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石陡地呆了一呆,連忙循聲看去。


    隻見在不遠處的暗樹叢中,走出了一個和他一樣,全身濕淋淋的人來。夏雨石吃了一驚,失聲道:“堅侄,你在這裏做什麽,下那麽大的雨,你還不去睡?”


    那自矮樹叢中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雷堅。雷堅慢慢地向前麵,走了過來,道:“夏二叔,我……本來是要去睡的了,可是……是卻躲在這裏……夏二叔,爹為什麽對你那麽兇?”


    夏雨石的身子,震一震,轉過頭去。但是雷堅卻並沒有發覺夏雨石在迴避著他的這個問題,他仍是自顧自地問道:“爹為什麽對任何人都那麽兇?他為什麽喜歡殺人,為什麽……人家似乎還很欣賞他,稱他為大俠?”


    夏雨石慢慢地搖了搖頭,道:“堅侄,你不會明白,你父親殺的人自然不少,但是有一些人卻是非殺不可的,你父親……”


    雷堅苦笑著,道:“我不明白,我確然不明白。”


    他一麵說,一麵向前直奔了開去,他一直向前奔著,腦中又有點糊塗起來。


    他一麵奔著,突然之間,他自己問自己:我是什麽人?我在做什麽?那少年既然想到了這一點,他卻自然而然地停止了腳步,不再向前奔去。也就在這時,他聽得斜刺裏,有人一麵喘著氣,一麵在奔了過來。


    那年輕人連忙轉過身去,隻見奔來的,是一個少女,那少女頭發披散,看她的情形,像是十分狼狽,而且顯然也奔了不少的路,是以氣喘不已。


    那少女一見了他,也停了下來,向他打量了一眼,便“啊”的一聲,道:“原來是你!”


    年輕人突然一呆,遲疑道:“姑娘,你……識得我?”


    那少女慌慌張張地向後看了一眼,像是怕有人追上來,然後她一頓足,道:“當然我識得你,喂,我師父呢?”


    年輕人更是莫名其妙,反問道:“你……師父?”


    少女不耐煩道:“唉,不和你說了,看你這樣子,十足是個傻瓜!”


    年輕人挨了罵,無可奈何地笑了一笑,道:“我……我……我是……,’他的話還未曾講完,少女已然不再問他,又向前奔了出去,年輕人忙道:“喂,你別向前去!”


    少女轉過頭來,“呸”的一聲,道:“什麽喂不喂的,人有人名,你不會問一聲我怎麽稱唿嗎?”


    年輕人忙道:“姑娘如何稱唿。”


    少女一笑,道:“不必客氣,我叫丁香兒。”


    年輕人又道:“丁姑娘,你可是上雷家堡去?”


    丁香兒道:“正是,我到雷家堡去找師父,師父多半仍在雷家堡中。”年輕人不知道丁香兒的師父是誰,而且,他對於丁香兒,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可是這時,他心中對丁香兒的印象卻十分好,那或許是因為丁香兒看來,十分纖弱瘦削之故,使年輕人覺得她和自己十分相似,是以他覺得有必要提醒對方一下。


    他搖了搖手,道:“丁姑娘,你千萬不能去,我剛才聽得雷家堡中,傳來了兩下慘叫聲……”


    年輕人才講到這裏,雷家堡中,又傳來了一下淒厲無比的慘唿聲!


    這一下慘唿聲,聽來比剛才那兩下,更要令人毛發直豎!年輕人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道:“他們又在殺人了,你別去!”


    丁香兒卻是雙眉一揚,道:“殺人?那算得什麽?為什麽有人在殺人就別去了?”


    年輕人張大了口,一時之間,他實是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因為他隻當自己話一出口,對方十分驚怕,再也不敢前去的了。可是,丁香兒的反應,卻全然出於他的意料之外,看來丁香兒一點也不在乎!


    年輕人呆住了不則聲,丁香兒催道:“還有話嗎?快說,後麵有人在追我,若是我被他追上,隻怕我要被人家殺死了!”


    年輕人不知說什麽才好。看看他那種癡癡呆呆地樣子,丁香兒不禁抿嘴一笑,道:“也沒見過一個大男人怕見殺人的,來,咱們去看看,看有些什麽人被殺了,你可別害怕!”


