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頤者,世間之名醫也。


    五歲識穴道,六歲辨百草,十歲開始行醫,自是救了無數人。


    可惜名醫也是普通人,能醫人不能醫己,許是年輕的時候碰多了毒藥,不僅瞎了眼,人也有些瘋瘋癲癲起來。因為無子,年紀大一些了,皮也厚了,便到處混著飯吃。其實文頤不過四十來歲,但是容顏卻已經顯了老態,如那五六十歲的老頭了。


    那瘋瘋癲癲不似正常人,誰也不知道他便是當年名遍天下的神醫,到了這月行宗,陸流觴隻當是流浪的老漢,月行宗這般大,多施舍一口飯也不在乎。


    文頤大部分時間瘋瘋癲癲,鮮少有正常的時候。恰好這一日清醒些,聽了侍女說夫人總是惡心嘔吐,還總是愛睡覺,便想著肯定是害喜了。他感念月行宗的恩情,行醫一生,唯一所會便是治病,想著此時或許可以幫上一二,便尋著來了這靜心居,問了陸流觴在此處,想著陸夫人也與他一塊。


    他急匆匆地推開門,眼睛雖然看不見,耳朵卻十分靈光,聽著唿吸聲知道這屋子裏有兩人,想著自己肯定走對了。


    “聽聞夫人害了喜,老朽特來看看!”


    書桌後的陸流觴咳嗽了一聲,對於這突然闖入的老頭,有些不快。原以為是一個糊塗老頭,但是這老頭行動又十分迅速,神出鬼沒,總在他不應該出現的地方出現。


    陸流觴突然有些後悔收留這個老頭了。


    聽到遠處的咳嗽聲,陸流觴的聲音他識得,感覺身邊有一人,這人便應該是陸夫人了,便抓起他的手,把了脈,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道:“恭喜陸掌門,夫人果然有喜了。”


    陸流觴直把這文頤當瘋子,自然沒有當一迴事。


    孟將然看著眼前老頭一臉激動,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臉上的表情有些變了,看這老頭的樣子,怕是腦子有問題。


    “夫人腹中胎兒約有二十餘日,胎像穩固,隻是……”文頤說著,這脈是喜脈無疑,隻是這脈象有些怪異啊……


    孟將然終於忍不可忍:“我是男人。”


    文頤臉上一喜:“我正在思量你這脈象如此怪異,原來是個男人,這便可以解釋了。”


    孟將然:“……”


    男人又豈會懷孕?這文頤落在陸流觴眼裏完全就是一副瘋瘋傻傻的樣子。他說的話也都是無稽之談。


    有那侍女急忙走到門口道:“掌門,夫人身體不舒服,一直在幹嘔,您快去看看。”


    莫非林瑾真的懷孕了?


    這子息是陸流觴這幾十年來的遺憾。陸流觴平生最大所求便是修道之術,成為這修真界的宗師,第二所願便是妻子賢良、子息在旁。陸流觴本來是十分喜歡小孩的。與那人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愛想著他生下孩子後之事,隻覺得想著心中便十分喜悅。可惜的是隻有他覺醒了才可以生育,但是直到他老去也沒有覺醒,這願望落了空。後來娶了林瑾,又有所願,現在想著林瑾極有可能懷孕了,心中頓時有了喜意,那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了笑。自然沒有注意到孟將然表情。


    聽了那侍女的話,孟將然自然也想到林瑾可能懷了孕,隻覺得頓時三魂都出了竅,腦袋一陣眩暈,冒出了無數星光。


    林瑾懷孕了。


    孟將然隻要想著,心中便生出一股巨大的憤怒。按照現在看來,陸流觴拋棄了自己便是他此生最正確的選擇,如今得了修為相貌都出眾的妻子,不久後又會有孩子,一家三人,倒是得了那天倫之樂!卻從來沒有人記得,那高高在上的陸掌門曾經將他孟將然娶進了門,然後拋棄,絲毫沒有顧念舊日的感情!


    林瑾是他的仇人,當年自己與陸流觴在一起時,林瑾便想方設法害自己,那個時候,孟將然就十分討厭林瑾。這女人惡毒、刻薄,為了與陸流觴在一起,什麽手段都用盡了。


    陸流觴更是自己的仇人,那人曾經對自己那般好,自己容顏老去後,卻是不管不顧,將自己扔在後院,從來沒看過自己一眼。娶了自己最討厭的女人,燒了自己曾經住過的院子,拿了自己最重要的鐲子贈與林瑾,陸流觴對他孟將然是十分‘好’!


    如今這兩人修為卓然,神仙眷侶,那林瑾還懷了孕,卻是過得十分好!


