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兄弟無法撤走,被嬌小的黑影截住。舍死忘生為保命而奮擊。


    嬌小的黑影是璿姑,片刻間便將魁兄弟迫至壁角作困獸之鬥,她的劍術剛猛潑辣,黑夜交手她卻不用技巧,可知她的劍上造詣頗為驚人。兩名公人從屋後撲入屋中,一無所獲,然後從大門衝出,三個匪徒陷入包圍,除了拚死別無他途。老三趕迴陶廠傳令撤走,卻不知身後有人跟蹤。


    陶廠內潛伏著十八名悍匪,五更初悄然向西麵的山區撤,正好鑽入追雲拿月布下的天羅地網中,活捉了四名,其他十四名不是被殺就是力盡自戕。追雲拿月這一麵並不順利,事前他已下令活擒,而五爺與魁兄弟卻將生死置之度外,以必死之心舍命狠拚,因此不易得手。魁兄弟後退無路,隻好拚命,每一招皆是兩敗俱傷的狠著,不理會璿姑指向要害的劍招,反而奮全力反擊同時搶攻。璿姑不得不撤招後退,不願與對方拚骨,攻勢不得不慢下來。


    追雲拿月已攻了百十招,逐漸打出真火,“錚!”一聲崩開五爺襲向中宮的一劍,順勢斜切而入,走險進攻了,鐵尺閃電似的敲向五爺的右胯。


    五爺哼了一聲,不理會鐵尺,劍勢疾沉反拂,削向追雲拿月的右肩頸,一劍換一尺,胯骨換肩頸,顯然肩頸比胯骨重要得多,胯骨挨上一尺並無大礙,劍如擊中肩頸,追雲拿月必須賠上老命。


    追雲拿月一聲狂笑,鐵尺扭身上抬,身形不退反進,“錚!”一聲架住了劍,一扭之下貼了身,左掌疾吐,“噗!”一聲貼上了五爺的右脅,內力驟發。


    “哎……”五爺狂叫,劍脫手而飛,身軀斜撞而出,砰然跌出丈外,身形未止,左掌全力拍向自己的肩心。


    追雲拿月為了要活擒,花了不知多少精力,豈能讓他如意?趕上飛起一腳,踢開他自殺的手。


    鐵尺疾沉,製住了七坎大穴,冷笑道:“你如果死了,我追雲拿月不用混啦!”


    璿姑見追雲拿月已經得手,心中大急,銀牙一咬,驀地嬌叱一聲,不再顧忌,佛手慈航威鎮江湖的大悲慧劍絕學出手。


    無畏地衝進,劍吐千朵白蓮。


    “錚錚錚!”三聲暴響,火星飛濺,劍影突然靜止,罡風徐散。


    魁兄弟隻接下三劍,第四劍鑽隙長驅直入。


    璿姑的劍尖,貫入魁兄弟的右肩井,左手扣住了魁兄弟的右手脈門。


    “砰!”魁兄弟被摔跌出丈外,被一名趕來的巡捕捉小雞似的擒住了,熟練地捆上雙手。


    同一時間,最後一名匪徒被一名巡捕一刀背擊倒,倒地時自己一劍抹破了咽喉。


    追雲拿月按住了五爺,沉聲問:“閣下,放明白些,亮你的海底,你的當家三爺是誰?宗某人不願用刑迫供,但對付拒絕合作的人又當別論!你不希望在下用分筋錯骨對付你吧?”


    五爺桀桀怪笑道:“太行山的好漢,都是響當當的漢子,死且不懼,那在乎分筋錯骨?有何絕活你掏出來讓大爺見識見識吧,看大爺配不配稱大行山的好漢。”


    追雲拿月連抽他四耳光,恨聲道:“不要臉,事到如今,你還敢冒充太行山的強盜?不錯,太行山的好漢有些確是英雄,卻沒有你們這種殺騾夫劫災糧的賤賊。要不是在下公務在身,不碎剮了你才怪,要不就將你交給太行山的人治你,他們也正在鬧饑荒,正好給他們打牙祭。”


    “大爺……”


    “好吧,咱們來看看你是不是好漢。來人哪!先把他兩個人掛起來,生火。”


    五爺狂叫道:“你……你想怎樣?”


    追雲拿月冷笑道:“找些作料來烤你,鹽醋酒薑慢慢來。”


    五爺戰栗著厲叫道:“你不能如此對我。”


    另一名巡捕接口道:“對付你們這種沒人性的賤賊,火烤油煎已是便宜了你呢。”


    “給我一刀痛快。”五爺狂叫。


    “沒有口供你就得慢慢挨。”追雲拿月冷然地說,哼了一聲,又道:“人心似鐵,官法如爐;我不信你會受得了,私刑更是閻王爺也害怕的絕活,這方麵你該清楚。”


    語音剛落,東麵黑影出現,來勢如電射星飛。


    不遠處的璿姑大叫道:“不可硬接!”


    “錚!”一聲暴響,一刀截出的一名巡捕,連人帶刀被震飛兩丈外,砰然倒地。


    第二個黑影到了,來勢同樣狂急,用的是同樣的兵刃,赫然是不易使用的雙刃斧,一記“力劈天門”向追雲拿月罩落,力道千鈞,斧未至潛勁已經壓體。


    刀劍鐵尺皆是輕兵刃,碰沉重的雙又斧絕難討好。


    追雲拿月本已揮尺接招,立即撤招斜掠,招變“月落星沉”,反擊下盤以進為退。


    但對方高明極了,斧勢一轉,扭身逆襲。


    “錚!”一聲恰好蕩開鐵尺,森森斧影以一發之差,掠過追雲拿月的右肋脅,脅雖無恙,右臂外側卻劃開了一條血槽。


    追雲拿月大駭,衝出丈外感到汗毛直豎,脫口叫:“五丁雙魔!撤!”


