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雄風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劍勢運轉,隻見一道繚繞的劍氣乍現即斂,耀眼的光華璀燦輝映,劍芒所及,頓時又有三個長白弟子倒地。


    他這下連展神威,轉眼之間又連斃四人,使得在場中混戰的雙方高手,全都為之震驚,長白掌門孫玉奇向格樟喇嘛打了個招唿,道:“大師請去擋他……”


    格樟喇嘛正像猛虎撲進羊群,將喬、餘兩姓弟子殺得四處奔逃,聽得孫玉奇的話,心裏微微一寒,覷了百裏雄風一眼,道:“貧僧尚要進入林中,為家師作後援,還是掌門人你自己去吧!”


    孫玉奇沒想到這個喇嘛如此狡猾,話剛說完便奔進樹林裏,他恨恨地在心底罵了聲,眼見門下弟子死傷如此慘重,也不能不管,硬著頭皮朝自己的師弟白山劍客趙博打了個手勢,斜斜的向著百裏雄風包抄而去。


    白山劍客趙博猶疑了一下,道:“師兄,你且等一下,讓小弟先來領教他的劍法……”


    孫玉奇苦笑道:“恐怕你我兩人上去還不夠……”


    他眼見本門弟子十餘人跟隨自己在全派覆滅時逃到了隱賢穀,原以為可以在此另立一個根基,所以拚了這股僅剩的力量孤注一擲,想要奪下這個地方。


    誰知剛一占了上風,便碰上百裏雄風不分青紅皂白的涉入,以驚人功力連殺本門六個弟子。


    而唯一可以依仗的盤星伽喇嘛卻深入林中,不知下落。


    現在,他隻能依靠自己了,任何人都不足依賴。


    振了振精神,他沉聲喝道:“你們三個人給我退下……”


    白山劍客趙博自偏鋒削出一劍,一個旋身,切入百裏雄風的劍圈之內喝道:“你們快快退下。”


    那圍住百裏雄風的三個劍手虛晃一劍,便待退出劍圈。


    百裏雄風冷笑道:“沒有那麽容易!”


    他深吸口氣,劍勢橫掃,劍圈倏然大盛,立時將那三個長白劍手裹在裏麵。


    孫玉奇隻見百裏雄風僅僅將劍刃連續振動了兩次,便已把四柄長劍全部壓下去,他駭然忖道:這是什麽劍法?


    他知道趙博在劍術上的造詣,雖不能說是絕頂高手,在江湖上也可以說是一流的劍客的,但是他欺身進擊,合四人之力,卻不能使那年輕人退讓絲毫。


    他咬了咬嘴唇,忖道:我幹脆一起上去,反正本門的聲譽已自江湖上殞落,將這小子殺了也沒人知道!


    一抖長劍,他便待加入圍攻百裏雄風。


    “咻——”幾縷尖銳的勁風破空射到,孫玉奇上身一斜,劍刃幻轉,一式“千山疊翠”,劍影千條,屏立而起。


    三枝沒羽箭被他劍刃擋住,落了下來。


    孫玉奇舉劍綽立,隻見那個披頭散發、追趕百裏雄風下山的黑臉少女手持一柄長劍,左手捏著三根沒羽箭,正怒視著自己。


    他微微一愕,問道:“姑娘是武當弟子?”


    喬天漪道:“你不用管我是不是武當弟子,但是我不許你以一派掌門之尊,卻去圍攻一個未出江湖的年輕人,你沒看看你那把胡子!”


    孫玉奇臉色一紅,道:“他殺我門下弟子,難道老夫我能拋開不管?”


    喬天漪目光凝望著在四柄長劍下縱橫捭闔的百裏雄風,幽怨地道:“他並非有意要殺人,他是不得已的……”


    她能夠明了百裏雄風那種借著拚鬥來發泄精神上痛苦的心情,也明白他那逃避現實、無所依恃的迷惑感情。


    她暗暗道:“我不會纏住你的,我會離得你遠遠的……”


    想到這裏,她不禁情淚盈眶,泣然欲淚。


    孫玉奇看到這情形,暗暗詫異,忖道:怎麽好好的,她又哭什麽?難道她……


    一念未了,陡地一聲淒厲的慘叫打斷了他的揣測,他凜然側目,隻見又是一個弟子臥於血泊之中,長劍被拋得遠遠的,看來是死定了。


    他心中驚凜,提著長劍,一個箭步飛掠而起,向百裏雄風撲去。


    喬天漪左掌一揚,三枝沒羽箭挾著低嘯之聲成品字形射出,腰肢一扭,身隨箭進,向孫玉奇逼去。


    孫玉奇耳邊聽得沒羽箭低嘯之聲,身形一頓,在空中陡然一個翻身,長劍平灑萬點光芒,碧波泛浪,劍波湧立身前。


    那三枝沒羽箭一投入劍光之中,立即被絞得粉碎。


    喬夫、漪提劍飛身,落在孫玉奇身前,腳步方一落地,便覺得身下受創部位疼痛無比。


    那一陣接連著一陣的劇痛,幾乎使得她不支倒地,但她卻強製使自己忍受下來。


    孫玉奇臉色陰沉,道:“姑娘一定要攔阻老夫?”


