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雪衣與薛青雨之戰,並未有震撼江湖。因為絕少人知道這一戰的發生。


    但不管怎樣,楚雪衣已不能再以劉大海的身份繼續前往險關。


    幸好他已掌握不少易容奧秘,不久,他又已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變成了一個白發老人,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連兩隻手的形狀也大為改變。


    他深信,這一次不會再有人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但險關之道仍然很遙遠,他非要格外小心不可。


    從高山鎮向東北走,道路相當太平,楚雪衣力求小心,通常都是黑夜趕路,白晝時候才稍作憩息。


    五天後,險關終於在望。


    險關是一個山峽的名稱,地形相當特別,是易守難攻之所。


    但楚雪衣還沒有到險關,就已看到形勢大不尋常。


    隻見險關之外,人影幢幢,又有人在關峽之外結下帳營。


    那是血雲教的帳營!


    顯然,血雲教已把險關的道路封鎖,目的不問而知,就是不讓楚雪衣有機會把十麵風雲璽送到風帝的手上!


    但血雲教也不敢攻入險關。


    風帝就在險關之內,除了他之外,自然還有不少親信子弟,心腹高手在他的左右。


    這九年以來,雲後一直不敢冒險攻入險關,因為她還不想孤注一擲。


    攻入險關是危險的,但在關外堵住通往險關的道路,卻是可以的。


    雲後不敢貿然攻入險關,風帝也不敢貿然從險關闖出。


    因為風帝若輕出關外,天地二奴也會隨著被釋放出來。


    除了風帝之外,他的手下又有誰可以鎮壓得住天地二奴?所以,風帝隻好忍耐著。


    但長此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這場大戰,勢必一觸即發,問題隻是在於怎樣爆發而已。


    楚雪衣雖然遠在另一個山坡,已看清楚險關內外的形勢。


    如何搶入險關,的確是一件費煞心思的事。


    他不能隨便冒險,但是也不能絕不冒險。


    就在他左右思量之際,隻聽背後有人大喝一聲:“站住!”


    楚雪衣幹咳兩下,這聲音也捏造得蒼老異常,他緩緩地轉過頭,道:“老朽本來就是站著的。”


    他看見兩個老者,這兩人的年紀,看來都已在六十開外。


    楚雪衣看看這兩個老者,這兩個老者也在瞪視著他。


    這兩個老者,一穿青袍,一穿藍衫,兩人臉上的神態都顯得有點木然。


    藍衫老者道:“你是從哪裏來的?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楚雪衣道:“老朽來自銅人村,在這裏迷失了路。”


    青袍老者兩道灰白眉毛皺了一皺,道:“銅人村距離這裏有多遠?”


    楚雪衣道:“二百五十裏左右。”


    青袍老者道:“你怎會在這裏迷了路的?”


    楚雪衣道:“老朽是個郎中,幾天前在侄兒陪同下到處采藥,哪知道卻在前麵的樹林裏失散了。”


    青袍老者道:“你和侄兒是不是在野豬林那邊失散?”


    楚雪衣道:“正是。”


    青袍老者道:“瞧你的年紀已不輕,怎麽這次居然這樣不小心。”


    楚雪衣捶了捶背,歎道:“老朽從前做事,的確小心萬分,絕少會出岔子的,但這幾年來,血氣衰老,人也糊塗起來,咳咳……”


    藍衫老者忽然開口道:“別擔心,咱們幫你找迴令侄好了,他有多大年紀,穿什麽衣服,模樣又是怎樣的?還有,你懂不懂輕功?”


    楚雪衣道:“老朽的侄兒也四十開外啦,他穿的是粗衣褲,顏色灰灰沉沉,身材不高不矮,樣子普普通通……嗯,甚麽叫輕功?懂得輕功的人,是不是可以飛起來的?”


    藍衫老者搖搖頭,道:“天下間沒有人可以飛起來,充其量隻能向上拔高,或者是向前疾掠而已,但到底人還是人,並不是鳥兒。”


    青袍老者目注著楚雪衣,道:“你若懂得輕功,找尋令侄就會快得多。”


    楚雪衣歎了口氣,道:“老朽是個沒有什麽本領的人,而且越老越糊塗,真是害人不淺。”


    青袍老者道:“令侄會不會仍然在野豬林?”


    楚雪衣道:“老朽怎知道,他也許還在林子裏。但也許已給猛獸吃掉啦!”說到這裏,語聲一轉,顯得甚是悲切。


    藍袍老者道:“放心罷,野豬林沒有什麽猛獸,大不了隻有幾條毒蛇。”


    楚雪衣不由叫苦:“這也是要命的毒物!咳,真是倒楣!倒楣!”


    青袍老者道:“既然要找令侄,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就去。”藍衫老者也點頭稱是。


    但楚雪衣卻感到左右為難了。


    他根本就不是迷失了路,也沒有什麽侄兒,他在這裏隻是要覷準機會,看著怎樣才能把十麵風雲璽送到風帝那裏。


    想不到卻在這時候遇上了兩個多管閑事的老者。


    楚雪衣不怕惡人,遇上再兇惡的人,他也有辦法可以對付。


    但這兩個老者一點也不兇惡,這就令楚雪衣感到更加頭疼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對男女走了過來,楚雪衣一見之下,不由心中一怔。


    這兩人赫然竟是段世之和梅美黛。


    青袍老者看見這兩人,也是大為詫異,道:“你們到這裏來幹嗎?”