    同一瞬間,璿姑本來截擊震飛巡捕,正要攫奪五爺的黑影,尚未近身,突然嗯了一聲,腳下一頓,然後扔劍便倒。


    黑影將五爺挾住,用梟啼似的嗓音叫:“帶不走的就殺,半個不留。”


    璿姑被一個黑影狹住了,香風四蕩,是個蒙麵女人,隆胸細腰大概年歲並不大。


    走不了啦!追雲拿月五個人,一個被震飛跌昏,一個璿姑被擒,剩下的四個人,被三個人圍住了。


    五丁雙魔一高一矮,穿同樣的黑袍,握著三尺長的奇形雙刃斧,黑夜中看不清麵容,他們那現身的奇快身法便足以令人心驚膽戰。


    蒙麵女人挾了璿姑守住另一方,手中的丈二長彩巾握成三折,黑春衫長裙,迎風俏立,香風四蕩。


    五丁雙魔,宇內十大魔道至尊中的兩個,黑白道群雄,提起這兩個人心中便發冷。他們是天下綠林朋友的山寨常客,專替那些山大王對付上山尋仇報複的高手名宿。


    不但名號嚇人,本身超凡入聖的藝業更是人見人怕,雙刃斧聯手,曾經擊敗少林的羅漢陣,名震江湖,武林震驚。


    追雲拿月認出了對方的身分,心中一涼!再一看囚犯被奪,璿姑被擒,少了一名手下,三名同伴皆未能撤走,暗叫大事去矣!


    他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說:“兩位前輩一代至尊,必定痛恨那些下三濫的匪徒,他們在磁山搶劫救災的糧種……”


    大魔丁慶桀桀狂笑,打斷他的話說:“老夫不是給你講理而來的,你們抹了自己的脖子算了,免得老夫費神分你們的屍。”


    “老前輩……”


    “呸!你既然知道老夫的名號,還不動手?”


    “老前輩既然不講理,在下隻好與尊駕一拚!”


    “呸!你是追雲拿月姓宗的麽?你配說拚?哼!你上,老夫要將你大分八塊,上!”


    追雲拿月鐵尺一領,碎步驟近。


    驀地,屋角的暗影中,踱出一個修長的黑影,以帶有江浙的口音說:“好啊!這裏有人拚老命。你兩個小輩大概真是五丁雙魔了,我老人家正要找你們,天台魔了穀有了你們兩具魔屍,必定增光不少。”


    一麵說,一麵一步一顛,點著一根山藤杖,歪歪倒倒搖搖欲墜地走向鬥場。


    第一個開溜的是二魔丁祥,帶了五爺一躍三丈,快得如同電光一閃。


    大魔丁慶稍晚一步,也向右側一躍三四丈,溜之大吉。


    挾了璿姑的蒙麵女人,老鼠般溜走了。


    浙江天台山住了一個江湖奇人,住的地方叫做魔了穀,長相並不難看,但不修邊幅,像個風燭殘年的老花子,也像個隻剩一口氣奄奄一息的老病夫。


    住處十裏之內嚴禁武林人接近,犯者不死也得脫層皮。


    魔了穀中,據說曝曬有五六十具屍體,全是最近五十年來,橫行天下兇名昭著的宇內兇魔。


    他每年外出遨遊天下百日左右,迴來必定帶有一兩個江湖上邪魔悍寇的屍體或活人。他行蹤如謎,出沒如神龍,但隻消認明他三樣活招牌,及早趨避便可免禍。


    一是他那滿口江浙口音不易聽清的土腔;二是那要死不活的病鬼相貌;三是他那雙半睡半醒的眼睛,發起怒來完全走了樣,變得銳利萬分碧光隱隱,眼神懾人心魄。


    他,就是武林中享譽一甲子歲月,至今盛名不衰,邪魔外道聞名喪膽的魔了穀主公冶雲深。


    五丁雙魔在十大魔道至尊中,僅名列第七第八,而魔道排名第一第二的離火與奪魄陰魔,已在五年前屍曝魔了穀。


    有人親見這兩個魔頭,被牽狗似的從湖廣雪峰山與福建福州府,牽至赴天台山的道路,前後相隔不足一年,兩魔從此在江湖除名。


    雙魔當然害怕魔了穀主,一聽口音,再聽清魔了穀三個字,已是嚇得屁滾尿流,二魔來不及招唿乃兄,心膽俱寒地首先溜之大吉,亡命飛逃。


    追雲拿月隻感到心力疲乏,迎著緩緩而來的魔了穀主納頭便拜。


    魔了穀主哼了一聲,嗓音變了,說:“受你一禮,我問心無愧。你說,公門飯好吃麽?”


    追雲拿月一怔,站起身來,期期艾艾地說:“師兄,總……總該有……有人出來執法的,不然豈不天下大亂?”


