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便到了一條小巷的岔路口,前麵是條條空蕩蕩的橫街。


    他聽到了腳步聲,看到了模糊的人影,心中一動,便隱身在一處屋角的暗影下,定神向下觀察。


    下麵有人行走,本來就是一條小街,雖說沒有夜市,有人行走並不足怪。


    是兩個手挽著手行走的一雙男女,似乎很親密的相偎相依。


    夜間嘛!附近沒有門燈,暗沉沉地,男女相偎而行平常得很,大白天當然不敢明目張膽倚偎而行。


    可是,兩男女腳下甚快,毫無倚偎而行的情人情調。而且男的腰帶上還佩有劍。


    女的腳下有點不便。正確的說,是被男的架著走的。


    男的穿青勁裝,身材甚高,走了二三十步,似有所覺,警覺地跨步轉身。


    這一轉身轉得十分機巧,恰好把女的拖過擋在身前,擋住了全身要害,任何人如想偷襲,隻能把女的擊中,自己卻可安然無恙。


    身後靜悄悄,鬼影俱無。


    “咦!難道我的聽覺不中用了?”男的訝然自語。


    女的發出一聲呻吟,掙紮著想站穩身軀。


    “是不是你的姘頭跟來了?”男的兇狠地問。


    “你明明知道我一個人躲在李家廢園內,何必損人?”女的虛弱地分辯。


    “就算你有姘頭跟來,在下也不在乎……哎呀?誰……誰偷……偷襲……輕些,有……有話好……好說……”


    男的這一叫嚷,手上自然鬆了。


    女的奮力一掙,掙脫男的掌握,踉蹌衝前三四步,吃力地轉身迴望。


    男的身形半挫,渾身在發抖,雙手死抓住頂門上扣住頂門的一隻大手,想解脫卻徒勞心力。


    那隻屬於第三者的大手,宛若鷹爪般扣住男的腦袋,由於手指特長,所以扣得牢牢地,指尖如釣緊扣住頭皮,如果再用一分勁,男的腦袋很可能像雞蛋般擠破分裂,而一命嗚唿了。


    擒人的手屬於周遊的,將俘虜慢慢向下撳,手指的力道恰到好處,他不想扣破對方的腦殼。


    “周嬌嬌。”他溫和地說:“這位仁兄是何來路,為何要擄劫你?”


    女的是妙手飛花周嬌嬌,在中梁山下被嚇破膽的女英雌,目下狼狽得站都站不穩身子。


    “你……你是……”妙手飛花語不成聲。


    “迴答我的話。”


    “我……我也不知道這混帳東西是何來路,反正他要把我帶出城,為了何事,他不肯說明,隻說日後便知。”


    “帶你出城?你願意跟他走嗎?”


    “跟他走?你開玩笑,你以為我是條笨蟲?”


    “至少你也不聰明。這樣吧,我帶他出城問問,你來不來?”


    “我……你是誰?”


    “你這人真健忘,前天在中梁山,你……”


    “哎呀!是……你……”


    妙手飛花終於知道他是誰了,扭頭便跑。


    他一掌將男的拍昏,身形一閃,便追上了妙手飛花,一把揪住衣領一拖。


    “哎……求求你饒……饒了我……”妙手飛花驚怖地叫,手腳一軟往下挫,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識和力道。


    “站穩了?”他將人往上提:“你死不了,如果想要你的命,那天你就活不成,何用等到現在?”


    “你……”


    “告訴我,那天你為何看了我的手就尖叫著逃命?”


    “你……你手上有……有銀……銀花……”


    “銀花?”


    “銀花追……追魂手,你……你是宇內三魔中的花……花魔華玉。”妙手飛花坐在地上向下伏:“追魂手下,見者斷魂。求……求你手下留……留情。”


    “哦!原來如此,你見了鬼啦!”他啞然失笑:“如果我真是花魔華玉,你看到了銀花追魂手,怎麽並未斷魂?說呀。”


    “這……”


    “起來,別忘了,我現在救了你。”


    妙手飛花戰栗著挺身而起,強抑心頭恐怖!凝神向他注視。天色雖黑,但站得很近,尚可分辨麵貌。


    看清是他,打一冷戰又想跑了。


    “你敢跑?小心我折了你的粉腿。”他笑罵:“你這喪了膽的軟毛蟲!”


    “你……你真的饒了我?”


    “對,我不會傷害你。”


    “你……你是不是花魔華……華前輩?”


    “花魔橫行天下三十年,隱世以二十年以上,你看我像不像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你看吧,你那雙勾魂懾魄的媚眼,專在年輕雄壯的男人身上轉,難道連老少都分不清了?我有那麽老嗎?”


    “花魔練……練了玄……玄門長春術,這……這是誰……誰的知道的……的事。”


    他將昏了的俘虜拖至牆根下,向跟來的妙手飛花說:“不要管花魔華玉的事了,反正我不是花魔,不想嚇唬你。


    “我有兩件事要問你,如果你不從實招來,那麽,我要捏掉你美麗的小鼻子,沒有鼻子的女人,難看死了,你再也休想在江湖賣風流,招蜂引蝶,害人子弟啦!”


