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群苦著臉道:“區區方才說過,沒有工具和藥物,是絕對無法……”


    袁君達道:“你隨著我們去,需要什麽東西,老夫自會替你準備妥當。”


    公羊群暗暗歎了口氣,默然無語。


    袁君達望著他那樣子,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公羊群,老夫還有句話要問你,你若是迴答我,下次若是遇上老夫,老夫也饒你一命……”


    “這……”公羊群苦笑道:“袁大俠請說吧!”


    袁君達道:“你既是天心教之人,定然知道總舵在何處……”


    “原來你是要問天心教總舵何處?”公羊群搖關道:“這個請恕區區不能告訴大俠你……”


    袁君達道:“老夫知道你擔心什麽,不過你大可放心,老夫此去,便是要與大宗師兩人擊破天心教,除去黎火飆,你不必害怕今後會受到天心教的威脅……”


    公羊群猶豫道:“可是……”


    袁君達道:“你不需考慮,若是你不答應,就算老夫已答應放你一條生路,卻可設法使你癱瘓一輩子,那時就算你會易容之術,這輩子也完了……”


    公羊群想起癱瘓一生之事,隻覺全身冰冷,咬了咬牙道:“區區對你說就是了。”


    袁中宇問道:“天心教總舵在哪裏?”


    公羊群道:“大雪山!”


    “天心教的總舵會設在大雪山裏?”袁君達詫異地望著公羊群,問道:“你沒有欺瞞老夫吧?”


    公羊群道:“區區哪敢欺瞞袁大俠?”


    他見到袁君達凝目望著自己,似有不信之色,連忙分辯道:“袁大俠,你已經答應放開區區,我又怎會隱瞞你呢?何況你們方才放走了那幾個金衣武士,他們見到區區已經落入你們手裏,隻要返迴總舵向黎火飆一說,以天心教分布在各地的勢力,區區今後可說是寸步難行了,為了能夠留下這條老命,我還巴不得你們破了天心教,又何必……”


    袁君達搖了搖手,打斷了他的話,道:“你不用再說了,老夫相信你便是……”


    他的話聲稍頓,微笑道:“不過大雪山占地遼闊,連綿數千裏,若是不明白天心教總舵設哪一個區域,隻怕入山之後,非得費上半個月的工夫才能找得到……”


    公羊群沒等他把話說完,趕忙道:“區區繪個地圖給你們就是,不過黎火飆平時不一定都在總舵,他有時在打箭爐的宅院裏……”


    袁君達感到非常滿意,頷首道:“等會兒到了峨嵋城裏之後,你把天心教總舵和黎火飆在打箭爐的宅院地圖一樣繪一份,然後替馮姑娘動手恢複原狀之後,老夫就放你走了……”


    他見到公羊群還想說話,臉色一沉,道:“公羊先生,老夫這麽做,已是很優待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公羊群愁眉苦臉地道:“區區是恐怕沒有藥物,無法……”


    “那個你不用管。”


    袁君達道:“你隻要盡到你的力量就行了。”


    袁中宇望著公羊群那副樣子,冷笑一聲道:“公羊群,你到了這個時候,若是還想動什麽歪腦筋的話,可有你的罪受了。”


    袁君達道:“他是個聰明人,凡是聰明人都很識時務,他不會自找苦吃的……”


    袁中宇道:“爹,孩兒依然不敢相信他的話。”


    袁君達道:“我想他不會說假話,黎火飆出身苗疆,自從二十多年前退出中原後,可能便從雲南遷到西康,開始在大雪山創設天心教的……”


    他的話剛說到這裏,倏地聽到身外不遠傳來一聲沙啞而慘厲的嘶叫聲。


    他循聲望去,隻見馮飛虹不知為何滾倒於地,兩隻手掌不住抓捶著胸口,把胸前的一大塊黑毛都揪了下來,一副痛苦難忍的模樣。


    袁中宇驚愕一下,躍到馮飛虹身前,問道:“飛虹,你怎麽啦?”


    馮飛虹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張開了闊大咧開的嘴巴,不住地發出幹嚎之聲。


    袁中宇這一行近來,才從她那張咧開的大嘴裏,看到了她原先美麗小巧的弧形櫻唇,不過在這個時候,她的眼淚、口水,已都流到外麵來了,沽得長毛上粘粘的……


    袁中宇驚惡交集,躍到公羊群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來,怒罵道:“公羊群,你到底使了些什麽手法,使她變成這個樣子?”


