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的毒蛇山穀,此刻似乎都在戰栗著。一切看去,仿佛是這個世間的末日景象。


    在毒蛇穀的另一端,站在高處的鬼王深深唿吸,盡管他已經見識過獸妖的厲害,但眼前的景象仍然讓他為之變色,他定了定心神,沉吟片刻,又向毒蛇穀北方的那片森林看去,在清晨陽光之下,那片森林中隱約倒映著閃光。


    鬼王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總有一天,你們都會知道,最後取勝的那個人是誰?


    他在心裏這麽吼了一聲,臉上的神色漸漸變得剛硬起來,碧瑤不在了,那麽,就用天下來彌補罷!


    他緩緩轉過身子,在他身後的密林中,是鬼王宗的弟子們,密密麻麻站滿了林子,戰意高昂。鬼王望著他麵前的這些人,無數的目光凝望在他的臉上。


    那一刻,有誰知道他的心情?


    慢慢升起的手臂,看去似乎變得沉重,遠方的嘶吼聲和漸漸響起的驚恐唿叫,仿佛也傳到這裏,鬼王的麵色突然又變了變,然後,他重重的將抬起的手臂揮下。


    手臂如刀,如斬向世間的利刃,斬斷最後的溫情,撕碎曾有的夢想,那手臂在風中帶出的聲音,仿佛也似刺入胸膛的骨折!


    無數的人,在他雄偉的身後,發出熱血沸騰的呐喊,高舉起手中的利刃衝下山去,衣襟飛舞,勁風習習,森林中樹木搖擺晃動,似也在為此而狂舞。鬼王站在人群潮流之中,如堅硬冰冷的岩石一動不動,他轉身向北方的森林看去,那裏的森林也是一陣騷動,漸漸的蔓延開去。


    鬼王笑了,他在這赴死的人海之中忽然大聲狂笑,那笑聲這般刺耳卻沒人敢問他隻字片語,隻有清晨剛剛升起的陽光啊,依舊帶著淡淡的暖意撲向這瘋狂的塵世人間!


    七日之後,受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雲易嵐等正道領袖的委托,從青雲山出發的正道弟子一行人,到達了西南地方。因為事關重大,三大派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仿佛是巧合一般,這些人都已經早就相識了。


    青雲門的蕭逸才、林驚羽和陸雪琪,天音寺的法相和法善,焚香穀的李洵和燕虹,一行七人,從青雲山出發之後,一路之上小心謹慎,晝伏夜行,盡量避免與路上的獸妖發生衝突,全速趕往西南地方,希望能夠查清為什麽大批的獸妖會突然向這個地方匯聚過來。


    當這些正道弟子剛剛上路的時候,雖然明知道此行危險極大,但為了天下蒼生,卻並無一人有退縮之意。但到了他們出行之後的第七日後,所有的人都已經變得臉色蒼白,整日整夜的沉默不語,包括最擅長言辭的蕭逸才,定力身後的法相,甚至是一路上本來一直想和陸雪琪說話的李洵,都沉默了下去。


    千裏之行,越往南去,情況便越是慘烈。不是整個村莊整個城池的屍橫遍野、白骨森森,就是一個接一個的村莊城池荒無人煙,沃野化作焦土。誰也不知道,這些獸妖為什麽居然還會放火焚燒,為什麽如此殘忍噬血,就像誰也不知道,這一場浩劫到底何時才能結束?


    幽幽鬼鳴,仿佛永遠都迴蕩在南方的大地荒野之上,述說著悲涼淒慘的往事。


    進入西南地區之後,一行人更加小心謹慎,但他們此刻麵臨著一個極大的麻煩,首先,他們根本找不到當地的居民,所有的百姓民眾不是在獸妖來臨前逃往北方,就是已經慘死在這場浩劫之中,所以,這些正道弟子也沒有辦法找當地人詢問這些獸妖的動向。而另一方麵,那些獸妖絕大部分都與人語言不通,縱然他們冒險抓了幾個獸妖怪物過來,但問到的多半都是怒吼掙紮,哪裏能問出什麽東西?


    無奈之下,一行人商議之後,最後隻得按蕭逸才的提議,冒險暗中跟隨獸妖,哪裏的獸妖聚集越多,便往哪裏去,看看這些獸妖究竟要幹什麽?如此他們在西南地方跟蹤了三日三夜,其間數次都險些被一些感覺敏銳、嗅覺聽力靈敏的獸妖發現,幸好蕭逸才、法相、林驚羽等俱是絕頂聰明的人物,每一次都在間不容發的生死關頭,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但是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沒有什麽收獲。


    就在他們開始漸漸灰心的時候,一個意外之下,他們竟在獸妖經過的一片森林中發現了一個已經發瘋了的魔教弟子,在眾人仔細詢問,或者可以說是耐心哄騙之下,漸漸知道獸妖此次大舉進入西南,竟然是和魔教進行了一場大戰,而戰役的結果,赫然是獸妖大獲全勝,曾經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魔教三大派閥,幾乎都在這次大戰中全軍覆沒。


    這個消息立刻讓所有人都驚的目瞪口呆,而在眾人之中,站在最遠處的陸雪琪的臉色,尤其蒼白!