    “你……你要問……問什麽?”


    “你和長春道人同行,長春道人呢?”


    “離開中梁山,我便到城裏躲起來,怎知道他的下落?我發誓……”


    “你這種人發誓,鬼也不會相信。有關珍寶可能與死人一同埋葬的消息,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一個叫楊宏的人,原是護送隊的丁夫頭兒。”


    “他曾目擊其事嗎?”


    “他曾從死人身上解下背籮,十餘個背籮堆置在一旁,然後監督丁夫挖坑。那時,兩位押運官前來巡視,吩咐他說瘟疫可怕,死人的東西皆不許留下,要與死人一起埋葬,所以,他堅稱珍寶已經同死人一起入土了。”


    “他監督了夫將所有的背籮丟下坑去了?”


    “是的。”


    “可是,坑內什麽都沒有,連死人的刀劍也不在內,可知屍體事先曾加以整理,死人的東西皆已留下了。”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楊宏目下何在?”


    “這……”


    “你殺了他滅口?”


    “這……”


    啪啪兩聲脆響,兩耳光把妙手飛花打得仰麵摔倒。


    “你最好趕快逃離漢中是非場,愈快愈好,憑你這一點點捕風捉影的不實消息,絕難保你生命的安全,你已經失去利用的價值,必然也會遭到殺人滅口的報應。”他不耐煩地揮手:“滾!快滾!”


    妙手飛花果真失了魂似的,連滾帶爬逃命,目送妙手飛花去遠,他將昏了的俘虜扛上肩頭,喃喃自語:“全是些道聽塗說的不確消息,有不少人卻因此送掉老命。我得找地方好好問問這位仁兄,看他是何來路,也許可以知道一些我需要知道的消息。”


    活人口中得來的消息通常相當可靠,管不管用那又是另外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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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冷清清的木橋,明珠橋。晚間沒有人行走,田野死寂,河邊草木繁茂,顯得陰森而可怖。


    張白衣一身白,站在橋頭,真像一個拘魂白無常。


    好不容易等到三更初,鬥轉星移,通向西門的大道仍然不見人蹤,也許周遊今晚不來了吧!


    周遊如果不失約,當然會從城裏來,遠在兩百步外,便可看到人影。


    正在全神眺望,身後突然傳來周遊清晰的語音:“張兄,咱們動身吧!”


    張白衣迅疾地轉身,一身黑的周遊站在後麵像個幽靈,相距不足一丈。


    “你……你是怎麽來的?從橋西麵來?”張白衣驚訝地問,而且驚出一身冷汗。


    身後是木橋,貓走在上麵,也瞞不了一個武林高手的耳朵。


    江湖盛傳張白衣,名列武林高手名流,身經百戰,聲譽盛隆,而今晚,被人從橋上走過,接近至身後丈內而毫無所覺,這一筋鬥栽到家了。


    “在四麵看看。”周遊泰然地說:“還好,附近沒有人躲藏。”


    “你的意思是……”


    “我不信任你那兩位朋友。”周遊坦然地說:“迄今為止,我還想不透他們的袖裏乾坤。”


    “周兄懷疑他們……”


    “我懷疑他們的動機,不瞞你說,我這人疑心很大,從不相信無緣無故把好處奉送的人,也不相信對我特別熱心的人。明珠園如果隻有幾個可疑的女人,尊駕的朋友用不著告訴我,對不對?”


    “周兄如果懷疑他們另有圖謀,那就不用去了。”


    “不,要去的。”周遊舉步便說:“不管怎麽樣,這也是一條線索,而且我也好奇。”


    “周兄,你一定先去過了。”張白衣跟在後麵說。


    “不,咱們又不是賊,用不著先探道踩盤。”


    “你不在意兇險。”


    “人活著,處處都有兇險,喝口水可能被嗆死,走兩步路也可能栽筋鬥摔破頭,問題是你有沒有自保的信心,有沒有自知之明。”


    “你對夜探明珠園有信心?”


    “不錯,你呢?”周遊答得十分肯定,扭頭反問。


    “我……”


    “張兄,你是身不由己,怪不得你。”周遊放慢腳步:“闖蕩江湖半生,你該有知人之明,把困難告訴我,我能不能替你解決,一定會給你明確的答覆。”


    “誰也無法替在下解決困難。”張白衣苦笑:“不要提這些惱人的事。”


    “你那些所謂朋友,與明珠園的人有何淵源?”