    段世之道:“風帝有難,咱們豈可以隔岸觀火?”


    青袍老者道:“不隔江觀火,難道要火中取栗不成?你們可知道,這裏有多危險?”


    段世之哂然一笑,道:“放眼江湖,此刻又有何處是樂土?”


    青袍老者一愕,藍衫老者卻點頭如搗蒜,說道:“段公子此言甚是,歸根究底,還是血雲教的作孽,咱們若再各自為戰,甚至袖手旁觀,這場武林浩劫就難以避免了。”


    段世之道:“齊老前輩所言極是,極是!”目光一轉,盯著已經易容的楚雪衣,又問:“這位老丈是誰?”


    青袍老者道:“是一個不懂武功的老郎中,他在野豬林那裏和侄兒失散也。”


    段世之眉毛一揚,道:“何以見得這位老丈不懂武功?”


    青袍老者道:“是他自己說的。”


    段世之冷冷一笑,道:“這是假話!他的輕功比我和美黛都更厲害!”


    藍衫老者眼色一變,說道:“你怎知道?”


    段世之道:“這位老丈,的確是從野豬林那邊而來的,那時候,我和美黛也在野豬林裏。”


    藍衫老者道:“兩位在野豬林中有什麽事?”


    段世之說道:“野豬林易於躲藏,咱們在那裏伺機潛伏,暗中打探血雲教的動靜。”


    藍衫老者目中寒芒連閃,道:“查出了什麽沒。”


    段世之道:“發現了一個十分可疑之人。”


    藍衫老吸一口氣,道:“這個人是誰?”


    段世之向楚雪衣一指,道:“就是這位老丈,段某懷疑,這人就是秦天才。”


    “天才堂總堂主?”


    “不錯,若不是血雲教天才堂的總堂主,又怎會有如此輕功。”


    “如此輕功!到底是怎樣的輕功?”


    “如幽靈,如鬼魅一般的輕功。”


    藍衫老者道:“你沒有錯?”


    梅美黛插口道:“就算世之看錯,還有我!”


    藍衫老者沉吟道:“你也看見這位老丈的高超輕功了?”


    梅美黛道:“正是,世之之言,千真萬確。”


    青袍老者冷冷一笑,轉目瞪視著楚雪衣,道:“你是什麽人?”


    楚雪衣歎道:“老朽是誰,各位還是不要理會。”


    段世之冷冷一笑,道:“若在別的地方,別的時勢,咱們決不會多管閑事,但如今形勢吃緊,倘若咱們縱虎歸山,那就大大對不起武林同道了。”


    梅美黛說道:“世之說得不錯,這位老丈若不表明真正來曆,可別怪咱們得罪了。”


    楚雪衣“哇”聲大叫,道:“怎麽了?你們要向老朽動武?好,老朽奉陪!奉陪!”


    他嘴裏說奉陪,但一轉身,已溜了出去。


    他居然是從青袍老者和藍衫老者中間穿出去的。


    這是最令人意想不到的退走路徑,而楚雪衣偏偏就能覷準了這一點。


    藍衫老者倏地出手,要把楚雪衣抓住,但楚雪衣這一著實在太出人意外,他這一抓結果還是抓了個空。


    青袍老者大吼一聲,道:“果然好俊的輕功。”吼聲中,也向楚雪衣背後怒撲過去。


    但楚雪衣既已存心一走了之,青袍老者又怎阻攔得住?


    楚雪衣終於還是跑掉了,藍衫老者和青袍老者不禁為之相顧駭然。


    “這是什麽人?”


    “他真的就是天才堂總堂主?”


    ×      ×      ×


    楚雪衣不能不走。


    倘若他不是身懷十麵風雲璽,自然是很樂於和段世之、梅美黛在一起的。


    但現在,他不能冒這個險。


    他始終抱定宗旨——必須單人匹馬,出奇製勝地把十麵風雲璽送入險關,送到風帝的手裏。


    參與此事的人若多了,反而不妙。


    他走得很快,走勢有如流星,藍衫老者和青袍老者瞧得連眼都直了。


    他們不知道這“老頭兒”到底是什麽人?


    而楚雪衣心中也在尋思:“這兩個老兒是何方神聖?怎廢總是好像有點麵熟似的?”


    他想了又想,但想來想去,卻還是想不出這兩個老者到底是何方神聖。


    既然想不出,也就隻好索性不想。


    觀望形勢,在大白天是不宜輕舉妄動的,要出奇製勝,還是要——等待晚上動身的好。


    楚雪衣本是江東狂俠,平時喜歡怎樣幹便怎樣幹,決不理會是大白天還是晚上,但這一次事情非同小可,還是謹慎行事為上。


    險關雖已曆曆在望,但楚雪衣不敢繼續向前探路。


    他決定暫時躲藏起來,一直等到夜幕低垂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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