    “那不是咱們鷹揚門的事。”


    “師兄……”


    “你如果再執迷不悟,為兄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來人是追雲拿月的師兄醉仙歐陽高,假冒魔了穀主的身分,嚇跑了五丁雙魔,冒了極大的風險。


    追雲拿月長歎一聲,黯然地說:“師兄,不是小弟貪圖那一月二三十兩銀子賣命錢,即使小弟再不長進,做任何事也不止賺這麽多。


    “老實說,練武誌在強身雖是不錯,但活上一千歲又有何意義?武朋友以行俠仗義為己任,也隻有幹我這一行的人才不至於以武犯禁。


    “小弟是磁州人,以所學為桑梓盡一番心力,師兄如不諒解,小弟無話可說。以磁山血案來說,如果小弟不在,天知道要枉死多少無辜。”


    “你又能怎樣?目下共死了多少人?”


    “至少小弟已盡了力,不然將死得更多。目下已有了眉目,案情逐漸明朗,兇手是誰,唿之欲出,隻待證實其中幾點疑團,擒主兇因然重要,找出暗中的主使人,才算是真正的破案。”


    “主兇如果是五丁雙魔,你能擒他?”


    “小弟立即召請朋友協助,朋友們不會坐視,糧道不通,潞安東北一帶州縣嗷嗷待哺的人,隻有眼巴巴等死。”


    “好吧,算你有理。你知道主兇麽?”


    “主兇是桐柏山賊斷魂鞭李重山已無疑問,為何他要在這一帶劫糧種,此中大有疑問,顯然另有陰謀指使的人。”


    追雲拿月斷定主兇是斷魂鞭李重山,假設得頗為大膽,湖廣與河南交界的桐柏山,距此將近兩千裏。即使桐柏山再窮,也不會遠至兩千裏外搶劫一萬二千斤種子雜糧。


    “你能證實麽?”醉仙提出疑問。


    “白天從陶廠帶迴的十二個疑犯中,其中之一是雲夢四醜的老三,是桐柏山的一個小頭目。


    “他已招出內情,四十餘名悍匪,在一月前便到了磁州,有一半人隱身在陶廠,劫糧的就是這一批人,另一批由斷魂鞭的長子李化龍率領,不知隱身在何處。


    “目下小弟需要查證的事,是斷魂鞭前來劫糧種是何用意。不惜以萬金向小弟威迫利誘,未免超乎常情之外。


    “因此,小弟估料必定另有指使人。至於真正的內情,等太原迴來的急足信使到達,便可解開其中之謎,這兩天信使該可以趕到了。”


    “你打算如何對付五丁雙魔?”


    “雙魔定是斷魂鞭請來的人,小弟的朋友趕到,便可與他們生死了結。”追雲拿月憤憤的說,口氣並不穩定。


    “需時多久?”醉仙問。


    “約需半月左右。”


    “哼!屆時大事去矣,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到來。”醉仙搖頭說。


    “師兄的意思……”


    “他們隱身在東北約十裏地的泊舟灣,誰也無奈他們何,僅五丁雙魔兩個魔頭,你們北五省的名捕全算上也不夠他們祭斧。”


    “這……”


    “貴地有兩位隱世奇人,你為何不設法請他們出來為世除害?”


    “磁州有兩位隱世奇人?誰?”追雲拿月訝然問。


    “佛手慈航……”


    “她老人家不在家,雲遊去了,剛才被擄走璿姑娘,正是她老人家的門人張璿姑。”


    “咦!我在五天前在正定府聽到消息趕來,暗中偵查此事,無暇至準提庵察看,難怪磁州風風雨雨,不見這位老尼出麵。”


    “還有一個是誰?”


    “太白神君的師弟,二十年前與湖海散人在天都峰較技,被宇內一僧心印大師,三言兩語羞走的白衣狂生華天衡。


    “五年前我行腳廬山,碰上他的堂侄妙筆生花華俊,小夥子說他在磁州一處叫小屯的地方隱居,已經有十餘年了,不知目下在不在,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追雲拿月是個老江湖,精明幹練頗有才幹,不但對本州的地理人物知之甚詳,而且對附近州縣的地理人物也相當了解,不由心中一跳,脫口問:“白衣狂生相貌如何,是否有家小?”


    “他身材修長,年青時英俊瀟灑頗為自負,臉貌並無特征。他的妻子是洞庭君的愛女孟喜萱,綽號君山龍女。


    “二十年了,江湖上不再見到這一雙愛侶,誰知道他們是否已有兒女?你何不去查一查?能將這人請出,一百個五丁雙魔又何所懼哉?”


    追雲拿月聽的心中狂喜,笑道:“小弟會去請的,隻是,不能用正當的手段。師兄,是否可助小弟一臂之力?”


    醉仙長歎一聲,苦笑道:“雖則咱們多年已不相往來,我也曾發誓不管你的事,但師門情份仍在,不然也不會一到便暗中奔波替你辦事了。


    “昨天我才查出他們的泊舟灣潛伏處,晚上跟蹤兩魔外出,並不知這兩魔與那鬼女人為何而來,想不到竟然被他們恰好碰上了你。


    “愚兄不是那兩個魔頭的敵手,事急隻好假扮魔了穀主嚇走他們,果然僥天之幸成功了。


    “兩個魔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魔了穀主與宇內三仙。


    “如果你請不到白衣狂生和佛手慈航,我勸你放手也罷,把命送掉了,這件血案仍然解絕不了。”


    追雲拿月興奮地說:“師兄請放心,小弟自有辦法。走,咱們先到彭城鎮計議。”


    次日一早,追雲拿月押了俘虜,撤退所有的人,急急返迴州城。


    當晚,太原來的信使趕到,帶來了令人興奮的消息。


    磁州內張外弛,衙門已傳出血案兇手已就逮的消息,目下璿姑搜證據,可能在三五天之內開堂大審。


    從彭城鎮的山區,挖出四五十匹騾馬的骨骼,賊人已招出將騾馬殺了,製成肉脯運走啦!


