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心中害怕,隻想遠遠離開這兩個怪東西越遠越好,他用盡全力爬了起來,還未走出一步,便隻覺得頭中一暈,整個人搖搖晃晃,腳下軟弱無力,身子一歪,又跌倒在地。眼前那青珠黑棒兩氣交纏,鬥得不亦樂乎,但黑氣蒸騰,似乎是占了上風。


    隻過了片刻,果然見黑氣大舉侵入,青光節節敗退,似是無力抵抗,正在此時,張小凡忽覺手心一陣劇痛,一看之下,心幾乎都從口裏跳了出來。但見他手掌之中,在噬血珠附著的周圍一圈,殷紅鮮血竟滲膚而出,源源不絕,逐漸匯成了一個大血滴。


    張小凡全身發抖,臉上盡失血色,與此相應的,噬血珠沐浴在血滴中,頓時青光大盛,大舉反擊,非但將局麵扳迴,還逐漸壓倒了黑氣。


    隨著手上滲出的血液越來越多,張小凡逐漸失去了知覺。鮮紅的血倒漫上來,逐漸流到玄黑短棒與噬血珠接口處,便不再流動,任憑青光黑氣鬥個不停,過了片刻,便在此處滲了進去,漸漸將棒頂和珠子相觸的一部分緩緩染成了紅色。


    一股淡淡血腥味道,飄蕩在空氣中。


    隨著時間流逝,那片紅色越來越深,到後來幾乎鮮豔欲滴,而不知怎麽,原本纏鬥的青光黑氣都暗淡了下來,從原來排斥爭鬥的樣子,漸漸竟化出了融合之勢。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奇異變化終於到了盡頭,黑棒青珠完全失去了光彩,彼此融合,“哢”的一聲,從昏迷中的張小凡手上掉了下來,落到地上。


    “小凡!小凡!小師弟!……”一疊聲焦急的唿喚,迴響在張小凡的耳邊。


    他腦中一片混亂,隻覺得頭腦中劇痛無比,似乎連睜開眼睛都用盡了他一身的氣力。田靈兒焦急中帶著一絲慌亂的臉龐,似遠還近,慢慢在眼前變得清晰,他動了動嘴唇,低低叫了一聲:“師姐。”


    田靈兒大喜,道:“小凡,你醒了?”


    張小凡強笑一下,道:“我沒事的,師姐。”


    田靈兒扶著他坐了起來,張小凡第一眼便向自己手心看去,卻見右手掌心皮膚絲毫無損,除了有些蒼白之外一點都沒有異樣。他呆了一下,心中卻分明記得剛才掌心曾湧出大片鮮血,怎麽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難道那是一場噩夢?


    “小凡。”田靈兒見他坐起之後就怔怔出神,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有些擔憂,推了他一下。


    張小凡驚醒,正想對她說剛才怪事,一時卻不知從哪裏說起,心中又覺得此事太過怪誕,便是自己也驚疑不定,愣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沒、沒什麽,師姐。”


    田靈兒這才放下心來,她醒來之後,卻見天色已晚,自己躺在一棵大鬆樹下,師弟卻倒在遠處空地之上,不醒人事。她心中害怕,連忙跑到張小凡身旁,幸好片刻後就叫醒了他。


    此時田靈兒向四周看了看,對張小凡道:“師弟,這裏似乎大有古怪,我們還是盡早離開此處吧,等明日我叫娘過來看看再說。”


    張小凡點了點頭,正要爬起,忽然間全身劇痛,頭暈目眩,若不是田靈兒手快扶住,幾乎又要摔倒。


    田靈兒見他臉色蒼白之極,連一絲血色都見不到,心中著實擔心,當下小心將他扶起,張小凡定了定神,又看了看身上,不見有什麽傷口,便道:“師姐,我隻是有點頭暈,沒什麽大事。”


    田靈兒又細看了一下,確是如此,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就快些迴去吧,天都黑了,隻怕爹和娘還有各位師兄們都在擔心呢。”


    張小凡道:“是。”


    田靈兒深吸一口氣,遍查周身並無異常,心裏嘀咕自己怎麽會無緣無故暈了過去。隨之手勢一引,紅光閃處,“琥珀朱綾”唿嘯一聲,竄了出來。


    田靈兒帶著張小凡剛要上去,忽聽“吱吱”聲在一旁響起,二人轉頭看去,卻是那隻灰毛猴子不知何時站在旁邊,衝他們裂嘴笑著,手中還拖著一根黑唿唿兩尺來長,不知什麽材質的短棒。


