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青雲門大竹峰上人人興高采烈,尤其是眾弟子,個個麵帶笑容,雖然也不乏些緊張,不過也多半淹沒在興奮中了。


    眾人之中,參加過上次青雲門七脈會武的隻有大師兄宋大仁以及老二吳大義、老三鄭大禮、老四何大智,至於老五呂大信、老六杜必書都是田不易這幾十年間新收的弟子,還有就是年紀輕輕的田靈兒和張小凡,就更沒有見識過青雲門這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了。


    田靈兒此刻最是高興,趁著田不易夫婦在做最後準備,纏著經驗最豐富的宋大仁,唧唧喳喳問個不停:“大師兄,七脈會武真的有那麽多同門去嗎?”


    宋大仁麵帶笑容,顯然心情也是極好,道:“不錯,七脈會武乃我門最大的盛事,同門各脈無不視之為頭等大事。而且能夠入選代表各脈出戰的各位同門師兄師弟,無不是佼佼出眾的人物,那個場麵的壯觀刺激就不用說了。”


    這時老四何大智在一旁聽到,走了過來,對著田靈兒偷偷眨了眨眼,笑道:“小師妹,你有所不知,其實大師兄還有話沒有說出口呢。”


    田靈兒“呀”了一聲,不理宋大仁一臉訝然,追問道:“什麽呀,四師兄?”


    何大智微笑道:“會武大試現場,同門中數以百計之人圍觀,勝者站在台上掌聲雷動,那份得意是跑不了了,但若是有些美貌新進的別脈年輕師妹為大師兄風采折服,尖叫歡唿,那豈不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說到這裏,他一臉正經地轉向宋大仁,道:“大師兄,你說是也不是?”


    宋大仁臉上突然一紅。


    田靈兒看在眼中,著實奇怪,道:“大師兄,你幹嘛突然臉紅了?”


    宋大仁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連連道:“沒有,沒有,我哪有紅……”


    何大智咳嗽一聲,卻見周圍其他的師兄師弟不知何時都圍了過來,年紀輕的如杜必書和張小凡都不甚了了,但吳大義與鄭大禮卻都是麵帶微笑,便笑道:“哎呀,二師兄和三師兄也在這裏,最近我的記性不佳,好像在上屆大試中,大師兄連勝兩場進到第三輪時,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同門師妹,咦,名字給忘了……”


    吳大義立刻接著道:“啊,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不過好象是小竹峰上的一位同門師妹,相貌那是極美的,不過名字嘛……”


    鄭大禮滿臉笑意,道:“名字嘛,我們都是忘了,不過當天場中鼓掌拍得最大聲,和大師兄眉來眼去的那個人的樣子,我們都還是記得的。”


    “嘩”!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田靈兒帶頭拷問:“大師兄,是哪一位同門師姐,居然對你這麽好?”


    宋大仁滿臉尷尬,狠狠盯了何大智一眼,幹笑道:“沒、沒有這迴事,你別聽四師兄亂說,小竹峰的文敏師妹隻不過是看在師娘份上,才為我們多喝彩加油了幾聲。”


    “咦?”何大智立刻道:“大師兄,這就怪了,我與二師兄三師兄都不知道那人的姓名,怎麽你立刻就把人家的名字給說出來了?不過說起來文敏師姐對大師兄那個好啊……”


    眾人哄堂大笑,宋大仁自知失言,更知道論語鋒遠遠不如何大智這個大竹峰門中第一精明之人,說多錯更多,當下哼了一聲,仗著臉皮頗厚,幹笑道:“無聊之人,嘿嘿,我去看看師傅師娘好了沒?”


    田靈兒還待追問,卻見宋大仁溜的比風還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隻得一把抓住何大智,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興奮之色,道:“四師兄,你快說說,那個文敏師姐到底長得如何?”


    何大智笑道:“小師妹,你不是常與師娘迴小竹峰看望水月大師的嗎,怎麽會從沒見過文敏師姐,她可是水月大師的得意弟子呢。”


    田靈兒搖頭道:“我與娘去小竹峰時都是直接去見水月大師,難得認識幾個同門師姐,你快點說嘛!”


    何大智笑道:“別急,別急,今日我們去長門通天峰參加七脈會武,你多半便見得到她了。”


    田靈兒“哦”了一聲,眼珠一轉,仿佛醒悟什麽,道:“難怪我一早起來就看大師兄整個人神采奕奕,原來是心懷鬼胎!”


    眾人一呆,隨即明了,放聲大笑,田靈兒自己也笑,原本對七脈會武有的一點點緊張也化作了無形。她眼光移動,隻見眾人都是笑容滿麵,心情頗好,但當她看到張小凡時,心中卻是忽然一怔,張小凡臉上雖有笑容,但這些年來田靈兒與他最是親近,一眼便看出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趁著眾人笑談得起勁,田靈兒偷偷把張小凡拉到一旁,低聲道:“小凡,你有什麽事嗎?”


