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再度前進,終於在黃昏時進入沛縣。沛縣是座古城,漢高祖劉邦出身於此,奈何除了一點‘虛名’之外,並沒有為它帶來什麽實際的好處!隻留些破舊的房舍。


    俞永玉打發了馬車夫,住進一家客棧,三人在房內吃晚飯,小紅又問道:“姑爺,你幾時跟小姐正式拜堂?”


    “待有了落腳的地方之後再舉行未遲。”


    玉兒訝然問道:“俞郎,你不是打算在這裏落腳?”


    “還未決定,我甚至要去何處也未決定。”


    小紅道:“姑爺,您怎會變得毫無主見?莫不是生了悔意?”


    俞永玉瞪了她一眼,斥道:“胡說,我與玉兒心心相印,矢誌不渝,豈會後悔?”


    玉兒到底比較仔細,低聲問道:“俞郎,你那六千兩銀子是向朋友借來的?他要你何時歸還?你是否為此而煩?”


    俞永玉隻好道:“是向朋友借來的,他沒說明歸還之期,不還我心裏總是有點……咳咳,咱們喝酒吧!”


    飯後,俞永玉也找了個借口,悄悄溜出客棧,到外麵走了一匝,大街上有家飯店還未開門,俞永玉進去問掌櫃。“掌櫃,向您問個人,每你可曾見過……”,他將倫長富的相貌描述了一番。


    掌櫃道:“那老要飯曾來此吃過飯,還有一個穿錦袍的人,不過那是四天前的事了!”


    俞永玉目光一亮,再問:“請問他倆來過幾次?如今又去何處?”“來過兩次,不過這幾天又不見了,不知去了何處,何不去客棧問問?”


    “隻有他們兩個人,還是來此請客?”


    “隻有他們兩個人。”


    俞永玉在城內客棧裏調查,最後到自己投宿那一家才查到,原來倫長富竟然住在這一家,與他一同投宿的那個人,照描述亦似是童萬山,可惜他們三天前已走了,去何處亦不知道。


    俞永玉迴客房想了一夜,決定先安頓了玉兒和小紅,然後去找倫長富,是以他在次日便在城內買了一輛馬車,自己權充馬夫,駕車西行,準備去商丘。


    馬車在路上走了七八天才到達商丘,俞永玉首先要解決的便是居住的問題,因為不想驚動別人,便詐稱自己已成親,結果賃了一棟隻有四房一廳的小院,著人打掃一番之後,立即搬了進去。


    雖然不想驚動別人,但拜天地道儀式卻免不了,當下又留些必須之品,由於身上沒有錢,不好雇人,隻得事事親力親為,他是恨不得立即成親,了卻一件心事,好去“還債”。這天他剛買了香燭布幔,正要迴家,忽然見到街麵上有個熟悉的人影,定睛望去,可不正是倫長富?


    ×      ×      ×


    倫長富居然會在商丘的現,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功夫。袖永玉恐被倫長富發覺,連忙躲在一攤賣零食的小檔後麵。


    隻見倫長富邁著步走過來,忽然巷口閃出一位丐幫弟子。問道:“長老,剛才在下忘記問候今晚在何處落腳?”


    倫長富道:“城隍廟!”一頓又道:“還有,周舵主今晚你們都別到那裏去,老夫要處理一點私事!”


    那丐幫弟子大概是簡丘的分舵主,聞言應道:“屬下待替您辦了事,便去通知弟兄們!”言畢轉身而去,倫長富則仍大步向前走去。


    俞永玉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想來是我俞永玉時來運至,一切都這般順利!”當下也不追趕,待倫長富走遠才迴家。


    俞永玉不肯再與玉兒苟且,在未行禮拜堂之前,仍然分房睡,是故今晚悄悄在城隍廟殺倫長富,也不虞被她們發覺。


    玉兒和小紅那知道這許多,都興衝衝地忙著布置這布置那。俞永玉黃昏又上了一趟街,一是為了打探城隍廟的座落;二是為了買些細小的暗器以備不時之需。小紅燒的菜還真不錯,三人飽餐了一頓,俞永玉便道:“這幾天大家都累了,早點歇息吧!”玉兒和小紅自無異議,收拾了殘羹冷飯便各自迴房休息。


    俞永玉躺在床上尋思殺倫長富之道,最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倫長富的底細,依理倫長富之功力必比自己深厚,經驗火候更在自己之上,要殺他非得出奇製勝不可。俞永玉苦思無計,索性下床,忽然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我何何何不早點去城隍廟埋伏?


