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法陣既散,鬼厲再也沒有壓製,身上壓力瞬間消散,但覺得周身為之一鬆,體內新生之真元氣息片刻周轉不休,生生不息,竟是無比暢快。


    然而,還不等他有所動作,驚擾天心的他,隻望見天際黑雲深深之處,滾滾裂雷轟鳴聲中,如光柱從天而下,沛不可當,直欲貫穿天地一般,轟然擊下,正是向他而來。


    所過之處,熾烈無比,光柱周邊嗤嗤之聲不絕於耳,不知是否乃是溫度過高,竟是將周邊所有事物都鍛化了。而鬼厲麵對的,便是這天地巨威,避無可避,躲無處躲……


    眼看鬼厲就要被這轟天巨大光柱擊中,粉身碎骨之時,普泓上人等僧人都不忍觀看,紛紛閉眼轉過頭去,普泓上人更是心頭傷痛,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本是好心好意要渡化鬼厲,希望能化解他身上戾氣,怎麽卻變得了這個結果,引發了萬年未見,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天刑厲雷!


    難道,上天竟真的容不下這個男子麽?


    光柱轉眼即至,還未及身,鬼厲麵容慘白,在巨響狂風中張口大唿,卻根本什麽聲音也沒有傳出來,都淹沒在那天地巨威之中。但見他在天地神威籠罩之下,麵上七竅盡數流血,麵相淒厲絕望,便是往日一直忠心護持他的噬魂魔棒,此刻麵對天刑,也被壓製的黯淡無光了。


    一切,彷彿都將結束!


    威威蒼穹,彷彿也傳來幽幽挽歌之聲,迴蕩天際。


    突然,鬼厲身後原本已經漸漸黯淡的無字玉壁,似是感應到了什麽,無數閃爍的字體再度閃爍亮起,尤其正中那九個大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更是發出了刺目耀眼之烈芒,閃亮起來,看那勢頭,竟隱隱帶著一絲不可一世的桀驁氣息。


    就算是,麵對著無數世人頂禮膜拜的蒼天,那彷彿永不可戰勝的天刑,那玉壁之上的光芒,也不曾有絲毫的退縮!


    無字玉壁之上的光芒在瞬間亮到了極點,彷彿最燦爛的星火瞬間點燃,再沒有人能望見其中光景。那彷彿瘋狂一般的光芒,頃刻間鋪天蓋地地衝來,從下往上,將鬼厲全身盡數罩住,而同時,更有巨大無匹的光輝,衝天而起,那無盡氣勢,竟是直衝著天際那神秘的巨大漩渦而去的。


    “轟!”


    “轟!”


    “轟隆!”……


    天幕蒼穹,雷聲震耳欲聾,聲聲都似有裂天之威,如被激怒了一般,瞬間,那威勢無比的天刑光柱移動了幾分,離開了鬼厲身子,正劈在無字玉壁衝天而起的那桀驁不遜的光輝之上!


    兩股熾烈光柱,在天地之間轟然對撞,地麵山脈盡數震動,無數巨岩石壁紛紛開裂,雷聲隆隆之中,萬獸哀嚎,如人間末日所在。


    那天地間,不可直視的耀眼光輝!


    天地凝固,似就在那麽一刻。


    無字玉壁之上,原本光滑如鏡的石壁,碎裂之聲響了起來,從石壁正中,“噗”的一聲脆響,裂開了一個小口,隨即無數細縫從這個中心處向四麵八方伸出,越來越大。終於,在紛紛擾擾尖嘯聲中,一聲轟然巨響,這塊巨大的山壁亂石飛走,頹然倒塌!


