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見公孫璿雖除二兇,卻毫無驕矜之氣,笑道:“公孫姑娘不單身懷絕世神功,並有出群智慧,你不妨先加推測,猜猜其餘‘一兇’究屬何類?”


    公孫璿尋思片刻,搖了搖頭,嬌笑說道:“天生萬物,種類太多,這事無從猜測,我隻覺得‘三兇’性質,不會雷同,杜兄有何高見?”


    杜丹揚眉說道:“我認為在各種飛潛動物之間,以‘人’‘蟲’兩者成分最大。”


    公孫璿目光一轉,嫣然含笑說道:“我知道杜兄何以作如此推斷,也同意你的看法。”


    杜丹向公孫璿看了一眼,目光中似含不信她能猜出自己的推斷根據之意!


    公孫璿笑道:“杜兄是否因這‘亡魂澗’中,氣候潮濕,又複霧鬱雲蒸,終年難見天門,易於滋長蛇蟲,遂推斷其餘一兇,可能是種具有奇毒的罕見蟲豸!”


    杜丹歎道:“公孫姑娘委實太聰明了,我正是如此想法,並在下降途中,看見了一些跡象,似乎可以配合這種推測!”


    公孫璿問道:“杜兄所謂‘跡象’,是不是在我們初遇‘獨目玉帶蛇’時,身旁峭壁凹處的一隻有蹼爪印?”


    杜丹以為這是自己尚未說出的獨有之見,想不到仍然早在公孫璿的默察之中。


    不禁歎服答道:“公孫姑娘真乃明察秋毫,那隻有蹼爪印,似是巨大蜥蜴所遺,但不知為何四爪之痕僅見其一,並別無繼續發現!”


    公孫璿微笑說道:“這‘亡魂澗’中,怪事甚多,無法一一解釋,如此險幽之境,實乃蓋代兇邪最愛盤踞所在,杜兄大概因此而推斷‘一兇’或許是個‘人’吧!”


    杜丹連連點頭,眉峰微聚地,應聲說道:“我雖有此推測,但一路暗加盤算,卻又想不出是哪路兇邪人物……”


    公孫璿不等杜丹說完,便自笑道:“三山五嶽之深,四海八荒之廣,其中不知藏隱有多少異人奇士,豪俠兇邪,憑我們這點閱曆見聞,哪裏知曉得盡?故而杜兄根本不必盤算,我們隻要遊遍這‘亡魂澗’,能除去最後‘一兇’,便功德圓滿,為武林人物造福不少了!”


    兩人說笑之間,已到“亡魂澗”底。


    在這一般過程之中,平靜異常,毫無半點兇險!


    杜丹抓抓頭皮,苦笑說道:“我們已到地頭,但其餘‘一兇’及所謂‘三寶’,卻尚蹤跡杳然……”


    公孫璿笑道:“杜兄不要性急,這道山澗頗有曲折,我們且順澗而行,搜一搜看。”


    杜丹問道:“怎樣搜法?是往右,還是往左?是分搜,還是合搜?”


    公孫璿指著身左不遠的參天峭壁,微笑說道:“往左已到盡頭,一日可達,似乎無甚可搜?杜兄還是與我同往右方,遊賞遊賞好麽?”


    杜丹自然遵從她的意見,相偕向右走去。


    轉過一角峰崖,公孫璿鼻中突然嗅得一絲淡淡幽香,目注杜丹,揚眉叫道:“杜兄,你聞見沒有?這是什麽香味?”


    杜丹也已嗅得,應聲答道:“這是花香,但不知是一朵空穀幽蘭?抑或出人意料的兇毒之物?”


    公孫璿失笑說道:“杜兄莫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懷疑得太過火了,我敢擔保這發散香氣的是一朵奇花,決非兇毒之物!”


    杜丹詫道:“公孫姑娘何以竟如此斷然論定?”


    公孫璿頰現梨渦,嫣然一笑答道:“我是由香氣判斷,因為女孩兒家對於花香,往往都比男孩兒家,要來得感覺敏銳!”


    杜丹聞言,又複嗅了兩嗅,頷首說道:“不錯,我也嗅出這花香極為清幽,不像是什麽邪毒之物。”


    公孫璿笑道:“杜兄既與我意見一致,我們便找找這朵花兒,以證實所想好麽?”


    杜丹知道女孩兒家天性愛花,自然點頭笑諾。兩人循著花香,前行丈許,發現那片淡雅宜人的清幽香氣,竟是來自一個黑暗洞穴之內!


    那洞穴是在一片峭壁之下,方圓約有數尺,雖甚狹隘,卻可容人進出。


    杜丹笑道:“到地頭了,我們要不要進洞一看?”


    公孫璿揚眉一笑,當先進入洞內。


    杜丹恐她有失,緊緊相隨,隻覺那陣香氣,越來越發清幽,嗅得人心神為爽!


    公孫璿雙眉微蹙,想了一想,向杜丹嬌笑叫道:“杜兄,假如我所料不差,我們或許可以在所謂‘三寶’之中,獲得‘一寶’!”


    杜丹“哦”了一聲,目注公孫璿道:“這花香就是‘寶’麽?”


    公孫璿才一點頭,眼前洞勢大開,那朵散香奇葩,也已告赫然在目。


    原來洞穴到此,業已成了一片小小穀地,四周峭壁合圍,高達四、五十丈,頂端卻有小穴,透入天光。


    峭壁四周生滿奇樹,落葉群積,但未堆起,隻平鋪成數丈方圓一片。


    隔著這數丈落葉,麵對公孫璿、杜丹兩人來路的山壁之上,挺生著一朵其形如蓮的紫色奇花!


    花朵其形如缽,係由石縫生出,無枝無葉,顯得十分奇特!


    公孫璿滿麵笑容,向杜丹揚眉問道:“杜兄,你認不認識這朵奇花?”


    杜丹赧然搖頭,含笑說道:“小弟不知,公孫姑娘請加明教!”


    公孫璿笑道:“我也尚是初見,但聽我恩師說過,這種形若巨蓮的紫色奇花,叫做‘天香缽’……”


    杜丹聽了“天香缽”之名,失驚說道:“莫非就是極具祛毒功效,服之並能使人內力大增的‘天竺’特產……”


    公孫璿點頭笑道:“這‘天香缽’確是佛國‘天竺’特產,並輕易難見,不知怎會在這‘亡魂澗’下,生長一朵?據聞此花至少要一甲子光陰,才能成熟,並須在其盛開之時,摘下服食,功效方著,今日居然巧遇,足見杜兄緣福極厚……”


    杜丹接道:“公孫姑娘,你……你怎……怎麽說我緣福極厚……”


    公孫璿嬌笑說道:“不瞞杜兄說;小妹能於短短十年間,有此成就,一來是由恩師教誨,二來本身資質也還不差,三來便係深蒙師恩,賜服過一枚幾乎可以脫骨換胎的‘九天仙蘭實’,故而,我已不需服用這‘天香缽’……”


    杜丹聽至此處,接口揚眉說道:“公孫姑娘縱然無需,但可攜迴旅店,給我孟師伯服用!”


    公孫璿見杜丹頗孝尊長,暗暗點頭,嫣然笑道:“方才我已說過,必須乘這‘天香缽’盛開之際,采下服食,才有大增內力靈效,若是攜迴旅店,則靈氣已散,隻能略備療傷祛毒,作為藥物的了!”


    杜丹道:“孟師伯恰好滿身火傷……”


    公孫璿不等他再往下說,便自笑道:“這‘天香缽’又名‘七寶奇花’,共有七瓣,杜兄隻消服食四瓣便可大增內力,其餘三瓣尚可攜迴,俾供孟師叔療傷,以及日後之用。小妹句句實言,你不要再客氣了!”