    張小凡怔了一下,嘴角動了動,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終於還是道:“我沒事,師姐。”


    田靈兒看了看他,徑直道:“什麽東西,給我看看?”


    張小凡猶豫了一下,把懷中之物拿了出來,給田靈兒看了一眼,田靈兒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更是驚訝,道:“你把這根黑唿唿的燒火棍帶著身邊做什麽?”


    張小凡見田靈兒滿臉訝色,但容貌中就算帶了些許嗔怒,竟也是那般美麗,呐呐道:“師父恩典,讓我也去見識一下,我修為淺,沒什麽法寶,也不會用……”


    田靈兒恍然大悟,卻又忍不住失聲而笑,道:“啊,嗬嗬,是這樣啊,那你就帶著這、這燒火棍去參加七脈會武麽?青雲門兩千年來,出了個煉骰子法寶的六師兄本來就古怪了,沒想到、沒想到你,你居然、居然帶了根燒火棍去……哈哈哈哈,我,笑死我了。”


    站在一邊的大竹峰各弟子聽見田靈兒突然笑得起勁,紛紛走了過來,問明情由,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張小凡眼見周圍都是笑容滿麵、開心的師兄師姐,心頭卻忽然一陣憤怒。


    這深心處的怒意眨眼即過,可是它那般強烈,幾乎令張小凡為之窒息。


    他低下了頭,緊緊握住那根難看的燒火棍,那一份熟悉的冰涼傳上他的掌心。


    “小凡,”田靈兒忽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對不起了。”


    張小凡身子一震,抬起了頭。


    田靈兒道:“我本來想到給你件寶貝撐撐門麵的,免得你出去被其他同門笑話。可是這些日子娘逼我修行逼得太緊了,我就給忘了。”


    張小凡下意識地搖頭,道:“師姐,你修行要緊,不必再念及我了。”


    田靈兒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著道:“不過也沒什麽,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這一次去就當是長長見識了。”她壓低了聲音,“如果有什麽人欺負你了,你一定過來和我說,哼,我立刻為你出頭。”


    張小凡看著師姐親切的目光,絲毫不懷疑她的諾言,甚至於周圍所有人言談中的善意,他也感覺得到。可是,可是,是什麽情緒依然如此澎湃,是什麽樣的火焰在深心處熊熊燃燒,以至於幾乎令他無法唿吸?


    田靈兒依舊笑嘻嘻的,拍著這個她最喜愛的小師弟的肩膀,悄聲道:“告訴你吧,通天峰上好玩的地方可多了,這一次去我們偷偷跑去玩,好不好?”


    張小凡眼前晃動著那美麗容顏,忽然間竟不敢直視她的容顏,低下頭,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煩惱,少年心事,仿佛百感交集,低聲道:“是,師姐。”


    田靈兒展顏微笑,忽聽身後何大智道:“師父和師娘來了。”


    眾人轉身看去,隻見從守靜堂中,田不易和蘇茹走了出來。田不易一身天藍長袍,氣度頗是莊嚴,若不是身子稍矮,肚子又稍大了些,倒真有讓人肅然起敬的宗師氣派。至於蘇茹,則是讓眾人眼前一亮,平素就姿色過人的她,今天一襲淡綠衣裙,頭上玉鏤花,金釵頭,眉若遠山含黛,膚似凝脂白玉,目光如水,紅唇帶笑,當真是傾倒眾生。


    宋大仁跟在他夫婦二人身後,麵色再正經不過了。隻不過眾師弟一看見他,個個麵上就浮起不大正經、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來了。而在宋大仁身後,黃狗大黃和猴子小灰也跟了出來。小灰現在似乎已經習慣了坐在大黃背上,這時一看見張小凡站在前方,“吱吱吱吱”叫了幾聲,從大黃背上跳下,竄到張小凡這裏,三下兩下蹦上了他的肩頭。


    田不易看了看眾弟子,點了點頭,道:“走吧。”說罷,他右手一揮,掌心法訣引處,赤光一閃,他那柄久負盛名的仙劍“赤靈”祭起,赤芒萬丈,端的是仙家至寶。田不易正要踏前,忽然間褲管卻被人拉了一下,迴頭看去,卻是被大黃咬住了,隻見這隻他從小養大的黃狗搖頭晃腦,嘴裏“嗚嗚”(咬著褲管)叫個不停,尾巴搖得起勁,一雙狗眼更是眨也不眨,直盯著田不易看。


    田不易猶豫了一下,嘴裏含糊說了一句,但還是袖子一揮,將大黃卷了起來,隨即飄身到赤靈劍上,與蘇茹打了個招唿,當先破空而去。


    蘇茹輕笑搖頭,對眾人道:“你們也來吧。”頓了一下,又對宋大仁道,“大仁,小凡修為不夠,你帶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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