    天際,巨大的光柱緩緩散去,低沉的黑雲似乎得到了發泄,狂風漸漸止歇,雷聲也慢慢停了下來。隨後,天地彷彿一下子迴複了平靜,黑雲漸漸散開,那平和的天空,漸漸亮了起來。


    一個身影,從半空中緩緩落下,正是鬼厲,隻是此刻他血流滿麵,昏迷不醒,而護持他周身的,卻是淡淡的神秘光輝,在他身體落地之後,搖曳幾下,終究是輕輕散了去,再不見絲毫蹤影。


    天音寺眾僧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麵前這敗落了的無字玉壁,望著在天刑之中竟然僥幸逃生的鬼厲,一句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這一睡,彷彿又是悠遠的沉眠。


    彷彿在這其中,有許多人在身邊走來走去,十分繁忙,又有人在身邊說話,聲音時大時小,似乎有的時候,竟還有人爭吵的樣子。但是更多的時候,還是安靜。


    他在平淡的沉靜中,也不知睡了多久,隱約裏有些感覺,卻終究沒有醒來。


    或許,這般沉眠下去,反而是他深心之中的期望吧!


    腳步聲響起在門外,禪室之中的法相向外看了一眼,連忙站了起來,對著門外走進來的普泓上人合十行了一禮。普泓上人點了點頭,向仍然睡在禪床上的鬼厲看了一眼低聲道:“他還好麽?”


    法相點頭道:“從那日迴來之後,張施主就一直這麽昏迷不醒。隻是他氣息緩和,並無異象,而且周身也無其他傷勢,按理說早就應該醒來了,但不知怎麽,就是這麽昏睡不醒?”


    普泓上人沉吟片刻,道:“他僥幸在天刑厲雷之下逃生,如此已經是極其幸運了。想那天刑乃萬年難見之天威,不想竟會發生在他身上,難道……他真的是天亦不容的妖孽麽?”


    法相臉色一變,悄悄向普泓上人望了一眼,之間普泓上人麵色凝重,但並無其他異色,這才將突然懸起的心悄悄放了迴去,低聲道:“師父,是不是幾位師叔又和你爭論了?”


    普泓上人苦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法相默然。


    半晌過後,普泓上人緩緩道:“無字玉壁乃我天音寺聖地至寶,更是祖師流傳下來的佛跡,此次毀於天刑,都是因我個人私心之過。我已決意在這位張施主醒來之後,便向寺中眾僧辭去方丈之位,從此麵壁參悟佛理,以贖我的罪過。”


    法相臉色大變,驚道:“師父,你、你怎麽能如此說,這不是你的錯啊!”


    普泓上人搖了搖頭,道:“你幾位師叔說的是對的,我感念張施主化解普智師弟法身怨靈戾氣,所以妄自決定,不自量力欲以佛門聖地佛法渡化於他。由此引來天刑,毀壞玉壁,實乃是我的罪過。隻是……”


    他說到此處,卻是微微一笑,對法相言道:“隻是我卻不曾後悔,你可知道為何?”


    法相沉默搖頭。


    普泓上人微笑道:“那日之中,天刑劈下,這張施主本無幸理,但無字玉壁卻是自行相扛,將這位小施主救了下來。雖然此間事為何如此,我等俱不知曉,然而玉壁通靈,必然是有不願看見這位張施主死在天刑之下的理由,所以如此。既然玉壁尚且如此,可見我並非做的錯了。所以毀壞玉壁固然乃是我錯,我也打算為此請罪,但老衲心中,卻一點也不後悔。”


    法相咬牙,抬頭叫了一聲,道:“師父……”


    普泓上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勸慰了幾聲,走到鬼厲床前向他細細看了幾眼,點了點頭,道:“看來他氣色已經大好了,如果不出意外,我料他就在這幾日便可醒來,你要好生照看於他。”


    法相合十道:“師父放心就是。”


    普泓上人點頭,又看了鬼厲一眼,轉身便要走了出去。


    隻是就在他正要踏出房門那一刻,忽地,禪床之上的鬼厲身子動了一聲,口中發出了一聲低低呻吟。


    法相身子一震,喜道:“師父,他好像醒過來了。”


    普泓上人大喜,疾步走了過來,坐在鬼厲床沿。在師徒兩人的目光注視之下,隻見鬼厲的雙眼輕輕動彈,終於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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