    一萬二千斤糧種,已運往邯鄲縣境賣掉了。


    彭城鎮擒賊的事鬧得有聲有色,但在小屯村卻安靜如恆,僻鄉荒村,對這些殺人放火的事不感興趣。


    純樸的村民除了自己的莊稼,從不關心其他的事。


    這幾天,謠言滿天飛,賊人將大肆報複的消息傳出了,磁州城重新陷入風雨飄搖中,開堂審賊的事不得不往後延,怕賊人大鬧公堂劫走人犯。


    但小屯村似乎不受影響,草木不驚。


    每天,華堃偕小妹小萱至林檀堡,邀請林誌高與春燕兄妹出遊,流連在崗上河畔,獵狐垂釣重溫童年舊夢。


    林誌高有時無暇分身,小萱姑娘也知趣,所以經常是華堃與春燕偕遊,旖旎風光不足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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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林檀堡到了不速之客。


    午間,傳來了城內外四家大戶有子女失蹤的消息。


    次日一早,華堃獨自乘馬到了林檀堡家。昨天他與春燕在河畔垂釣,並不知城內傳來的消息。


    馳近堡門,他心中一跳。


    堡在南北官道旁,平時堡門大開,不禁旅客出入,連把門的人也沒有。今天,堡門半掩,兩位大漢一身勁裝把住門,禁止閑人出入。


    堡堞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更有佩刀挾槍的人往複巡邏。


    把門的兩大漢看到了他,其中之一急聲大叫:“華公子,快來,大事不好。”


    他大吃一驚,飛騎馳近急問:“大叔,怎麽啦?”


    大漢這:“少爺小姐昨晚失蹤,有賊入堡來去無蹤,擄走了少爺小姐,留下黑帖,老爺與夫人正急得五內如焚……”


    話未完,他已飛騎馳入。


    堡內好亂,他搶入大廳,林老大爺已哭喪著臉,發抖的手握住一張柬帖,焦灼地叫:“賢侄,你來看看,老天,怎辦?怎辦?”


    廳中有不少人,一個個惶然不安。


    他已無暇行禮,慌亂地搶過柬帖,念道:“借汝兒女為質,限汝於三天內與四鄉士紳,聯名至州衙要求狗官放人銷案,不然於第四日黎明,派人至北校場收屍。太行山好漢磁山劫糧英雄白。”


    他渾身在可怕地痙攣,一言不發扭頭就走,出門飛身上馬,向執韁的人叫道:“大叔,請伯父派人告知家父一聲,小侄到城裏走走,晚間可能不迴來了。”


    話未完,健馬已狂風似的衝出南堡門。


    馬接近了北門永濟橋,已滿口泡沫快脫力了。他一躍下馬,坐騎不要了,丟掉韁飛步上橋,發狂般奔入北門,有人大叫瘋子來了!


    愛情可令人瘋狂,他確是急瘋了。


    到了追雲拿月的家,他兩眼發直向大門搶,把門的兩個人伸手急攔,一個叫道:“站住!你怎麽啦?”


    他雙手一張,“砰嘭”兩聲大震,兩大漢元寶大翻身,滾跌出兩丈外,暈頭轉向。


    門內也有兩個人,“鏘!”一聲鋼刀出鞘。


    已來不及出招阻攔,但見人影一閃,兩把刀易了主。“鏘啷啷”一陣怪響,他將奪來的兩把刀丟在院階上,人仍向內搶。用近乎嘶吼的聲音叫道:“我要見宗都頭,誰敢攔我?”


    廳門大開,主人開中堂門接人,追雲拿月沉下臉,站在階上叫道:“幹什麽?你怎麽又來?”


    他飛步搶上階,左手一伸,如同電光一閃,追雲拿月聯手?裁豢辭澹衣領一緊,便被劈胸抓讀耍柬帖直伸至眼前,狂野的語音震耳:“你說!怎辦??br />


    “你……你……”追雲拿月驚駭地出聲,雙手扣住他抓襟領的左手脈門,用上了手上功夫,不但想用反擒拿手法解脫,而且想反擒。


    可是,他的脈門不像是血肉,而是可怕的精鋼,不但堅硬,而且有一股奇異的反震力向外迸,枉費心機。


    “你不許我幫你捉賊,你……你看,你這剛愎的老糊塗,鬧了多大的亂子,你……”他鐵青著臉厲吼。


    “你……你放手,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追雲拿月氣急敗壞地說,快喘不過氣來啦!


    他總算清醒了,放開手將柬帖遞過說:“你說,怎辦?”


    追雲拿月展帖念了一遍,苦笑著探手入懷,取出同樣的六封柬帖遞過說:“兩天之內,城內城外六家大戶……不,七家大戶,都有子女被擄,你說我該怎辦?”


    “你要放人銷案。”


    “你殺了我好了,辦不到。”追雲拿月無可奈何地說,大有英雄末路之慨。


    “你要捉賊換人?”