    “我一點也不清楚。”張白衣正色說:“如果你想逼我,那是枉費工夫。我知道他們吩咐我和你走一趟,其他的事一無所知。”


    “我不會逼你?”周遊腳下重新加快:“迄今為止,你我仍是朋友,除非你有對我不利的舉動,不然我不會平白得罪你。張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明白。”張白衣點頭同意:“你一直把背部向著我,用意就是引誘我出手。老實說,就憑你敢在中梁山出麵的豪氣,我張白衣就知道你的武功,絕不是我這種武林一流高手所能對付得了的,就算你躺在我腳下,我也不會愚蠢得打主意。”


    “嗬嗬!你明白就好。走吧!快兩步。”


    張白衣說的確是由衷之言,周遊今晚的舉動,確是有意誘人出手偷襲,老江湖絕不肯讓懷有敵意的人緊釘在身後,除非是有意引誘敵人暴露詭謀。


    周遊一直就走在前麵,相距不過一兩步,如有意偷襲,手一伸必可成功。


    大道岔出一條小徑,小徑二十餘步盡頭處,便是黑沉沉,背水麵路占地廣的明珠園。


    站在路口眺望,滿園青蔥古木,黑沉沉不見房舍,也不見燈光,除了蟲聲唧唧,聽不到任何聲息。


    也沒有犬吠,這是最令人起疑的奇異現象。


    鄉下的大戶人家不養犬,的確是不合情理。


    在老江湖眼中,卻是合情合理的事,園內必定有特殊人物,不須養犬把守門戶。


    犬這玩意固然可以看家,可以早早發現偷偷接近的人,但缺點是經常會被狐鼠所引誘而自相驚擾,影響主人的判斷。


    周遊在路口止步,並不打算隱起身形,說:“張兄,咱們分頭踩探,以一個更次為限,事後在此地會合。如果發生衝突,一沾即走,在此地碰頭。這一進去,一切得靠自己,你有何意見?”


    “不互相聲援?”


    “不可能的,張兄,地方太廣,聲援不易。”


    “那……何不同進同退?”


    “抱歉!我不希望分心,萬一你在背後給我來上一下,我四海遊龍豈不成了一條死龍?你往北還是往南?”


    “在下往南。”


    “好,祝順利。”周遊舉手相別,越野北行。


    張白衣搖搖頭,喃喃自語:“這小子真令人莫測高深,也許,我真該向他求助。也許,闖蕩半生,我的膽子是愈來愈小了。”


    園北,是宅院的後方,那是一座供內春遊玩的後花園,往昔所栽的奇花異草,已因日久無人管理而荒草荊棘叢生,花草凋零以非昔年風貌。


    那座油漆斑剝的涼亭,野草已侵及台階,廳中的石桌石凳,總算仍然完好。


    石桌上,擺了一壺茶,茶盤內有四隻小茶杯。遠遠地,可以看到坐在桌旁石凳上的朦朧人影。


    這人剛來不久,端坐不動像個石人。如果不移動,即使接近至十步內,也不易發現亭內有人,星月無光,天色太黑了。


    三五十步外,便是黑沉沉的廣廈。


    這人移動了。


    首先傳出移動茶杯的聲音,然後是茶水入杯的聲浪。


    “該出來了吧?行動點塵不驚,飄忽如魅,定非泛泛之流,何不進亭來坐坐?本夫人已具茶相候多時。”亭中人發話了,聲如銀鈴十分悅耳。


    但“本夫人”三個字,充份表現出自負、尊貴、目空一切的情愫。


    右側十餘步外,雜草叢生的半廢花棚下,踱出一身黑的周遊,緩步向小亭接近,嗬嗬一笑說:“在下知道花園不加整理的原故了,陌生人想從此侵入宅院,不可能不發出聲息,這些野草荊棘,的確難倒了任何高明的夜行人。”


    說話間,已到了亭下。


    “請進來坐。”亭內的人說。


    “謝謝。”他客氣地說,泰然舉步入亭。


    “不必客氣。”


    “在下周遊,請問大嫂貴姓?”他坐下笑問。


    “賤妾夫家姓喬。”亭內人遞過一杯茶。


    “姓喬?喬夫人,謝謝。”他將茶杯移近道謝。


    “我知道你。”喬夫人說。


    他目力超人,練成了最佳的所謂夜眼,已看出了喬夫人的年歲不大,空間裏流動著品流極高的淡淡幽香,這是青春少婦愛美的事實證明,年紀大的婦人就不好意思用香薰衣了,那會被人譏笑為老妖精。


    “在下並不感到驚訝。”他說。他想起了喬江東,猜想這位夫人很可能是喬江東的母親。


    “你很大膽。”喬夫人說。


    “喬夫人是指在下喝了這杯茶?”他一麵說,一麵將已喝幹了茶的茶杯移出:“這不像是漢中茶,倒有八分像是江南的雀舌。”


    “想不到尊駕竟是行家,正是江南雀舌。我的意思是你一不先搜索四周,二不先預覓退路,長驅直入無所忌懼。當然,你喝茶毫不猶豫,冒了天大的風險,這份膽氣也委實令人佩服!”喬夫人說,替他斟了第二次茶。


    “好說好說,這與膽氣無關,像喬夫人這種藝臻化境的武林高手,用不著在茶中計算人。”


    “你怎知我藝臻化境?”