    丁香兒和康唯我在一起久了,多少有點像康唯我,她並不是有心惡作劇,但是看到年輕人這種樣子,卻又忍不住想和他開一個小小的玩笑。是以這時,她話一講完立時一伸手,抓住了年輕人的手腕,拉著那年輕人,向前飛奔了出去!


    那年輕人急叫道:“丁姑娘放手,我不想去,我實在不想去。”可是丁香兒已打定了主意,如何還肯因為那年輕人的唿叫而放手?而且,這時,他們離雷家堡本就不遠,丁香兒身形展動,轉眼之間,已到了雷家堡之前,那年輕人再反對也沒有用了。


    一到了雷家堡前,隻見兩扇極其結實的正門,有一扇已經穿了一個大洞,倒在一邊。


    因之,一到了門前就可以看清裏麵的情形,隻見大門內的空地上,七八條人影,兔起鶻落,正在動手,還有許多人,圍在一邊觀看。


    丁香兒和年輕人一到,便又聽得一聲慘叫,在那七八條因為動作太快,糾纏得根本難以分清是什麽人的人影堆中,突然有一個人飛躍了出來。


    那人是向著丁香兒年輕人直跌了過來的,丁香兒忙一拉那年輕人,向後退了一步,他們剛一退出,“砰”的一聲響,那個人恰好結結實實,跌在他們的眼前,兩人一齊低頭看去時,連丁香兒也覺得忽然之間,起了一陣嘔心之感!


    那是因為跌下來的那人已然死去,而且死相實在太難看!


    他的胸口,有一個老大的血窟窿,汩汩地向外淌著血,他的臉色,可能挨了極重的一掌,以致臉部的骨頭全被擊碎了,五官都陷了進去,但是一對眼珠,卻又反常地突出在外。


    丁香兒隻望了一眼,飛起一腳,便將那死人踢了開去,那死人才一踢開,在她的身邊,又有人影一晃,丁香兒倒吃了一驚,以為有什麽人向她攻了過來。可是,當她疾轉過身去觀看時,她也不禁覺得好笑!


    在她身邊晃動的,就是那年輕人!


    隻見他麵色煞白,雙眼上翻,是因為幾乎昏了過去,站立不穩,是以才搖晃了起來的。丁香兒連忙一伸手,將他的身子扶住,叱道:“膿包,你若是昏在這裏,死了也不會有人來管你的,快來!”


    丁香兒扶著他,沿著圍牆,走出了十來步站定。


    那時,人人都在注意動手的那幾個人,也沒有什麽人來注意他們。


    他們站定了之後,又有兩個人,在鏖戰的圈子中被摔了出來,還有幾個人,則一齊退了開來,隻有三個人,仍然背靠牆站著。這三個人,顯然是勝利的一方了。丁香兒和年輕人一齊定睛看去,都不禁吃了一驚,那三個人,全是瞎子!隻見他們的臉上,全都帶著陰森森的神情,再加上他們有白無黑的一對眼睛,看來更是令人駭然。


    他們揚著頭,冷冷地道:“還有什麽人,願意排第七位的?”他們在講的時候,其中有一個,提起手中的竹杖,指了六指,他竹杖尖所指的地方,間詢六個屍體的所在之處!丁香兒低聲道:“好厲害!”


    丁香兒這“好厲害”三個字,當然不是大聲叫出來的,聲音可以說十分之低。然而此際,人人屏住了氣息,鴉雀無聲,隻有她一個人幵口,是以她的聲音雖低,聽來也變得十分刺耳,那三個瞎子,立時轉過臉來對著她。


    那年輕人剛才見了如此可怕的死人,幾乎昏過去,這時才略為清醒了些,他連連拉著丁香兒的衣角,示意她千萬別再出聲了。


    丁香兒一見那三個瞎子轉臉向她,而且,也認出倒在地上的六具屍體之中,有兩個人著實是來頭不小的高手,心中也不免感到了一股寒意,本來,她是不敢再出聲的了。可是這時,那年輕人不住地在牽她的衣角,卻反而使她覺得,如果自己不敢再講話,剛才還嘲笑過人家膽子,這不是自己也在招人嘲笑嗎?她自然未曾想到那年輕人牽著她的衣角,純粹是為了一番好意!而且,在一刹那間,她心念一動,也已有了新的主意,是以她立時又道:“但是,也不算什麽!”