    公羊群駭得臉色大變,道:“袁少俠,你放我下來,有話慢慢好說……”


    袁君達也沉聲道:“中宇,不可以魯莽。”


    袁中宇聽到父親這麽說,隻得把公羊群放落地上。他劍眉倒豎,怒問道:“你說,是不是你在她身上下了毒?”


    公羊群道:“袁少俠,你可別誤會,她是到了該服藥的時候了。”


    袁中宇隻見公羊群從懷裏掏出一個圓圓的瓷瓶,從裏捏出一片黯黑的葉片,頓時,一股撲鼻的芳香濃鬱地散放開來,他不知這是什麽東西,連忙閉住了氣,問道:“這是什麽藥?”


    公羊群詭秘地一笑道:“這不是藥,是一種花,吃了可以使人產生一種意想不到的歡樂愉快,少俠,你要不要吃一片?”


    袁中宇怒道:“公羊群,你想施什麽詭計?”


    公羊群見到他神色不善,連忙搖手道:“請你不要誤會,這並不是什麽毒藥,不信的話,你看……”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那痛哭流涕,在地上打滾的馮飛虹已似看到了什麽寶物,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公羊群的麵前,跪了下來,乞憐地望著公羊群……


    公羊群把手裏捏著的那張已經枯萎的花片放在馮飛虹張開的嘴裏,隻見馮飛虹舌頭一卷,就吞了下去。


    袁中宇詫異地道:“吃這麽一片就行了?”


    公羊群道:“她每天都要吃三次,每次一片就夠了,不要半盞茶工夫,你就可以看到她歡歡喜喜的,說句實話,袁少俠,你就算要她跟你去,她都不會願意……”


    袁中宇道:“就因為我沒有這種花給她吃?”


    公羊群點頭道:“普天之下,沒有另外一種東西,能夠帶給她叫罌粟花更大的歡樂了,她又怎會願意離開我……”


    “這種花原來叫罌粟花?”


    袁中宇凜然道:“它對人真有這麽大的魔力?”


    公羊群道:“不相信的話,你等會兒可以問一問她,她在吃完罌粟花後,有一段時間神智是絕對清楚的……”


    袁中宇一把奪過公羊群手裏的瓷瓶,雙手一揉,內力湧出,連瓶帶花一齊揉成粉末,灑落地上。


    他怒罵道:“公羊群,你的心好毒,我恨不得把你斬成片片……”


    公羊群駭然退了幾步,求援地望著袁君達,喚道:“袁大俠……”


    袁君達皺了皺眉,道:“中宇,你放冷靜點。”


    袁中宇道:“爹,你想想看,他該有多毒,竟然……”


    袁君達道:“無論怎麽,老夫既已答應放他兩次逃生的機會,就不能食言。”


    他的目光一閃,凜凜道:“像他這種無時無刻都在運用心機,想要禍害別人的家夥,早晚他將會自食其果,縱然他能逃過天下人的追索,也逃不過他自己的良知……”


    他的話稍頓,望著滿臉難堪之色的公羊群,道:“老夫的話對與不對,你可以仔細地想想。”


    公羊群默然半晌,道:“袁大俠所言極是,區區今後一定痛改前非,安安靜靜地渡完殘生……”


    袁中宇冷哼一聲道:“你的話我是怎麽也不相信。”


    袁君達皺了皺眉道:“中宇……”


    他才說了兩個字,隻見那渾身熊毛的馮飛虹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愕愕地凝望著袁中宇。


    那種癡迷而驚愕的神態,頓時引起他的注意,緩聲道:“中宇,你看看馮姑娘,看她是否已經恢複神智了?”


    袁中宇側過身去,隻見馮飛虹那笨拙的身軀突然顫動了一下,從那闊大的嘴裏,發出一聲驚叫:“中宇!”


    袁中宇激動地奔了過去,叫道:“馮姑娘!”


    馮飛虹見他奔了過去,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轉身便跑。


    但是她身上的軟筋已經被公羊群全部挑斷,較之常人尤要軟弱,如何能逃得過袁中宇的追趕?


    她才跑出兩步多遠,袁中宇便閃身攔在她的前麵,雙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柔聲道:“飛虹,你還記得我嗎?”


    馮飛虹雙眼凝注在袁中宇的臉上,眨都不眨一下,漸漸從眼眶裏麵湧出了淚水……


    袁中宇也覺得心裏一陣苦澀,迴想起馮飛虹為自己所遭受的痛苦磨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才好。


    馮飛虹哭著道;“中宇,我……”


    袁中宇悲喜交集地道:“飛虹,你終於記起我了,你……你為我受了這麽多的苦,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馮飛虹啞聲道:“我……我這個樣子,我!不能再見到你了……”


    她突然死命地掙紮,想要掙脫袁中宇的把持,但是她的外形空自跟隻黑熊一樣,卻沒有絲毫力氣,哪能掙脫袁中宇的鐵腕?