    “貴同伴的造詣,絕不比喬夫人低。”


    “你是說……”


    “在下未進入貴園之前。貴同伴已釘在在下身後了,所以喬夫人知道在下未搜索四周,不曾先偵察退路。嗬嗬!何不請貴同伴出來談談?她就在後麵的花台後。”


    十餘步外野草叢生的花台後,姑起另一位穿勁裝外罩披風的麗人,輕盈地進步而來,說道:“好厲害!受愚弄的反而是我。”


    “這是舍妹真真,夫家姓趙。”喬夫人說。


    姓趙,周遊想到了趙吉和錢祥。


    “趙夫人好高明的輕功身法。”他由衷地說:“穿枝入伏,草梢不搖,宛若無形質的幽靈,佩服佩服。”


    “比你還差三五分,是嗎?”趙夫人打橫坐下:“天下間數輕功,首推南陽卓家的淩空虛渡,武林無出其右,你與南陽卓家有何淵源?”


    “南陽卓家藝出少林,淩空虛渡源出禪門。在下不信神佛,與佛門無緣。”


    “尊駕的師承能否見告?”喬夫人問。


    “說出來豈不替師們蒙羞?”他一言帶過,立刻轉變話鋒:“在下來得冒昧,兩位海涵。”


    “你來有何貴幹?”趙夫人問。


    “向兩位請示陶大娘母女的下落。”


    “無可奉告,我倒有事請教。”喬夫人放下茶杯說。


    “這個……”


    “喬江東是我的女兒,當然她的名字不叫江東。”


    “你們沒有計算在下的理由。”他喝幹了杯中茶說。


    “你怎能如此對待她?”喬夫人的語氣變了,責難的神情溢於言表。


    “喬夫人,你不認為令嬡這樣戲弄我,而我那樣對待她已是情至義盡?”


    “住口!”喬夫人冒火了:“她一直沒對你怎樣。”


    “我也沒對她怎樣呀。”


    “你把一個大閨女的衣裙卸了,還沒怎樣?”


    “這個……”他被對方大膽的質問塞住了嘴。


    “說呀!”


    “在……在下並不知道她就是喬江東,還以為她是錦毛虎的……”


    “住口!你敢汙辱我的女兒?”喬夫人拍案而起,聲色俱厲。


    “這是令嬡自取其辱。”他大聲說,也倏然站起道:“你把她寵壞了,她大膽得居然敢與妓院的鴇婆打交道,難道你從沒有教她這地方不能去嗎?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該阻止她的。”


    “事先我不知道她的安排……”


    “那就不能怪我。”他堅決地說。


    “你……”喬夫人衝動的舉手。


    “姐姐,不可衝動。”趙夫人伸手虛攔:“現在不是該責備誰的問題,而是該談如何善後,你兩人都坐下,好好談談。”


    “沒有什麽好談的,錯不在我。”他頑強地說。


    “你聽我說。”趙夫人設法打圓場:“純純丫頭今天的態度,有了完全不同的轉機。天黑之前,她恨不得把你捉來剝皮抽筋,之後,談起你她就羞人答答撒嬌,我想,她不但已原諒了你的無禮,而且對你有了十分的好感。因此,我姐姐要帶你去見我姐夫,希望你能答應。”


    “去見令姐夫?為何?”他仍在糊塗。


    “我相信家姐夫見到你,必定很滿意,論人才武功,你都是第一流的。”


    他總算有點明白了,搖搖頭堅決地說:“抱歉!在下的事多著呢,而且,在下目前沒有多了解女人的打算,江湖生涯在下尚未厭倦呢,恕難從命。”


    “什麽?你……你竟然敢拒絕?”喬夫人不悅地問。


    “不錯。”他不假思索地迴答,鏗鏘有力。


    “由你不得……”


    他一聲長笑,倒飛而出,飛躍了亭欄,落在三丈外,笑聲未落,人已再次斜躍而?穡快得令人目眩?br />


    喬夫人也不慢,銜尾追出如影附射。


    可是,沒料到他突然斜躍,追錯了方向。


    他的笑聲是通知從南麵進入的張白衣有所準備的。


    可是,笑聲卻激怒了喬夫人。


    “該死的小畜生!”喬夫人咒罵,衝他斜躍出的背影一掌拍出。


    他早懷戒心,也一掌後拍阻敵追擊。


    雙方的掌相距約五尺左右,不可能發生實際的接觸,但音爆聲突然打破空間的沉寂,罡風勁流四麵迸發。


    都用了劈空掌力,神奇的內勁足以離體傷人於五尺外,半斤八兩,威力驚人。


    他的去勢更快,似乎速度增加了一倍。


    喬夫人也飛退著地,腳下一虛,幾乎屈膝踏倒。


    “姐姐!”趙夫人驚叫,躍出摻扶。


    “不要管我,去追他。”喬夫人急叫。


    已經不可能追上了,周遊的身影已消失無蹤。


    武林人不好強的真沒有幾個,趙夫人也不例外上立即轉身奮起狂追。


    夜黑茫茫,真不知該往何處追。


    如果在樹林草叢中追逐,尚可藉超人的聽覺循聲覓跡,但周遊逸走的方向是黑沉沉的廣廈大宅,那地方是不可能發出聲息的,他的腳下比貓還要輕靈,竄高走低點塵不驚,去勢如電火流光。


    趙夫人登上瓦麵,看不到縱躍的人影。


    周遊早料到對方不肯善了,所以從房屋脫身,大膽地從園門房逸出,到了岔路口,他不走了,站在路中相候,無意隱下身形。


    片刻,白影飛掠而至。


    “張兄,你似乎並未深入。”他迎上說。


    張白衣飛掠而走,一麵走一麵舉起右手,再拉拉袍袂,說:“老天爺!還能深入?你看看我的衣袖和袍袂。”


    “唔!好像破了幾個孔,怎麽啦?”