    她這句話一出口,別的人心中俱皆吃了一驚,心中都暗忖:好大的膽子!須知他們一幹人,和那三個瞎子,一齊來到了雷家堡前,隻不過因為爭執誰先進堡去,惹得十來個人,和那三個瞎子動起手來,不到半個時辰時,已有六名高手,死在三個瞎子手下了!


    由此可知,陰冥四島主之名,實不虛傳,的確是心狠手辣,手段高強,而丁香兒卻隻不過是一個瘦弱少女,是以她此際這樣講法,卻是人人都不免為她捏了一把冷汗,一時之間,更是靜了不少!


    那三個瞎子陰森森地反問道:“是嗎?”


    丁香兒一笑,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三個瞎子又道:“誰說的?”


    丁香兒眼珠亂轉,看她的情形,像是竭力忍著笑,但是,她一開口,聲音卻仍然十分正經,絕不像是在開玩笑,她道:“是大名鼎鼎的高手,金蜂神君孫十八講的,他說……”


    丁香兒才講到這裏,突然聽得半空之中,響起了一聲怪笑,一個難聽之極的聲音,喝道:“臭丫頭,我說過什麽來了?”


    聲隨人到,一條長大的人影,越過了高達兩丈的圍牆,落了下來,來勢之快,實是駭人之極!


    那人才落地,在空地上的人,倒有一大半,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是因為這些人,都認出了來人乃是邪派中窮兇極惡的孫十八之故!


    孫十八乃是孫十九的兄長,論武功,他在孫十九之上,而性子兇殘,也更有過之。武林中人,見了孫十九,除非是色迷了心竅,要不然,莫不退避三舍,不去招惹她的,而見了孫十八,自然更是遠避了開去的,但這時孫十八突然自天而降,眾人總不成見了他便走,而停留在這裏不走,想到自己是和孫十八在一起時,那些人卻又感到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丁香兒也想不到孫十八會恰好在這時候追到了雷家堡中,當孫十八才一出現的時候,她心中也不禁大吃了一驚,但是她為人極其機蒈,立時又想到了一條妙計,足可以出出落在孫十八後受他威嚇的一口惡氣,是以她笑盈盈地道:“孫神君,你放心好了,我怎敢講你的壞話?我是說你武功高!”


    孫十八的一張嘴,十分異相,整個臉歪向左邊,左邊的臉,要比右邊的大上一半,偏偏又十分歡喜修飾,不但衣飾麗都,而且有點油頭粉麵,他聞言,一聲冷笑,道:“這也不待你說的了!”


    那三個瞎子,卻有點不耐煩了,道:“你該講了,孫十八說過些什麽?”孫十八反倒一呆,道:“我說過什麽?”


    丁香兒道:“你忘了嗎?你說過,你就算縛上一雙手,也可以打贏這三個人的,你又說,你見了他們,就算縛上了兩隻手,也不會怕,是嗎?你怕是不怕?”


    丁香兒這幾句話,實在是十分陰險,她問孫十八“怕是不怕”,需知武林中人,若不是真正的膿包,是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講出一個“怕”字來的,更不要說是一直在武林之中,橫行無忌的孫十八了!但是孫十八這時,卻也知道自己絕未曾講過那樣的話,他當然更知道,丁香兒之所以如此講法,乃是挑撥自己和對方動手!


    孫十八自恃武功高強,再加,他也沒有看出對方三人的來曆,根本沒有將三個瞎子放在心上,是以他一聲冷笑,道:“好,臭丫頭,等我打發了這三個瞎子,再來慢慢地收拾你!”


    孫十八在武林中闖蕩了這許多年,陰冥四島主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而此際,如果他知道了對方乃是陰冥四島主的三個的話,或許他不會這樣講了。但是,陰冥四島主一直是四個人在一起的,這時,隻有三個人在,孫十八也想不到陰冥四島主身上,是以一幵口,那股狂態,便令人難當!


