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連連搖頭,道:“哪裏,多謝族長了。”


    圖麻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鬼厲目送他一段,待他走得遠了,轉過身來,又一次打量了一番這個屋子。


    怎麽看,這屋子都像是一個中土人所蓋的房子……


    他抱著小白小灰,上前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擺設倒很是簡單,一床一桌,幾張木椅,牆壁是用大小整齊的桐木所做,一側開著窗戶,整個房間裏隱隱有一種樹木的清香。


    鬼厲從來就不是把住宿奢華看的重要的人,如此簡單,反倒合他心意。當下走過去,先將小白放在床上,小白口中低低嘀咕了兩聲,又沉沉睡去。


    鬼厲搖了搖頭,從肩膀上把小灰抱了下來,隻見猴子嘴巴一張一合,不時還發出嘖嘖的聲音,看它心滿意足的樣子,鬼厲歎了口氣,將它也放在了床上。


    看著這一人一猴安睡的樣子,鬼厲轉過身來,走到那張桌子旁邊,坐了下來。房間裏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他們的唿吸就再也沒有聲音。


    這個異鄉陌生的房子裏,他獨自一人,靜靜坐著。


    窗外,陽光明媚。


    被群山環抱的七裏峒東麵十裏之外,一片連綿起伏的高山。其中的一座山頭之上,站立著兩個人,正舉目眺望著遠方那座落在群山之中的肥沃之地。


    “那就是七裏峒啊!”


    站在前頭的那個人,低聲這麽說了一句,言語之中,有深深的感慨、憤怒與渴望。


    陽光照下,這是一個極其強壯高大的男子,赤裸著上身,下身是用猛獸獸皮縫製的褲子。


    他的一身肌膚因為常年日曬風吹而呈現出強健的古銅顏色。在那肌肉虯起的身上,胸口處赫然有一個熊頭刺青。除此之外,身上到處可以看到巨大而縱橫交錯的傷疤,不難想像,他曾經與多少恐怖的野獸搏鬥過。


    “是的,族長。”迴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後一步的一個男子,“那就是七裏峒。”他的穿著與前頭那個人類似,但除了猛獸皮褲之外,他上身還穿了毛皮做的衣服,而人看過去,也比前頭那個壯漢身形小了許多。


    此刻,他嘴角似乎有一絲淡淡微笑,眺望著前方,慢慢地道:“那裏,就是已經統領南疆兩百年之久的苗族根本之地。同時,我們黎族鎮族神器‘骨玉’,就在七裏峒半山苗族祭壇之中,那座苗人邪神惡狗的雕像下,被整整鎮壓了兩百年!”


    “咯咯……”


    刺耳的聲音,突然從前頭那個壯漢身上響起,身後那人看去,卻是被他稱為黎族族長的那人,握緊了拳頭,骨節因為巨大的力量而迸發出聲音。


    “兩百年了!兩百年了!”強壯的人聲音不大,但彷彿像是在咆哮一般自言自語。


    “是啊!兩百年了。兩百年前,我們被卑鄙的苗人偷襲,他們邪惡的大巫師用惡毒的妖法將我們的戰士詛咒而死,搶去了我們供奉的神聖‘骨玉’,將我們驅趕到南疆最貧瘠的地方,過了兩百年最苦難的生活。”身後的那個人,用冰冷的話語,淡淡地說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強勁的山風吹在黎族族長那如山一般的身軀之上,如刀一般,隻是他卻毫無反應。此刻在他的眼中,隻有前方那一片群山圍繞中的熱土。


    “失去了骨玉,就是對熊神最大的侮辱和不敬!”身後那個人,依舊在說著,“所以這兩百年來,熊神發怒而不肯再照顧我們黎族。直到今天,隻要我們打敗苗人,奪迴骨玉,熊神必然會重新眷顧我們黎族,我們才能占據這一片南疆最好的土地,讓我們的族人和子孫世世代代都生活於此。”