    “不錯,我將盡力而為。”


    “你必須辦到。”他大聲吼叫。


    “賊勢太強,他們全是些江湖兇魔……”


    “我幫你,如果你敢拒絕,我宰了你。”


    “這……”


    “我華堃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快將賊人的巢穴告訴我。”


    追雲拿月閃在一旁,伸手相引肅客,說:“請入廳相商,須從長計議。”


    “大火迫於眉睫,你還有工夫從長計議?你真的不說?”他踏進一步沉聲問,準備動武。


    “你這樣冒失地前往救人,不但人救不出來,反而誤了人質的性命,年輕人魯莽不得。哦!小兄弟似乎很關心林家的事呢……”


    “少廢話,不要耽誤我的事,我耐性有限。”


    “對,年輕人耐性有限,十分危險,尤其是急瘋了更為可怕。可是,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想想看,冷靜些,如果你易地而處,你知道對方前來救人質,如何對付?”追雲拿月胸有成竹地問。


    “這個……我不管,我……”


    追雲拿月徐徐道:“你會將人質另找地方藏匿,或者一怒之下殺了人質,或者將刀架住人質的脖子上迫對方就範,或者……”


    “這……”


    “所以,咱們得從長計議,急不在一時,急必誤事。張家大院的璿姑姑娘,就是因為操之過急而反陷賊手的,你不希望重蹈覆轍吧?”


    “什麽?璿姑娘也失陷了?”


    “已經四天了,生存的機會微乎其微,老朽為了此事後悔無及五內如焚……”


    華堃舉步入廳,平靜地說:“我隻要你將匪情說出。你誤了我的大事。我本來不該放手的。”


    追雲拿月接過仆人的香茗,親自奉上說:“小兄弟,沉著些,事未發,防止意外發生;出了事,不可慌了手腳,自亂腳步。


    “你聽我說,謀而後動,如果你能多找幾個武藝高強的幫手,救人當無困難。現在,我給你一些意見,並將匪情詳細告訴你,如何應變……”


    最後說:“後天晚間,咱們……”


    話未完,華堃已奪門而出。


    追雲拿月大驚,來不及阻止,向內堂焦急地叫道:“師兄,咱們得準備應變。這小夥子外表溫文,內心卻是個霹靂火,真糟!他會壞事。”


    內堂搶出醉仙,平靜地說:“你也跟著慌了手腳,那才真糟。好了,提前發動吧,兵貴神速,迅雷不及掩耳,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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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泊舟灣,其實不能泊舟,隻是一處僻靜的小河灣,這一帶的小舟隻能乘載三五個人。河灣位於兩山之間,附近五裏半徑內沒有村集,林深草茂,罕見人跡。


    烈日炎炎,日色近午。


    華堃心中焦灼,但外表依然平靜,穿一件青袍,衣袂掖在腰帶上,手使一根三尺餘長的棗木棍,像個尋幽探勝的年輕士子,穿林越穀登上了右麵的小山,信步向山頂的樹林攀去。


    他進抵山腳相距還在三裏外,行蹤早就落在對方警哨的監視下了。


    距山頂還有二三十步,一株大樹後閃出一個穿青勁裝的佩刀大漢,獰笑著向他招手道:“從這邊上,小書蟲。”


    他拍拍胸口,似乎驚魂初定,說:“唷!你是個人,我以為是鬼呢。”


    一麵說,一麵向上走,接近至五六步內。


    大漢問:“你,幹什麽的?”


    他信手一指,說:“我是林檀裏多慶寺私塾的學生,跑了二三十裏,到這一帶找河源。”


    “什麽河源?”


    “河源你都不懂?河的源頭嘛!有人說源出神困山黑龍洞,又說源出鼓山南岩,人言人殊,莫衷一是,所以我要親自查查看。”他信口胡謅。


    “你少給大爺掉文,大爺聽不懂你的鬼話。來,跟我走!”


    “跟你走?你帶我去找河源?”


    “對,帶你去找河源。”大漢陰笑著說,舉手一招,後麵樹上跳下一名大漢,兩人咕嚕低語片刻。


    “有人做伴,真不錯,先謝謝你們啦!”他欣然地說。


    “免謝免謝,別客氣。”大漢獰笑著說,近走粗魯地扳轉他的身軀,一陣好搜。


    “你幹什麽?”他恐懼地抗議。


    “沒什麽,看你身上帶了金銀破爛沒有。”


    他身上一無長物,僅懷中端了一條幽香隱隱的素絹手帕,那是春燕姑娘的東西,之外,是手中的木棍。


    “走!放乖些,不然,砍掉你的腦袋。”大漢手按刀靶,兇暴地說,現出猙獰麵目。


    “你……你你……”他驚惶地叫。


    “我們是強盜,正好想在你身上發財,走!”


    “哎呀!強……盜……”他尖叫,搖搖欲倒。


    大漢架住了他,大叫道:“站穩了,怕什麽?砍掉腦袋,不過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條漢子,虧你還是個大男人,聽到強盜二字,魂都被嚇掉了,丟人。”


    不管他是否能走,大漢連拖帶拉,將他押下山,走向河灣旁樹林深處臨時搭建的茅屋。


    茅屋二字並不副實,該說是茅棚,僅四周有草編的牆,共有四間,分東西分建為兩處,每一茅屋有四丈見方,內分隔為三,前廳後兩房。


    四周百步外有警哨,中間廣場清除草棘而留樹,有一名警衛倚樹假寐,屋中有隱隱人聲,人影幢幢。


    從屋側向三十步外的河灘察看,可看到拴在樹下的四艘小艇。對岸蘆葦太茂密,看不到岸上的景物。


    接近茅屋,警衛站正身形打招唿:“馮兄,捉到一個奸細麽?什麽人?”