    杜丹聽得公孫璿這樣說法,知道再若推托便成虛偽,遂向她抱拳一揖,含笑說道:“多謝公孫姑娘指點,小弟敬遵芳命,來試試可有這段福法?”


    說完,正待舉步向前,公孫璿忽又笑道:“杜兄不必親去,讓我采來奉贈如何?”


    杜丹本想答稱不敢勞動公孫璿,但一轉念間,點頭說道:“好,是不是采摘這朵‘佛國奇花’時,尚有什麽禁忌,公孫姑娘怕我會無知觸犯,糟塌了這種兩間靈氣所鍾的天材地寶麽?”


    公孫璿笑道:“杜兄猜對一半,采這‘天香缽’時,隻有唯一禁忌,就是不可觸以金鐵之物……”


    杜丹接道:“小弟本來就是想縱身而過,伸手采取!”


    公孫璿微笑說道:“但這‘亡魂澗’,怪異太多,而兩間靈氣所鍾的天材地寶,也往往有極為兇毒的異物守護,故而小妹認為由我采來奉贈,或許會比較妥當一點!”


    語音至此微頓,妙目凝波,看著杜丹,含笑又道:“杜兄,我們是同道至交,你要包涵一點,莫怪小妹狂妄!”


    杜丹點頭笑道:“公孫姑娘說哪裏話兒?小弟自知燭火螢光,難比中天皓月,譬如剛才若是我被那片‘殺人苔蘚’卷住,便早就沒有命了!”


    公孫璿向杜丹笑了一笑,便舉步向前行去。


    她不用縱身飛摘,而用緩步前行,正是公孫璿的謹慎之處。


    因為她覺得若是縱身飛摘,萬一遭受什麽罕世兇毒之物,加以痛擊,似乎不如腳踏實地來得易於防範!


    誰知世間事往往出人意料,公孫璿這一小心謹慎,反而出了差錯,險些兒把條性命,交待在這“亡魂澗”下。


    原來麵前這數丈方圓的堆積落葉,有形無實,早已成了灰燼。


    葉下,不是實地,是一片沼澤!


    這沼澤深約數丈,沼內稀泥,具有奇毒,幾乎沾膚立死。


    公孫璿才一舉步,踏上落葉,便覺腳下一虛,全身立即陷落!


    她微吃一驚,忙提真氣,意欲拔身而起!


    但沼中稀泥,難禁絲毫重力,借不得勁,公孫璿這一提氣凝功,意欲拔起,反而陷落更速!


    幸而公孫璿於腳下一虛之際,“無相神功”業已隨念而發,電布全身四外,否則人一入泥便告暈死,全身必為毒泥所沾,哪裏還有絲毫僥幸之望?


    杜丹一見之下,驚魂欲絕,趕緊高聲叫道:“公孫姑娘,你……你分開雙手,凝功下擊,試試可能借反彈勁力,拔身而起!”


    公孫璿臨危不慌,仍含笑答道:“我試試看,但這沼中稀泥,仿佛極毒,杜兄且退後一些。”


    杜丹如言飄身,後退了八、九尺遠。


    公孫璿雙掌一翻,平伸著往下擊去!


    “唿唿”兩聲,驚得毒泥四濺飛去,杜丹如非先已後退,真將波及。


    但這稀泥,毫無反震作用,公孫璿的身軀,仍複往下沉落。


    她深恐杜丹著急之下,胡亂施救,引起其他危險,遂傳聲發話,向杜丹安慰叫道:“杜兄莫急,我有‘無相神功’護身,沼中毒泥無奈我何,且等沉到沼底,再想辦法!”


    杜丹起初以為公孫璿是故意寬慰自己,但想起她被那片“殺人苔蘚”卷住之際,也是依仗“無相神功”,不單護身無恙,反將“殺人苔蘚”毀去之事,又有幾分相信。


    這時公孫璿的身軀,業已完全陷入沼澤之中,竟告沒頂!


    杜丹目光注處,心中一寬,把剛才的幾分相信,增加成了十分相信。


    照說他見了公孫璿已告沒頂,應該特別焦急才對,怎麽反倒寬慰起來?


    原來,公孫璿人雖沉沒,沼澤稀泥,卻未合攏,竟現出一個宛若巨大漩渦的徑約二尺洞穴。


    由此可見,公孫璿並非誇言,她的“無相神功”,不單足以護身,並還逼住稀泥,不令合攏,在這沼澤之中,保留了一條退路。


    其實,杜丹心中略寬之際,卻正是公孫璿心中焦急,暗覺危險之時!


    因為,她不知這片沼澤,究竟有多深?


    假如沼深五丈,則她等到沉到沼底,循著所留退路,全力高縱,可以縱出沼麵約莫兩丈二、三。


    利用這兩丈二、三,公孫璿便可飛騰變化,施展靈妙身法,脫出奇險,不致重墮沼內!


    假如沼深超過七丈,則越出公孫璿的上縱能力,便將毫無生機,把這絕代俠女生埋在毒泥之下!


    故而,公孫璿在陷落到三丈以上,猶未及底之際,她芳心中便有點突突亂跳,覺得命運難卜!


    杜丹卻未想到這一層,他隻走近沼邊,目注沼麵上被“無相神功”所逼出的洞穴,滿心歉疚之意。


    他歉疚的是公孫璿為了去采“天香缽”給自己服用,才涉此奇險!


    縱令公孫璿倚仗“無相神功”,得脫險境,但這份恩情,也真令自己畢生報答不盡的了!


    杜丹心中極度歉疚之際,也正是公孫璿心中大定之時。


    因為她已腳踏實地,沉到沼底,計算深度,約莫在四丈七、八,不到五丈。


    但公孫璿雖已心定,卻未立即縱出。


    一來,她凝聚“無相神功”,護住身軀,逼出泥洞,自然不太輕鬆,相當費力。


    為了謹慎起見,她要在腳踏實地之際,略為調勻氣機,再複凝勁高拔。


    二來,公孫璿沉到沼底,目光偶瞬,瞥見在泥中,似有烏光一閃!


    沼麵泥稀,沼底泥厚,公孫璿目光雖銳,也隻看見那閃爍烏光之物,仿佛是一截圓形鐵棍?


    公孫璿心中一動,暗忖奇寶之旁,每有奇險,難道奇險之中,就沒有奇寶嗎?或許這截圓形鐵棍,是件……


    想到此處,索性右移兩步,伸手握住鐵棍,從淤泥之中抽出。


    到了手中,才知不是鐵棍,是根三尺來長的黝黑短戟。


    但戟兒雖短,份量卻沉,縱無百斤,也在八、九十斤之譜。


    這時,杜丹因久未見公孫璿的動靜,關懷頗甚,在沼中傳聲發話,惶然叫道:“公孫姑娘……公孫姑娘……”


    公孫璿笑道:“杜兄不要著急,我這就可以上來了!”


    女孩兒家大半隻愛用刀劍等輕巧兵刃,對於長槍大戟,怎會當意?


    故而,公孫璿取得那隻沉重短戟之後,並未看在眼內,想把它隨手棄去!


    但聽得杜丹發話之下,她又變了主意。


    公孫璿覺得自己雖不愛用這隻短戟,但拿去送給杜丹,或是孟遲,也許有點用處!


    至少,這也可以算是自己身曆奇險的一件紀念之物。


    公孫璿主意打定,因短戟極為沉重,不便攜帶,遂先行凝勁揮手,把它從“無相神功”所逼出的泥洞之中,猛力飛擲而上!


    這一擲,把杜丹嚇了一跳!


    因為,杜丹見公孫璿沉入沼中,已有一段時間,不知是否到底,正在懸心注目。


    不過他雖然懸心,卻未焦急,因泥洞未合,足見公孫璿尚能施展“無相神功”,人便還沒有發生危險。


    杜丹正在注目,驀然一道烏光,帶著怪嘯之聲,從泥洞中電疾飛出!