    “剛潛入園南的樹籬,便被潛伏在暗處的高手,先後用樹枝作暗器,打得我慌了手腳,連挨了好幾下,不死已是僥天之幸了。”


    “是什麽人?”


    “是人是鬼無法弄清,反正我連人影都沒看到,被纏死了。被你的怪笑聲一催,我隻好溜之大吉,好險。”張白衣的語音餘悸猶在:“你呢?好像也相當狼狽。”


    “沒什麽,碰上兩個功臻化境的女人,已經證實了在下的猜想,用不著再逗留,撤走了事。”


    “沒弄清底細?她們沒有通名號?”


    “沒有。”他不好將與喬姑娘的事說出:“在下有事,何時返店不能預料,張兄,咱們在城下分手。”


    “周兄,你要……”


    “嗬嗬,你以為我會笨得告訴你?再見。”


    等張白衣過了護城河橋,周遊已經走了。


    明珠園仍然燈火全無,但殺機四伏。


    當趙夫人從宅院的北麵搜至南端,後麵喬夫人已領著兩名侍女匆匆趕到,四人分為兩組,急搜園南的果林。


    搜至林南,暗影中傳來洪鍾似的嗓音:“人已遠出十裏外了,你們搜兔子嗎?”


    “範伯伯,你老人家沒把人攔住?”喬夫人問。


    “我老人家說過,不管你們家的事,為何要欄?”


    “人往何處走的?”


    “當然是迴城去啦!”


    喬夫人招手將侍女召近,低聲說:“你跟我來,追去看看,先不要驚動了其他的人。”


    兩人從園門追出,剛到達岔路口,南麵明珠橋方向,三個黑影正以相當迅疾的腳程趕來,瞬眼間便到了十餘步外,雙方照了麵。


    “他還帶了黨羽來。”喬夫人憤憤地說,止步相候。


    是三個穿黑勁裝的人,劍係在背後,帶有百寶囊,雖在黑夜,仍可看到濃濃的大胡子,年歲都不小了。


    喬夫人先入為主,迎麵擋住去路。


    三個黑衣人也是有備而來,最先到達的人沉聲說:“妖女在園外等候,想必已操勝算,速戰速決,先擒走這兩個再說。”


    雙方不由分說,快速地接觸,劍吟聲起處,劍到人到,一招殺著電影星飛走中宮無畏地搶攻,急如星火。


    喬夫人怒極,移位、拔劍、封出,名家身手不同凡響,最嚴密的劍招雲封霧鎖出手,撒出了綿密的劍網。


    “錚錚!”封住了兩劍,取得了中宮進手優勢,立還顏色,劍尖疾吐,飛虹逐日長驅直入,劍尖已光臨對方的右胸前,劍氣徹骨生寒。


    說快真快,這隻是電光石火似的刹那間事,黑衣人搶攻不成,劍招被封出反而自陷死境,已無法閃避了。


    第二名黑衣人恰好到達,連人帶劍斜撞而入,劍護在身前,一推之下,錚一聲金鳴,硬把喬夫人的劍推得側蕩半尺,失去準頭。


    第一名黑衣人及時撤退,從劍尖前拾迴老命。


    第三名黑衣人衝到,錚一聲暴震,上前攔截的侍女被震得斜退三四步,幾乎穩不住了身形。


    這瞬間,喬夫人的劍尖出現異象,發出了奇異的嘯吟,映著微弱的星光,似乎光華熠熠,徹骨裂膚的劍氣,比先前強烈數倍。


    大敵當前,她掏出了驚世絕學。


    一聲冷叱,她的劍光一聚一張,嘯吟聲有如雲天深處傳來的隱隱殷雷。


    同一瞬間,第二個第三個黑衣人,也恰好用上了神奧的絕技。


    劍虹乍合乍分,風雷聲大作。


    “砰!”一個黑衣人摔倒在兩丈外,滾了一匝艱難的爬起,突然收劍扭頭便走,腳下遲滯,身軀佝僂,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十年。


    另一個黑衣人連退了五六步,劍緩緩地下垂,軟弱地呆立片刻,拖著劍舉步東行。


    唯一未曾第二次交手的第一名黑衣人,一言不發徐徐後退,退出十餘步外,方轉身跟上了同伴。


    喬夫人也退了三步,持劍的手在顫抖,劍失一寸寸徐徐向下降。


    侍女與她並肩而立,嚴防對方乘機攻擊。


    終於,三個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些是什麽人?他們的劍已可發出劍氣。”喬夫人的語氣變了:“那些人果然向我們下手了,小畜生顯然也是他們的人。”


    “夫人的意思是說黑福神?”侍女問。


    “那是小畜生說的,我們並不知黑福神是何來路。”


    “據說,那是從老大爺自隱世後,崛起江湖的極神秘、極兇殘的可怕高手,而且黨羽眾多。”


    “我饒不了那小畜生!”喬夫人恨根地說:“迴去吧,這裏必需做妥善的安排,我們不能再吸引江湖人的注意了,走!”