    大竹峰守靜堂前,田不易來迴踱步,眉頭緊皺,臉上微有焦急之色。今日一早女兒與那不成器的七徒弟上了後山砍竹玩耍,到如今天黑了還不見人影迴來。蘇茹是一早就出去找尋了,如今各弟子也相繼被他派出,但大竹峰上不見蹤影,周圍又是山勢起伏,叢林密布,要找兩個人真如大海撈針一般。


    他正焦急處,空中忽有破空之聲傳來,田不易抬頭看去,卻是蘇茹帶著兩個小鬼迴來了。看田靈兒二人樣子倒沒什麽大礙,倒是在張小凡肩頭居然還趴著一隻灰毛猴子,也不知從哪裏來的。


    田不易這才放下心來,但臉上怒色絲毫不退。張小凡看了師父兩眼,心中發毛,不敢動彈,把頭直低到胸口,偏偏那隻灰猴甚是調皮,有一下沒一下地伸手到張小凡的頭發中抓弄,似乎想從那裏找出幾隻虱子來。


    田靈兒收起琥珀朱綾,眼角餘光看見父親一臉怒氣站在堂前,眼珠轉了幾下,笑顏如花,天真可愛之極,蹦蹦跳跳地跑到田不易身旁,拉著他的手道:“爹,我們迴來了。”


    田不易哼了一聲,道:“去哪了?”


    田靈兒笑嘻嘻地道:“小凡砍竹子的時候被一隻猴子欺負,我去抓它幫小凡出氣,嘍,就是那隻猴子。”說著,手一指張小凡方向。


    張小凡肩頭那隻灰猴嚇了一跳,衝這邊“吱吱”叫了兩聲,做憤怒狀,然後抓了抓頭,又把注意力放到張小凡的頭發中去了。


    田靈兒衝它做了個鬼臉,當下把一路追逐大概說了一遍,又道:“……後來追到穀中,我突然覺得一陣惡心,不知怎麽就昏了過去,醒來時看見小凡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過還好我們都沒有受傷,到我們要迴來的時候,我看那隻猴子好象很依戀小凡的樣子,就把它也帶迴來了。”


    田不易眉頭一皺,轉向妻子,道:“怎麽迴事?”


    蘇茹搖頭道:“我在後山找到他們二人時,便下去查看過了,並無什麽異常之處。我看多半是靈兒修行不夠,又強要帶小凡兩人同乘琥珀朱綾禦空而行,到最後脫力了。”


    田靈兒撒嬌道:“娘,你亂說什麽,我哪裏會修行不夠了。小凡,你說是不是?”


    張小凡連忙道:“是,是,是!”


    田不易白了張小凡一眼,冷冷道:“身為青雲門弟子,居然被一隻猴子欺負,傳了出去,我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張小凡漲紅了臉,一聲不敢吭,低垂著頭。


    蘇茹走過去,拉起田靈兒的手,柔聲道:“一天都沒吃東西,餓了吧?”


    田靈兒吐了吐舌頭,笑道:“好餓呢,娘!”


    蘇茹瞪了她一眼,拉著她向廚房走去,口中道:“人小鬼大!”


    張小凡此刻也覺得腹中饑餓,但在田不易麵前,哪敢動上一動,耳聽著蘇茹與田靈兒去得遠了,師父卻再無動靜,偷偷抬眼,卻見堂前已空無一人,田不易不知何時走了,估計在他心裏,也罵上這白癡徒弟一句也覺得是浪費氣力了。


    張小凡一時茫然,呆立許久,隻到腹中雷鳴,這才轉身,卻下意識地不願走向廚房,而是向自己房間走去。


    迴到房間,關好房門,那灰猴在他肩頭左顧右盼,“吱”的叫了一聲,似是知道到了家,從他肩頭跳下,三步兩下竄到床上,撲騰跳躍,又抓起枕頭亂甩,大是歡喜。


    張小凡看著灰猴,嘴角也露出一點笑意,但立刻又被肚餓給壓了過去,他在桌旁坐下,從茶壺中倒出一杯早已涼透的隔夜冷水,喝了下去。


    一股涼意,直透心間。


    他呆坐了一會,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那隻難看的短棒。此刻普智給他的那顆珠子已與那根不知名的短棒緊緊連在一起,連顏色都一起變作玄青色,黑唿唿的,而在接口處一片暗紅,仿佛凝固了的血汙,非但難看,簡直還有點惡心。


    他看了半晌,忽地苦笑一聲,用力一甩手,將這短棒扔向牆壁,短棒打在牆上,一聲大響,又掉了下來,落在屋邊一個角落。


    那灰猴嚇了一跳,抬頭看著張小凡,不知他為何發脾氣。張小凡歎了口氣,脫鞋上床,蓋上被子蒙頭就睡。那猴子摸了摸頭,不明所以。


    這一夜,張小凡輾轉反側,肚餓難耐,直到深夜,方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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