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仁心花怒放,臉上登時燦爛無比,田不易在一旁冷哼一聲,道:“看你那點出息!”


    宋大仁嚇了一跳,連忙收起笑容,站到師父背後,但臉上笑意,卻仍是掩飾不住。蘇茹微笑搖頭,將女兒拉在一旁,又叮囑了好一會兒,這才迴來,與田不易、宋大仁一起馭劍飛起,迴大竹峰去了。


    這一路上穿雲過霧,風馳電掣,大概半個時辰過後,一行三人迴到了大竹峰。


    田不易落地也不說話,徑直向守靜堂行去,蘇茹轉頭對宋大仁道:“你先去休息吧,那件事你放心就是了。”


    宋大仁忍不住又傻笑了兩聲,連忙行禮,這才大步走了迴去。


    蘇茹微笑搖頭,慢慢走迴守靜堂中,隻見田不易坐在堂上,便走了過去,笑道:“喂,你那個得意大弟子的親事,可要你自己去向我水月師姐提親的哦。”


    田不易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道:“要我去低聲下氣向你那個師姐求情,我可不去。”


    蘇茹也不生氣,隻是笑道:“那你這個大弟子要打一輩子的光棍,我可不管。”


    田不易麵上露出一絲不屑神色,抬頭看天,道:“我也懶得管,反正又不是我一輩子打光棍!”


    蘇茹忍不住噗哧一聲又笑出來,伸手輕打了田不易一下,道:“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還這麽個老不正經的樣子!”


    田不易眼睛眨了眨,卻依然抬頭看天,一副心如鐵石、見到棺材不落淚、踢到南山不迴頭的模樣。


    蘇茹沒辦法,隻得道:“好了,說正經的,好不容易你這個弟子有了意中人,再說文敏那姑娘的確不錯,我看著也喜歡。你隻要去小竹峰找我水月師姐說說,有我在旁邊幫襯著,你頂多就被她說幾句不痛不癢的閑話,這有什麽?既然文敏對我們大仁也有幾分情意,我師姐也不會因為與你一點不痛快,就誤了弟子一生的。”


    田不易虎著臉半晌,氣衝衝道:“我就知道老大沒出息,真是的,居然看上了小竹峰的人,害的老夫這麽大年紀居然還要去受水月那女人的鳥氣!”


    蘇茹“呸”了一聲,道:“我也是小竹峰的人,你當初怎麽也看上我了,看你那點出息,現在居然還跟我翻舊帳起來了。”


    田不易一時失口,啞口無言,悻悻然道:“罷了,罷了,反正我早就認命了,一群沒出息的家夥,我就去小竹峰一趟好了。”


    蘇茹這才點頭微笑,道:“這還差不多。”


    說著把這事擱下,走到一旁,隻是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的時候,麵上秀眉輕皺,似想起什麽,對田不易道:“對了,你今天看到那個焚香穀李洵,後麵有沒有覺得有些不對?”


    田不易淡淡道:“你是說掌門師兄讓小竹峰的陸雪琪去接待罷?”


    蘇茹點頭道:“你也看出來不對勁了?”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沒什麽不對的,如果真是有問題,你那個師姐早就冷言冷語迴絕了,但你看她一點聲音也沒有,可見這事至少掌門師兄是和她說過的,你那位師姐也是同意的。”


    蘇茹一怔,隨即點頭道:“唔,你說的不錯,我倒還沒想到這一點,不過師姐向來最疼愛陸雪琪這個弟子,怎麽會……”


    田不易冷冷道:“那個李洵很差麽,在她眼中,隻怕比我們門下弟子好多了。”


    蘇茹訝道:“好好的,你怎麽扯到這個上麵了?”


    田不易嘴角一動,隨口道:“當年東海流波山上,那個風雨之夜,我責罰老七,她不是……”他話說到這裏,忽地醒悟,住口不說,卻不知怎麽,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蘇茹皺眉道:“你倒是越說越是奇怪了,居然連小凡也扯進來了,怎麽迴事?”


    田不易似乎忽然意興索然,提不精神來了,搖頭道:“你別問了。”


    蘇茹知道丈夫脾氣,也就住口不說了,隻是此番突然觸動心思,忍不住也歎息了一聲,道:“十年了,也不知道小凡他現在怎麽樣了?”