    天沒亮,一批黑衣人重臨明珠園。


    園中鬼影俱無,宅內除了保持清潔證明曾經有人住過之外,並沒有留下了任何可疑的事物。


    淡淡餘香仍留在室內,全宅已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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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白衣在護城河對岸與周遊分手,越過護城河橋,從城門樓的南端以壁虎功登上了城頭。


    靠近城門樓的一座雉堞下,站起一個黑影,招手低叫:“那小子機警過人,猜想他不會和你一同迴來,張兄,請跟我來。”


    在西街的一座古老宅院內,內廳裏一燈如豆。


    這是一座設備古老的內廳,格局與普通人家的內廳有點不一樣。


    因為堂上堂下之間,設了一座珠簾,顯然是為了便於內眷接見親近外客的地方。大戶人家的內廳通常不接待男賓,有了珠簾便不同了。


    堂下有燈光,簾後卻是黑暗的,因此珠簾後的人,可看到堂下的景物,堂下的人,卻看不到簾後的一切。


    左右兩列交椅,分坐著八位黑衣人。靠珠簾的長案左右,分坐著兩位相貌兇猛陰鷙的中年黑袍大漢。


    已經是四更初正之間,時光不早了。


    簾內銀鍾聲三響,接著傳出了一聲輕咳。


    堂下十個人皆離座起立,麵向堂上欠身肅容抱拳相候。


    “長上駕到。”簾內傳出傳喚聲。


    “參見長上。”眾人同聲說,狀極恭謹。


    “各位就座。”傳喚聲又起。


    “謝長上。”眾人恭順地答,施禮後整衣迴座。


    “曾執事,長上吩附,立即進行。”傳喚聲再起。


    “屬下遵命。”左上首的中年人站起欠身答,聲調突然提高:“帶六爪龍與鷹爪。”


    側廂門開處,兩名黑衣人領著鷹爪李浩,與雙目遲滯無神、滿臉黃虯須亂糟糟的六爪龍,到了堂下並肩一站。


    “李浩,你與六爪龍相處甚久,他可有轉機?”曾執事陰森森地問。


    “他已成了白癡,死人多口氣,在下委實無能為力。”鷹爪李浩不住搖頭:“他連大小便都要人料理,耳聾聲嘎,行屍走肉一個,再也無法喚迴他的記憶了。”


    “他會不會是裝的?他既然能逃至湖廣,可知絕不是沒有知覺的人。”


    “那是不可能的。”鷹爪肯定地說。


    “這……以後再找到他熟悉的人,再試試他是否能清醒。帶下去!”


    黑衣人牽著六爪龍走了。


    六爪龍一直就毫無表情。


    “你把當日所知的事再說一遍。”曾執事向鷹爪李浩說。


    “在下是負責打前站的人,帶著夥夫丁役先半個時辰出發。卯牌正天明城門一開,打前站的人先發……”


    “我問你,你們通過中梁山附近,可曾看到不尋常的事物,看到些什麽人?”曾執事打斷鷹爪李浩的話。


    “沒有,隻有麻田裏三個鋤草的村姑。”


    “你們沒有感到岔眼?你們的腳程很快,到達中梁山該是巳牌初,距中梁山最近的村莊也在五裏外,那有巳牌初便在田裏工作的村婦?”


    “那時誰也沒留意。”


    “咱們已經過半年調查,那十數畝麻田是小崗腳村王家的產業,去年七月出事那天,王家根本沒有人上山鋤草。


    “王家的一個媳婦懷了七個月的身孕,兩個女兒不足十二歲,沒有女人會拋頭露麵上山幹活,隻上山撿柴。”


    “事情已過了一年,這時指責在下,該不是要在下負責吧?”鷹爪李浩狐疑地問。


    “沒有人要指責你,隻是要從你口中,證實一些事而已。咱們已從一些人口中,包括那天途經中梁山下的旅客,查出那天確有幾位村婦在現場附近工作,有一隊騾馬走在護送隊前麵。


    “事後村婦失蹤,六名騾夫也遺留下十二匹騾子,下落不明。


    “閣下,你已經替咱們證實了,村婦在麻田工作確有其事。”


    “那在下就放心了。”


    “你能放心當然是好事,你們打前站的人,聞警訊趕迴善後,可曾看到集在一起放置的背籮?”