    主意一定,立即換了套黑衣緊身衣裳,帶上兵刃暗器,推開窗子,悄悄往城隍廟走去。


    商丘雖亦是古城,但熱鬧情況又在徐州之上,此刻街上仍有許多行人。俞永玉一路蛇行鼠伏,盡量不暴露身形,直趨城隍廟。


    商丘地雖大,但城隍廟看來香火不盛,廟宇已頗為破舊,料久未經修葺。俞永玉不知裏麵情況,遂由後麵翻進去。


    城隍廟內寂靜之至,俞永玉小心翼翼,一路穿堂過舍,來到前殿。他先匿在走廊上觀察了一陣,不聞人聲,這才走出去,果然不見有人,忙道:“倫長富臨時改變主意,還是他還未到?”假如是前者自然不妙,但若是後者,無疑又增添了幾分成功的機會!


    俞永玉決定在廟裏等候,他左右上下看了一陣,還輕輕躍起,匿在牌匾後麵,居高臨下,視野較廣,過了頓飯工夫,廟門忽被人推開,接著又聞一陣腳步聲,一聽便便知來者隻有一人。


    廟內雖然沒有燈火,幸而天井上尚有微弱的星光透進來。隻見進來的那名漢子十分高大,可不正是倫長富?俞永玉又喜又緊張,忙將唿吸放輕。


    倫長富手上提著一包東西,還有一瓢酒。他用衣袖在香案上掃了幾下,再將手上的東西放下,然後點起枝殘燭來,俞永玉恐被發現,連忙將頭縮迴牌匾後。廟內一片寧靜,過了好一陣,忽有夜行人的衣袂聲傳來,倫長富“刷”地站了起來。道:“公雞?”


    外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鴨子?”


    “進來吧!”


    俞永玉偷偷探頭黨出去,見廟外走進一個夜行人,臉上還蒙著布,瞧身材有九分像是童萬山。倫長富一見他便把手一伸,道:“拿來吧!”


    蒙麵人拉下臉上的布,正是童萬山,隻見他笑嘻嘻地道:“拿什麽來?酒菜不是早已齊全了?”


    倫長富冷冷地道:“衛飛星的首級!”


    俞永玉心頭猛地一跳,忙道:“衛飛星不是朝廷內外鹹認忠貞大臣的於謙的保鏢?”


    衛飛星武功高強,以前在武林中享有盛譽,但後來不知去向,俞永玉因與溫臻古有聯絡,故此知道他以國為重,甘心當於謙的保鏢。


    時朝廷奸臣當道,王振獨攬大權,視錚之風骨的於謙為眼中釘,時欲除之,衛飛星認為朝廷能否再興,在乎於謙一人,故此負起保護之責,此事就武林中人知之者極少。


    倫長富居然要童萬山取衛飛星之首級,此人當有問題,令人難解的是倫長富能指揮大內副總管童萬山?莫非他在王振集團裏的地位,猶在童萬山之上?還是他倆都投靠了瓦刺,而倫長富比較得寵?


    那童萬山吃吃一笑,道:“你道衛飛星是個廢物,要殺便殺得了麽?”


    倫長富冷笑道:“憑你今日之地位和勢力要殺他,還不是手到拿來之事!”


    童萬山沉聲道:“你莫把事情看得太簡單,我不能隨便暴露身份,否則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衛飛星南下必有圖謀,你可知道!”


    童萬山淡淡地一笑,道:“不外乎聯絡些什麽人,成不了大事的,用不著緊張!”


    “哼,所謂防患於未然。”倫長富寒著臉道:“既然你食言,咱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談的了!嘿嘿,你莫以為如今有王振當你後台,便揚威耀武,朝廷遲早有變化之一天,居時你便別來求我!”


    童萬山伸手去取酒壺,誰知竟給倫長富一手撥開:“要喝酒也行,先取衛飛星的首級來見我!”


    童萬山眼珠子一轉,忽然冷冷一笑,道:“要取他首級還不容易?他如今就在商丘城內!你且等等,我去去就來!”


    倫長富道:“你別想再玩花招!”童萬山輕哼一聲。轉身大步離開城隍廟i。


    俞永玉在牌匾後暗暗高興,忖道:“看來介紹人所說果然不虛,倫長富這廝貌似忠良,其實包藏禍心,居然勾結瓦刺,欲毀我長城,今日即使無酬勞,也得殺他!”