    喬天漪咬了咬牙,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再加入圍攻他!”


    孫玉奇冷笑道:“老夫不願與後輩計較,但老夫的長劍卻是沒長眼睛的……”


    喬天漪堅定地說:“你要想過去,恐怕得先殺了我!”話未說完,又是兩聲慘叫傳來。


    她的眼光一斜,隻見百裏雄風連發兩劍,將趙博拒出五尺之外,劍刃急轉,劍尖準確之極的刺在那兩個年輕漢子的咽喉上。


    看到那狠辣的劍法,她的心中也不禁為之凜然,忖道:


    他怎麽會變成這樣兇狠?恨不得要將所有的人都殺死一樣。


    百裏雄風神情冷漠,連殺兩人麵不改色,一抖劍刃,沉聲道:“現在隻剩下你我二人,可以好好的較量一番了!”他的眉間湧起無窮殺機,寒聲道:“如果你能擋過我三招,我就饒你一命……”


    趙博心中一凜,卻不能不故作泰然,沉聲道:“尊駕如此口出狂言,難道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百裏雄風狂笑道:“對你這種人還用得著說客氣話麽?”


    他此時恨極所有停留在穀裏的人,在他的潛意識中,對於昨晚發生的事,都是因為穀裏的人先把他暗算再囚禁,致使他墜入喬天碧的算計裏,再而毀了喬天漪的一生,以及自己的一生……


    所以一遇上攔阻他的人,他便將那股仇恨加在對方身上,因而也就連施殺手,在一口氣內,殺十人之多。


    喬天漪聽到他那一陣狂笑,不禁打了個寒噤,驚凜地忖道:他從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雖然她與他相識不過一晝夜,但她卻已認清楚他的為人,看透了他那仁慈謙和的個性。


    然而,此時的他卻變得如此嗜殺,真是令她不敢相信。


    她幽怨地忖道:他真是以鑄成那件錯事而自責,因而變易了本性……


    許多意念迅捷地掠過,她竟沉湎在思潮中而忘卻自己正麵對孫玉奇,直到他那冷澀的聲音透進她的耳裏,才使她醒了過來:“老夫勢必與這狂妄的小子一拚,尚望姑娘不必介入……”


    喬天漪目光一亮,隻見孫玉奇滿臉殺氣,帶著憤怒之色注視自己,顯然他是預備不顧一切後果與百裏雄風一拚了。


    她淒然一笑,道:“我並不想介入你的事,但是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與他已不能分割為二,你若要去合攻於他,就不妨先將我殺了。”


    孫玉奇見她的意誌如此堅決,不再多言,劍尖一抖,道:“那麽就得罪了!”


    劍勢一行開,他立眉口便施出長白派鎮山的“風雷劍法”,一式“春雷驚蟄”起手,瞬息之內,連攻三劍。


    喬天漪耳邊聽得劍上風雷陡發,眼前一花,那淩厲的劍式,已將她身外空隙密密的封住。


    她心中大驚,輕唿一聲,長劍不能迴攻出去,隻得迴劍自保。


    “叮!叮!叮!”


    一連三劍,孫玉奇那淩厲的劍勢都擊在喬天漪的防禦圈上,雙劍相撞,點點火星進射,他已連進五步。


    喬天漪連續承擋對方三劍,強勁之力震得她手腕生麻,臂膀發酸,被那犀利的劍式逼得連退五步依然還未站穩腳步。


    她暗暗為自己如此不濟而吃驚,想要盡己身力道,卻發覺本身受創處又是一陣陣撕裂似的巨痛,這使她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孫玉奇見自己快攻得手,他心急師弟與百裏雄風對敵,劍勢稍稍一緩,側首看了一眼,這使喬天漪得以緩了一口氣。


    百裏雄風斜舉長劍,腳下交錯一動,在對方“風雷劍法”之下挪動身形,連手都沒動一下。


    孫玉奇見到趙博凝神聚氣,中規中矩施出本門鎮山劍法,劍上風雲進發,芒影飛射,將百裏雄風罩在劍下,看來已無還手之力。


    他一顆緊張的心稍微放下,心想:師弟在十招之內當不會落敗!


