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厲伸手從懷裏拿出了玄火鑒,隻見在周圍幽幽藍光照映之下,古老的火焰圖騰彷彿也在輕輕燃燒。白狐怔怔地望著玄火鑒,彷彿癡了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牠低低地道:“小六是我的兒子!”周圍寂靜的似乎像是死了一般,鬼厲望著麵前這隻悲傷的白狐,突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鏤刻在深深心間落入熾熱岩漿裏那白色的狐影,清晰的就像在眼前。十年歲月,彷彿卻隻在昨日。是什麽,悄悄改變了,你我的心意?“害死你兒子的,也有我一份。”鬼厲淡淡地說著,“日後你有機會,盡管來殺我好了。”白狐抬起頭,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知怎麽,鬼厲突然覺得白狐在笑,帶著千百年滄桑迴眸,帶著淡淡悲哀的笑。


    “牠能夠把玄火鑒給你,我是牠的母親,難道還不知道牠那時的心意嗎?”白狐幽幽地說著,緩緩轉過身子,鎖在牠腰間的鐵煉發出刺耳的聲音,禁錮著牠。鬼厲看著白狐緩緩向著黑暗深處走去,忽地心中一陣莫名的衝動,脫口而出:“我可以幫你什麽?”白狐的身子頓住了,但沒有轉過身來,隻是牠的聲音,忽地有一絲隱隱的激動:“你肯幫我?”鬼厲沒有說話,沒有迴答。白狐緩緩轉過身子,此時此刻,突然之間,牠黑色而深邃的眼眸裏彷彿泛起了奇異的亮光。“三百年前,我們狐妖一族從焚香穀中搶出了玄火鑒,但死傷殆盡,除了小六僥倖逃脫,隻有我活了下來,被禁錮在這玄火壇中,身受”玄火煉“煎熬。一身法力更是被這玄火煉和玄火壇下的”八兇玄火法陣“死死壓製,日夜受苦。”


    牠冷笑一聲,道:“焚香穀若不是想從我口中得知玄火鑒的下落,早也將我殺了。”鬼厲默默點頭。白狐看了他一眼,道:“這玄火煉乃是天地異物,剛陽熾烈,一旦合鎖,隻有通曉焚香穀密咒之人方能開啟。


    但除此之外,隻要有玄火鑒,一樣能打開此物!”鬼厲的目光,慢慢轉到手中的玄火鑒上,淡淡的溫和感覺,從玄火鑒上那個古老的火焰圖騰之上,傳了出來。白狐的聲音在前方繼續說著:“玄火鑒乃萬火之精,開天神器。你隻要走到我身後盡頭石壁之上,有一個圓柱形狀石台,玄火煉就是從那裏伸出,同時深入地底火山岩漿,從中吸取無盡熱力。你將玄火鑒放在石台之上,便能解開玄火煉,沒有這個禁製,單憑底下並無玄火鑒主持的八兇玄火法陣,已經困我不住了。”


    說到後麵,白狐的聲音竟微微有些顫抖,顯然心情激蕩。鬼厲沒有說話,麵色沉靜如水。白狐望著他,片刻之後,眼中有深深失望,忽地發出一陣苦笑,輕輕道:“你後悔了嗎?那就算了罷,其實這世間,誰又不是如此呢?”說著,牠似又要轉過身子,鬼厲卻忽然動了。他慢慢向前走去,走過白狐的身旁,身後的小灰抬起頭來,似乎對這裏的情況一下子又有了興趣,兩三下蹦了過來,跳上了鬼厲肩頭。


    鬼厲走過了白狐身邊,白狐也跟著轉過了身子,巨大的身軀陪伴著鬼厲,不知怎麽,牠的眼中似有異樣眼光。“年輕人,你為什麽要幫助一個妖獸?”鬼厲沒有迴頭,沒有動容,白狐跟在他的身後,甚至也看不到他的神情,隻是片刻之後,聽到那個男子,獨行在黑暗中,低低自語:“其實這世間,誰又不是如此呢……”“十年之前,我親手將他們兩個放下岩漿的時候;十年之前,誅仙陣下,我眼睜睜看著她從半空落下的時候……”白狐停下了腳步,玄火煉的盡頭對妖獸有著極厲害的禁製,牠無法上前。而小灰此刻似也感受到了什麽,從鬼厲肩頭跳了下來,停在白狐的身邊。而鬼厲,沒有停下腳步。


    白狐默默地望著,最幽暗處的黑暗輕輕灑下,將那個男子的身影吞沒。牠忽然歎息!片刻之後,牠轉過巨大的狐頭,靠近小灰,小灰麵對著這個比自己大上百倍的妖獸,卻沒有什麽畏懼之色,“吱吱”叫了兩聲,三隻眼睛一起望著白狐。“他也是個傷心人嗎?”白狐幽幽地道。小灰眨眼,吱吱叫著,同時用手抓了抓腦袋。白狐淡然一笑,笑聲中幾多滄桑悲涼。“你道行不夠,靈智初開,世間人之情愛,你又怎會知道?”


