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門前,太子車輦之中。


    太子身穿太子朝服,頭戴太子冠冕,給人的感覺,便是神聖不可侵犯。


    實際上,不論是龍袍的設計,還是太子朝服的設計,都是很好的。


    基本上,隻要這個人不是天生殘疾,穿上去後,都是如天人一般的。


    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太子車輦之中,除了太子之外,在另外一邊端坐的,當然就是廣平公主了。


    來太子宮為中宮使者,廣平公主的穿著比上次要正式得多了。


    《晉書.輿服誌》有雲:諸王太妃、妃、諸長公主、公主、封君金印紫綬,佩山玄玉。


    長公主、公主見會,太平髻,七钅奠蔽髻。其長公主得有步搖,皆有簪珥,衣服同製。


    自公主、封君以上皆帶綬,以彩組為緄帶,各如其綬色,金辟邪首為帶玦。


    廣平公主自然不是長公主,不過這服飾衣袋,卻也不是尋常公主服飾能夠比擬的。


    金色頭飾中間點綴桃花飾品,配戴吊墜耳飾,全身服裝主色調以粉紅色係為主,外淺內深,下身搭配褐色腰帶及蔽膝。


    這種莊嚴不失優雅的服飾,穿在廣平公主身上,倒也讓廣平公主生出了一些威嚴的感覺。


    當然,這嬰兒肥的小臉,加上臉上時常掛著的笑容,讓廣平公主看起來平易近人得多。


    “驤兒,皇後召我入宮,所謂何事?”


    廣平公主看著太子緊張的樣子,翻了翻白眼,說道:“這一路上,你這個問題都問了七八遍了。”


    “孤是問了七八遍了,你這潑丫頭是一句都沒與我說道,說起來,我與淑儀宮主,關係也是不差的。”


    “殿下與母妃關係自然緊密,隻是,這件事本公主也不知道,還有...”


    廣平公主鼓著臉的盯著司馬遹,一字一句的說道:“再怎麽說,本公主也是你姑姑,你稱唿你姑姑做潑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子。”


    司馬遹猛翻白眼,看著廣平公主的小身板,不屑的說道:“驤兒你歲數比我小,還要我喚你姑姑?若是讓旁人聽去了,那我這個太子還當不當了。”


    “哼。”


    廣平公主冷哼一聲,將頭側過去。


    司馬遹吐了吐舌頭。


    “姑奶奶,現在別說是姑姑了,就是你讓我叫你姑奶奶,隻要你告訴我皇後為何召見我,我都依你。”


    廣平公主轉過頭來,看著這堂堂太子居然以一副哀求的模樣看著她,倒是讓廣平公主心中也有些奇怪。


    “具體的事情,本公主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尋常事情,也不需要我來請你,恐怕是皇後怕殿下不去,故此才想要我來,你以為我願意跑出宮來?”


    廣平公主深深的看了司馬遹一眼,再說道:“太子近日在太子宮中好像整日不務正業,估計皇後是關心你罷了。”


    “關心我?”


    司馬遹訕訕一笑,沒有繼續說話。


    皇後要是關心他,那就真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了。


    “我在太子宮做的事情,這皇宮,居然是馬上便知道了。”


    廣平公主不知道太子為什麽要說這句話,是故也不接話了。


    “太子,既然皇宮已經到了,不如太子下車罷。”


    下車...


    隻是..


    司馬遹現在心中也十分沒底。


    原來司馬遹覺得皇後召見,或許是因為尋常事情,但是被廣平公主說了這樣的話之後,司馬遹覺得或許皇後召見他,並非是因為尋常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


    皇後不是讓中宮的傳話內監過來,而是讓廣平公主過來啊!


    這是生怕他不來皇宮的啊!


    難道真的與王生所言一般。


    這皇宮,危機重重?


    隻是...


    想了一下,司馬遹又深深的歎出一口氣來。


    隻是他現在好像別無選擇了。


    若是他不去皇宮,王敦在南營的事情沒搞好,那他如何能夠正常宮變。


    沒有宮變的時間,若是他要宮變的消息傳到中宮哪裏,那他豈有活路?


    如今的太子宮,可是被中宮滲透得千瘡百孔的。


    司馬遹甚至相信他在太子宮中,隻要中宮皇後一聲令下,他便會被太子宮的衛士抓到中宮中去。


    這絕對不是駭人聽聞的事情,而是實實在在會發生的事情。


    “等一等。”


    “等一等?”


