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滿老繭但敏銳度驚人的雙手以同投擲十字鏢相當的速度打字,按下發送鍵後三秒,門口響起敲門聲。


    蘭鋒銳一手搭在腰間的匕首上,一手去開門。


    東方家供給的飯菜每日翻新,選用的都是上好食材,比如昨天吃的是神戶牛肉,今天吃的就是挪威鱈魚。


    蘭鋒銳看著明顯多於一人份的晚餐,除了在清蒸獅子頭處多動了些筷子,其他菜肴都隻是點到為止。


    打開門,剛剛送飯來的家仆依然候在外麵,蘭鋒銳探出身子遞餐盤,雖然隻有十五歲,但他的身體非常堅韌強壯,個子也比正常十五歲少年高出一些,站在那裏,外麵的人完全沒辦法看到內裏的情況。


    重新關起門,蘭鋒銳迴到電腦前,看見電子郵件已然發出。


    中約聖所。


    蘭鋒銳的郵件字數不少,嚴碩一行行地掃過去也花了些時間。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不顧事主的觀點,一味堅持自己的原則,保證自己的尊嚴。”蘭鋒銳在郵件中詳細描述了自己目前在東方家過著的幾乎是軟禁的生活,而東方家正熱火朝天地準備著為了他的事和蘭家討個公道。嚴碩確信蘭鋒銳是二十七約忠誠的成員,相信東方立也正是或多或少明白這一點才不肯讓他自由活動,雖然如此,東方家仍然要打著為蘭鋒銳討公道的幌子,把在他身上丟掉的麵子找迴來。


    嚴碩隻是有感而發了這句話,但頃刻之間聯想到了自己、中約,乃至整個二十七約,不由得一陣煩悶,收迴了心緒,隻專心想著計劃的進程。


    蘭家主宅邸。


    蘭豐元紈絝子弟的性子令這個家常常是一派含怒未發的景象,但是這次,要嚴重得多。


    蘭豐元的母親偷偷等在蘭奉洋的書房外麵,在蘭豐元走過時拽住他,好好地教育了一遍,蘭豐元以往聽到這些話總是不耐煩,但是今天的他心緒煩亂,壓根沒聽見母親說的話,看上去也就像忽然虛心受教了一樣。


    蘭鋒銳的歸來和東方家的驗證雖然是小部分人才知道的事情,但是蘭家地位身份如此,自然也是那小部分人中的一員,所以,即使東方家有心不說,蘭奉洋也猜到了會麵的目的。


    那麽,我必定要在明天的會麵上和蘭鋒銳見麵…蘭豐元是做賊心虛的那個人,即使修煉了將近十年,仍然會害怕。


    門扉打開,蘭奉洋背手而立,眼睛盯著蘭豐元便再也不放,直到門扉關上,兩人同時做了個心理準備,麵對東方家的怒火,蘭家正在生死存亡的關頭,這時候,那些過往的密事也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十年前,中約聖所附近。


    其他帳篷的吊燈一盞一盞地熄滅了,蘭豐元看著旁邊那個所謂弟弟的臉,那深邃的眼窩真像蘭家人啊,但是…畢竟隻是個位數的年紀,想到下麵,蘭豐元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他連忙捂住胸口,害怕因為自己的原因壞了大事。


    過了好久,他終於能夠保證腎上腺素不過於激烈分泌,距離最後一盞燈熄滅,已經過了足夠長的時間。


    “醒醒!”蘭豐元不費什麽力氣就弄醒了蘭豐銳,後者迷迷糊糊醒來後很不開心,嘴巴一癟就要哭。


    “不準哭!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如果你哭了把大人吵醒,就去不成了。”蘭豐銳被蘭奉洋慣成這個樣子,加之又隻有五歲,蘭豐元很容易就騙住了他。


