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身子大震,瞬間狂喜的表情湧上他的臉龐,將凝固在他臉上不知多久的沉重一掃而光。


    勉強抑製住激動的心情,鬼厲卻依舊控製不住聲音中微微的顫抖,“請、請前輩教我!”


    九尾天狐凝望著他,片刻之後忽然微笑,道:“那女子一定是你深愛之人罷?”


    鬼厲沒有說話,但臉上渴望焦灼的表情越發強烈。


    九尾天狐搖頭歎息,但眼中滿是柔和憐惜之意,柔聲道:“如你所說,那女子肉身完好,如此自然便是那詭異法力將她魂魄逼散的緣故。本來三魂七魄一旦散失,便是神仙也救她不得,不過隻要還有一魂尚在,就有希望。”


    “魂魄雖有三魂七魄之分,但俱是人之精魂所在,同一人的魂魄之間,彼此都有神秘吸引。中土修真之士對此少有涉獵,但許多年前,我曾親眼見過有異人施展‘還魂異術’,將某個不幸被惡妖攝去一魂三魄的男子魂魄,盡數收迴。”


    “由此可見,雖然情形稍有區別,但隻要你那朋友肉身不滅,魂魄尚有殘餘,則必定有救。”


    鬼厲臉色本來大是興奮,但聽到“還魂異術”這四字時候,忽地想起了什麽,眉頭一皺,道:“前輩,你說的還魂異術,莫非是指南蠻十萬大山裏的‘黑巫族’?”


    九尾天狐細眉一挑,微感訝異,點頭道:“怎麽,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黑巫族?這黑巫族神秘莫測,族中祭祀神靈的黑巫法師尤其精於這等鬼靈魂魄的異術,隻要你有辦法找到黑巫法師,多半你那朋友便有救了。”


    鬼厲默默無語,半晌之後,掩蓋不住臉上失望神色,低聲道:“不瞞你說,這個黑巫族可能救治我那朋友的消息,我在十年前就有所耳聞。可是這十年來我不知來過這南疆多少次,甚至連那窮山惡水的十萬大山之中我也深入許久。但不論我如何仔細打探,卻根本找不到黑巫一族的一點消息。所有的人都告訴我,早在千年之前,那個黑巫族已然滅絕……”


    “千年之前?”九尾天狐本來皺著眉頭聽著,但此刻突然提高了聲音,打斷了鬼厲的話。


    “不錯,怎麽了?”鬼厲抬起頭來,向她看去。


    那個柔媚的女子輕輕皺眉,似在思索著什麽,柔順細長的秀發披在肩頭,夜風吹過,有幾絲在她臉畔舞動。


    半晌之後,她抬起頭來,道:“被關了太久,腦袋已經不靈光了,要想想才能記得起來。我遇見那個黑巫族人的時候,是在我被焚香穀那些家夥關起來前二百年,也就是說,大概至少在五百年前,黑巫族還是有人存在的哦!”


    鬼厲緊緊地盯著她,臉上神色變化劇烈,九尾天狐將他神情看在眼中,忽地一笑,道:“罷了,罷了,看在你是我恩人的分上,我就幫你這個忙吧!明天我就帶你去南疆這一帶找找,看看當年遇見那個家夥的地方,還有沒有什麽黑巫族的影蹤。”


    鬼厲深深唿吸,沉默片刻,對著她微微低首,道:“多謝前輩,感恩不盡,隻要能救了我的朋友,將來不論前輩有什麽差遣,隻管吩咐我就是了。”


    九尾天狐看著麵前這個男子,隻見他臉上滿是堅毅之色,眼中隱隱還有淡淡溫存,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誰?


    一念及此,不知怎麽,她心頭忽地有些柔和之意──這世間男子,縱有負心之人,卻終究還有癡情人兒的。


    夜色深深,四下無聲,隻有樹林深處不知名的地方,遠遠傳來野外蟲鳴,低沉幽幽,如傾如述。


    野風吹過,林間樹梢輕動,沙沙作響。


    九尾天狐輕輕將小灰放在地上,站在林間,怔怔地站著。半晌之後,她閉上眼睛,微微轉動著頭,似在傾聽什麽,又彷彿用身體用心靈,去感覺這世間自由的滋味。


    背後腳步聲忽然響起又停下,鬼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夜深了,前輩怎麽還不去睡?”