    心念來了,忽然倫長富抓起酒瓢,拔出瓶塞,仰頭便便“骨嘟嘟”地喝著,俞永玉忙又縮迴去。倫長富喝了幾口酒,用力將酒瓢放在桌上,“砰”的一聲響,木塞彈跳落地,倫長富彎膝低頭去撿拾。


    俞永玉不知發生什麽事,忍不住探頭出牌匾探察,不料那城隍廟失修已久,牌匾亦已腐朽,禁不住承受一個人,還探出探入的,隻聞“蓬”的一聲響,俞永玉連人帶匾一齊跌了下去。


    這一來,不但俞永玉冷不及防,倫長富亦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武功雖高,奈何心情不好,情緒激動,影響了聽覺,一時閃避不及,竟被俞永玉撞及了尾龍骨。


    一陣“嘩啦啦”聲中,挾著兩個驚叫聲,廟殿裏一片混亂!


    倫長富被撞及,身子俯前,把香案也掀翻了,燭倒火滅,殿內一片黑暗!


    俞永玉有為而來,畢竟反應較快,他落地一滾,未曾站起來,便先射出三枚飛鏢!


    倫長富受傷之後,自然亦意識到廟內有敵人,當下連忙自地上爬起來,說時遲,那時快,俞永玉那三柄飛鏢已經臨身!倫長富經驗豐富,臨危不亂,他來不及揮動打狗棒遮擋,唯有撐腰閃避,可是他忘記尾龍骨受傷,動作不如平時靈活,第一二柄飛鏢被他閃開,第三柄再也讓不開,“刷”一聲,被刺中脅下!


    倫長富怒吼一聲:“兒輩敢爾!快報上名來!”


    俞永玉聞聲知他受傷,心頭狂喜,刺出長劍揮前急刺,倫長富忍痛揮棒擋格。俞永玉恐外麵有丐幫弟子,故此采取速戰速決之策,長劍一招緊過一招。


    倫長富心頭一凜,暗道:‘此人是誰?武功竟然這般了得?”他們丐幫的棒法以靈活巧妙見稱,可惜他身上受傷,動作大受影響,十成威力還使不出七成來,隻二十多個照麵,已被俞永玉占盡上風。


    倫長富喘著氣問道:“你到底是誰?有種的便報上名來!”


    “血梅花淩雲!”俞永玉言畢,長劍又是一變,一招五式,劍尖吞吐不定,招式變化難測,與崆峒派的黃沙劍法截然不同。


    這一來,倫長富更覺不濟,隻再過了十招,身上又再中了一劍,倫長富當知這今夜兇多吉少,猛地發出暴喝,俞永玉恐他召集丐幫弟子,趕緊加強進迫,同時暗暗掏出兩枝飛鏢在手。


    激戰中,倫長富手中的打狗棒倏地使出掃字訣,手腕一翻,向俞永玉雙腳掃去!


    俞永玉長劍一沉,反攻為守,戰向打狗棒,但倫長富那一招未曾便盡,便已改施掃字訣,打諮讓過長劍,橫掃俞永玉雙腳!


    俞永玉雙腳一頓,跳高閃避,誰知倫長富身子微偏,手臂一招,打狗棒再變,這次使用戳字訣,急刺俞永玉的小腹,丐幫以這套打狗棒奠定武林地位,絕非浪得虛名,堪稱絕學。


    好個俞永玉,雖身在半空,但臨敵不亂,長劍“刷”地橫削,格住打狗棒,身子借力翻開,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兩把飛鏢,及時射去!


    俞永玉雙腳淩空在柱上一蹬,身子尚未落地,又倒飛過去,而且去勢比來勢更快幾分!


    倫長富正想追前下殺手,耳際聞得暗器破空之聲,怒哼一聲,及時蹲身讓開飛鏢!說時遲,那時快,俞永玉人又射至,倫長富身子突然暴長,揮棒掃去!


    不料俞永玉似將他這一著算上,人至倫長富身前,身子忽收又升高幾尺,越過倫長富頭頂!當他身子越過倫長富時,手中長劍倏地反手挺出!


    倫長富料不到他身子淩空猶能改變方向‘,剛一怔又聞背後風聲大作,正想擰腰閃避,但覺後背一涼,接著一股灼熱之感直抵心房!