    袁中宇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道:“飛虹,你聽我說,公羊群已經答應替你剝去外皮,你可以恢複原來的模樣……”


    馮飛虹不住地搖頭,淚水串串流下,泣道:“你不明白的,我永遠都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他了……”


    袁中宇道:“飛虹,你體內的毒,我一定會讓公羊群替你除去,以後……”


    “以後……”馮飛虹突然像瘋了似地狂笑起來。


    她的笑聲一斂,痛苦地道:“我有什麽以後?”


    袁中宇心中一痛,喚道:“飛虹……”


    馮飛虹嘶叫道:“你放開我,你害得我還不夠嗎?”


    袁中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訕訕道:“飛虹,我會彌補你的……”


    馮飛虹道:“我不要你彌補我,隻要你放開我。”


    袁中宇見她這樣,一時之間,不知怎麽才好,袁君達在旁見了,沉聲道:“中宇,你放開她!”


    馮飛虹側首望了袁君達一眼,啞聲道:“他是誰?”


    袁中宇放開了她,答道:“他是我爹,他老人家已經曉得你為我所受的苦,所以願意盡心為你……”


    馮飛虹狂笑兩聲道:“用不著,你們是正派高手,武林世家,而我隻是一個卑賤的陰陽人,我不需要你們為我盡力,我是個賤骨頭,願意一輩子都這樣賤下去……”


    袁中宇沉痛地道:“馮姑娘,你為何要說這種話?在下一直都對你……”


    “你害得我還不夠嗎?”馮飛虹咆哮一聲,嘶喊道:“我願意跟隨他,誰都不能管我。”


    她在袁中宇驚訝的注視下,緩緩向著公羊群行去。


    公羊群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臉上浮現得意之???,迎著馮飛虹走去,道:“飛虹,你跟著我,我們一輩子都不離開。”


    他伸出雙臂.擁抱著馮飛虹那毛茸茸的軀體,正想要表示他的熱誠,倏地發現馮飛虹眼中閃露出一股駭人的光芒。


    他的心中一驚,還沒想清楚馮飛虹為什麽會如此,便覺喉頭一痛,已被馮飛虹咬住了喉管。


    他的嘴裏發出半聲嘶叫,雙手使勁地往外推去,卻沒能推開緊抱著自己的馮飛虹。


    他很清楚地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從體內湧出,喉管被利齒咬斷,那種錐心的劇痛深入體內,使得他電變得瘋狂起來。


    但見他聚集全身的力道,作臨死前的一擊,奮力向著馮飛虹的兩邊太陽穴擊落下去!


    一聲悶哼,馮飛虹那顆裹著獸皮的頭顱頓時碎裂開來,公羊群也就在這個時候,喉管破裂,倒地死去。


    他們這種同歸於盡的慘酷情景,從發生到結束,隻不過在一個唿吸之間的事,不但袁中宇沒能阻止,甚而連劍神袁君達也來不及使他們分開。


    袁中宇愣了一愣,大叫一聲,躍到馮飛虹的身邊,隻見她的頭顱碎成數片,腦漿和鮮血灑得滿地,然而她那咬斷公羊群喉管的利齒,依舊深深地嵌在公羊群的喉管裏。


    他木然地站著,隻覺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心中不知充塞著什麽東西,沉重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默然了片刻,他隻聽袁君達在他身邊沉聲道:“孩子,你不用難過了。”


    袁中宇啞著嗓子道:“她……她為什麽要這樣?”


    “她這是無顏見故人!”袁君達道:“她在受著公羊群控製時,或許是耽於現實,無法掙脫,可是當她神智清醒時,見到了你,她心裏的感觸自然很大,因而就產生極端的自卑,這才給予她勇氣做出與公羊群共亡之事……”


    “她……她為什麽要這樣?”袁中宇喃喃道:“我一直都把她看作真正的朋友,絕不會嫌棄她的出身,她的墮落……”


    袁君達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她的出身雖然低賤,以往所做之事,雖然下流,但是她能有勇氣掙紮向上,卻較之那些自命出身高貴,平日盡做些無恥之事的人要尊貴多了,我們應該好好地埋葬她,使她魂有所依。”


    袁中宇感激地望著袁君達,不住地道:“爹,多謝您老人家,多謝……”


    幾個時辰後,這座小小的山崗上,堆起了一個小小土墳,在那堆墳前,豎著一塊石碑。


    今後若是有人從這個小墳經過,而他又是練過幾天武,必然會為墓碑上所刻的墓誌銘而大吃一驚。


    因為這裏麵葬的是江湖上人所不恥的黑湖人妖馮飛虹,而那立碑之人卻是武林中無人不曉的劍神袁君達和銀龍劍客袁中宇!


