香兒忙道了謝。本來,她是準備立即離開這個小鎮的,但這時,她卻改變了主意,因為她已確知孫十八是在什麽地方,而且知道孫十八是在做什麽了!


    要知道孫十八乃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將手浸在醋中,那種尷尬的情形,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可就再也難以遇得上了!


    丁香兒外表看來,極其文靜,但她自小就被鐵頸先生康唯我皺眉頭,試想,康唯我是什麽樣的人,天性再文靜的人,跟著他一起長大,也必然成為唯恐天下不亂的大搗蛋鬼了!


    丁香兒興衝衝地向前走著,進了泰來客棧,找到了玄字號的房間,隻見房門緊閉著,丁香兒轉了一轉,來到了房側,看到窗子也緊閉著,她先用耳朵緊貼著窗子,向內傾聽著,聽不到什麽動靜。


    然後,她小心翼翼,在窗紙上弄破了一個小洞,向外張去,一看之下,她幾乎立時忍不住要笑了起來!隻見孫十八正在房中,一隻手在醋壇之中,齜牙咧嘴,顯是滋味不怎麽好受。


    在他的身邊,還另外放著一大壇醋,丁香兒看了片刻,轉到大堂之中,向掌櫃的借了紙筆,略想了一想,提筆在紙上寫道:“可笑毒蜂神君,伸手醋壇之中,是在捉鱉摸蝦,還是在練神功奇妙!”


    寫好之後,還了筆墨,拾一塊小石子,趁著人不見,身形拔起,停在那窗子對麵的屋頂之上。


    丁香兒伏了下來,望得真切,手一揚,包著那張低的小石子,向前疾飛而出,“啪”的一聲,穿窗而入,跌進房間之中。


    拋出了石子,丁香兒的身子,立時伏了下來,隻留半個頭,露出在屋脊寂,而又恰好有一叢瓦叢,將她露出的半個頭遮住。


    隻不過轉眼之間,便聽得“唿”的一聲窗子打開,孫十八身形如同風自窗口中卷了出來,隻見他四麵張望,咬牙切齒,一手還濕淋淋地全是醋,另一手則抓著丁香兒所寫的那張紙。


    丁香兒這時,隻覺得有趣刺激過癮之極,但是,她看到孫十八那種狠巴巴的樣子,想起如果此際落在他的手中,隻怕要被他削皮拆骨,心頭也不禁評評亂跳。


    孫十八四麵張望了一下,又躍進了屋子,將窗子關上。丁香兒心中“哈哈”一笑,正想站起身來時,忽然“啪”的一聲,窗子又被打開,孫十八就站在窗前,原來他剛才關上窗子,乃是誘敵之計!


    丁香兒心中暗叫了一聲好險,也不敢再看下去,順著瓦麵,溜了下來,落地站定,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外走了出去。可是她才走了兩步,卻聽得有人叫道:“喂,小姑娘,你等一等。”


    那在叫她的人,聲音也是十分清脆,丁香兒迴頭一看,隻見在一株桂樹之下的石凳上,坐著一個少女。


    丁香兒的心中,不禁大是有氣,她自然是小姑娘,人家並沒有叫錯她,可是,叫她的人本身也是一個小姑娘,那就令得她心中有氣了。


    她向那少女打量了一眼,隻見那少女穿著一件淡紅色的衣服,看來十分源文,也正望著她,丁香兒特意大聲“咦”的一聲,道:“老婆婆,什麽事?”那少女聽了,突然掩口笑了起來,十分嬌媚,道:“你……你……這小如娘倒有趣。為什麽叫我老婆婆?”


    丁香兒聽得她又叫自己做小姑娘,卻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叫她做老婆婆,也不禁好笑,道:“你不知嗎?那你為什麽要叫我小姑娘呢?”


    那少女睜大了眼睛,“咦”的一聲,道:“你不是小姑娘嗎?”


    丁香兒和康唯我一樣,本來是最好和人爭辯的,有人和她爭,她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這時,那少女隻講了一句話,她就無話可說了。


    的確,她本是小姑娘,她既然是小姑娘,那麽人家叫她小姑娘,當然也沒有錯了!


    她抓了抓頭,笑道:“可是你自己不也是小姑娘嗎?”


    那少女道:“是啊,可是你又怎地叫我老婆婆?”


    丁香兒又是一呆,道:“好了,算我說不過你。可是你自己是小姑娘,?叫我小姑娘,聽來總有點不怎麽順耳,是不是?”


    那少女道:“我倒不怎麽覺得……喂,你這人很有趣,留在我身邊,和我做個伴兒吧!”


    丁香兒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聽她的口氣如此之大,動不奇就要留人在她身邊,多半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了。


    丁香兒心想自己不妨和她開一個玩笑,她主意打定,笑道:“你要我陣!你?你別看我瘦瘦弱弱,但是我氣力卻比莽漢還大哩!”


    那少女斜著眼,微笑著,道:“是嗎?”


    丁香兒道:“自然是,你且坐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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