    俞永玉雙腳一落地,又來一個風車大轉身,雙掌齊出,擊在倫長富後背之上!倫長富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衝前幾步,撲倒地上!


    俞永玉這才噓了一口氣,舉袖拭拭額上之汗,暗叫僥幸,倫長富真實本領自己實不遜倫長富一籌,能夠順利得手,實拜幸運之神所賜!


    “嘿嘿,這真叫做惡貫滿盈,勾結外敵殘害自己同胞者,豈有好下場!”


    外麵似乎有聲響傳來,俞永玉瞿然一驚,急忙拔出長劍,撿起飛鏢,砍倫長富的首級,提著他的頭,往廟後跑去。


    ×      ×      ×


    俞永玉在城隍廟附近兜了一圈,然後悄悄迴家。他仍由窗口跳進去,將倫長富的首級放進一個裝滿石灰的小箱子裏,正想登床休息,忽然心頭一動,穿上常服,又再上街,準備到城隍廟附近探個究竟。


    他心中不為自己擔心,隻望能救衛飛星,免他遭童萬山毒手,可是他又不知道衛飛星住在何處,隻好四處遊蕩,望幸運之神再度眷顧。


    可是他走遍全城大街小巷,毫無所獲,隻好折向城隍廟,隻見那裏有許多丐幫弟子把守,他正想悄悄離開間,已被一位丐幫弟子發現,大聲喝問:“誰?滾出來!”


    俞永玉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前,抱拳道:“在下崆峒派弟子俞永玉,不知貴幫在此集會,請恕打擾之罪!”


    這兩年俞永玉名頭頗響,丐幫子當中有人聞過其名名,上下看了他幾眼,問道:“俞少俠怎會來此?”


    “路過此地。未知還有何指教?”那丐幫弟子想了一想,道:“敝幫倫長老被人殺死,咱們正在此處調查,不知俞少俠可有見到什麽紮眼的邪派高手?”


    俞永玉故作沉吟,道:“俞某在晚飯後隻見到大內副總管童萬山而已,嗯,貴幫幫主也來了商丘!”


    “沒有。”


    “未知貴幫可知衛飛星來了商丘?若見到他請通知他該小心一點,蓋在下聞說童萬山欲對他不利。”


    那丐幫弟子眉頭一皺,反問:“俞少俠這消息從何得來?咱們不


    知此兩人在商丘。


    “是本派的一位朋友提供的!”俞永玉拱拱手,道:“希望貴幫早日找到殺死倫長富的兇手,在下告辭!”


    俞永玉又在附近兜了半圈,不見有人跟蹤,這才迴家。倫長富被殺之事,竟然沒有被宣揚出去,商丘城仍然十分平靜。俞永玉過了兩天,便與玉兒拜堂,三天之後再娶小紅,婚後三口子,十分恩愛,可惜俞永玉必須趕到常州天香酒樓交首級,領酬金,是以始終難以盡歡。


    玉兒見他悶悶不樂,忍不住問道:“俞大哥界是不是賤妾未能貴為人婦之責,使你愀然不樂?”


    俞永玉乘機道:“非也,愚兄因想起欠朋友一筆錢,心中不安而已。”


    玉兒道:“賤妾之私己將用罄。沒法助你,大哥有何打算?”


    “有人介紹愚兄去保一趟鏢,可得九千兩銀子……隻是新婚燕爾,愚兄舍不得丟下你倆。”


    玉兒正容道:“既有此一良機,勿以賤妾為念,欠債還錢,天公地道,你心頭不樂,就算日日陪著賤妾亦枉然,何況以後尚有相聚之機。”


    俞永玉心頭大喜道:“如今就去,於心難安,也放心不下。”


    玉兒道:“賤妾雖然出身青樓,卻也讀過幾年書,當知大丈夫誌在四方,若你整天呆在家內,賤妾反不高興了!我有小紅作伴,不用你陪,待賤妾為你收拾一下,你明早便上路吧!”


    “愚兄去後,你倆須得小心門戶。此去多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便會迴來,屆時再雇幾個下人守門。”俞永玉想不到會這麽順利,連日來的事情,無論大小,都隨心所欲,更娶得此明理的妻子,俞永玉喜得忍不住在玉兒頰上香了一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石像之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門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門丁並收藏石像之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