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抓了抓腦袋,站起身來,將手上水果丟下(其實也吃的差不多了),同時搖了搖那個酒袋。剛才那個士兵酒量頗大,原已喝了許多,加上剛才酒袋掉在地上,酒也流了不少出來。被猴子這麽喝了一會,已然見底了。小灰將酒袋丟在地上,正要跟著鬼厲過去,忽地身子一頓,打了個酒嗝,猴臉之上也慢慢紅了起來,看來苗人烈酒畢竟不同凡響,此刻也慢慢上頭。


    不過小灰畢竟乃是靈物,雖然臉色漸紅,卻還行動如常,連忙跑過去跟上鬼厲。隻是在後麵走上山路的時候,剛才站崗的苗人士兵就是在這裏醉倒了一大片,滿地都是酒鬼酒袋。鬼厲扶著小白當先走了過去,小灰走著走著,忽然停下,從地上又撿起了一個大酒袋,舉到手邊搖了搖,咕嚕咕嚕發出響聲,看來居然還有不少,不禁猴顏大悅。這番驚喜之下,小灰頓時高興起來,東撿一個酒袋,搖晃兩下;西撿一個酒袋,搖晃兩下。


    邊走邊撿,無奈猴手隻有兩隻,撿了一隻掉了一隻,偏偏小灰貪心不止,不願舍棄,將東撿西撿一共七八個酒袋放在一起,卻無法一起帶走,隻急得發出“吱吱”叫喊聲音。正想抬頭向主人求救,不料這一看卻是嚇了一跳,隻見主人跟著那個苗人老頭已經走的遠了,快到了山上祭壇。


    小灰吱吱亂叫,跳過來跳過去,抓耳捉腮,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末了終於一狠心,隨手抓起兩個酒袋,雙手拖在身後地上,拚命向山上跑去。也還好苗人縫製的酒袋皮厚牢固,否則被牠這麽拖來拖去,早就破了。看著這猴子有趣模樣,山下圍觀的苗人人群之中,哄笑之聲,遠遠傳來,迴蕩在七裏峒山穀之中。小灰一路急趕,終於在祭壇前麵追上了鬼厲等人,唿唿喘氣。鬼厲轉頭向牠看了一眼,隻見猴子張口吐舌,大口喘氣,手中卻兀自緊緊抓著兩個酒袋,怔了一下,片刻之後搖了搖頭,轉過頭去。


    圖麻骨向祭壇方向做了個手勢,道:“你們跟我來吧!”鬼厲點了點頭,道:“多謝。”圖麻骨笑了笑,當先走進了苗人祭壇,鬼厲跟在他的身後,也走了進去。一進祭壇,陰暗的感覺就籠罩過來,與外頭陽光明媚的世界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大巫師吩咐了什麽下來,這一路上,圖麻骨和鬼厲都沒有看到祭壇裏其他的人。小白醉意盈盈,鬼厲心事重重,都沒有注意周圍,隻有小灰拖著兩個大酒袋跟在他們身後,隔不多久就打了酒嗝,猴眼好奇的東張西望。陰暗的祭壇裏,那些石壁之上,隱約有紅色出現,看去倒像是鮮血塗抹而上。而在石壁角落裏,往往還有動物猛獸的頭骨,猙獰裝飾。小灰吱吱叫了兩聲,似有些不安,腳下又快了兩步,跟緊了鬼厲,不過手上抓著的酒袋倒是緊緊的沒有放開。


    一路之上沒有遇到什麽阻礙,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祭壇最深處,那一個大巫師所在的石室外頭。鬼厲忽然皺了皺眉,雖然他此刻心情頗有些緊張,但下意識的,體內噬血珠所發出的冰涼氣息,卻忽然有些騷動,這石室之中,彷彿有種神秘莫測的力量,刺激到了噬魂。


    圖麻骨轉過頭,對鬼厲道:“就是這裏了,大巫師就在裏麵,我們進去吧!”鬼厲點了點頭,跟著圖麻骨進入石室,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背對他們,坐在火堆前麵的佝僂身影。圖麻骨示意他們等一等,然後自己走上前去,在剛才的地方停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道:“大巫師,他們來了。”


    大巫師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聽在鬼厲耳中的,居然是非常流利正宗的中土語言,道:“請他們過來吧!圖麻骨,這裏沒有你什麽事了,你去吧!”圖麻骨應了一聲,轉過頭對鬼厲道:“那你們和大巫師談吧!我先出去了。”鬼厲向他點了點頭,由衷道:“族長,真的很謝謝你了。”圖麻骨笑了笑,道:“沒什麽。”說著又看了看鬼厲臂彎中的小白,心中這世間居然有酒量如此之大的女子,當真不可思議。