    他哪裏想得到公孫璿會在這奇毒泥沼之中,獲得一柄短戟,當然是驚疑認為有什麽兇毒妖物出現!


    杜丹滿腹驚疑,加上烏光來勢又極淩厲,自然被嚇得向後退出丈許。


    “錚”的一聲清越龍吟,那柄短戟竟深深貫入洞頂石壁,隻剩下六七寸長的一截戟柄在外。


    杜丹這才看出,所見烏光,是件兵刃,遂重行閃身趕到沼邊,提氣高聲叫道:“公孫姑娘……”


    四字方出,公孫璿的窈窕身影,業已從泥洞之中,宛如絕世飛仙般,淩空穿起!


    沼深五丈,公孫璿卻縱起了七丈高。


    她利用高出泥沼的兩丈距離,雙手微分,身形略側,兩足再一屈伸,便自斜斜飛去。


    但她不是斜降杜丹身邊,而是撲向開有“天香缽”奇花的洞底石壁。


    到了壁上,公孫璿一手摘下那朵“天香缽”,雙足在壁上略蹬,一式“金鯉倒穿波”,便越過了數丈泥沼,輕飄飄地落在杜丹身側。


    這份輕功,這份身法,簡直輕巧靈妙得不像一個人,隻像是一隻鳥。


    杜丹想讚,卻不知應該用什麽讚語比較適當。


    就在他有點發怔之間,公孫璿已把那朵共有七片花瓣的“天香缽”取了四瓣,向他微笑遞過。


    杜丹不能不接,但接在手中之後,卻感激得熱淚盈腮!


    公孫璿笑道:“杜兄,快點吃吧!再若耽誤,使花瓣的靈氣喪失,功效減退,就太可惜了。”


    杜丹深知公孫璿所說,也是實情,遂隻好把手中四瓣“天香缽”奇花,慢慢嚼食咽下!


    花才入口,便覺齒頰生香。


    等到略加咀嚼,更化作一股清香絕倫的玉液瓊漿,流下喉頭,使周身舒泰無比。


    公孫璿冰雪聰明,看出杜丹臉上,頗有慚愧神色,遂麵含嬌笑,柔聲叫道:“杜兄,你安心吃罷,我留下了三瓣,以備日後濟世活人……”


    話方至此,突然“咦”了一聲,向杜丹問道:“杜兄,我方才拋上來的那柄短戟呢?怎麽……”


    杜丹起初覺得全身極為舒泰,如今卻覺四肢百骸,尤其是各處關節部分,漸漸酸脹起來!


    他知道這是藥力發揮,必須以本身真氣,加以誘導,才容易充分吸收,毫無浪費。


    故而,他立即盤膝坐下,調氣行功,未答公孫璿所問,隻伸手向上指了一指。


    公孫璿螓首微抬,看見了石中戟柄。


    她先收起其餘三瓣“天香缽”,然後略一展身,便以極高明的上乘“壁虎功”,貼在洞頂石上。


    那柄短戟長約三尺有餘,如今隻剩六七寸在外,足見入石深度,竟達三尺四、五。


    公孫璿人雖到了洞頂,仍費了不少功力,才連搖帶震地拔出短戟,飄身而下。


    這時,杜丹業已滿麵神光,含笑而立。


    公孫璿笑道:“杜兄怎麽樣了,要不要我隔體傳功,再幫你……”


    杜丹不等公孫璿說完,便搖手笑道:“小弟受惠已多,這‘天香缽’的靈效頗易吸收,不敢再勞動公孫姑娘的了……”


    目光注處,話鋒一轉地,詫然問道:“公孫姑娘,這柄短戟是從……”


    公孫璿嬌笑答道:“是我從沼底發現,遂順手將它拋上,根據適才的入石深度而言,這柄短戟的鋒芒威力,還頗不俗呢!”


    杜丹伸手接過,仔細一看,失驚說道:“普通鋼鐵哪有如此重法,莫非這柄短戟,竟通體都是用海底的‘萬年寒鐵’所鑄?”


    公孫璿笑道:“假如通體都係‘寒鐵’所鑄,則這柄短戟,也可算得一寶!”


    杜丹點頭一笑,隨手舞動短戟,向洞中石壁一掃!


    戟鋒到處,硬把整片石壁劃出了一道深溝,足有三四寸的光景。


    杜丹叫道:“公孫姑娘看見沒有?我的判斷可能不會錯!這柄短戟,若由臂力絕世之人使用,其威勢恐怕絕不在‘幹將莫邪’等前古神物之下!”


    公孫璿看他一眼,含笑問道:“杜兄,你用得可稱手麽?”


    杜丹愧然答道:“我哪裏配用這種罕世寶戟……”


    公孫璿接口笑道:“怎麽不配?杜兄自服‘天香缽’後,顯已內力大增,我看你適才舞動短戟之時,似乎毫不費勁!”


    杜丹苦笑說道:“短時可以,長期使用,仍嫌太重,無法發揮這寶戟威力!”


    說到此處,臉色一正,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常言道:‘大恩不敢言謝’,小弟服食‘天香缽’以後,脫胎換骨,受惠已深,你若再想送我東西,是要逼得我愧汗而逃,無法追隨左右!”


    公孫璿見他語出至誠,隻得取迴短戟,嫣然笑道:“杜兄,我們居然此行不虛,把這‘亡魂澗’內的所謂‘三兇’、‘三寶’,一齊發現!”


    杜丹屈指計道:“‘獨目玉帶蛇’是一兇,‘殺人苔蘚’是一兇,還有一兇是……”


    公孫璿指著麵前的五丈毒泥,接口說道:“這片泥沼,恐怕是‘三兇’之中,最厲害的一兇,也無法憑借人力,將其除去!”


    杜丹笑道:“沼澤雖不能除,我們可以樹立標識,警告後來之人,或是索性費點心力,把這洞穴封死!”


    公孫璿點說頭說道:“杜兄此計甚佳,我打算雙管齊下,先立標識,再封洞穴,免得有甚武林人物,撞來此間,變作沼底冤鬼!”


    杜丹目光一轉,看看公孫璿,揚眉笑道:“‘三兇’確已發現,但‘三寶’卻似還少一件,眼前隻有‘天香缽’奇花和‘寒鐵短戟’……”


    話猶未了,公孫璿便嬌笑接道:“杜兄忘了你在那‘獨目玉帶蛇’的洞穴之中,所摸出的劍鞘了麽?”


    杜丹笑道:“那是鞘,不是劍!”


    公孫璿道:“有鞘就對了,因為既有鞘,必有劍,隻不過劍已化龍,或是被旁人取走!我們發現‘三兇’,獲得‘三寶’,此行已極圓滿,杜兄總不致貪心得想連那……”


    杜丹“哈哈”一笑,接口說道:“小弟怎會有貪得無厭之念?我們還是把標識立好,洞穴封閉,趕緊迴去,孟師伯恐怕等得煩心了呢!”


    說完,便尋來一方長形巨石,由公孫璿凝功伸指,鐫石為書,寫了“前有毒沼”四個大字。


    杜丹把巨石樹立在沼前三尺之處,與公孫璿一齊退出洞外,合力封閉洞穴。


    他邊自運石封洞,邊自向公孫璿笑道:“公孫姑娘,所謂‘傳聞’究竟往往失實,不可完全深信。譬如‘三兇’之說……”


    公孫璿笑道:“‘三兇’之說,怎樣不可信呢?我們不是都已看見,並除去其二,封閉其一了麽?”


    “小弟之意是就‘三兇’之數不確,有點嫌少,因為直到如今,關於來路壁間所發現的‘有蹼爪印’仍然成謎,我們並未看見什麽巨大蜥蜴之類?”