    “沒有,絕對沒有,至少那埋葬十七人的地方沒有。”鷹爪李浩堅決地說:“我們趕迴來已經太晚了。”


    “有沒有看到騾夫?”


    “沒有,隻看到兩位押運專使和二十餘名丁夫,百餘名高手剩下十餘名,三龍五虎十八星宿一個也不在。


    “據劫後餘生的人說,人走著走著,無緣無故地先後倒地死去,死狀毫無痛苦,就這樣不到片刻工夫,死屍陸續沿途遺留在長半裏路的道旁。本來瘟疫按規定要火化的,押運使怕節外生枝延誤行程,所以匆匆草草掩埋了事。”


    “你還有什麽補充嗎?”


    “該說的在下都說了。”


    “很好,很好。”曾執事陰笑著說,轉身向簾內抱拳為禮:“請長上示下。”


    簾內傳出三下擊掌聲。


    曾執事收禮轉身,獰笑著向挾持著鷹爪的黑衣人說:“好了,朱炳兄,送他上路去吧。”


    不等鷹爪李浩有任何反應,黑衣人手急眼快,一重掌劈在鷹爪的腦勺上。鷹爪渾身一震,頭向下一搭,抽搐著翻著白眼向前一栽,手腳開始猛烈地抽動。


    “拖到後院去埋了。帶鬼影子!”曾執事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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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東昇,周遊從壁角下挺身站起,深深吸入一口氣,伸展手腳伸伸懶腰,一夕疲勞盡複。


    這一覺睡得相當安穩,連寺內的晨鍾聲也打擾不了他。


    這裏是中梁山幹明寺前的淩霄閣,俯瞰漢江,遠處的府城羅列眼下,是本府的名勝。


    站在閣上遠眺,城地村鎮曆曆在目,道路蜿蜒,江流似帶。向東北展望,群山起伏,鬱鬱蒼蒼,真像是身在圖畫中。


    昨晚奔波了一夜,總算在這裏獲得一個時辰的安眠。


    他是為看形勢而來的,起得太早視野被煙霞所掩,難怪他睡得安安穩穩。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東北一帶山區,特別留心道路形勢。


    在寺中用過早餐,謝了僧人,他覓路下山,先到達早些天看好漢們挖墳的地方,然後越野踩探。


    運寶隊出事,已經過了一年歲月,不可能遺留下任何痕跡。他找的不是痕跡,要找他認為需要找的東西。


    遠出東麵三四裏,山腳下出現一條小徑。


    沿小徑東行,半裏地小徑穿過一座小村落,一條清澈的小溪橫過村口,建了一座小巧雅致的小木橋,而且設了橋欄,便於小娃娃們坐臥玩耍。


    一群大鵝呱呱叫,迎接他這位陌生人走上木橋。


    一位小後生坐在橋欄上垂釣,水深及肩遊魚可數。


    麥秸做的浮標一沉,小後生性子急,猛的一提釣杆,啪一聲水響,一條掌大的鯉魚出水尺餘,卻又脫釣掉落逃得性命。


    “哎呀!可惜,好大的一條魚逃掉了。”小後生跺著腳大唿可惜。


    “有多大呀?”周遊踏上橋頭,順勢倚欄坐下笑問。


    “怕不有三兩斤呢!好可惜。”小後生盯著水麵說。


    他當然知道魚最多隻有四兩重,小孩子嘛!不能掃孩子們的興,嘖了兩聲說:“哦!真可惜,晚餐一盤清蒸鯉魚跑掉了。嘿!小哥,這裏是什麽地方?路通何處?”


    “這裏是長林坪。”小後生一麵釣魚餌一麵說:“順路走,右一條路連接到城固的大道。左一條進山,可以到芝麻嶺,天台山。”


    “到天台山好走嗎?”


    “不好走,二三十裏地野獸很多,有狼、有熊,還有豹子,嚇死人。”小後生將釣放入水中:“隻有冬天圍獵,我們村子裏的人才進山。”


    “平時沒有人行走?”


    “沒有。”


    “你們村子裏狗很多。”


    的確是有不少狗,村口已有好幾頭大黃犬在狂吠。


    “我家有兩頭獵狗,還咬過狼呢!”小後生得意地說,他認為能咬狼的狗是很了不起的呢。


    “我家也有兩條獵犬,黑的。雙筒鼻,毛一掛就掉,碰到猛獸隻豎毛不亂叫。”他一麵說,一麵沿溪上行。


    他小時候的確曾經擁有兩條心愛的獵犬。


    雙筒鼻,是指鼻梁中間有一條縫,像有兩條鼻梁,這種狗嗅覺最為靈敏,逆風可嗅三兩百尺。


    毛一掛就掉,利於在荊棘中快速奔竄,毛不易掉的狗,會披荊棘利棘影響速度。


    碰上猛獸豎毛用鼻碰觸主人示警的狗最難得,大多數的狗嗅到猛獸的氣息,挾著尾巴嗯嗯叫扭頭逃命,狗一多便狂吠亂成一團。


    感覺中,他已迴到黃金似的童年。可是,事實已不允許他重溫兒時舊夢,人總是會長大成熟的。


    他開始勘察山脊線,一麵喃喃自語:“在一裏之內,用不著我,狗晚間足以聽到裏外的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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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不久,他出現在客店自己的住房內。