    “一個來找河源的書呆子,快嚇昏了。”大漢信口等,將華堃向前一推,又問:“三爺在不在?”


    “當家的剛到不久,正與二爺三爺商量,恐怕要在今晚撤走,忙著呢,把人交給沈姑娘,由她處理好了。”


    “撤走?為何?”


    “還不是為了那姓張的女人!昨天她招出是佛手慈航的門人,二爺三爺感到棘手,老尼姑要是一出麵,咱們那站得住腳?


    “聽當家的口氣,可能要撤離磁州,反正這裏的事已大部辦妥了。把人送去吧,忙著呢!”


    馮兄揪住華堃的衣領,拉了就走。


    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誰也懶得去留神,加以當家的正與首腦人物計議,將書呆子交給管俘虜的人,乃是情理中事。


    到了第四座茅屋前,門內站著一個年已半百仆婦打扮的中年女人。


    馮兄將人往裏一推,說:“六嫂,在山上捉來一個書呆子,似乎並無可疑。當家的正在忙,你就暫時收押吧。能請沈姑娘先問口供,當然最好。人交給你啦!”說完,轉身走了。


    六嫂一把揪住華堃的衣領,冷冷地說:“八成兒是來刺探的奸細鷹爪子,你死定了。”


    華堃手腳亂掙,怪叫道:“放手,放手!”


    “砰!”一聲響,他被扔倒在地。


    內間裏有人叫:“怎麽一迴事?”聲落人出房,是個手執皮鞭的二十三四歲美少婦。


    黛綠色勁裝,渾身曲線玲瓏像一團火,隆胸細腰豐臀、瓜子臉櫻桃嘴,一雙水汪汪的鳳眼流露出萬種風情,目光落在華堃身上,笑道:“很清秀嘛!是奸細?”


    “從山上捉來的遊山書呆子。”六嫂說。


    “唔!不錯,帶上留在身邊可派用場,得先拷問他的底細。”少婦一麵說,一麵拉起華堃往內間裏走,熟練地捆住了他的雙手。


    華堃未加反抗,目光落在內角吊在梁下的人身上,心中一震。


    那是張璿姑,臉色青灰,氣息奄奄,及腰長發披散,有些已被胸肩背的血粘住,顯然曾經多次受刑,慘極。


    雙手被捆住吊起,僅腳尖可以著地,下身的青布燈籠褲血跡斑斑,有被抽破的裂縫,大概下身也受了不少傷。


    聽到人聲,她張開了布滿血絲的無神雙目,看到了華堃,慘然一歎。


    華堃隻感到心向下沉,無名孽火向上直衝腦門。如果春燕也受到這種酷刑折磨……他不敢往下想。


    少婦輕拂著皮鞭,媚笑道:“我叫辣手飛鴻沈鳳嬌,到了我這裏的人,首先得奉送五十皮鞭。


    “你,白臉書生嬌生慣養,五十皮鞭豈不一打就死?但例不能破,我看你很順眼,打十下也就算了。”


    “且慢!”華堃喝阻著,目光落在以編草隔開的鄰房,那兒傳來了痛苦的呻吟聲,又道:“隔壁有人呻吟,也是你們的人質麽?”


    “不錯,有幾個人質,那是用來交換咱們失陷弟兄的鷹爪孫,沒你的事。”辣手飛鴻笑答,一鞭抽向他的右胸。


    “隻!”一聲響,捆住他雙手的牛筋索寸裂而斷,皮鞭將及肌膚的刹那間,被他一把抓住了。


    快!快得令人目眩,但見人影急動,辣手飛鴻身形急轉,被皮鞭勒住了脖子,叫不出聲音,嬌軀下挫,雙手死死的抓住華堃的手。但一切枉然,片刻間便瞪眼伸舌昏死,渾身一軟。


    華堃丟掉皮鞭,急急放下璿姑,三不管取過桌上的水壺,先灌姑娘幾口水,然後毫不客氣地剝下辣手飛鴻的衣褲,替璿姑穿上,低聲問:“張姑娘,人質在隔壁?有沒有林姑娘在內!”


    璿姑潸然淚下,虛脫地說:“我不知道。唉!我被這賊女人擒來,她好狠,折磨得我好慘。”


    華堃用指撥開草壁,心中一涼。鄰房有四個血肉模糊的人,沒有女的。


    他解開腰帶,低聲說:“在下必須硬闖了,我背你出去。動手時,千萬不可亂我的心神。”


    不管璿姑肯是不肯,沉靜地將人背好,撥開壁孔向鄰房低叫:“難友們,在下將殺出去,你們準備脫身,祝福你們。如果順利,在下會帶你們走。”


    他拾起皮鞭,推門外出。


    六嫂仍站在門內向外注視,聽到推門聲本能地轉頭迴望,剛準備張嘴唿叫,破空厲嘯入耳,皮鞭長有三尺,已卷住了脖子。


    一聲怪響,腦袋分家,被皮鞭可怖的神奇力道硬生生勒斷,如被刀砍。


    他大踏步外出,仰天長嘯。


    對麵屋角轉出一個中年人,大吃一驚,飛躍而至,一聲龍吟,撤下一把晶芒刺目的狹鋒單刀,大喝一聲,疾劈而下。


    好一把吹毛可斷的寶刀,刀距眉尚有尺餘,森森冷氣已先一步徹體。


    皮鞭急揮,華堃斜移、扭身、接招,一聲怪響,皮鞭卷住了刀,突然斷成六段。


    “噗!”皮鞭柄脫手而飛,半分不差擊中中年人的眉心,貫入顱骨腦袋崩裂。


    人影乍合,寶刀易主。


    華堃一腳踹倒屍體,說:“刀很趁手,可惜不是劍。”