    公孫璿眉頭微蹙,忽然左手急翻,向杜丹肩頭輕輕擊了一掌。


    她用的內家柔勁,雖是輕輕一掌,但潛力暗湧之下,仍把杜丹震得踉蹌出三四步外!


    杜丹詫然叫道:“公孫姑娘……”


    四字才發,悚然一驚,趕緊轉過頭去,注視身後。


    原來杜丹此時才發現公孫璿左手撮住兩根長約四寸,粗如人指的黑色釘狀之物。


    他這才知道,公孫璿是發現有人暗襲,才一麵接釘,一麵深恐有失地,就勢震開自己。


    杜丹邊自心驚,邊自慚愧,因自己身臨險厄,竟無所覺,若非公孫璿機警敏捷,恐已被洞背穿腹,作了釘下之鬼。


    但飛釘既長約四寸,粗如人指,發時竟毫無聲息?足見對方也高明得有點可怕!


    杜丹驚愧交集,迴頭注視之下,不禁又有點驚上加奇!


    在他與公孫璿的背後丈許之外,爬伏著一隻罕見動物。


    這怪物長度,由頭到尾,足有一丈二、三,形若壁虎,皮色灰黑,果然是隻巨大蜥蜴!


    蜥蜴背上,還坐了一個怪人。


    此人身高絕對不到四尺,似乎是個孩童,但滿麵皺紋堆疊,頷下須長也達三寸,卻分明是個老者。


    這怪人身上,披件與蜥蜴皮色相同的灰黑長袍,但臉麵手臂等皮膚,卻白得欺雪賽霜,白得令人心悸,不帶絲毫血色!


    公孫璿看了看手中黑釘,秀眉雙揚,目內神光如電地,盯住那騎蜥怪人,冷然問道:“尊駕何人?好端端地,為何用毒辣暗器,對我們突加算計?”


    怪人臉上,神色如冰,不作迴答,隻伸出白得不像活人所有的枯瘦手掌,向那隻巨大蜥蜴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蜥蜴巨口張處,陡然噴出一片毒沙,帶著奇腥氣息向公孫璿、杜丹兩人,當頭密罩而下。


    杜丹知曉沙中必蘊奇毒,正待施為,並向公孫璿叫道:“公孫姑娘,小心沙中……”


    沙中有毒的“有毒”二字,尚未出口,公孫璿業已哂然微笑,舉袖向空一揮!


    立時,不單奇腥氣息,不再聞見,那大片毒沙也在公孫璿、杜丹身前數尺之外,一齊紛紛墮地!


    騎在蜥蜴背上的身材矮小怪人,見狀之下,霜眉略蹙,微現驚容,一隻右掌,也緩緩提起!


    公孫璿神凝氣穩,卓立如山,隻把兩道不驕不餒的湛湛目光,緊盯在對方身上。


    怪人右掌揚處,向公孫璿虛空一按。


    公孫璿喝道:“杜兄,我們躲開,讓他一掌!”


    語音才發,人已拉著杜丹旁閃八尺。


    怪人武功,果極厲害,兩人才一閃開,適才所立之處的石壁之上,便深深現出一個掌印!


    怪人不肯放鬆,跟蹤再度揚掌!


    公孫璿似已料到對方心思,腳尖才一點地,便又倒縱而迴,與杜丹雙雙到了原處。


    於是,怪人的第二掌又告打空,“喀喳”一聲,一株合抱巨樹,竟自應掌而折!


    怪人臉上,再度有神情變化,把嘴角掀了一掀,既像是表示驚奇,又像是哂然冷笑?


    就在他嘴角微軒之際,左右雙掌同時提起!


    這迴,公孫璿不再閃避,反而搶前一步,把杜丹擋在身後。


    怪人雙掌齊翻,三度再向公孫璿淩空吐勁。


    公孫璿也自一翻雙掌,用“低首拜佛”之式,向外微推。


    雙方掌力暗勁,淩空會合之下,竟產生了同樣結果!


    所謂“同樣結果”,就是站在地上的公孫璿,與騎在蜥蜴背上的怪人,均自身形略震,晃了一晃!


    說也奇怪,那怪人身形微晃之後,竟自慢慢向地下沉落!


    轉瞬間,連人帶著那隻巨大蜥蜴,均沉入地底,失去蹤跡!


    杜丹“咦”了一聲,迴頭看時,不禁又是一驚!


    就在他注意那怪人沉入地底的怪異情事之際,公孫璿竟已不再站立,盤膝坐下。


    杜丹失聲問道:“公孫姑娘,你……”


    話兒未了即頓,因杜丹看出公孫璿是在調氣歸元,不宜對其有所驚擾。


    過了片刻,公孫璿方緩緩起立,苦笑搖頭說道:“厲害,厲害,我真想不到這不說話的怪人,竟有這等厲害!他……他到底是哪路人物?”


    杜丹叫道:“大概是個妖怪,不然怎會騎著一隻巨大蜥蜴,又能像鬼魅般地,沉入地底遁去呢?”


    公孫璿飄身縱過,向怪人沉落地底之處,看了兩眼,迴頭向杜丹招手笑道:“杜兄來看,那怪人並非妖鬼,他所沉沒之處,隻是另一泥沼!”


    杜丹趕去一看,雙眉緊皺,苦笑說道:“江湖中事,真是無奇不有,這怪人難道竟與蜥蜴、沙蟲等共同生活,是住在泥沼之內?”


    公孫璿搖頭說道:“人住沼內,自不可能,我猜他另有巢穴,這片泥沼隻是他通行路徑。”


    杜丹沉吟說道:“這樣說來,我們是無法搜尋這怪人巢穴何在的了!”


    公孫璿歎道:“不單無法搜,因為我未必準能是這怪人敵手!”


    杜丹聽出她的語氣,心內一驚,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你……你莫非受了內傷?”


    公孫璿微搖螓首答道:“我並未受甚內傷,但提足全力,與對方僅接一掌之下,真氣便震蕩頗甚!故而自忖可能不是這怪人的敵手!”


    杜丹微笑道:“公孫姑娘,我不同意你這種謙虛看法,我認為那騎蜥蜴的怪人,雖極厲害,仍不是公孫姑娘之敵!”


    公孫璿軒眉問道:“杜兄此論,有何根據?”


    杜丹笑道:“當然有根據,公孫姑娘有沒有看見你們對掌之後,那怪人身形,也在蜥蜴背上晃了一晃?”


    公孫璿點頭說道:“看見了,但這種情形,最多也隻能解釋為他與我同樣受了震蕩,杜兄怎可作為功力高下論據?”


    杜丹含笑說道:“世間事,往往因人而異,公孫姑娘隻是論事,我卻除了論事之外,還要論人,他‘人事’兩者,加在一起,情況便會不同了呢?”


    公孫璿詫然問道:“什麽叫做‘論人’?”


    杜丹答道:“人的分類極多,我們目前,隻需要分為‘邪正兇善’便足,根據對方一言未發,不問青紅皂白,便向我們施展毒辣暗襲之舉看來,對方必然是‘邪人,兇人’,決非‘正人,善人’!”


    公孫璿表示同意,微頷螓首說道:“杜兄的這項推論,必甚正確,但似仍與功力高下無關!”


    杜丹說道:“公孫姑娘請想,對方既是‘邪人’,又發兇性,為何不繼續逞兇,卻在與公孫姑娘硬拚一掌之後,便虎頭蛇尾地,騎著蜥蜴遁往泥沼之下?”


    公孫璿怔了一怔,嘴皮微動,仿佛欲言又止!


    杜丹笑道:“這道理極為好猜,隻有唯一原因,就是那怪人既兇又極知機,起初神色狂傲,現在發現不是公孫姑娘敵手之後,便立即知難而退!”


