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停下了腳步,心中微微感覺有些奇怪,這些鬼王宗的弟子麵上如釋重負的神情看去頗有幾分不同往日,或許那些人自己也沒感覺到,但小白乃是修煉千年的九尾天狐,什麽事情沒見過,幾乎是直覺的反應,她覺得麵前這些鬼王宗弟子似乎像是背上壓了什麽巨大石頭一般,如繃緊的弦難以自控。


    不過此刻要她一見麵便說些什麽,卻也自然是並無可能,何況眾弟子紛紛讓開道路,陪著笑臉,小白對著他們微微點頭,心裏想著,或許是那位鬼王宗主禦下太過嚴厲了罷。


    小白向著山腹之中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腳步迴頭向其中一個鬼王宗弟子叫了一聲:“喂!”


    這不叫還好,她不過這麽突然在他們背後叫了一聲,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所有的鬼王宗弟子幾乎都是像被電擊了一般全身一個激靈,齊齊跳了開去,更有甚者有人竟然已經拔出了配刃法寶,都是如臨大敵、生死決戰的陣勢。


    小白愕然怔住了,失聲道:“你們怎麽了?”


    那幾個鬼王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過了片刻才漸漸放下了手中兵刃,放鬆了下來,其中那個被小白叫道的鬼王宗弟子苦笑了一聲,道:“什麽事?”


    小白向著他們仔細打量,之間這些鬼王宗弟子個個眼圈發黑,眉頭緊鎖,臉上頗有疲倦之色,倒像是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一般,她心中疑惑更深,問道:“你們到底怎麽了,怎麽我隨口叫一聲就緊張成這樣?”


    那鬼王宗弟子又是一聲苦笑,搖頭道:“姑娘,你就別問了,剛才你叫我有什麽事麽?”


    小白遲疑了片刻,道:“你們副宗主鬼厲可在山中?”


    那鬼王宗弟子搖頭道:“副宗主出去多日了,並不在山中。”


    小白眉頭一皺,道:“他去哪裏了,可曾說過何時迴來?”


    那鬼王宗弟子道:“副宗主想來行蹤神秘,我們哪裏會知道他老人家去向,至於何時迴來,那自然也是不懂的。”


    小白默然佇立片刻,點了點頭,暗想也的確如此,鬼厲若是要去哪裏,這些普通的鬼王宗弟子想來也的確不會知道,當下轉過身子,向山腹之中走去。隻是她腳步踏動,身子漸漸隱入山腹陰影中的時候,以她遠過於常人的耳力,遠遠地聽到在洞口那幾個鬼王宗弟子低低的交談聲:


    “老李,你剛才怎麽了,居然連刀也拔出來了?還好小白姑娘不計較,否則看你怎麽收場?”


    旁邊另一人苦笑了一聲,看來就是那位被稱作“老李”的人,隻聽他道:“你說我幹嘛這麽緊張,你要沒事怎麽也像兔子似的蹦得那麽高,這段時日裏真他媽的不是人過的日子,稍有風吹草低我就、就嚇得魂都沒了。”


    旁邊眾人聞言都是紛紛歎息,居然無人反駁老李的話,倒像是都認可一般,再接下去,似乎眾人心事重重,竟都不願再說話了。


    小白隱身在山腹甬道之中的陰影裏,麵上疑惑之色越來越重,但幾番思索之下,卻還是想不出有什麽地方不對,隻得先漫步向前走去。她此番迴歸狐岐山,自然首要的乃是為了找尋鬼厲,前段日子她再入南疆苗族聖壇,根據巫妖的提示終於發現了鏤刻在苗族犬神神像之後的古巫族秘密,其中正有她一直為鬼厲所尋找的東西,但此行她也同時發現了另一些詭異的事,直到此刻,她也仍未下定決心是否將這些東西完全告訴給鬼厲。


    不過此刻鬼厲不在狐岐山中,她自然也無從說起,說來不久以前,她與鬼厲在河陽城外廢棄義莊中是擦身而過,否則的話,若是小白在場,以她千年道行,鬼厲所遇之事或有轉機也說不定,隻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卻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了。


    小白心下盤算,天下之大茫茫無邊,要尋找鬼厲一人真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不過狐岐山此地卻有碧瑤在此,想來鬼厲再怎麽也遲早要迴到此地的,反正自己這一路上也在猶豫不決到底對鬼厲要說些什麽,不如就趁著在這裏等待鬼厲的時間再好好想象罷。


    一念及此,小白便下了決心,當下下意識的邁步轉向走向鬼厲的居所。她的腳步聲迴蕩在甬道中,走了一段路之後,小白突然眉頭皺起,停了下來。


    長長的甬道中,往日時常都會有鬼王宗弟子走來走去說說笑笑的地方,此時此刻,竟然是空空蕩蕩,隻有她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甬道中。


    所有的人,都不知什麽原因躲了起來,不見蹤影!