    這時候,所有的人,全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要看孫十八和這三名島主動手,誰也不出聲,隻有那年輕人低聲歎了一口氣。然而,他那一下歎息聲,可以說根本沒有人聽到,因為那三個瞎子立時發出了一下冷笑,一個道:“要打發我們,隻怕不容易吧。”


    孫十八大聲道:“容易之極,先從你下手!”


    他手臂一圈,“唿”的一抓,已向那講話的瞎子胸前,抓了出去。


    孫十八在武林中橫行這麽多年,令得人人為之側目,倒也絕不是僥幸的,他的武功,確然有著過人的造詣,這時,他那一抓,看來是隨隨便便抓出的,可是去勢之疾,卻是難以形容!


    由於他那一抓的去勢實在快,是以刹那之間,竟像是他的五隻手指,長達兩三尺一樣,一下子就抓到了那瞎子的胸前!


    那瞎子冷笑一聲,手中的竹枝,忽然揚了起來,直上直下地敲了下來。那瞎子竹杖敲下,招式看來一無奇特之處,但是看來笨拙的招數,卻也有好處,往往反而能夠製住精巧的招數的。那瞎子這一擊,竹杖幻成了一片影子,將孫十八的一抓之勢,完全封住!


    常言道“會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孫十八一見對方這一杖,心中便不禁一凜,看出對方的武功,實是不弱,遠在自己的估計之上!


    孫十八的為人,何等機靈,他一見自己並不是在三招兩式之間,便能討了好去地的,立時斂去了輕佻之態,一聲長嘯,中指連彈,“啪啪啪啪”之聲,不絕於耳,他出指極快,轉眼之間,少說也彈出七八指之多!


    他彈出中指,所發出的聲響,當然不會如此清脆響亮的,而那七八下指聲,正是他的手指,彈中了那瞎子的竹杖時所發出來的。


    那瞎子的竹杖,自上而下幻起了一片杖影,而孫十八居然能在這樣的時候,每一指彈出,都能彈中對方的竹杖,這七八指出手之快,出手之準,實在也是數一數二的上乘功夫!尤其是那瞎子,更感到孫十八的那幾指之力,一指大似一指,到最後一指,震得竹杖抖了起來,發出了“嗡”的一聲響,那瞎子疾向後退出了一步。


    兩人交手,才不過三招,可是這三招的功夫之精,卻已是非同小可,看得旁觀眾人,盡皆屏住了氣息,一聲也不出。


    丁香兒看出這等情形,也不禁吐了吐舌頭,迴頭向在她身後的年輕人,做了一個鬼臉,拉著那年輕人,向外又走出了幾步。


    這時,那瞎子和孫十八對峙著,形勢更是緊張,也沒有人去注意他們。丁香兒之所以要拉著那年輕人走開幾步,那是因為她已經看出,孫十八和那瞎子的惡鬥,將十分驚人之故,而這場打鬥,卻是她無中生有,挑撥起來的,動手的結果,不論誰勝誰負,對她來說,都沒有好處的。而且,這時出手的,還隻是一個瞎子還有兩個瞎子,卻揚著臉,丁香兒當然不怕他們會看到自己,但是看這兩個瞎子的情形,卻分明是在注意著自己,還是早早趁機走開些的好!


    她拉著那年輕人走開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那是因為她雖然想走,便是卻又不想走得太遠,以致錯過了那一場熱鬧之故。可是,丁香兒才一停了下來,隻見那年輕人東張西望,像是對周圍的一切建築都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這時,那瞎子和孫十八又已在動手了,掌風唿唿,雙方的攻勢都十分淩厲,丁香兒低聲道:“喂,你在看什麽?還不看兩人打架?”


    那年輕人仍然在張望著,道:“我越想越奇怪了,這裏……這裏我應該是十分熟的,我……應該是雷家堡中的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丁香兒聽了,“嗤”的一聲,笑了起來,道:“瞧你,若是雷家堡的堡主沒有死,隻怕你要自己認作是雷家堡的堡主了!”


    那年輕人緊緊蹙著雙眉,一言不發,可是忽然之間,他卻向前麵走了開去。


    丁香兒急忙低聲叱道:“你到哪裏去?”