    公孫璿嫣然笑道:“照杜兄這樣說來,那怪人可能也和我一樣,真氣震蕩頗甚!”


    杜丹揚眉說道:“或許不僅是真氣震蕩,進而受了內傷,才兇威盡殺地,偃旗息鼓而去!”


    公孫璿細一推想,覺得杜丹所說,確有道理,不禁秀眉雙軒,目閃神光叫道:“杜兄,我們所遇‘三兇’是假,這騎蜥蜴的怪人,才是‘真兇’,要不要追蹤……”


    杜丹指著那一片泥沼,苦笑接道:“我們又沒有豢養馴服的巨大蜥蜴可騎,怎能進入泥沼?還是迴去告知孟師伯,他老人家的江湖經驗十分豐富,或許能知曉沼中怪人的身分來曆!”


    公孫璿點了點頭,遂與杜丹一同向“亡魂澗”上馳去。


    途中,公孫璿笑道:“杜兄,你既要向你孟師伯請教那怪人來曆,必須把已知資料,盡量提供給你孟師伯才好……”


    話猶未了,杜丹便含笑接道:“公孫姑娘,關於怪人的資料,我已整理好了四點,且說來給你聽聽,是否還有遺漏?”


    公孫璿道:“好,杜兄請講,若有遺漏,我再替你補充。”


    杜丹屈指說道:“第一,這怪人身軀矮小,宛若孩童,但卻滿臉皺紋,須長三寸,顯然年紀甚老,似乎是個侏儒模樣……”


    公孫璿點頭笑道:“這是形貌上的特征,也是最有力的資料!”


    杜丹又道:“第二,這怪人從出現到遁去,不曾說過一句話兒,可能是個啞巴?”


    公孫璿搖頭說道:“未曾說過話兒是真,啞巴則倒未必?因為對方或是生性怪僻,不愛開口?”


    杜丹道:“第三,那怪人是把一隻長約一丈二三,會噴毒沙的巨大黑蜥蜴,當作坐騎!”


    公孫璿笑道:“豢禽難,伏獸難,能夠馴服蛇蟲之類,自然更難,或許孟師伯能從對方這以巨大蜥蜴作為坐騎的特點之上,猜出他的來曆。”


    杜丹繼續說道:“第四,這怪人是沉下泥沼遁去……”


    說至此處,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我的四點資料,業已說完,你有補充的麽?”


    公孫璿揚眉說道:“有,我要補充一點……”


    杜丹本以為自己所說,已極詳盡,聞言之下,不禁向公孫璿投過一瞥詫異眼色!


    公孫璿嬌笑說道:“杜兄適才所說的四項資料,全是‘目證’,我所補充的第五項資料,卻是‘物證’!”


    杜丹越發驚奇地道:“公孫姑娘何來物證?……”


    一語未畢,公孫璿已把自己所接得怪人發出的那兩根黑色飛釘,取在手內。


    杜丹目光一注,赧然苦笑道:“該死,該死!我竟把這兩根幾乎要了我性命的惡毒暗器,予以忘掉!”


    公孫璿把那兩根黑釘遞過,含笑說道:“杜兄你且看看,這兩根黑釘,除了喂有奇毒之外,質料並相當不俗!”


    杜丹接在手中,覺得沉重異常,以為是用“海底寒鐵”所製?


    但細一察看以後,不禁越發驚奇,詫聲說道:“這兩根釘兒,不是鐵製,竟是木削而成,但不知木釘為何會如此沉重?”


    公孫璿微笑說道:“這是沉在沼底,經過千年以上的‘陰沉鐵木’,不單專破各種內家氣功,並還具有‘見血即爆’特性,端的極為厲害,故而我在接得之際,未舍得加以拋棄!”


    杜丹笑道:“拋棄則甚?我們所麵對的,正是一群陰險狠毒,百死不足蔽其辜的萬惡兇人,公孫姑娘大可找個機會,讓他們嚐嚐這種‘陰沉鐵木釘’的滋味!”


    話方至此,兩人臉色一變,同自止步!


    原來,在他們麵前的削壁之上,又布滿了色澤幹枯的殺人苔蘚!


    公孫璿秀眉一剔,向杜丹朗聲叫道:“杜兄,這種殺人苔蘚,居然還有?我來將它毀掉!……”


    杜丹搖手笑道:“公孫姑娘慢點施為,我想利用這吃人苔蘚,來做樁實驗,增點見識!”


    公孫璿含笑問道:“杜兄要怎樣實驗?”


    杜丹笑而不答,先用鼻向四外嗅了幾嗅,然後翻起一片藤蘿,發現藤下有一拳大洞穴。


    洞穴既然僅有拳大,其中盤踞之物,定是蛇蟲。


    公孫璿想起“窮家幫”人物,最擅捉蛇,遂恍然笑道:“杜兄是想捉條蛇兒……”


    “蛇”字方出,杜丹業已伸手進穴,抓住一條長約五六尺許的紫紅蛇兒,拖出洞外!


    他擒得蛇兒,便立即拋至在那片吃人苔蘚之上。


    蛇身才落,苔蘚立卷。


    展眼間,血水涔涔而下,等到苔蘚再開,整條蛇兒竟告消失不見。


    杜丹好不驚心地,搖頭失聲歎道:“厲害,厲害!上次若是我被這‘吃人苔蘚’卷住,豈非連骨頭都化掉了麽?”


    公孫璿笑道:“杜兄,你且慢吃驚,再看一看!”


    杜丹目光再注,隻見這片色澤幹枯的“吃人苔蘚”,在吃了一條蛇兒以後,已有一小部分恢複了青翠色澤!


    他看見這種異狀,“咦”了一聲說道:“吃了一條小蛇,色澤變化如此,若是吃了一個人兒,豈不全都青翠,與正常苔蘚無異,教人怎麽辨認?”


    公孫璿點頭說道:“這才是這種‘吃人苔蘚’的真正厲害之處,若不毀去,不知將有多少人獸蟲蛇,受它毒害的呢?”


    說完,目光注處,雙手一搓一揚,一點紅星,飛向幹枯苔蘚。


    立即煙騰火起,連那色轉青翠部分,也一並化為灰燼!


    杜丹好不驚佩地,目注公孫璿問道:“公孫姑娘,你……你用的是‘三昧真火’?”


    公孫璿笑道:“道家稱為‘三昧神火’,佛家則稱為‘靈光心焰’,我凜守‘野草除不禁,春風吹又生’之語,才把它連根燒掉,永絕後患!”


    杜丹聞言,不禁在臉上流露出又佩又羨的神色!


    公孫璿冰雪聰明,向他含笑說道:“杜兄不必羨慕,你此次服了‘天香缽’,真力大增,今後隻要奮發上進,刻苦修為,成就不一定便遜於我呢!”


    杜丹心中感激已極,赧然笑道:“公孫姑娘珊珊仙骨,絕代奇資,小弟怎敢妄想比肩,若能比擬姑娘十之一二,也心滿意足了!”


    公孫璿笑道:“杜兄太謙……”


    四字才出,人忽淩空飛起,但非直線上縱,卻是向橫側方兩丈以外,一片青翠苔蘚落足。


    杜丹詫道:“公孫姑娘,你……你有何發現?……”


    公孫璿貼身在那片滿布苔蘚的山壁之上,搖頭答道:“我不是有甚發現,是因‘吃人苔蘚’既會變色,隻好每見苔蘚,便加試探,免得萬一遺漏,又複蔓延成禍!”


    杜丹皺眉說道:“這作法雖然穩妥,但公孫姑娘未免太以勞累!”


    公孫璿嬌笑說道:“勞累無妨,我們在這‘亡魂澗’中,獲益已多,也應該盡點義務的了。”


    杜丹歎道:“公孫姑娘真是俠肝義膽,菩薩心腸,你既不辭勞累,小弟怎敢偷閑,由我們立處中分,公孫姑娘隻請注意右麵,左麵的苔蘚,由我負責試驗!”