    小白迴頭看向來路,那甬道的盡頭,仿佛籠罩著深深的黑暗,濃的再也化不開了。


    她默默看了片刻,轉身繼續向前走去,輕輕的腳步聲迴蕩在空蕩蕩的甬道中,仿佛比平日裏更響亮了數倍。


    在這片詭異的靜謐之中,小白慢慢走到了鬼厲的居處,不知怎麽,雖然鬼厲不在,但她還是下意識地走到了這裏,就在她將要伸手去推開鬼厲房門的時候,忽地她的身子一僵,像是發現了什麽,然後緩緩抬頭向上看去。


    在鬼厲居住的石室外牆堅硬的石壁之上,赫然有七、八條深深的裂痕,那裸露出來的岩石粗糙而坑窪不平,就像是被什麽巨力硬生生撕扯開一般,痛苦地扭曲著,如刻在石壁上巨大的傷口,隻不知會不會從裂痕之中,流出血來!


    小白的身子忽地微微顫抖了一下,凝視著那些裂痕的眼睛裏,瞳孔微微收縮,以她千年修行的道行,她甚至敏銳地隱約感覺到,在自己身旁和那些刺眼扭曲的裂痕上,若隱若現地漂浮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這股氣息令她下意識地厭惡!


    但還在她想清楚這些事情之前,異變陡生,從她身後甬道遠處,突然間傳來了一聲猶如撕心裂肺般的巨大吼聲,緊接著瞬間尖聲叫喊到處響起,有人狂怒有人恐懼,怒喝責罵哭泣之聲,如風一般都吹送了過來。


    小白的身影一晃,向著叫喊聲傳來的地方掠了過去,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確認了,狐岐山這裏的確已然發生了什麽她所不知道的詭異變化,而且多半是可怖的異變!


    她白色的身影在甬道中急速飛前,剛才還空蕩蕩的甬道中此刻忽然不知從哪裏跑出了許多人,隻是有人向遠處奔逃,更多的人卻是殺氣騰騰拿著刀刃向著某個嘶吼的地方衝去,遠處,有人帶著哭聲喊道:“又來了,又來了,這次是老李瘋了......”


    小白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知怎麽忽然間心向下一沉,隨後,她的身影已然掠近,停在了一個被許多人圍住的空地旁。


    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殺意,但小白分明可以看出來,他們殺氣騰騰的背後,更多的卻是恐懼。人群之中,一個全身是血的人手持利刃,如困獸一般惡狠狠地吼叫著,不時揮舞著利刃,在他的腳下,躺著幾個人,每個人的身上都可以看到有好幾刀深深的傷口,看來多半是難以救治了。


    小白怔怔地注視著那個看去仿佛已經完全陷入瘋狂的兇手,就在片刻之前,在山洞的洞口她還聽到了他像一個正常人一般的說話,還聽到了他憂心忡忡地擔憂,可是轉眼之間,他的幾個夥伴赫然已經躺在了他的腳下,被他殺死了,而他本人,就如一隻喪心病狂的瘋獸,不停地嘶吼咆哮著。


    周圍的人怒吼著,片刻之後,人群轟然湧上,老李揮舞著手中的利刃想要殺人,但是瞬間更多更鋒利的刀刃已經將他劈倒在地,好一會之後,人群緩緩散開,小白默然看去,隻見他的身體在地上兀自輕輕顫動,布滿傷口的頭慢慢轉了過來,有那麽一刹那間,小白的目光與他視線相接。


    “轟!”


    猶如腦海之中一記無形驚雷,小白竟是情不自禁後退了半步,麵上血色盡失,那個男人的眼睛竟是完全轉為血紅之色,其中除了殺戮更沒有了一絲一毫的人性,那殘酷的絕望即使是她的千年道行似乎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瘋狂!


    人群竊竊私語,在恐懼之中緩緩散去,小白慢慢地邁步,緩緩走近了那具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


    殷紅的鮮血無聲地流淌著,在地上緩緩滲進了泥土岩石之中。


    那瘋狂的血紅色眼眸,大概是因為失去生命的緣故,已經變得黯淡而轉為慘紅,小白深深注視著,突然,她猛轉過身子,麵色寒冷如冰,看向那條重新變得空空蕩蕩的甬道深處。


    那前方的黑暗裏,一股濃烈之極的血腥氣息,不停地散發出來,就像一頭貪婪的嗜血巨獸,狠狠注視著外麵的一切,渴求著無盡的鮮血。


    一個身影,悄然站在黑暗深處,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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