    那年輕人仍然向前走著,丁香兒向前退出了兩步,一手按在他的肩頭之上,又道:“喂,你幹什麽?”


    那年輕人轉過頭來,道:“你說我不可能對雷家堡十分熟,但是我的確覺得熟,我甚至還知道在雷家堡中,有一條人所不知的去處。”


    丁香兒聽得那年輕人這樣說法,也不禁呆了一呆,問道:“那去處有什麽好玩處?”


    那年輕人的兩道眉毛,越蹙越緊,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好玩之處,就是這個所在,在雷家堡中,隻有……隻有兩個人知道的。”


    丁香兒“哈哈”一笑,道:“是麽,那是兩個什麽人,總不成雷家堡堡主,自己也不知道。”


    那年輕人緩緩地道:“他知道的。”


    丁香兒側起了頭,道:“你說隻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雷家堡堡主雷去惡,還有一個自然是你了,那麽,你又是什麽人?”


    那年輕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就是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丁香兒大不耐煩,一摔手,道:“不和你胡謅了,看人打架要緊!”


    她一麵說,一麵轉過頭去,這時候,他們兩人已經走出了十多步,但是迴過頭去,孫十八和那瞎子動手的情形,還是看得十分清楚。


    隻見孫十八所使的那套掌法,奇特到了極點,掌影翻飛之間,盡劃著一個接一個的小圓圈,而且,發出奇特的“嗡嗡”掌風聲來。同時,他的身子,倏上倏下,忽左忽右,靈活之極,那個瞎子分明已占了下風。而孫十八一麵打,一麵還在不斷發出種種怪叫聲。


    丁香兒本來是想迴頭看上一眼的,可是她一看之後,卻立即被吸引住了,因為孫十八這套掌法,實在太奇妙,確然可以稱得上是一等一的武功。


    丁香兒看得眉飛色舞,一麵看,一麵向身後招手,低聲道:“你別走,你來看,孫十八這時在使的這套掌法,乃是他們孫家秘傳的金蜂掌,這套掌法,在他們孫家二十個子女之中,據說,反倒是年紀最小的孫二十,使得最好,但是孫十八也極具火候了,你看,他的對手就快要不敵了”


    丁香兒才講到這裏,隻聽得“啪啪啪啪”四下響,隨著孫十八的四下怪叫聲,一連四掌,一齊擊中在那個瞎子的身上。


    這四掌根本是連續擊中的,在“啪啪”聲之間,一點空隙也沒有,可是,那四掌擊中的,卻是那瞎子身上,四個不同的地方!


    電光石火之間,隻聽得那瞎子一聲怪嘯,身形疾拔而起,向後退了出去。當那瞎子身在半空之際,在他的身上,飄下四片巴掌大小的布片來,那是他中掌之處,身上的衣服,全被孫十八的掌力擊穿之故。而他身上衣服那四個破洞,一個是在腰際,兩個分別在左右肩,還有一處,則是在背後!由此可知,孫十八在電光石火之間,四掌已擊中了他四個不同的地方!而且,當那瞎子身子向上拔起,身上布片落下之際,人人皆可以看得到,在那瞎子身上中掌之處,都出現一個金黃色的手印,敢情孫十八的“金蜂掌”,不但掌法超絕,招式奇幻,而且,還是極毒的毒掌!但是那瞎子乃是陰冥四島主之一,內功之高,自然也非同小可,他身形拔在半空,隻見他四處中掌的地方,在他身子還未落地之際,便已升起了一股嫋嫋的黃煙來。隨著那四股黃煙的飄散,每一個人,都聞到了一股難聞之極的腥臭之氣!


    旁觀眾人全是武林中的名家,一見這等情形,自然都知道那是瞎子在施以絕頂的內家功力,將毒掌的毒性,硬逼了出來!這股腥臭之氣聞了進去,隻怕也不會是什麽好事,是以紛紛屏住了氣息。而當那瞎子落地之後,他中掌之處,四個金黃的手印,也迅即由濃而淡,消失不見!