    如果他知道即將受到高手圍攻,便不至於後悔刀不是劍了。


    江湖人用的是狹鋒劍,應付高手圍攻刀的威力比劍要大得多,而軍官們的闊鋒劍,又比刀更具威力。


    呐喊聲震耳,左右兩個茅屋首先衝出十六名悍賊,刀槍齊舉,來勢如潮。


    他一聲長嘯,刀光霍霍,八麵生風,電虹流轉中,不等對方合圍,搶製機先衝向右麵。


    人影倏止,他已衝入,揮刀、轉向、止勢,刀鋒斜舉,他麵向左方的人,屹立如山,似乎剛才並未發生任何事,冷靜得像個石人,與剛才瘋狂慓悍進擊的神色完全不同。


    “砰!噗噗……”


    怪響此起彼落!刹那間,先後共倒了八個人,斷頭、腰斬、剖腹、折腿……血流滿地,慘不忍睹。


    八個人沒有一個活的,隻有一個人能發出一聲瀕死的絕望呻吟。


    左麵的八名悍賊,幾乎同時止步,魂飛魄散如中雷殛,似乎僵了。


    “天!你的刀法好可怕啊!”背上的璿姑駭然叫。


    “叫你們的當家來。”華堃一字一吐地說。


    對麵的茅屋中,搶出二十餘名男女。五丁雙魔站在三名中年人的左首,可知他倆並不是地位最高的人。


    “過來說話。”右首那位豹頭環眼的大漢怒叫。


    他掃了眾人一眼,一步步接近。


    死一般的靜,隻能聽到他緩緩的腳步聲。


    他在三丈左右止步,冷然問:“那一位是當家?”


    大漢接過身後的人遞來的霸王鞭,怒聲道:“大爺就是,你隻來了一個人?亮名號。”


    華堃冷冷一笑,冷冷地說:“我給你片刻工夫,把所有的人質放出來給在下帶走,你聽清了沒有?”


    他這些話,把所有的人都激怒了,中間那位中年人怪眼怒張,暴怒地吼叫:“三弟,碎裂了他。”


    左首的中年人一聲怪叫,身形倏動,如同電光一閃,居然還不撤佩劍,左手一伸,相距一丈便拍出一掌。


    寶刀一揮,冷電四射,傳出罡風撕裂的銳嘯,劈空掌力迎刃而散。


    人影急迎,華堃不退反進,比對方更快,雙方的速度相加,其快可知,但見人影乍合。


    中年人的第二掌剛發出,寶刀劃出一道美妙的快速光弧,毫無阻滯地一掠而過。


    罡風厲嘯,華堃鬼魅似的迴到原地。


    “噗!”地下有一條斷臂,是左臂。


    “啊……”中年人倒了,左胸至右肋開了縫,內髒向外迸,鮮血灑滿一地。


    同一瞬間,五丁雙魔同時撲到,兩把雙刃斧左右齊至,勢如地裂山崩。


    華堃也同時發動,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從雙斧的中間疾衝而過,衝前八尺再倒退而迴。


    這瞬間,旁觀的人隻看到刀光一閃而過,沒看到招式,像是三人交錯而過。


    “砰!”大魔摔倒在丈外,著地再向前滑,地下滑過處血跡觸目。二魔則衝出五六步,丟斧扭身栽倒。


    雷霆一擊,一接觸生死立判。


    “斃了他!”為首的人瘋狂大叫,身劍合一衝到。


    二十餘名一等一的悍賊,潮水般吼聲震天兩麵合圍。


    “殺!”華堃發出了震天怒吼,斜衝、右轉、前竄,反旋而迴,再斜掠而出,刀嘯如雲天遠處傳來的殷雷,刀光可怖地八方旋舞,兵刃相觸聲震耳欲聾,所經處波開浪裂。


    每個人都瘋了,寶刀撕裂人體的聲音並不太響,但令人聞之毛骨悚然心向下疾沉,間或傳出的短促慘號,更是令人驚心動魄。


    血腥刺鼻,好一場殘忍的血肉橫飛的慘烈惡鬥。


    好漫長的片刻,好淒慘的片刻。


    謝謝天!終於結束了。


    死一般的靜,血腥中人欲嘔。


    四周,十九具零亂的屍體,散布在方圓不足五丈的空間裏,有些屍體已被鮮血裹住了,有些仍在抽動,空間裏,充滿了死亡的氣息,變成了人間地獄,可怕的屠場。


    華堃屹立在屍堆中,他前麵,站著手中隻有鞭柄的中年當家大漢,臉無人色不住的發抖。


    他的寶刀,壓在對方的左肩頸上,鋒刃與肌膚接觸處已泛血珠。他背上的璿姑,已驚得魂飛天外,快昏厥了。


    四周,剩下五個活著的人,有兩個受了傷,有兩個像是失了魂,搖搖欲倒。


    他渾身浴血,但僅右腿外側受了兩處輕傷,臉上的肌肉像是凍結了,虎目中像要噴出火苗,咬牙道:“不交出所有的人質,我砍你一千刀。”


    當家大漢快崩潰了,驚怖地道:“甚……甚麽人……人質?”