    廣平公主臉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眼睛眯了起來。


    “為何等?”


    “我也不知道...”


    司馬遹輕輕歎了一口氣。


    要他現在從皇宮外迴太子宮,那是不可能的。


    這幾乎就是直接告訴中宮的那位,說太子有問題。


    那他今天來,就完全沒有必要。


    拖延時間,也不見成效。


    “殿下,我們要是一直停在皇宮門前,那皇後估計會等急了,殿下也知道,皇後並非是有耐心的人。”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


    但是...


    哎~


    司馬遹發現自己陷入左右為難之中。


    進宮。


    危機重重。


    迴宮。


    那更是不可能。


    早知道與王生那小子說的一般,發一個空車過來了。


    這樣的話,他現在就不會如現在這般進退維穀了。


    太難了。


    真是太難了!


    就在司馬遹猶豫不決的時候,車輦之外,卻傳來了一聲有些熟悉的聲音。


    但這個熟悉的聲音,司馬遹一時間有些想不起這個人到底是誰。


    “太子殿下。”


    不巧,廣平公主也覺得這個聲音很熟。


    而且她還知道這個人的聲音是誰的。


    小郎君!


    那個冤家!


    在這個時候,他怎麽來了?


    王生入太子宮,知道的人雖然不少,但這不少的人中,很顯然不包括廣平公主。


    衝撞太子車輦,這要是太子追究起來,可不是輕罪。


    廣平公主眼珠轉了一下,馬上笑著對著司馬遹問道:“太子,車外何人?”


    何人?


    我如何知道。


    是誰呢?


    這個聲音。


    我今日好像聽過。


    王生的?


    有些相似,但是,那家夥的聲音可沒有這般沙啞。


    但不是王生那小子,又是何人?


    “孤也不知。”


    “不如我去看看。”


    司馬遹點了點頭,他現在可是不想出車的。


    太子車輦占地不小,就像是一個小房間一般,由三匹白馬拉著。


    廣平公主從太子車輦中冒出頭來,馬上見到正從大黑馬上下來的王生。


    現在的王生模樣頗有些狼狽,氣喘籲籲的樣子,像是經過了長途跋涉一般。


    當然,事實上,王生確實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雖然跑的不是他,是馬,但是揮馬鞭的手也會累的。


    而且...


    王生胯下現在是火辣辣的疼。


    騎馬看起來帥,但帥是有代價的。


    王生雖然早學會了騎馬,但是會騎馬,與人馬合一,腿腳不會受傷,這又是另外的一個概念了。


    撲~


    廣平公主跳下車輦。


    “小郎君,你你如何來了,你可知這是太子車輦,衝撞太子車輦,你可知是何罪?”


    與廣平公主心中的詫異一般,王生見到廣平公主從太子車輦上下來,臉上的驚詫之色也是流露出來了。


    “驤兒...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為何會在太子車輦之上?”


    見到王生拘束的樣子,廣平公主眼睛都眯起來了。


    “本公主就是中宮使者。”


    說話的語氣,還頗為自得。


    中宮使者。


    王生愣了一下。


    “太子可在車輦之上。”


    這是王生最想知道的消息。


    照理說,作為使者的廣平公主還在車輦之上,太子自然就是在車輦之上的,但是,王生不想有意外。


    “太子自然在車輦之上。”


    在?


    “那就好。”


    唿~


    王生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還好。


    還好太子好沒入宮了。


    若是太子入宮了之後,估計王生就隻能跟著王敦裝死了。


    還好,這樣的局麵沒有出現。


    太子還沒入宮,一切都還有輾轉的機會。


    “讓我進去。”


    “不行!”


    廣平公主小臉一板。


    她一身裝扮原本就很正式,加之她現在一臉嚴肅,倒是讓王生刮目相看。


    這樣的廣平公主,王生可是沒見過的。


    甚至...


    在心裏,王生還生出一種想要捏一捏廣平公主嬰兒肥的小臉的衝動。


    “裏麵坐著的人,是太子,太子是何身份,你如何不知,你入了這個車輦,便是衝撞了太子車輦,若是太子生氣了,你以為你性命得保?”