    公孫璿知他雖服“天香缽”靈藥,受益不淺,但目前功力尚且未逮,遂嫣然笑說道:“杜兄……”


    杜丹人極機靈,猜出公孫璿心中之意,接口笑道:“公孫姑娘放心,小弟有自知之明,這點微薄功行,怎敢輕身犯險?我是打算多捉幾條蛇兒,像適才那樣,用蛇試驗,好在捉蛇之技,倒是‘窮家幫’人所擅長的呢!”


    公孫璿含笑點頭,杜丹便捉了六七條蛇兒,每於發現苔蘚之際,立即拋蛇以作試探!


    雙管齊下,果然既省事,又有效,在這“亡魂澗”上的峭壁之上,又發現了兩片“吃人苔蘚”。


    他們仔細搜索,相當費時,等到上得壁頂,長夜早過,已是第二日的卯末辰初時分。


    兩人到了約定鎮集之上,尋到孟遲,發現這位“遊龍俠丐”躺在一家客棧中,唿唿大睡,顯然宿醉未醒。


    公孫璿吩咐店家準備熱水沐浴,並安排豐富酒飯之後,向杜丹笑道:“杜兄,我去洗個澡兒,你且叫醒孟師叔,請他老人家,再好好喝上一頓‘還魂酒’吧!”


    杜丹頷首,公孫璿便去沐浴更衣。


    等她迴到房中,孟遲方自醉眼惺鬆地,從榻上翻身坐起。


    牡丹苦笑叫道:“孟師伯睡得太香,可真難叫,最後我還是斟了一杯酒兒,湊向鼻端,他老人家才猛嗅幾嗅,翻身坐起。”


    孟遲雙眼欲睜又閉起,口中喃喃說道:“酒呢?拿……拿來我……我喝……”


    公孫璿取出一瓣“天香缽”來,喂向孟遲口內,嬌笑叫道:“孟師叔,酒菜早就準備好了,你先吃點稀罕東西,然後再盡興喝酒。”


    孟遲才一咀嚼,那瓣“天香缽”,便自化為一股瓊漿玉液,清涼香美無比地,流下喉頭。


    孟遲酒意全消,雙目一睜,神光如電,凝望著公孫璿,詫然失驚問道:“賢侄女,你們迴來了?你給我吃的,是……是什麽東西?”


    公孫璿笑道:“是我和杜兄在‘亡魂澗’中所得寶物,名叫‘天香缽’……”


    孟遲果然見聞甚廣,一聽“天香缽”之名,便接口說道:“這東西是‘天竺’深山特產,輕易難見,‘亡魂澗’中,怎會生長?可惜……可惜……”


    末端的兩聲“可惜”,把公孫璿弄得莫名其妙,瞠目問道:“孟師叔,你……你可惜什麽?”


    孟遲歎道:“這‘天香缽’若乘其盛開之際,采下立即服食,有大增內力靈效,你們帶迴此處,靈氣已大半消失,豈不是糟塌東西,錯過了一段罕世機緣……”


    杜丹聽至此處,忍不住“噗嗤”一笑。


    孟遲罵道:“丹兒,你笑些什麽?難道你不相信我所說之語?”


    杜丹笑道:“孟師伯說得極對,不過,小侄深蒙公孫璿姑娘提拔,已在‘亡魂澗’下,現摘現吃地,享受了四瓣‘天香缽’,如今周身氣脈流暢,真力彌沛異常,顯已獲益極大了呢!”


    孟遲向杜丹臉上,仔細看了兩眼,含笑罵道:“你這小偷兒的造化太大……”


    語音微頓,啞然失笑又道:“但我老花子的造化也不算小,醺醺大醉,一夢方迴,居然嚐到一瓣‘天竺’特產的人間靈藥‘天香缽’……”


    公孫璿不等孟遲話完,含笑接口說道:“這‘天香缽’還有兩瓣,孟師叔要不要再來一……”


    孟遲搖手道:“不要,不要,不要胡亂糟塌這等罕世良藥,我一瓣入口,不單周身火燒餘痛,立即消失,連宿醉酒意,也告全除。來,來,來,我們一麵飲酒,一麵敘述你們昨夜在‘亡魂澗’中,究竟除了‘幾兇’?得了‘幾寶’?”


    公孫璿與杜丹,遂把昨夜所經,向孟遲一一陳述。


    說完,並把蟒皮劍鞘,和沉重短戟取出,請孟遲加以鑒定。


    孟遲聽得“亡魂澗”下,竟有那多怪事和驚險情節,不禁有點出神。


    等把劍鞘和短戟仔細看畢,失聲說道:“由鞘可以知劍,定是幹莫一流的前古神物,短戟則全係‘海底寒鐵’所鑄,無物可毀,無堅不摧,真算得武林異寶的了!”


    公孫璿笑道:“孟師叔,劍戟尚在其次,我倒想知道那澗下怪人來曆?”


    孟遲想了半天,目閃神光,揚眉叫道:“公孫賢侄女,你江湖閱曆雖尚欠缺,但在‘天嶽神尼’的諄諄教誨下,知識定必極豐,你猜不猜得出那隻巨大蜥蜴,叫做什麽名稱?”


    公孫璿嬌笑答道:“我猜不準,那東西有點像是吃過一千隻的毒蠍以上,軀體變得奇巨的‘龍形壁虎’,又有點像是洪荒異物,如今幾已絕種,難得一見的‘響尾沙龍’!”


    孟遲以一種嘉許神色,點頭讚道:“賢侄女委實胸羅萬有,你不是說那巨大蜥蜴曾對你們噴過沙麽?”


    杜丹答道:“噴了一大片呢!沙中並蘊奇腥,顯有劇毒,但被公孫姑娘的佛門絕學‘無相神功’所拒,未對我們構成任何傷害!”


    孟遲飲了一口酒兒,向公孫璿含笑說道:“賢侄女,那東西既會噴沙,定然就是你所說的洪荒異物,如今業已極為罕見的‘響尾沙龍’!”


    公孫璿皺眉說道:“這名稱似乎隻對一半,因為它口中雖會噴沙,但尾巴卻未曾沙沙作響!”


    孟遲笑道:“有些東西的特性,往往因地理環境,及天時氣候而異,那條‘響尾沙龍’,不是在幹燥之處,是在泥沼之中,它的尾巴如何會‘沙沙’的響得起來?”


    公孫璿道:“孟師叔的這種看法,倒也合理……”


    說至此處,秀眉微軒,嫣然一笑叫道:“孟師叔,我想知那身若孩童,顏如老叟的澗下怪人來曆,你怎麽不研究人,卻去研究那隻蜥蜴?”


    孟遲含笑說道:“這兩者之間,也許有點關係,我才先對蜥蜴加以研究!”


    公孫璿聽出孟遲的言外之意,嬌笑問道:“孟師叔,你好像成竹在胸,業已對那澗下怪人的來曆,有了十分把握?”


    孟遲答道:“十分我不敢講,六七分或許還差不多,我並根據這點猜測作了一樁大膽假設!”


    杜丹見孟遲杯中已空,替他斟滿了酒,賠笑問道:“孟師伯,你作了什麽大膽假設?”


    孟遲笑道:“我認為那棵‘天香缽’,不是天然生長在‘亡魂澗’之中,而是那身若孩童,麵如老叟的怪人,費盡心血所種,不過被你們兩人湊巧撞去,得了個現成便宜而已!”


    杜丹翻翻眼皮,苦笑說道:“孟師伯的這種假設,雖然大膽,卻不合理!”


    孟遲目注杜丹,軒眉問道:“丹兒,你有何反證,竟說我這項大膽假設不合理呢?”