    九尾天狐沒有睜開眼睛,甚至也沒有迴頭,隻是慢慢的道:“你呢!你怎麽不睡?”


    鬼厲沉默了一會,道:“我睡不著。”


    九尾天狐轉過身來,看了看他,微笑道:“是有些緊張罷?”


    鬼厲沒有說話,這個曾幾何時已經接近絕望的念頭突然又迸發出新的希望,讓他不能不為之激動難眠。


    九尾天狐嫣然一笑,媚態橫生,彷彿連她周圍的夜色也變得溫柔起來。隻聽她幽幽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鬼厲連忙道:“前輩,請說。”


    九尾天狐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前輩了,你這個人其他還好,偏偏就不知道拚命叫一個女人前輩前輩的,會把人叫老了,是很失禮的嗎?”


    鬼厲啞然。


    原來不管是十八歲、二十八歲還是二千八百歲的,隻要是個女子,必定會怕老的……


    “那,我稱唿你什麽好呢?”鬼厲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女子聽了,倒是一怔,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半晌才淡淡道:“是啊!叫什麽好呢?當初的名字,我早就忘了。這樣罷,反正你見過我的白狐真身,你就叫我小白罷。”


    “小白……”鬼厲有些尷尬地叫了一聲,麵容表情很是古怪。


    九尾天狐似乎根本不在意,倒是眼光一轉,看到蹲在地上東張西望的猴子小灰,隨即想到什麽,向鬼厲問道:“對了,那這隻猴子叫什麽名字,你該不會直接叫他三眼靈猴吧?”


    鬼厲道:“這猴子是我小時候收養的,我叫它小灰。”


    九尾天狐,也就是現在叫做小白的柔媚女子一怔,隨即失笑,伸手彎腰將小灰抱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滿是笑意,道:“嗬嗬,我們果然有緣,你叫小灰,我叫小白哦!”


    小灰在她懷裏咧著嘴,吱吱笑著,用猴爪搭在她的肩頭,大是親熱。


    鬼厲站在一邊,看著那邊的情形,一時說不出話來,片刻之後,暗中搖頭,默默走開。


    次日。


    天色漸漸亮起來了,隻是南疆的太陽卻並未見到,天空中陰沉沉的,滿是烏雲,是個陰天。


    不過光線倒也明亮,也不覺氣悶,偶爾還有微風吹過,拂在身上,也沒有了昨晚那股熱氣,不由得令人精神一振。


    冰涼的感覺在身體裏流轉,胸口的玄火鑒上,也隱約傳來溫和的暖意,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同時存在他的身體裏麵,此時此刻,似乎也很是安靜,互不侵犯。


    鬼厲慢慢睜開眼睛,不為人知地悄悄苦笑了一下。


    事實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體的情況,昨晚小白,也就是九尾天狐對他身體的那幾句話,都在那一場與赤焰獸的鬥法中,他身體突如其來的崩潰而證實了。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還能支撐多久?


    他低下頭,看著安靜躺在自己手中的那根黑色的燒火棍。多少年了,它一直如此安靜地陪著自己。


    他忽然微笑,將燒火棍緊緊握住,就像是,血脈相連!


    隻要能救了碧瑤,其他的,還算什麽?


    忽地,這座小山上空傳來一陣風聲,半空上由遠及近,有一個身影竟是飛了下來。


    鬼厲眉頭一皺,站起身來,目光向上望去,眼中滿是冰冷。


    片刻之後,那身影落了下來,光芒閃動,漸漸散去,露出一個黃色身影。


    金瓶兒!


    鬼厲目光一凝,心頭不期然為之一震。自己在這個小山頭上不可謂不隱秘,但這個金瓶兒居然能夠找到這裏,實在了得,難道她竟然是暗中跟著自己,而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


    金瓶兒依然帶著她熟悉的微笑,向鬼厲橫了一眼,似乎早知道他在這裏一般,絲毫不見有驚訝之色,微笑道:“公子,你倒是找了個好地方躲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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