    牠輕輕低語著,聲音漸低漸小,依稀聽見:“人間便是有這般癡情男子,才會讓我們千百年下,依舊深深眷念……”焚香穀入口處。氣氛越來越是肅殺,場中一片安靜。魚人族眾人怒目盯著焚香穀以上官策為首的一幹人,而焚香穀眾人這邊,卻是悚然驚心。不少弟子已經開始偷偷向四周張望,冷風吹過,枝葉輕舞,黑夜之中也不知哪裏傳來的低低鬼哭之聲,讓人聞之寒心。上官策眉頭緊皺,麵色嚴峻,這個未知身分的兇手道行高深倒也罷了,以他一身修行決然是不怕的。


    但有這等道行的人物卻如此心狠手辣,且明擺著要挑動焚香穀與魚人蠻族之間的衝突,卻實在令人憂慮。難道,焚香穀密謀百年之久的大計,終於還是泄露出去了?一念及此,饒是上官策道行高深心智堅定,心中仍不由得一亂。但他畢竟不是普通人物,片刻之後已然鎮定下來,心知此刻那神秘兇手在暗處正虎視耽耽,自己絕不可亂了方寸。而且這數百年來,還當真是頭一次有人這般膽大妄為,敢在焚香穀中如此放肆。若不好好教訓一番,隻怕將來阿貓阿狗都敢來鬧事了!


    上官策定了定神,頭往旁邊一動,李洵會意,走上前來,上官策冷冷道:“傳令下去,全部弟子盡數發動,封住穀中各個穀口出路,另外將”紅眼雕“全部放出,盤旋上空,絕不能讓這兇手跑了。”李洵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師叔,那穀主那邊……”上官策搖了搖頭,道:“穀主今晚既然讓你傳令要我處理此事,必定是他仍舊無法分身。你也知道他……”話說一半,上官策忽然住口不說,抬眼看了李洵一眼,“遲些時候,我自然會去向他說明。”李洵低頭道:“是,弟子這就去做。”說著轉身就走。


    他英偉的身子向後走去的時候,周圍的焚香穀弟子紛紛為他讓路,而從一開始就站在他身邊,把他和上官策兩人對話都聽在耳中的燕虹,一雙明眸之中望著李洵身影,似也隱隱有異光閃動。李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焚香穀深處的黑暗之中。那邊的魚人一陣騷動,幾個魚人同時吱吱怪叫了起來。那個為首的高大魚人與其他怪物交談幾句,迴過身來已是滿麵怒容,“吱吱吱吱”說個不停。上官策眉頭一皺,旁邊的孫圖已經翻譯道:“他們叫我們速速將殺害他們族長的兇手交出來,不然就要殺光我們。”


    上官策哼了一聲,冷眼向那些魚人看去,那些魚人顯然對上官策有些畏懼,一時都有些愕然,但蠻性上來之後,居然又有更多的魚人開始憤怒咆哮。上官策情知這些魚人蠻族不可以常理度之,而眼下焚香穀大事在即,絕非與這些南蠻異族鬧翻的時刻,而且隱藏在十萬大山裏的那個絕世人物,不但是他,就算是道行通天的穀主雲易嵐亦是忌憚三分。他正尋思著怎樣暫時安撫這些野蠻異族,慢慢開口道:“諸位,今日之事,我上官策定然會給你們一個解釋,不過暫時要委屈你們在這裏……”話音未落,突然,毫無預兆的,腳下的大地劇烈顫抖了一下。這震動如此劇烈突然,以至於許多焚香穀弟子和魚人都猝不及防,站立不穩而向旁邊跌去。上官策道行高深,自然不同於那些普通弟子,幾乎在瞬間就穩住了身子,驚愕之下,無意間眼角餘光轉動看見,站在身旁的燕虹身子也是不穩,不過也隻比自己慢了一點就站穩了身子。“啊!天,天變色了!”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瞬間所有人都抬頭望天,隻見原本漆黑的夜空中此刻突然變紅,無數彷彿燃燒的火焰一般的雲彩快速移動,圍繞著某個地方旋轉起來,隱隱中更有風雷之聲,氣象萬千,極是壯觀。上官策為之一怔,頓時臉色大變,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去,果然那無數火焰雲霞圍繞的地方,正是神秘的玄火壇所在之地。


    上官策驚怒交集,再也顧不上其他東西,狠狠一跺腳,身子化做灰光向玄火壇迅疾無比地飛去。但在他身子騰空的一刹那,不知怎麽,他心頭如閃電般掠過一絲淡淡疑問──燕虹的功力,怎地竟精進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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