    望著這個縮成一團,口中不斷念叨著“怪物、怪物”的可憐人,不時還全身突然發抖,驚嚇尖叫的瘋子,正道七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重重的陰影。


    蕭逸才咳嗽一聲,看向法相,道:“法相師兄,眼下形勢我們大致都清楚了,你覺得該怎麽辦?”


    法相眉頭緊鎖,看了縮在地上的那個可憐人一眼,歎息一聲,道:“阿彌佗佛,罪孽啊,罪孽。”頓了一下之後,法相緩緩道,“諸位,其實我們此行的目的,如今大致都已經知曉了,小僧以為,不如我們先行迴山,稟告幾位師長目前這個情況再說。”


    “不可!”


    突然,一聲清冷聲音,從旁邊傳了出來,眾人愕然,這說話的人竟是一路以來最沉默寡言的陸雪琪。法相有些驚訝,道:“陸師妹莫非有什麽其他見解,請說。”


    陸雪琪麵色依然很是蒼白,但說話聲音卻極為冷靜,淡淡道:“我們現在知道的一切,都是從這個已經嚇瘋了的魔教弟子口中問來的,而且他剛才說話的時候,顛三倒四,翻來覆去,很多地方都是我們自己猜測。若隻以此就認為是我們完成了諸位師長吩咐的任務,我以為不妥。”


    法相沉默了下來,眾人麵麵相覷,片刻之後,法相點頭道:“不錯,陸師妹說的的確有理,剛才是小僧太過心急了。”


    蕭逸才沉吟片刻,道:“陸師妹說的是有幾分道理,但我們這段日子來日夜在西南地方查探,卻根本沒有絲毫頭緒,難道我們以後還要這麽查下去麽?”


    陸雪琪嘴角一動,卻沒有說出話來,顯然對目前兩難形勢,她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方法。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不時向陸雪琪看來的李洵忽然走上一步,道:“我倒有一個法子,或許有幾分希望。”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連陸雪琪都多看了李洵幾眼,法相喜道:“當真,李師兄請說。”


    李洵深深吸氣,讓自己不去看陸雪琪的眼神,道:“我剛才認真聽了這個瘋子的說話,聽他曾數次說到一個地名,叫做‘毒蛇穀’的,諸位不知道有沒有注意?”


    蕭逸才點了點頭,道:“不錯,我也注意到了。這毒蛇穀我以前也有所耳聞,傳說乃是西南這裏深山之中的一處山穀,其中聚集了無數毒蛇,森林中還有劇毒瘴氣,中人立死,向來都沒有人膽敢進入此林。年深月久之後,就再也無人知道這個山穀的具體位置了。”


    林驚羽忽然道:“李師兄莫非是以為獸妖與魔教的這一場大戰,就是在這個傳說中的毒蛇穀進行的?”


    李洵點了點頭,斷然道:“不錯,以我推斷,就是在毒蛇穀發生決戰,更有甚者,我以為這毒蛇穀或許就是魔教三大派閥中其中一派的總堂所在。隻要我們能夠找到那裏,自然就能搞清楚到底這個瘋子說得是不是真的?”


    一直都沉默不語的燕虹此刻忽然道:“但是師兄,已經過了許多天了,我們此刻先不說能不能找到那個毒蛇穀,就算找到的話,那裏的景象也未必能夠保持原貌……”


    李洵冷然道:“師妹,你難道忘了,那些殘忍的獸妖的確會放火吃人,但是放火之後,也會有殘垣斷壁,獸妖吃人,但也不吃骨頭的!”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燕虹聽了之後更是臉色蒼白,忽地做惡心嘔吐狀,顯然這一路之上他們所見到的種種慘事,讓這個女子已經漸漸到了心理極限。


    李洵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法相和法善同時低聲念著佛號,蕭逸才搖了搖頭,走過去到燕虹身邊,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待燕虹神情漸漸安定下來,他才轉身慢慢走到仍然縮在地上微微發抖的那個魔教弟子身旁,蹲了下來。


    “你知道毒蛇穀在哪裏麽?”蕭逸才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聽起來帶著幾分和氣,但是那個魔教弟子身子一抖,卻把頭埋的更低了,什麽話也沒有說。蕭逸才又接連問了三次,但那個魔教弟子卻似乎聾了一般,什麽反應也沒有。


    蕭逸才慢慢站了起來,望向眾人,沒有人說話。蕭逸才歎了口氣,道:“怎麽辦?”


    站在一旁的李洵眉頭一皺,忽地大步走到那個魔教弟子身邊,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大聲喝問道:“那些怪物殺人的地方在哪裏?”


    那個魔教弟子身體大震,刹那間臉上浮現出恐懼之極的表情,張大了嘴巴,片刻之後發出尖銳之極的驚叫,但李洵如鐵石心腸一般,緊緊抓住不放,大聲喝道:“那些怪物殺人吃人的地方,在哪裏?”


    “啊!……”


    深陷在恐懼之中的魔教弟子全身戰抖,牙關蹦蹦作響,眼中滿是恐懼,但頭顱竟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方。李洵目光一凝,急道:“在北邊,是不是?”


    那個魔教弟子忽地頭顱一歪,整個身子軟了下去,眾人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查看,卻隻見此人瞳孔放大,一探鼻端,唿吸已經沒有,竟然是死了。


    李洵慢慢放下此人屍體,站了起來,麵向北方,眾人都順著他眼光望去,那一片林海遠方,雖然是在晴朗白天,卻仿佛有一朵血色雲彩,籠罩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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