    陸流觴急匆匆地離開,將孟將然與文頤都扔在自己書房中。


    文頤清醒時候並不蠢笨,自然知曉發生了什麽,原來自己手握著之人並非陸流觴夫人,報恩用錯了地方,一時大喜大悲,這神智又有些不清晰起來。


    “往來處來,往去處去,我在何處?”老頭念叨著,扔了手裏的拐棍往外搖搖晃晃地走去。


    孟將然在那屋子裏站了許久,心中想著要把陸流觴這屋裏東西都砸了,一股憤怒之氣壓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萬仞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掌門去夫人那處了,我送你迴去。”


    孟將然深吸了一口氣,袖子掩唇,雖然是滿臉的疙瘩,但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眼尾處微微勾起,十分好看,那雙好看的眼睛裏瀉出了幾分笑意。


    “聽聞夫人有喜了,我想去看看,不知是否合適?”


    萬仞依舊麵無表情,那雙眼睛也深不可測,無人能猜得透他在想什麽。


    “我送你迴去。”


    孟將然隱了笑,盡管心裏已經咬牙切齒,臉上卻是十分正常。


    迴了住處,坐立都十分不安,隻覺得腦子裏在嗡嗡作響,若是他修為足夠高,現在便想要了那兩人的命,這世界沒了陸流觴與林瑾,對他孟將然來說,便是這般的好。這一天下來,孟將然都覺得十分焦慮,似乎有一陣火在燒著他的心,很是難受。


    這幾十年來,孟將然都在忍,忍受著老去,忍受著孤獨,忍受著欲#望,忍受著仇恨,如今隻覺得再忍下去,自己便會爆體而亡了。孟將然感覺到體內一股真氣亂竄,侵襲著五髒六腑,十分難受。他躺在床上,嘴唇發白,痛的直打滾,冷汗從額頭上滲出。


    在這極致的痛楚中,那窗子突然打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將那床上之人抱進了懷裏。


    正中腹部處內丹突然如活了般,一股熱氣從自己正中腹中升起,由內及外,將自己全身包裹了起來。那種煩躁與痛苦漸漸褪去,身體也好受了許多。孟將然隻覺得從瀕死中活了過來,剛剛活過來,整個人也有些癡傻。


    黑衣之人麵無表情,那漆黑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孟將然肚子看著。孟將然很久沒這樣被人抱在懷裏,況且眼前這長相普通的黑衣人雖然見過幾次,卻算不上相識,現在這姿勢隻覺得十分怪異。


    孟將然從那人眼中讀出了不可置信,那人的目光落在孟將然臉上,孟將然見那人皺了一下眉。


    黑衣人伸出手去搓孟將然臉上的東西,力道十分大,可惜這種藥粉十分牢固,要用特定的藥物溶進水裏才可洗去。這人手上力氣十分大,隔著那些藥粉,孟將然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疼痛。


    孟將然伸出手想要將那人的手從自己臉上弄下來,那人卻是紋絲不動,搓了許久,見無效果,才停了下來。


    “你這臉本就難看,弄上這些東西就難看至極了。”那人聲音沙啞,有些怪異,語氣裏帶著嫌棄。


    孟將然隻覺得一股血堵在自己喉嚨口,心中想著自己本為男子,不必介意別人對於自己外貌的評論。


    “聽聞這醜人都愛作怪,我再與你一處,隻怕也沾了這醜氣,變得難看了。”那人歎了一口氣,身影便從窗戶躍出,消失在黑暗裏。


    你自己也沒多好看!


    孟將然心中狂吼著,如果現在有一口血在他喉嚨處,現在便早已吐了出來。


    那黑衣人十分怪異,不說話倒好,說了話便十分討厭了。孟將然想了許久也不曾想起自己曾經是否見過他。


    剛經曆生死之痛,本來想著早些休息,隻是躺在這床上,總想著黑衣人那話,忍不住起身,走到鏡子前。那張臉長著滿是膿血的疙瘩確實十分惡心,孟將然糾結許久,還是拿出自己懷中藏好的藥粉灑在水上。天已經有些黑了,他也懶得去讓人幫他打熱水,將就著用冷水。冷水效果沒那麽好,花的時間長些,那些藥物也被洗了下來,那滿是疙瘩的臉頓時如那璞玉,十分光滑,隻是那右臉臉頰處已經微微發紅了。


    “這人幾次救我,我本來還心存感激,沒想到盡然嫌棄我長相,還將我這臉弄得這般疼。這世間膚淺之人果然多,這心存惡意的膚淺之人更是不少。”孟將然心中想著,自己命途多舛,這輩子過了六十年,都沒有遇上什麽好人。偏偏遇見那無顏,還是個傻的。


    一夜悲喜交加,第二日起來腦袋裏也有些昏昏沉沉,孟將然打開門,右腳剛抬起,見了那院子裏站著的幾人,隻覺眼前一黑,腳下便被那門檻絆住,整個人往前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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