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默默無聞的小人物,通常是很難見到杜侯爺一麵的,能夠與杜侯爺把杯交盞的,一定是在江湖上很有名氣的豪傑,又或是非常幸運的人。


    小刀戰敗“刀霸”之後,不僅名氣變大了,就連運氣也好了起來,杜侯爺非但沒有讓他失望,而且還給了他一些不小的驚喜。


    小刀怎麽也沒有想到,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一句話,一揮手,就可以把一座繁榮昌盛的城池夷為平地的杜侯爺,居然是那麽的隨和親切,那麽的平易近人,就像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鄰家大哥,一點都沒有生份的樣子。


    小刀並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但這一次心裏卻突然充滿了感動,隻覺能與杜侯爺這個人坐在一起,這一生已非枉然,那一份福氣,絕對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能夠得到杜侯爺的賞識和器重,他甚至願意為杜侯爺做任何事。


    杜侯爺當然不會要求一個素味平生,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為他做任何事情,他用最熱情的態度和最誠懇的語言,將小刀奉為座上嘉賓,頗有英雄重英雄,相逢恨晚,惺惺相惜之意。


    通常在這種場合,當然少不了佳人作伴,美酒助興。


    酒是杜府最好的佳釀,絕對不是隻花三百兩紋銀就能買得到的;佳人自然是人間絕色,縱然是紅樓頭牌也未必能把她們比下去。


    小刀年紀雖輕,野心卻不小,尤其是夢想,名氣、豪宅、美酒、佳人……無不是他所想所需。如今,“浪子小刀”這個名號雖然在江湖上已經傳得擲地有聲,有時候還能借此估點酒喝,但卻換不來財富,非但連棲身的處所都沒有,更沒有一擲千金博伊人一笑的豪氣。


    對於一個囊空如洗的江湖浪子而言,還有什麽能比擁有一套富麗堂皇的豪宅和花不完的財富更令他滿足?


    酒逢知己千杯少!


    小刀自出道以來,喝酒還從未有過如此盡興、暢快的時候,舉手之間,酒盡樽空,大唿過癮。


    明媚的陽光漸漸地變得柔和起來,西方的天邊隱隱露出一片紅暈,就像是處子初經人事時,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羞怯。


    天色,很快就將變得黯淡下來。


    杜侯爺吩咐小廝撤下酒席,重新布置了一桌豐盛的美味佳肴,遣散了歌妓舞者,隻留下金玉堂作陪。


    談論正事的時刻終於要來了!小刀心裏暗暗有譜,他就知道,杜侯爺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一個對他毫無作用的人,是絕對不可能被他奉為座上嘉賓,享受最好的款待的。


    杜侯爺極為健談,見聞廣博,無論是民間還是江湖上的各種奇聞軼事,無不信手拈來,朗朗上口,而且絕無重複,令人大快朵頤。


    三人借酒助興,侃侃而談,此時此刻,若是一再客套,未免顯得太過於拘泥,杜侯爺終於直接就進入了正題。


    “咳咳!”杜侯爺先是輕輕咳嗽了幾聲,臉色突然變得嚴謹而肅穆,放緩了聲調道:“你是第一次到益陽來?”


    “唔!”小刀用柔軟的紙巾抹了抹沾滿油漬的嘴唇,點頭道,“第一次,絕對是第一次。”


    “益陽城裏有沒有熟人?”


    “要不是因為人生地不熟,小子就不會誤投黑店,給花寡婦那摳門的惡婆娘狠狠地敲一竹杠了!”小刀不住搖頭苦笑,既無奈又憤慨。


    杜侯爺微微一笑,悠悠道:“所以說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到了益陽,你應該事先和我打個招唿,早就已經是寒舍的座上嘉賓了,哪裏還用得著和那女人晦氣?”


    “杜侯爺是大名鼎鼎的一方霸主,小子不過是個浪跡天涯的浪子,隻怕還沒踏入貴府門檻,就被攆出來了!”


    “你現在不就是在寒舍中嗎?”


    “這……”小刀搔了搔頭,想了想道,“小子無德無能,卻不知為何能得侯爺如此厚愛?”


    “因為你是浪子小刀,因為浪子小刀不是一般的江湖浪子。”杜侯爺臉色端莊,語氣非常誠懇,“我正需要像你這樣既有才能又有膽識的人。”


    “侯爺太抬舉小子了!”小刀謙卑地說道,“一個浪子,要來何用?”


    杜侯爺又笑了笑,不答反問道:“你在江湖上也混了不少時日,可曾聽說過‘劍宗’?”


    “劍宗?”小刀不假思索地搖頭道,“沒聽說過。是什麽玩意?”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杜侯爺苦笑道,“據我猜想,也許是一個最近方才成立的江湖幫派,但還未真正崛起,否則絕不會打聽不出它的來頭。”


    “侯爺也不知道?為何又要提起?”


    “我是個不惹麻煩的人,但麻煩卻總是常常來找上我。”杜侯爺輕歎道,“前天晚上,有人不知怎麽就溜進了我的書房……”


    雖然明知突然打斷別人的說話是件很沒禮貌的事,小刀卻依然“哎呀”一聲截口道:“居然有人溜進了侯爺的書房?這人是怎麽做到的?”


    杜侯爺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小刀,頗為嘉許和讚賞地點了點頭,緩緩道:“不管這人用的是什麽方法,反正他就是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


    侯門深似海,尤其是像杜侯爺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江湖大豪,府邸必然比尋常人家更加森嚴戒備,布滿重重關卡,就算是一隻飛鳥掠過,也會驚動巡視的守衛,就連一條野狗無意中竄入,隻怕也要落得個死無全屍的淒慘下場,那個人居然可以避人耳目,不露痕跡地潛入進來,絕對不是一般的江湖宵小。


    “那人是否留下了什麽東西?”小刀問道,“還是帶走了什麽東西?”


    “他留下了一封信。”


    “寄柬留書!”小刀輕輕地一拍大腿,“果然不是盜賊匪類。信上說什麽?”


    “你自己看吧!”杜侯爺右手微微一動,就像是變戲法般,手中突然多了一張素紙。


    小刀猶豫了一下,緩緩接了過來,隻見裏麵寫道:“但凡世間劍者,皆歸‘劍宗’有也!侯爺私藏‘相思’,實乃犯忌,天地不容。中秋之夜,本宗將於金陵‘天涯海閣’召開賞劍大會,盼侯爺攜劍蒞臨,若有不從,貴府必將雞犬不寧!”


    每一句每一字,似乎都充滿了不可理喻的霸道和盛氣淩人的味道。


    “天下之劍,皆歸劍宗!好大的口氣。”小刀長長吐出一口氣,輕笑一聲道,“幸好我用的是刀,不擔心會受到這種無理取鬧的挑釁。”


    杜侯爺輕歎口氣,苦笑道:“這劍宗也的確神通廣大,居然知道本府藏著‘相思’。”


    “相思又是何物?”


    “一把劍,相思之劍!”


    “相思劍?這名字起的很有意思,想必大有來頭。”


    “來頭的確不小。”杜侯爺微笑道,“你可知道,我祖上曾經出過一個大人物?”


    “大人物?誰?”


    “杜康!”


    “杜康?”小刀皺緊了眉頭,傻傻問道,“哪個杜康?”


    “造酒的杜康。”杜侯爺的聲音充滿了自豪和無限的敬意。


    “啊!”小刀失聲驚叫,神色肅穆道,“侯爺原來是酒聖杜康的後人,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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