    說著,廣平公主把聲音降下去,擠眉弄眼的對著王生說道:“你來這裏做什麽,太子要入宮,讓太子生氣了,我可保不住你。”


    廣平公主這番言語,當然是因為關心王生。


    隻是廣平公主的這番關心,倒是讓王生哭笑不得。


    “我的公主殿下,草民與太子是相識的。”


    “洛陽何人不識太子。”


    王生翻了翻白眼,再說道:“我如今是太子屬官,為太子辦事。”


    嗯?


    等一下?


    廣平公主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樣。


    “王郎不是在騙我?”


    “在下如何敢騙公主殿下。”


    王生對著廣平公主擠眉弄眼,後者才知道自己口誤了。


    在公眾場合之中,一口一個王郎,這成何體統?


    “不信。”


    廣平公主還覺得王生是在騙她。


    直到王生將太子庶子的令牌拿出來,廣平公主臉上才露出半信半疑的模樣。


    “你沒騙我?”


    “公主殿下若是不信,待我進去之後,豈不明了。”


    “嗯嗯嗯。”


    終於說服了廣平公主,王生也是如願以償的進了太子車輦。


    太子車輦之中,太子司馬遹見到王生進來,眼睛驟然一亮。


    方才他對司馬驤說他要等一下,這個等的,或許就是王生了。


    在這個時候,或許隻有這小郎君,才有轉變局勢的辦法了。


    “小郎君,你來了,南營的事情?”


    見到王生真的與太子有關係,真的是太子庶子,這樣的事情,若不是親眼所見,司馬驤絕對是不會相信的。


    在幾個月之前,這小冤家還是區區寒素,但是幾個月後的現在,卻搖身一變變成了太子屬官?


    要知道,王生可是尚未定品的啊!


    這種不經過尚書台,直接由太子任命的官員,也不是沒有先例,但是,這個先例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而這小冤家,就是這這少數的例子之一。


    他是太子心腹啊!


    “南營的事情,一切都妥當了。”


    妥當了。


    司馬遹臉上露出笑容。


    妥當了就好。


    隻是司馬遹臉上的笑容沒有持續多久,就很快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了。


    他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那就是,即便是南營的事情安排妥當了。


    若是他現在折返迴宮了。


    那...


    中宮馬上便知道他要宮變。、


    即便不這樣認為,也會覺得他心中有鬼。


    即便是南營那邊的事情準備好了,皇宮這邊的準備,也需要一點時間準備。


    若是折返,可是太倉促了一些。


    司馬遹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在這個時候,王生也看出了司馬遹臉上的難看之色。


    “殿下可是有什麽擔憂。”


    司馬遹重重的點了點頭,把自己的擔憂與王生說了出來。


    “若是孤折返迴宮,那中宮豈不是警惕?須知,皇宮禁衛,也是有三千人的。”


    王生明白司馬遹的意思,他剛想要說話,廣平公主卻是打斷了王生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等一下,你們兩個人在說什麽?”


    “啊!”


    司馬遹愣了一下,他方才太著急了,居然是直接把廣平公主遺忘了。


    “殿下,公主可信。”


    王生卻是在一邊對著司馬遹行了一禮。


    “什麽公主可信?”


    廣平公主臉上還是有疑惑之色,而司馬遹心中同樣也有疑惑之色。


    為什麽公主可信呢?


    “實不相瞞,在下與公主早就相知,公主之所以接近皇後,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皇宮裏麵的事情,還有淑儀宮裏麵的事情,想來殿下是知曉了。”


    王生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而且公主接近皇後,也為了給在下提供消息,不然,臣下也不可能為殿下點評局勢,並且說服司空了。”


    司馬遹輕輕點頭,算是認可了王生的話。


    “難怪驤兒突然受到皇後的喜愛,當時我還納悶,現在想來,當時你也在太子宮,定然是那個時候公主與你相識的。”


    “正是如此。”


    王生臉上露出笑容。


    現在可是給廣平公主洗白的最好時間。


    若是賈南風被司馬遹扳倒了,以廣平公主依附賈南風的事情,廣平公主的下場豈會好?


    “如此,那驤兒便真是自己人了。”


    “等一下,你們越說,倒是讓本公主越迷糊了,小郎君,你怎麽能與太子說這樣的事情?”


    廣平公主先是指責王生,繼而再將目光定格在司馬遹身上。


    “還有太子,你難道要做什麽事情?”


    知曉廣平公主的身份之後,在這樣的情況下,司馬遹很是大方的點了點頭。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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