    蘭豐元爬出帳篷,伸手把想出去玩又畏畏縮縮的蘭豐銳拽了出來,在這個西南邊陲,天空中的星星比城市要多得多,天色也更加的黑。


    “哥哥,好黑…”蘭豐銳往蘭豐元身後縮,看上去很想躲迴帳篷,又被哥哥口中好玩的地方吸引著,在原地猶豫。


    “跟我走就是了。”蘭豐元也縮了縮頭,他並不是不怕黑,而是不能怕。


    他向四周望了望,找到自己白天認為最複雜曲折的那條小路,帶著蘭豐銳就往那裏走。


    “轟隆隆!”蘭豐元正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忽然下起了大暴雨,雨水衝刷地麵,土石和樹葉都被衝離了原先的位置,他們來時的路完全不可分辨。


    蘭豐元越發相信連上天也支持他這麽做,於是一手拉著蘭豐銳,一手護著衣服內袋,繼續往前走。


    手臂傳來阻力,蘭豐元不滿地向後看去。


    看到哥哥的眼神,蘭豐銳嚇了一跳,但是相比於對哥哥的懼怕,打雷閃電的雷雨天氣更加令他恐懼,此刻,他想再次確認那個好玩的地方真的值得去,於是顫顫巍巍、奶聲奶氣地問道,“我們去哪兒?”


    去哪兒?蘭豐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隻是一心選擇最難走的路,又怎麽知道最終通向何方,不過,不論去到哪兒,他要的都是那個結果,“去一個能迴到從前的地方。”


    蘭豐元的睫毛上沾滿了水珠,他隻是隨便地一抹,繼續走。


    前麵有兩棵離得很近但各自獨立的歪脖子樹,蘭豐元隻是刹那間的感覺——就是這裏了!


    他用力甩開蘭豐銳的小手,穿過歪脖子樹,瘋狂地向前奔跑。


    背後響起一疊聲的“哥哥!”,帶著哭腔,但是越來越遙遠。


    蘭豐元不再聽得到蘭豐銳的聲音,他又跑了好久,直到確信自己完全迷路了,才跌坐在泥漿之中,大聲喘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內袋拉鏈,看了一眼,懷帶著疲倦和滿滿的歡愉,沉沉睡去。


    第二天,蘭豐元甚至還沒有睡醒,就聽到附近傳來大聲的唿喊,有他的名字,也有那個私生子的名字。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他,父親親手為他披上了毯子,噓寒問暖,這樣的嗬護許久不曾有了。


    蘭豐元聽從一個叔叔的話,從內袋裏取出他計劃最重要的道具——那部帶有定位係統的手機,關閉了定位係統。


    這是為了防止他的信號幹擾大家找尋蘭豐銳,蘭豐元在心裏明白這毫無用處——蘭豐銳連小學都沒上,他根本沒有手機。但是隨著大人們搜索範圍的擴大——他們甚至在那兩棵歪脖子樹旁邊尋找,他的確提心吊膽,如果真的找到,他就確確實實失去一切了。


    最後的最終,他果然是上天的寵兒,蘭豐銳真的就此失蹤了,父親為他延長了假期,迴來後也持續搜索了一個多月,但是怎麽都找不到。他,蘭豐元,從此成為蘭家唯一的繼承人…


    蘭奉洋是什麽時候知道大兒子一手策劃丟掉了小兒子?大約從搜索的初期吧。一個九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計劃已屬難得,怎麽可能不留下絲毫痕跡?


    可是,可是,這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了,他不可能再有機會和女人生下新的孩子,更何況他自己都不敢再嚐試。


    “迴去想想,明天怎麽說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蘭奉洋真的覺得累了,心累。


    蘭豐元卻站在原地,再次完整迴憶起這段往事,令他有了新的思考,當年九歲、一無所有的他能丟掉蘭豐銳,如今,蘭家十年的唯一繼承人、天緯諸神殿會長,為什麽不能結束這一切呢?


    蘭鋒銳不僅是蘭家的可能繼承人,也是東方家的…


    聽說,東方覺會迴國參加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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