    心中這麽想著,慢慢走了出去。待圖麻骨的身影消失之後,鬼厲轉過身來,向前望去。那一個佝僂的背影在火光中閃爍不停,被照的陰暗不定,隱隱有些不真切的感覺,充滿了神秘。他正猶豫著如何開口懇求,大巫師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年輕人,過來吧!”鬼厲聽著這蒼老的聲音,心中忽有些尊敬之意,當下應了一聲:“是。”扶著小白慢慢走了過去,在大巫師身後六尺地方,猶豫了一下,便沒有繼續往前,而是在原地站住。小灰拖著兩個大酒袋跟了上來,緊緊跟在鬼厲腳邊,三隻眼睛卻不停地東瞄西看,打量著周圍情景,最後目光落到前方那個古怪的犬神石像上,看個不停。


    “坐吧!”大巫師蒼老的聲音靜靜地道。鬼厲依言坐下,小白身子此刻也已站不穩了,而且似乎酒勁泛上,大有睡覺的意思,下意識地便靠在鬼厲身上,頭在他肩膀摩擦兩下,便沉沉睡去了。


    至於小灰似乎也受了這個石室中安靜的氣氛影響,大氣都不敢喘,當下也安靜的在小白身邊坐下,將兩個酒袋放在身邊,悄悄拿起一個放到口邊,喝了一口。猴眼轉動,向大巫師的身影看去。“你們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大巫師依然麵對火堆,沒有轉過頭來。鬼厲道:“大巫師,是我有一個朋友,她散失了兩魂七魄,隻殘存一魂,如今整整十年了,如假死人一般。


    我聽說大巫師你有還魂奇術,正好能夠救她,請大巫師您一定要、要救救她……”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也彷彿有些顫抖。十年的哀傷等待,苦苦尋覓,彷彿都在此刻湧上心頭。大巫師沒有說話,沉默著,石室中陷入了一片安靜,隻有大巫師麵前那堆火焰,劈啪燃燒,明滅不定。許久,大巫師才打破沉默,道:“你那位朋友,是怎麽有這個病症的?”


    鬼厲遲疑了一下,慢慢道:“十年前我與……敵人鬥法,對方道行深不可測,用法力巨大的仙劍斬下,我無力抵抗。她、她不惜性命,燃盡一身精血,融入三魂七魄,這才將我救下,可是她自己卻也變成……”他聲音有些哽咽,停頓了好一會,才又繼續道:“但是幸好她身上還有一件異寶”合歡鈴“,在危急關頭將她魂魄中一魂扣了下來,攝在鈴中,這才有一線生機。


    大巫師,求你救救她。”大巫師的背影在火光忽然好像又蒼老了一分,慢慢地道:“你剛才說的那位朋友,可是魔教中人?”鬼厲一驚,剛才他就是怕魔教名聲不好,所以不敢特別說明,不料大巫師一聽之下,突然就直接說了出來,正驚疑處,大巫師蒼老的聲音已經又道:“她一定是個女子吧!


    而且用的那個法咒,便是魔教中秘傳的”癡情咒“,可對?”鬼厲大吃一驚,又驚又喜,驚的是這南疆邊陲陰暗祭壇深處的老者,竟然是個不出世的異人;喜的是他本領越大,那麽拯救碧瑤的希望便也越大。當下更不管其他,連連點頭,道:“大巫師果然是慧眼,的確如此。不過世間對魔教雖然多有詆毀,但我這位朋友,卻真的是心地善良之極,還請大巫師你施展迴春妙手,救她一次!”


    大巫師的肩頭,彷彿也輕輕動了動,火焰燃燒聲中,似有一聲輕微歎息聲音,那聲音淡淡悲苦,隱約有幾分傷心味道。“你們中土的正派魔教,對我這個邊荒野人來說,也沒有什麽幹係分別,你倒不用擔心這個。”鬼厲大喜,正要說些什麽,大巫師已然接著說道:“你說的那種還魂奇術,我的確略知一二。


    但是能不能救你那位朋友,我並沒有把握……”鬼厲心中一顫,眼中一熱,這十年以來,今時今日,終於是在層層黑暗之中,看見了一點微弱希望。隻是,大巫師的聲音,卻還在繼續:“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要先迴答我。”鬼厲連連點頭,道:“大巫師,您請說。”大巫師緩緩地道:“是誰告訴你,苗族祭壇裏的大巫師,傳承有這種還魂異術?”鬼厲聞言一怔,下意識轉頭向小白看去。


    隻見小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身子軟綿綿的已經從他肩膀上滑落下來,把頭枕在鬼厲大腿之上,嘴角掛著一絲微笑,正睡得香甜。鬼厲剛才與大巫師說話時全神貫注,竟不曾注意到她。而這時目光放遠一些,隻見猴子小灰竟然也是臉色通紅,那兩袋殘餘的烈酒看來被牠一口一口的,竟然都給喝了下去。


    此刻牠靠在小白身上,猴頭枕著小白肚子,四肢攤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肚子一鼓一鼓的,大聲酣睡。鬼厲轉過頭來,對著大巫師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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