    自然,他們會由這塊石碑上引出許多猜想,也可以想得出其中必有一段動人而曲折的故事。


    然而在這個時候,那豎碑立墓的兩個江湖名人,卻已在夕陽裏,向著東方而去。


    他們背對著將落的夕陽,迎著尚未升起的朝陽,飛騎而行,把這一段淒涼的故事,拋諸身後,任由後人去推測……


    日出,日落,晨夕交替,袁君達父子在第八個升起的太陽運行至中天之際,踏進了洛陽城。


    一路之上,袁中宇的臉上都沒有笑容,除了騎在馬上的時間外,一有餘暇,他便苦練劍法。


    他的意誌受到一再發生的事故擊打,變得更加的堅定,他認為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事,都與天心教有關,若非是天心教,他又怎會遭遇到如此多的磨難?痛苦?


    是以他發誓這次一定要消滅天心教,否則也不足以消除他心中所積鬱的痛苦。


    袁君達見到他如此苦練,衷心感到非常安慰,也不願打擾他的修煉,因而一路上,父子倆很少說話,都是互相以沉默相對。


    當袁中宇進了洛陽城,踏上那寬大的街道時,他那久逝的笑容又自臉上浮起,微笑著道:“爹,洛陽到了。”


    袁君達點了點頭,道:“嗯!洛陽城總算到了。”


    他笑著問道:“我們是先到鬆鶴樓去,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袁中宇恭聲道:“孩兒一切聽從爹爹的吩咐。”


    袁君達道:“依老夫的意思……”


    他的話聲倏然一頓,臉上的微笑立即斂去,疑目望著前麵,好像見到了什麽似的。


    袁中宇為之一驚,凝目望去,但見在那熙熙攘攘的人堆裏,走來了兩個怪人。


    那兩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走在一起,動作快捷,但是他們身外好像帶著一層無形的牆壁似的,在擁擠的人群裏卻不會撞見別人。


    那些擋在他們前麵的人,沒等他們奔到身前便已紛紛退開,全都詫異地四下顧盼。


    袁君達沉聲道:“這兩人在大街之上便施出內力,看來不像善類,老夫倒要教訓教訓他們……”


    袁中宇忙道:“爹,你老人家別誤會了,他們是宇內二魔,乃是大宗師的得力人物,恐怕是急著要來接我們的……”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淩飛和穀青二人已經來到馬前,他們熱絡地道:“小袁,你總算來了,大宗師這兩天等得你好苦。”


    袁中宇抱拳道:“多勞二位遠迎。”


    他見到淩飛和穀青全都麵現驚詫地望著父親,連忙介紹道:“兩位大哥,小弟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家父袁君達……”


    他這話還未說完,淩飛和穀青已大驚失色,躬身道:“原來是劍神駕到,請恕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袁君達抱拳道:“兩位多禮了!”


    淩飛道:“大宗師這些日子時刻惦念著找不到袁前輩,無法向袁兄弟交代,這下可好了……”


    穀青打斷他的話道:“你少說點好吧!還不請袁前輩到鬆鶴樓上去?不然大宗師等急了,又要罵我們一頓。”


    淩飛笑道:“老大說得不錯,袁兄弟,你可知道這兩天我們挨了大宗師多少罵,這下可好了,你一到,我們就可鬆口氣了,來!我們替二位帶路。”


    他們二人在前帶路,引著袁君達父子,沿著大街向鬆鶴樓行去。


    此刻若是有黑道高手在城裏的話,必然會為眼前所見的情景感到吃驚。


    因為宇內二魔成名武林二十多年,曾經歸隱過一段時期,此刻重新出現洛陽,卻對人如此恭敬有禮,完全一改往日的狂妄自大,怎不叫人看了吃驚?


    可是淩飛和穀青二人卻是滿臉春風,毫無猶豫之色,引著袁君達父子兩人來到了鬆鶴樓前。到了門口,自有酒保把驢馬接過去,他們一行四人登樓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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