    這一刹那間的變化,實是令得旁觀眾人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要知道孫十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一連擊中了對方四掌之多,那當然是超卓之極的功夫,然而,那瞎子在中了四掌之後,立時拔起了身子,身在半空,便自運氣,將金蜂掌中的毒性,在刹那之間,一齊逼了出來,這又何嚐不是超卓之極的功夫?而這樣的高手動手,平時是極難看得到的,一時之間,眾人連喝彩都忘記了,隻是屏氣靜息,望著前麵。那瞎子一落地之後,“哈哈”一笑,道:“孫十八,金蜂掌果然名不虛傳。”


    孫十八居然客氣起來,隻聽得他道:“過獎了,過獎了,金蜂掌世所無匹,我隻不過學得一點皮毛而已,比起我小妹子來,卻是差得遠了!”


    他孫家二十個兄弟姐妹,年紀相差頗大,孫一,孫二等人,全是前一輩的武林中人,早已死去,如今還在世上的,至多不過五六人而已,而孫二十的金蜂掌好,也是人人皆知的,是以孫十八此際這樣講法,也沒有人覺得奇怪。可是,眾人心中不免想到的,卻是隻聽得了十八和毒蜂娘子孫十九兩人提起他們的小妹子孫二十如何了得,但這孫家子弟中最出色的小妹妹,究竟是什麽樣子,金蜂掌上的修為又到了何等樣的驚人地步,卻是誰也未曾看見過!


    當然,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誰也不會去追問孫十''八關於他小妹子的事情的。


    那瞎子“嘿嘿嘿”三聲冷笑,身形站立不動,還有兩個瞎子,則點著竹杖。緩緩地向前走來。他們兩人,走得十分慢,是以竹杖點在地上的聲音,也要好半晌才有一響,聽來格外詭異。


    孫十八勝了對方一人,趾高氣揚,嘲笑道:“一個不濟,兩個齊上了嗎?”


    那兩個瞎子仍是在向前緩緩地走出,但是卻立即接口道:“我們四人,遇敵一向一齊出手,如今我們兩個人,著實便宜了你哩。”


    孫十八雖然已和對方動上了手,可是他之出手,全是被丁香兒挑撥而起的,直到他已然勝了對方一人,他仍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這時,他聽得那兩個人忽然提及“遇敵一向是四人一齊出手”這句話,他乃是何等機靈之人,心中立時一動,失聲道:“閣下等可是傳說中的東海陰冥四島島主嗎?”


    那兩個瞎子又向前跨出一步,然後才道:“正是!”


    孫十八一聽,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又驚又喜!


    他驚的是,東海陰冥四島主的名頭極大,武林中人人都知道他們的武功異特,非同小可。若是他早知了對方是陰冥四島主時,那是斷然不會與之動手的,而如今居然胡裏胡塗地動上了手!而他的心中,一麵吃驚,一麵又不禁高興!因為在不知道對方身份的情形之下,他已經勝了其中的一人!


    雖然,對方立時將毒掌的毒氣,逼了出來,並未曾傷害了他,但隻要對方不是太無賴的話,那是絕不會再要自己交手的了!而如果自己再能勝過了這兩個瞎子的話,當著這麽多武林高手之前,自己能以戰勝陰冥四島中的三個,那自然是光彩之極,可以大大揚名的事情了!


    是以,刹那之間,他更是全神貫注,沉聲道:“原來是四位島主,在下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適才動手,實是冒昧之極了!”


    他講這兩句話,聽來像是剛才動手,純因為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之故,而此際既然已經知道,就有作打退堂鼓的打算了。


    丁香兒聽到這裏,也不禁一呆,心想孫十八怎地如此沒種,自己可非得再撥他幾下小扇子不可,她一張口,剛待揚聲講話,卻不料就在這時,孫十八在略頓了一頓之後,已先開了口。


    隻聽得他發出了一陣“嘿嘿”地冷笑聲來,語音也陡地轉為強硬,道:“既然是陰冥四島主,那麽,還有兩位,也請一齊出手吧。”


    那兩個瞎子冷冷地道:“我們三人前來,已有一人敗在你手中,當然不會再纏鬥下去,至於蔡島主,他近大半年來,音訊全無,我們隱約聽得有人說,蔡島主是在雷家堡中,是以我們才前來找他的,如今隻是我們兩人,閣下請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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