    寶刀略拖,鋒刃入肉,當家的向下挫,跪下了一條腿,本能地伸手撥刀,手臂一觸刀身,肌肉立即裂口。


    眼看鋒刃要割斷血脈,遠處突傳來震耳的叫聲:“華老弟,刀下留人。”


    人影如潮,左右後三方有無數人影急掠而至,接近至百步外,已可從樹隙中看清相貌。後方來的人群後,有十餘匹健馬隨後跟來。


    “堃哥!”是春燕姑娘的叫聲。


    華堃心中一震,神智倏清,收刀退後一步,大叫道:“春燕,真是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領先的人奔到,紛紛驚駭地站住了,被眼前的慘相驚得魂飛天外,臉無人色手腳發軟。


    隨後到達的人有名捕頭追雲拿月,也愣住了。


    遠處駐馬的人中,有春燕、誌高、林老伯、張家大院的主人……


    華堃迫近至追雲拿月身前,不勝憤怒地問:“是你騙我?他們並未擄人?”


    “我……”追雲拿月驚惶地說,語不成聲,仍未從震驚中醒來,被華堃的激怒神情嚇慌了。


    寶刀舉起了,華堃臉上殺機怒湧。


    追雲拿月驚得仰麵便倒,失聲狂叫。


    林老伯大驚,急叫道:“賢侄,住手,是我的錯。宗都頭是迫不得已,他已知道令尊的真正身分,他來求我成全,本想促令尊出來為地方除害,卻沒料到你卻獨自前來。天!我……”


    “堃哥,求你刀下留情,求你……”春燕哀叫。


    華堃籲出一口長氣,丟下刀說:“薑是老的辣,你……你這該死的老狐狸。”


    追雲拿月神魂入竅,悚然地說:“如果知道你是個萬人敵,我早就聽你的話了。華老弟,不要為這些萬惡匪徒的死而歉疚。這位斷魂鞭李重山是湖廣桐柏山的三寨主,打家劫舍嗜殺如狂,死在他手中的人,何止千百?


    這次他為了乘機接收柏家在汾陽故裏的柏村,不惜斷絕柏村的接濟,餓死了柏村留在災區的人上百之多。再就是他想在太行山建寨,如果他成功了,磁州不知要有多少生靈遭劫哪?”


    “原來他想謀奪汾陽的柏村?”


    “是的,讓他在太原上穀縣的子侄去接收;出賣汾陽柏村的人,是喪心病狂的柏誠。”


    “什麽?是柏誠?”華堃驚訝地問。


    追雲拿月淡淡一笑道:“不錯,是他。磁山血案他是唯一的活人,而你這位證人根本不曾目擊,他腿上的傷我第一眼便看出可疑。


    “汾陽柏村的人並不富有,柏誠的祖父柏忠卻是個重視鄉誼族義的人,每年皆有大批的錢糧運至故裏接濟族人,那是一處無底洞。


    “柏誠跟著父祖每年清明返故裏掃墓,眼見那麽多錢糧往外送,心中一百個不願意,早就想丟掉這門一無是處的窮族人。


    “恰好太原上穀李家的人,也看上了汾陽柏村那一帶土地。前年清明,李家的人搭上了柏誠,雙方一拍即合,但苦無機會。這次天災造成了時勢,隻要死光了汾陽柏村的人,李家便可唾手而得了。


    “我派往兩地追查的人返迴,獲知李家的人早已在汾陽柏村圈地啦!柏誠所編的那一套供詞,也因查出斷魂鞭一群悍匪的底細而一清二楚,憑他的身手,二十九個人死了,他怎能活?他連一個普通小匪也接不下。


    “根據賊俘的口供,那晚襲擊的人,由斷魂鞭的次子李穀率領,柏誠所說的女匪二妹,是辣手飛鴻沈鳳嬌,這賊女人藝臻化境,心狠手辣含笑殺人,柏誠居然說用馬鞭自救,豈不笑話?


    “他一百個柏誠,也逃不出這女悍匪的毒手。我已派人監視了柏村,迴去就逮捕他歸案。”


    華堃聽得不住搖頭,解下璿姑苦笑道:“沒話說,名捕頭名不虛傳,小可佩服。璿姑娘受傷甚重,趕快抬走救治。”


    追雲拿月道:“華哥兒,你是小神捕呢?”


    “堃哥,我們該走了吧?”遠處馬上的春燕嬌喚。


    華堃臨行,扭頭向追雲拿月說:“你如果將這裏的情形告訴我爹,我饒不了你。”


    “你別嚇我好不好,小兄弟,我怕你。”追雲拿月苦笑著說。


    “謝謝你,華恩公。”地上的璿姑高聲說。


    蹄聲急驟,林家的人擁著華堃踏上歸程。


    x       x       x


    屋中的人仍沉醉在故事情節的結局中。


    老奶奶壽眉深蹙,在注視著純純,純純低了頭嘟了嘴。


    華堃是一臉的尷尬相,隻有文英,看看這看看哪,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範爺爺清清喉嚨,低聲的對老奶奶說了些什麽,隻能聽到華堃、純純、春燕三個人的名字,別的則聽不清楚。


    老奶奶看著幾個年輕人,臉上有了笑容,點點頭連說:“好……好……”轉向範爺爺又道:“這事你費心了!”


    “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範爺爺嗬嗬笑著說。


    文英跳了起來,穿向天井,口中嚷嚷著:“你們在說甚麽嘛……”


    引起了一陣笑聲,飄揚在天宇中。


    <strong>(</strong><strong>全書完)</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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