    田不易沉默許久,緩緩站起,冷然道:“你沒聽說麽,他如今是鬼王宗副宗主,改名鬼厲,號稱血公子,厲害的很呢!”


    蘇茹低頭,在旁邊的椅子上慢慢坐下,許久方低聲道:“唉,當年他剛到我們門下時候,雖然看著傻笨了一些,但……”她沒有再說下去,默然許久,又輕聲道,“本來多好的一個孩子,對你、對我都是孝敬恭敬的很,可現在……卻落得一個被逐出門牆的下場!”


    田不易麵上怒氣一閃而過,忽地大聲道:“他們要逐出就逐出,我可沒說要把這個徒弟逐……”


    蘇茹一下站了起來,打斷了丈夫的話,喝道:“不易!”


    田不易看了妻子一眼,收住了話頭,住口不說,但臉上神色卻更是多了幾分憤慨,忽地一跺腳,重重“哎”了一聲,大步走進了守靜堂後麵。


    蘇茹默然看著丈夫背影,隨即悄悄歎息,轉過身子,向外看去。


    從守靜堂大門看出去,和煦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大竹峰上,遠處,隱約便是地處僻靜的廚房,在樹影背後露出了一角屋簷。


    屋仍在,人卻已經不見了。


    蘇茹默默看了一會,搖了搖頭,轉身也走進了守靜堂後堂。


    夜色漸臨,天空裏烏雲層層,壓的很低,看著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這種情況下,無星無月,荒蕪的山腳下,隻有背風的一處山坡上,生著一堆篝火。


    周一仙一行三人,帶著新加入的鬼厲和猴子小灰,順著古道行走,這一日來到了空桑山下,天色已晚,便在這背風地方生了一堆火,準備在野外露宿了。


    雖說常年在外,早已習慣這些事情,周一仙一旦坐了下來,卻仍是大聲唿痛,不停用手捶打腰背,倒似快累斷了腰一般。無奈其他人都不去理會他,叫了一會,不免無趣,也慢慢停了下來。


    小環蹲在火堆旁,將手放在火上考暖,而野狗道人則將背著的鬼厲和眾多包裹一起放下,走到火堆旁邊,這才是真正的大口喘氣。一行之中,倒算是猴子小灰最為精神,一落到地上,便四處張望,跳過來跳過去。


    從小環決定將鬼厲帶走之後,很長時間中鬼厲都這麽迷醉不醒,偶爾醒來一次,看了看周圍眾人,竟然也視若無睹,召過小灰,將它背上的酒袋打開不停喝酒,不到一會,便居然又醉了過去,當真是醉生夢死。


    一路之上,野狗道人便除了包裹之外,又多了一個背著鬼厲的任務,而且多半猴子小灰還會跳到鬼厲身上,令他百上加斤,若不是他修煉道法有些時日,常人還真無法支撐下來。


    此番野狗道人喘息許久,向四周看去,隻見周一仙嘴裏咕噥了半天,此番大概也倦了,躺在一旁和衣睡了下去;小環則是躺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


    至於昏睡著的鬼厲,因為剛才野狗道人有意無意間將他放在較遠的地方,這時火光遠遠的照不到那個地方,隻能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而他身邊那隻三眼猴子,這時卻又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多半是又跑開找什麽野果吃的了,一路之上,小灰時常如此。


    野狗在火堆前麵沉默地坐著,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周一仙睡著的大唿聲慢慢響起,小環身體微微起伏,看來也已經睡著了。


    火光倒映在野狗臉龐之上,將他的神情照的陰晴不定,也映襯著他眼中奇怪流轉的光芒。


    半晌,他忽然抬頭,望向在黑夜中那高大險峻,岩石突兀如黑夜惡鬼張牙舞爪的空桑山,那裏,本是他煉血堂一係的聖地。而此時,煉血堂卻早已灰飛煙滅,隻殘留一個他孤魂野鬼一般。


    他慢慢迴頭,那個昏睡醉倒在夜色陰影中的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遠處。


    野狗道人深深唿吸,手下意識地伸向腰間,握住了他的獸牙法寶。


    然後,他緩緩起身,向鬼厲走去,火光照著他的背影,將他的影子拉的越來越長,漸漸將躺在地上鬼厲籠罩其中。


    下一刻,他站在了鬼厲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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