    杜丹道:“公孫姑娘曾說這‘天香缽’,至少要一甲子的光陰才告成熟!”


    孟遲點頭笑道:“她說的一點不錯!”


    杜丹詫道:“這樣說來,‘天香缽’若是那怪人所種,則那怪人,豈不是已在‘亡魂澗’下,住了一甲子麽?”


    孟遲舉杯就唇,飲了一口酒,怪笑說道:“我正是聽有位武林魔頭,於一甲子前神秘失蹤,才把他和眼前之事,聯係起來,試作推究!”


    公孫璿道:“孟師叔,你所說的這武林魔頭是誰?”


    孟遲答道:“是六十年前,號稱當世武林中第一用毒名家的‘百毒天君’仲孫明。”


    公孫璿繼續問道:“這位‘百毒天君’仲孫明,是怎樣神秘失蹤的呢?”


    孟遲微笑說道:“這事極有趣味,仲孫明分函友好,說是發明了一種最厲害的毒物,能使人於中毒之後,身形暴縮,宛若侏儒!這毒藥於元旦開爐,並用真人試驗,希望諸友好能趕來參觀,仗恃此藥,進圖武林霸業!”


    杜丹道:“常言說得好:‘物以類聚’,‘百毒天君’仲孫明的友輩,定是些極惡兇邪,聞得有此發明,哪有不紛紛趕來之理?”


    孟遲笑道:“群邪確實於除夕紛紛趕到,等待仲孫明元旦開爐,以人試藥,觀看這千古奇事,誰知等到元旦深夜,丹室仍未開啟,群邪起疑,破門入內,才發現不單藥爐早已裂毀,連‘百毒天君’仲孫明和兩名藥童也一並失去蹤跡!”


    杜丹問道:“這倒真是怪事,那‘百毒天君’仲孫明,便從此失蹤了麽?”


    孟遲“嗯”了一聲說道:“那是甲辰元旦的事,如今又是甲辰,整整六十年有半,江湖中從未聽說過這位‘百毒天君’的半絲蹤跡!”


    杜丹又替孟遲斟滿酒兒,含笑問道:“孟師伯,你把昔日之事,和眼前之事,是怎樣聯係?”


    孟遲尚未答言,公孫璿卻在一旁嬌笑說道:“我猜孟師叔定然又作了三項大膽假設!”


    孟遲看她一眼,含笑叫道:“賢侄女,你玲瓏剔透、冰雪聰明,不妨代我把三項大膽假設,向杜丹兒說明一下!”


    公孫璿妙目之中,閃射出智慧光輝,點頭笑道:“侄女就大膽地‘大膽假設’一番,若有謬誤之時,孟師叔要替我隨時匡正!”


    孟遲含笑點頭,公孫璿遂向杜丹伸出左手食指,嫣然笑道:“作惡多端,每遭天報,神明冥冥,極有威靈!我第一項大膽假設,是‘百毒天君’仲孫明的‘縮體奇毒’業已煉成,但萬分得意之下,藥爐突告爆裂,於是,以身試毒之人,竟是仲孫明和兩名藥童,一齊變作了侏儒模樣!”


    杜丹先是聽得一怔,旋即拊掌讚道:“公孫姑娘,你這項大膽假設,委實大有趣味!”


    公孫璿笑道:“變成侏儒之下,仲孫明還有何麵目去見友好群邪?隻得悄悄溜走,力謀解毒複原之道!於是,我的第二項大膽假設,又隨之而來!”


    杜丹聽得入迷,一迭聲地催道:“公孫姑娘快講快講!”


    公孫璿伸箸挾了一隻大蝦,邊行剝殼,邊自笑道:“第二項假設,是‘天香缽’能解‘縮體奇毒’,仲孫明苦尋未獲,隻弄到一粒‘天香缽’的種子,遂選擇了氣候和地理環境都比較適合生長‘天香缽’的‘亡魂澗’下,苦心加以種植!”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越設想越有趣了……”


    公孫璿揚眉說道:“第三項大膽假設,就是‘亡魂澗’下的劇毒泥沼,或係天生,但‘吃人苔蘚’,甚至於‘響尾沙龍’、‘獨目玉帶蛇’等,卻都是‘百毒天君’仲孫明,為求避免被擾,而特意加以移植豢養!因為這些東西,都是苗疆特產,不應該在江蘇北部的山中發現!”


    語音至此頓住,臻首微偏,向孟遲嬌笑叫道:“孟師叔,我已經信口胡言地說了半天,你怎麽不替我加以補充?”


    孟遲笑道:“你說得比我還要來得周到,叫我怎麽補充?根據‘天香缽’成熟時間,與仲孫明的失蹤時日,互相巧合,以澗下怪人,身若孩童、顏如老叟的特征看來,我們的大膽假設,可能並非虛妄,頗為接近事實!”


    杜丹笑道:“假如真是事實,則我和公孫姑娘的‘亡魂澗’之行,倒算功德不小!”


    公孫璿問道:“杜兄此話怎講?”


    杜丹揚眉答道:“仲孫明若是服食‘天香缽’解去‘縮體奇毒’,重出江湖,定起巨大風波,不知將有多少正派俠士遭其毒害,如今,使他所望成空,豈非弭禍無形……”


    語音至此,見公孫璿不住搖頭,遂訝聲問道:“公孫姑娘,你……認為我說得不對?……”


    公孫璿接口說道:“‘天香缽’被我們撿了便宜,隻不過使仲孫明所願成空,身軀無法複原,並非使這‘百毒天君’立歸劫數,如此一來,或許竟激使他憤而作怪,不再隱居於‘亡魂澗’中,也說不定呢?”


    孟遲聽得連連點頭,深表讚許說道:“還是公孫賢侄女的見解來得深入一層,但願這位‘百毒天君’仲孫明,不要再為‘天魔派’加以網羅,為虎張翼才好!”


    公孫璿道:“孟師叔的這種期望,恐怕難於實現?因為根據已知情況,‘天魔派’對於一幹隱俠義土,不是加以暗害,就是加以挑撥離間,則對於一幹惡煞兇神,自然也會盡量攏絡,加以吸收爭取!”


    孟遲笑道:“公孫賢侄女有所不知,這位‘百毒天君’仲孫明,一向氣傲心高,目空四海,不直受人羈糜。‘天魔派’軒轅斌父子,除非施以極特殊的禮遇,否則真不容易使仲孫明聽其號令的呢!”


    公孫璿揚眉說道:“我已和這仲孫明對過一掌,覺得他功力雖頗高明,並未到令人可怕的地步?”


    孟遲飲口酒兒,怪笑說道:“功力還在其次,仲孫明號稱‘百毒天君’,專豢各種毒物,最可怕的,還是他的用毒手段!”


    杜丹一旁笑道:“這位‘百毒天君’,怎麽對我和公孫姑娘特別客氣,在‘亡魂澗’下,未曾用毒……”


    公孫璿嫣然一笑,目注杜丹,接口笑道:“大概是他因事出意外,措手不及,但‘響尾沙龍’所噴的那口沙兒,便蘊有奇毒,已足以致人死命的了!”


    說至此處,突似有甚感慨,搖頭一歎又道:“天下奇人奇事,委實太多,我若非親身經曆,真不相信有什麽未卜先知之能……”


    孟遲看了公孫璿一眼,含笑問道:“賢侄女是說誰能未卜先知?”


    公孫璿道:“孟師叔忘了那筱鐵口替我拆字時,所說的‘訪人人已逝,尋物物長存’麽?當時我否認有‘尋物’之心,筱鐵口卻斷定氣運早定,近日內必有所得,如今果然在‘亡魂澗’下,有了應驗……”


    杜丹因聽說過筱鐵口為公孫璿及孟遲拆字看相之事,遂軒眉接口笑道:“尤其是他斷定孟師伯於七日內有‘烈火焚身’之厄一事,奇驗無比,真可稱得上是位先知先覺的活神仙呢!”