    他的聲音忽然高亢,道:“族長,我們絕不能讓我們未來的孩子,還像我們一樣,去和最強壯的戰士也無法抵擋的火狼、黑虎這些怪獸搏鬥,而僅僅是為了搶奪一些吃的東西。”


    “我們要活下去,我們要最好的土地!”他惡狠狠地說道。


    前方,那個巨人一般的族長沒有迴頭,但他憤怒而沉重的喘息已經透露了他的心情。片刻沉默之後,他轉過頭來,道:“其他三族,真的沒有問題嗎?”


    背後那人立刻點頭道:“是的,族長,苗人一向在南疆這裏作威作福,其他三族都早看不慣他們了。壯族人多勢眾,卻反而要屈居於苗人之下,他們早就心有不甘;土族自來孤立,一直都是與其他四族保持距離,不肯介入他族糾紛;最後的高山族人少力弱,隻能自保,無力擴張。”


    他臉上現出一絲曖昧神情,低聲道:“族長,隻要我們一舉擊潰苗族,以我們黎族戰士這兩百年來與南疆最兇惡猛獸搏鬥而來的勇悍,再加上偉大熊神的保佑,我們稱霸南疆之日,指日可待。”


    黎族族長眼中,頓時放射出熾熱的眼光,就連看著前方的七裏峒,也似乎讓他全身微微顫抖起來,那是激動與渴望,也許還有戰士天生的嗜血本能。


    但他畢竟是一族之長,並非毫不思量的莽夫,在最初的激動過後,他沉默了下來,隨即轉身緊緊盯著身後這個男子,道:“阿合台,傳說那個邪惡的苗族大巫師已經活了三百歲,而且至今仍然在苗人祭壇的最深處。他的妖法是南疆最恐怖的力量,你真的能對付得了他?”


    被他叫做阿合台的那個人,臉上浮現出神秘的笑容,道:“族長,我已經在你麵前,展示過十萬大山裏那位獸神大人傳授給我的神法,再加上他給我的神奇寶貝,大巫師死了就罷,否則就算他活著,我也一定可以打敗他!”


    黎族族長看了他半晌,重重點了點頭。事實上,大巫師的陰影一直是籠罩在南疆各族頭上的烏雲,對黎族來說更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但這個自小失蹤,名叫阿合台的族人從十萬大山神秘歸來之後,突然顯示出了不可思議的法力,這力量竟是如此強大,以至於終於讓黎族全族上下,再一次動了原本深埋在心底的仇恨。


    為了活下去,為了活的更好!


    黎族族長狠狠一咬牙,高大強壯的身軀上,那巨大的熊頭刺青看來更是猙獰可怖。


    “兩百年的仇,我們就在今晚報!”他從牙縫中,透出這幾個字。


    陽光照過他和阿合台的身子,暖暖照在山脈之上。在這兩個人的身後,背陽一麵的山坡之上,赫然出現無數黎族戰士,表情肅穆嚴峻,每一個人都如此強健。而在他們傷痕交錯的胸膛之上,那猙獰的熊頭刺青,彷彿都在迎風咆哮!


    七裏峒,僻靜小屋。


    鬼厲坐在房裏的桌子旁邊,靜靜而不言語。時光在這裏,彷彿突然放慢了腳步一般,沉默而折磨。


    這樣寂靜的時光中,你會想起些什麽呢?


    許是過往歲月吧……


    少年時的光陰,就像迴蕩在幽幽歲月裏的歎息,輕輕泛起,又悄悄落下,終於再不見一點痕跡。


    他的神情漠然,眉微微皺著。


    窗外風景如畫。


    靜、悄悄……


    直到,突然有聲音,將他從沉思中驚醒。


    “咚,咚咚。”


    一陣細細的敲門聲音,突然在房子中響了起來。


    鬼厲迴頭,向房門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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