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重衣靜靜地站在那裏,黑色的身影仿佛已與這黑夜溶為一體,他的右手已按住了劍柄,冷冷道:“誰殺他,誰就死。”


    李中環本來天不怕地不怕,但現在,他卻連刺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這人太可怕,殺氣太濃。


    “收起你的劍。走!”燕重衣似乎從來都不會說一些多餘的話,但每句話,每句簡短的語言,卻都是強而有力,有一種令人不敢抗拒的威嚴。


    燕重衣始終沒有看“天山雙鷹”一眼,他的目光,凝聚在任我殺頭發淩亂的臉上。這張臉還是他熟悉的臉,這雙眼睛還是他熟悉的眼睛,任我殺唯一的改變,就是已失去昔日的殺氣和冷漠,他現在看起來,的確像一個小乞丐,的確活得比死還痛苦。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燕重衣心中一痛,鼻孔裏有一種酸酸的感覺。


    任我殺臉上好像並沒有表情,心裏卻如海潮般洶湧澎湃,他實在想不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看見燕重衣和歐陽情。


    “殺了我。”任我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啞聲道。


    燕重衣暗暗歎了口氣,冷冷道:“沒有人可以殺死他。”


    任我殺盯著李中環,嘶聲道:“快殺了我!”


    燕重衣的聲音依然冰冷:“收起你的劍。走!”


    同樣一句話,卻是不一樣的口吻,因為他的心情已經變了。


    話音未落,夜空中忽然劃過了兩道流星。流星很美!但下雪的夜晚,哪裏來的流星?是劍光!劍光如流星仿佛從天邊飛來,射向燕重衣。


    燕重衣本來一直按在劍柄上的手忽然動了動,劍光立即飛起。烏黑的劍光,全然沒有華麗、耀眼的光彩。他這一劍,招式實在很普通,就像隻是拔劍的動作那麽簡單,但速度卻很快,快到無法形容,不僅快,而且詭譎。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出手的,也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劍攻擊的是哪一個部位。


    他的劍法出自昔年的“白衣殺手”冷落,冷落的劍法是沒有招式的,隻有速度——一劍穿喉,劍收起,別人的喉嚨隻留一抹紅。燕重衣在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學會這種完全沒有招式的劍法,十五歲之後,他已青出於藍勝於藍。殺手無情,一劍穿喉。這句話活月兌月兌已成為他的招牌。


    這一次,是否一劍穿喉?


    沒有聲音,流星忽然隕落,兩把長劍跌落雪地。


    “天山雙鷹”左手捂住右腕,臉色煞白,顫聲道:“好快的劍!”


    “走!我不想殺人。”燕重衣的劍已入鞘,他的確不想殺人,雖然他是殺手,但是並非每一個殺手,殺人的時候都不需要理由。如果他屬於那種濫殺無辜的殺手,“天山雙鷹”早已經是兩個死人,所以他這一劍隻是在他們手腕上輕輕點了一下——雖然隻是輕輕一點,但已經足夠了。他不喜歡說話,他一直認為用他的劍來作主才是最現實、最有效的。


    “你是誰?”李中環咬牙道。


    “‘殺手無情’,青龍燕重衣。”


    “殺手組織‘九龍堂’老大,青龍燕重衣?!”柯中平失聲道。


    “普天之下,隻有一個青龍燕重衣!”


    李中環狠狠跺了跺腳:“很好,今日失劍之辱,我們記下了。”他奔出幾步,又迴頭狠狠道:“總有一天,我們會讓你死在我們雙劍之下。”


    燕重衣淡淡道:“我一定會等到那一天。”


    “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不讓我死?”任我殺望著“天山雙鷹”湮沒在風雪中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冷冷說道。


    燕重衣慢慢走到他的身邊,輕聲道:“你不能死。你是任我殺,任我殺是不會死在別人手裏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任我殺頭也不抬,“每個人都會死,為什麽我就不能死?難道我所受的折磨還不夠?”


    燕重衣久久無言,過了很久才輕歎道:“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任我殺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冷冷道:“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你的刀呢?你的自信呢?你的殺氣呢?莫非你已經忘記了你的過去?”


    “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我們根本就不認識。”


    “我們是朋友,是兄弟,難道……你居然連我都已忘了嗎?”


    “我沒有朋友,也沒有兄弟。我……我隻是一個沒用的乞丐。”


    “我隻知道你是任我殺,還是我以前認識的任我殺。”燕重衣的聲音已經變了,變得有些激動,有些憤怒。


    “我什麽人都不是,都不是……”任我殺猛然從雪地上站起來,聲音也已經變了,變得有些激動,有些痛苦。


    燕重衣長歎一聲,聲音和緩了些:“你在逃避,是不是?你不敢麵對你自己,是不是?”


    “我隻是一個乞丐,沒錢、沒勢,沒有身份地位,我不敢麵對任何人。”


    “你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本來就是乞丐,沒用的廢人,你為什麽總是如此糾纏不清?”


    燕重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的身子依然像冰山一般地佇立,雙拳卻已握緊,指節發白,青筋暴漲。他的心在絞痛,仿佛被千百萬條粗糙的繩索縱橫交錯地捆紮著,鮮血淋漓。


    歐陽情飛奔過來,泫然欲泣,幽幽道:“你就是任我殺,你為什麽不敢承認?”


    任我殺冷冷道:“看來你既是聾子,也是瞎子,聽不見我在說什麽,更看不見我是個乞丐。”


    歐陽情的眼淚幾乎忍不住就要掉下來了,澀聲道:“你是任我殺……任我殺不是乞丐……”


    “他是你什麽人?你為什麽要如此關心他?他不值得任何人關心,更不值得你為他流淚。”


    歐陽情抓起任我殺的左手:“這枚指環,是我送給你的,你忘了嗎?我是歐陽情,你也忘了嗎?米先生呢?他是你的朋友,這一切,難道你都已經忘記了嗎?”


    任我殺甩開了她的手,大聲道:“我沒有朋友,也不認識你們,你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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