    孟遲笑道:“算出我‘烈火焚身’之舉還在其次,我最佩服的,卻是他另外幾句話兒!”


    公孫璿問道:“是那幾句話兒?”


    孟遲吟道:“公平公平,四海揚名,逢侯則吉,遇劍同心……”


    公孫璿玉頰一紅,向孟遲皺眉說道:“孟師叔,你又來嚼舌……”


    孟遲連連搖手,怪笑一聲,接口說道:“賢侄女,不是我又來嚼舌,這幾句卜語,委實太以玄妙,我起初還誤會‘遇劍同心’四字,與秦劍吟有關,如今方知應在侯劍平的身上,賢侄女不妨想想,‘侯劍平’三字,連名帶姓,都嵌在那四句卜語中了!”


    公孫璿玉頰微赧,但因全是事實,又不便對孟遲加以駁斥。


    正在此時,隻聽得“叮當”一聲,從外麵酒肆之中傳來。


    孟遲含笑說道:“又有卜者來了,不知此人可有筱鐵口那等本領?”


    公孫璿正為了侯劍平之事,略覺羞赧,遂想移轉話頭地,軒眉嬌笑說道:“我們反正無事,孟師叔既篤信卜筮之道,便不妨請他進來,拆上一個字兒,消遣消遣!”


    孟遲失笑道:“常言道:‘誠心則靈’,我們抱著消遣之心,對方縱有天大本領,也……”


    杜丹好事,不等孟遲話完,業已走到門口,向店家說道:“店家,煩你去把酒肆中的那位算命先生請來。”


    店家唯唯自去,片刻之後,便帶著一位卜者,走進室內。


    公孫璿見這卜者,翻著兩隻白果眼,是個盲人,遂含笑說道:“先生請坐,你既雙目不便,大概無法看相……”


    卜者接口說道:“我雖無法看相,卻會摸骨,根據八字,排算流年,以及卜卦、拆字等等,包管靈驗,不會使諸位失望!”


    杜丹插口問道:“諸位?你知道我的房中共有幾人?”


    卜者笑道:“盲人能以耳代目,並不神奇,我知道室中尚有一位,未曾發話,但卻酒氣薰人,故而合計起來,應該是兩男,一女。”


    孟遲大笑叫道:“高明,高明,先生怎樣稱謂?”


    卜者賠笑答道:“小人姓宋,賤號君明,請教三位貴客的尊名上姓?”


    公孫璿覺得無須掩飾,遂應聲笑道:“我叫公孫璿,在宋先生右邊的,是我杜丹兄,在宋先生左邊的,是我孟遲師叔。”


    宋君明好似不知孟遲名頭,隻把手兒一拱,含笑說道:“久仰,久仰!三位把小人喚來,是要摸骨……”


    公孫璿怎肯讓男人摸骨,接口笑道:“不必摸骨,也不必排甚八字,宋先生請替我們測個字吧,酬金從優就是。”


    宋君明點頭說道:“姑娘要問何事,請你隨口說個字兒,讓我觸機一試!”


    公孫璿想不出要問何事?目光微掃,瞥見杜丹腰間的那枚劍鞘,遂含笑答道:“我這位杜兄,遺失了一柄寶劍,不知當往何處找尋?請宋先生……”


    宋君明轉麵向右,對杜丹微笑叫道:“杜相公,既然是你丟了東西,便由你隨口說個字兒!”


    杜丹想起公孫璿上次所測,是個“公”字,遂也跟她學樣地,應聲說道:“我姓杜,便請先生測個‘杜’字如何?是唐代詩人杜甫、杜牧之‘杜’!”


    公孫璿知道他這個“杜”字,是由自己的“公”字而來,不禁與孟遲相顧一笑。


    宋君明伸手在他自己掌心,點點劃劃了好大一會,向杜丹揚眉笑道:“杜相公,你這柄劍兒,不難找到!”


    杜丹“哦”了一聲,目注宋君明道:“能找到麽?應該向何方去找?”


    宋君明毫不遲疑地,應聲朗然答道:“向東,在東方七裏之內,倘若有片樹林,則那柄劍兒準在林內,更可能埋葬在一座新墳之下!”


    杜丹有點不信地,曬然一笑說道:“宋先生,你是神仙?”


    宋君明笑道:“我不是神仙,我完全是觸機所得!”


    杜丹道:“我要請教一下,宋先生這種靈機,是怎樣觸法?”


    宋君明麵含微笑,把兩隻白果眼,略一翻動,緩緩說道:“相公所說‘杜’字,是從木從土,但木在土先,我遂決定了劍在東方……”


    公孫璿一旁笑道:“東方甲乙木,宋先生斷定劍在東方,雖然有理,但‘七裏’之數,卻是怎麽來的?”


    宋君明笑道:“杜字共有七筆……”


    孟遲舉杯,飲了一口酒兒,“嗬嗬”笑道:“我明白了,杜字有木,故而兆在樹林……有土,故而兆在墳墓!”


    杜丹失聲叫道:“剛才我聽了宋先生所作斷語,覺得太以神奇,如今一經解釋,又覺得太以平淡!”


    公孫璿笑道:“神奇之事,往往會蘊藏於平淡之中,不敢多勞動宋先生,這錠紋銀,便作為卦禮酬資了吧!”


    說完,取出五兩紋銀,放在桌上。


    宋君明不取那錠銀子,站起身形,含笑說道:“僅僅測了一個字兒,怎敢當公孫姑娘如此厚賜,我叨光一杯酒兒,略解口渴便了!”


    一麵說話,一麵伸手到桌上摸酒,但卻摸著了公孫璿所用酒杯。


    公孫璿笑道:“宋先生,你拿錯了,這是我的酒杯,你自己麵前便有一杯酒呢!”


    宋君明“哦”了一聲,重行摸著他自己麵前的那杯酒兒,將其飲盡之後,便即向孟遲、公孫璿、杜丹等,含笑告退。


    公孫璿嬌笑說道:“宋先生,卜卦、測字,均屬命理範圍,江湖中可以送金送銀,不能送人一命,你還是把這錠紋銀帶走了吧!”


    宋君明幹笑兩聲,點點頭兒答道:“公孫姑娘既然這等說法,小人不敢不收,隻好是覥顏叨光厚賜的了!”


    說完,取起紋銀,深深一揖,轉身退出室外,在“報君知”的“叮當”聲中,飄然自去。


    宋君明一走,公孫璿側顧孟遲,卻見他雙眉深鎖,不禁微感愕然,揚眉問道:“孟師叔,你……你……你在傷甚腦筋?”


    公孫璿笑道:“孟師叔,你不要皺著眉頭,我來敬你一杯酒兒……”


    邊自說話,邊自伸手取杯,孟遲突然怪笑叫道:“賢侄女,慢點,慢點,我明白了……”


    公孫璿縮手詫道:“孟師叔明白什麽?”


    孟遲麵含冷笑,口中喃喃自語說道:“江湖中可以送金送銀,不能送人一命!……”


    杜丹叫道:“這兩句話兒,是公孫璿姑娘適才向那位宋先生所說的嘛,孟師伯怎又提起則甚?”


    孟遲冷“哼”一聲,軒眉哂笑說道:“我為何提起?為的是他要送人一命!”


    杜丹駭然問道:“誰想送人一命?有被送命之險的人兒,又是誰呢?”


    孟遲目注公孫璿,含笑緩緩說道:“賢侄女還無警覺麽?幾乎死在奸邪手下之人,就是你呢!”


    公孫璿實毫無警覺,聞言之下,微笑問道:“孟師叔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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