    誰知他這個念頭還未完全掠過腦際,已聽到百裏雄風冷冷道:“第二招——”


    他愕然迴首,隻見那斜舉著長劍的百裏雄風倏然虛幻飄忽地劈出一劍。


    那一劍出得如此飄忽,連他都未看出劍式的起落,趙博已自呻吟一聲,左臂上挨了一劍,血水立即滲出。


    孫玉奇駭懼地轉過頭來,大喝一聲,手腕一沉,“風雲變色”、“雷霆初作”連續兩招,七劍相銜,猛攻而出。


    喬天漪生理上受創尚未複元,匆促之下,如何能抵擋得了對方這連續七劍?


    她拚盡一身力氣,隻擋住對方三劍,手中長劍已被擊得斷為兩截,脫手飛出七尺開外。


    眼前劍光燦燦,她淒然苦笑,閉上了眼睛束手待斃。


    孫玉奇隨劍勢運行,犀利的劍尖一沉,三點星芒飛出,向對方咽喉飛去。


    他雖然眼見對方閉上眼睛,而心中有些不忍,可是卻已無法收迴已發出的劍勢,眼見喬天漪便將死於劍下。


    陡地,空中響起一聲慘叫,一道紅影飛落,摔在他身前不足三尺之處。


    孫玉奇吃了一驚,劍勢稍稍一緩,空中響起一聲急嘯,一枝青蒙蒙的短劍閃電破空飛來,射在他的劍上。


    “叮!”一點火星進起,他隻覺從那短劍上傳來的力道是如此的沉重,手腕一震,長劍已經脫手飛去。


    他駭然驚忖道:誰發出暗器打落我的長劍?


    在他的經驗裏,除了天心教中四大天王的趙氏劍王能使他長劍脫手之外,還沒有任何人能將他的兵刃震落,更何況這人是用暗器……


    他再也顧不得傷害喬天漪,一個轉身,挪步五尺,雙掌一架,護住前胸,順著掌緣望去。


    他的目光所及,隻見一個身穿青色道袍、頭上歪帶道冠、頜下留著一把山羊胡須的老道,緩步從林中走了出來。


    那老道兩眼不時翻起,露出了一雙白眼,臉頰瘦削沒有四兩肉,再加顴骨高聳麵色蠟黃,就跟個僵屍一樣。


    孫玉奇暗忖道:難道就是這個老道將我的長劍擊落不成?


    他暗暗驚疑,目光閃掠之處,瞥見方才那個半空中飛落的龐大紅影竟是格魯喇嘛。


    在那紅色的衣袍上,清清楚楚的插著一枝青色的短劍,劍上兩股碧綠的絲穗,正隨風飄拂著。


    他震駭莫名,不知道這個老道到底是誰,竟有如此高的暗器手法與力道。


    搜遍了記憶,他就沒有想起江湖上有什麽道家高手是以短劍作為暗器的。


    就在他暗中忖量之際,猛聽得百裏雄風大喝道:“第三招了!”


    他的心頭就像海潮樣的又湧起一陣更大的驚駭,急忙轉頭疾視。


    盡管他是如此快的轉頭,卻沒有比百裏雄風出劍更快。


    他的眼睛餘光一亮,已見到那燦然爍爍的耀眼光華陡然亮起。


    他大叫道:“師弟,快閃……”


    話聲未完,趙博已發出一聲更大的慘叫,跌倒於地。


    百裏雄風手中的長劍無情的沒入他的身體裏,自右肩轉進,一直切進他的肺腑,深深的,深深的,直到他倒地死去,那柄長劍才拔了出來。


    如同水汨汨流出,鮮血也從他的傷口迸出,流在地上,迅速的蔓延開去。


    孫玉奇看到自己師弟死得如此淒慘,心中有如被刀刃沒入,片片的割裂,他一時之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喬天漪被那聲慘叫所驚,愕然睜開眼睛,當她看到百裏雄風如此無情的將趙博一個軀體幾乎切裂為二時,她的心幾乎自胸腔裏跳了出來。


    在這一刹那,她看到了生命毀滅的最大悲劇。


    那潺潺流出的鮮血是如此鮮豔,如此的美麗,但是卻又如此的殘酷。


    聞到那股濃濃的腥氣,她捂住了嘴,幾乎要吐了出來。


    發自心底對於生命毀滅的恐懼,她忍受不住這種淒慘殘酷的情景,驚叫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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