    他剛剛梳洗畢,換上一身青長袍,成了一位英俊瀟灑,英氣勃勃中帶有三分溫文的年青公子爺。門上響起剝啄聲,他大感詫異難道張白衣迴來了?他返店時,張白衣是近年時分離店的,不知何時返迴。


    拉開房門,眼前一亮。


    一位劍眉虎目,留了小八字胡的雄偉中年人當門而立,身後俏立著一位十七八歲,眉目如畫的豐盈少女,由於皮膚白淨瑩潔,所穿的鵝黃衣襯得更為出色。


    “是周遊老弟嗎?在下郭謙。”中年人含笑抱拳為禮:“那是小女郭霞。冒昧求見,老弟海涵。”


    “請進。”他含笑讓在一旁肅客:“客居簡陋,休嫌簡慢。在下正是周遊。”


    外間有燈有桌,店夥砌好不久的一壺茶,仍然熱氣騰騰。他在下首落坐,替郭謙父女斟上茶奉客。


    “在下剛返店不久,郭兄枉顧,不知有何賜教?”他含笑問。


    郭霞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有意無意地在打量他,臉上有一抹少女麵對陌生年青男士的特有羞意。


    “老弟請先看這個?”郭謙從懷中取出一塊雖有虎頭四寸長寬兩寸的銀牌,放在他麵前:“還有這個?”


    又是一塊鐵牌,鑄有“順天府符牌”五個篆字。


    “哦!內行廠虎符,與順天府刑房鐵符牌。”他笑笑:“在下知道尊駕是誰了。怪事,這玩意怎麽會在尊駕手中呢?”


    “老弟曾在京師耽過。”郭謙收迴兩塊牌。


    “所以知道燕山三劍客。郭兄綽號稱晴天霹靂,榮居燕山三劍客之首。在下去歲滯留京師兩月,天子腳下不得不行事謹慎,因此深居簡出,無緣拜晤北地英雄豪傑,聞名久矣,可惜無緣識荊。”他說得相當客氣:“難道說,郭兄已進入了內行廠?郭兄,恕在下直言,這一來,對郭兄的清譽……”


    “兄弟並不在內行廠,也不在順天府刑房。”郭謙搶著打斷他的話。


    “哦!那……”


    “去年蜀王殿下派專使秘密保送上京的那批珍寶,確是在此地失蹤。兄弟受朋友之托尋迴這批寶物,帶了虎符可以便宜行事,隨時可獲得沿途的官府合作。同行還有幾位朋友,在此地已滯留三月以上了。”


    “好差事,可有眉目了?”


    “失望得很,老弟來了好些日子了。”


    “七天零六個時辰。”


    “老弟真花了不少銀子。”郭謙皮笑肉不笑地說。


    江湖浪人,不論他本人是否曾經以武犯禁,是否曾經作奸犯科,一般說來,對官府中人大多持有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


    周遊也不例外。


    郭謙直率地指出他在此地花了不少銀子,立即引起他的反感。


    “不錯,大概花了五百兩以上。”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幸而在下家道尚佳,挾千金遨遊天下,行萬裏路讀萬卷書,五百兩銀子算不了什麽。四載以來,在下自問不曾收過半文不義之財。”


    “老弟請勿誤會。兄弟的意思,是指老弟所花的錢,有點花得不值。”


    “真的?”


    “令兄弟不解的是,老弟既然誌在尋覓珍寶,可是,卻花大錢詳查運送隊在驛站的活動詳情,根本不曾著意追查珍寶下落,豈不可怪?”


    “郭兄,你不信在下已握有正確的消息?”


    “兄弟無法相信。”


    “好,說出來也無妨。其一,護送隊投宿漢陽驛的前三天,驛站一位廚子病倒,替代的人據說叫胡七。


    “這人連本府的地頭蛇也不知他的來路,而引起他前往替代的廚子已經死了一年,胡七在事發後便平白失了蹤。


    “其二,打前站的人有自己炊事夥伴,所以未受到任何傷害。


    “其三,凡是在出發時喝了涼茶的人,一個也沒活。六爪龍未受到瘟疫的襲擊,他是被人暗算,震壞了天靈蓋成了白癡,顯然是被內奸弄的手腳。”


    “咦!你怎麽知道六爪龍的事?”郭謙神色一變。


    “在下於西安,碰上一位隻有一麵之緣的朋友,他曾經見過在各地行乞的六爪龍,也檢驗過他的全身。”


    “原來如此。”


    “因此,在下已可斷定,造成運送隊數十名高手死亡,數十人逃亡的驚世大慘案,絕不是瘟疫作祟,而是裏外應合,用定時劇毒毒斃眾多高手的天人共憤大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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