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瀾目光複雜,哽著嗓子艱難的說,“我替他謝謝你”。


    對於她的情況,杜陌優作為舍友十分了解。


    張君瀾是孤兒,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多半是她做兼職賺來的,她也沒什麽存款。


    一時她也拿不出這麽多錢。


    “我是幫你,不是幫他,”杜陌優語重心長道:“有什麽事不要自己一個人擔著,還有我呢。”


    張君瀾點點頭,垂首之間,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流下來。


    杜陌優將她擁在懷裏,張君瀾靠在她肩頭,情緒徹底鬆懈,淚如泉湧。


    她啜泣著哽咽,斷斷續續向杜陌優訴說心中的苦悶。


    “遇到他就每一刻安生,”張君瀾泣不成聲,“我......我特別想......特別想擺脫......他,但是我又做不到。”


    “沒關係,沒關係,”杜陌優輕拍張君瀾的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張君瀾絕望的搖頭,眼見著她的情緒快要收拾不住。


    “帶她去值班室吧,”聞璐提出建議。


    兩人將張君瀾帶至值班室,逐漸安撫張君瀾的情緒,她雖然斷斷續續吐露出一些心聲,但也沒完全交代清楚。


    斷斷續續的,前言不搭後語,兩人也沒弄明白張君瀾和宗政之間究竟有什麽關聯。


    她哭到缺氧,逐漸累癱,這才安穩的入睡。


    短發陽光的張君瀾在杜陌優的印象中一時很開朗,從不會因為遇到困難就一蹶不振。


    她悲戚的痛哭,不是因為與宗政的糾纏不清和擺脫不了,而是心中生出的怕,不是怕宗政,而是怕宗政就此離開。


    她甚至怕到連去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恐懼的情緒讓她的堅強瞬間崩潰。


    杜陌優想,張君瀾的心中,對宗政一定有不一樣的情愫。


    這種情愫讓她羞於開口,卻也將她的擔心暴露無遺。


    宗政整整燒了三天,這三天期間,張君瀾幾乎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杜陌優一有空也總去病房看看情況。


    第四條早晨,正值杜陌優下了夜班,迴家休息前杜陌優來到病房進行探看。


    病房內,張君瀾正在為盛粥,放下粥碗後,張君瀾將病床輕輕搖起。


    宗政靠枕頭上,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虛脫無力,像爛泥一樣攤著。


    張君瀾端起粥碗,要出一勺吹涼,遞到宗政唇邊。


    他眼神渙散,沒有一點焦距,或許因為全身疼痛,大病還未初愈,整個人仿佛沒有魂魄。


    “張嘴,”張君瀾毫不客氣,一點兒不溫柔的命令。


    宗政木然的張口,勉強吞下一勺,張君瀾又遞上第二勺,宗政依舊木然的吞下。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認識你,當初在孤兒院,我就不該接受你那半塊兒糖餅,”張君瀾置氣的放下湯匙,抽出紙巾幫宗政擦掉嘴邊殘留的粥。


    “我不認識你,”沙啞的嗓音帶著冷漠的疏離,宗政偏頭不理張君瀾。


    “現在你說不認識我,早幹嘛去了?”張君瀾扔下粥碗,粥碗重重落在床頭櫃麵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力道大,粥碗差點被掀翻。


    “我沒求你來照顧我,我也說過,所有關於我的事都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宗政冷言冷語的說。


    “宗政!”張君瀾被他的話中傷刺激,刷一下站起來,雙手緊緊握拳,隱忍沒有發作。


    “沒讓你忍著,受不了盡早滾,”宗政身體癱軟,語言卻十分鋒利,目光贗本無神,卻因與張君瀾的爭執染上怒氣。


    “好,我滾,”張君瀾撈起櫃子上的背包重重一甩挎在肩上,“從今以後我再恬不知恥的關心你一下我就不叫張君瀾。”


    語罷,張君瀾氣衝衝大步走出病房,“匡唐——”一聲巨響,病房門被狠狠甩上。


    “你tm再敢出現在我麵前,老子弄死你!”宗政破口大罵,甩手將床頭櫃上的東西全部推下去,也不顧自己胳膊上的傷口牽扯的無比劇痛。


    杯碗、水壺、早餐、水果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杜陌優推門進來時,一顆紅色圓潤的蘋果滾到她腳下。


    她彎腰撿起,掏出紙巾仔細擦幹淨,放迴床頭櫃上,轉身收拾一地的淩亂。


    “滾!”


    宗政正在氣頭上,態度十分不好,見到床頭櫃上有東西,手臂掃過,蘋果如*發射出去,航線不偏不倚正巧砸到蹲在地上撿東西的杜陌優的頭上。


    “嘶——”突如其來的撞擊撞疼了她半張臉,放射性的捂著被砸的地方,她疼的叫出聲。


    宗政沒料到自己一時沒管住脾氣傷及無辜,雖然麵色依舊難堪,但內心裏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些愧疚之意。


    杜陌優揉揉自己的臉,撿起一邊的袋子,將滿地的水果裝起來,包括剛才又被宗政掃下來的那顆蘋果。


    杯碗和水壺已經支離破碎,濃稠的粥濺的滿地都是,聞璐叫來後勤專門的保潔阿姨,兩人一起將病房收拾幹淨。


    保潔阿姨第一次見這種情況,瞪了床上的宗政一眼,“天煞得嘞,儂耍脾氣,還得要我們來收。儂是看我們杜醫生人美心善脾氣好,好欺負是不啦?”


    宗政沒應,扭過頭偏向另一側。


    “你瞧瞧,你瞧瞧,他這是什麽態度?”保潔阿姨被宗政是不認罪的態度氣個半死,“杜醫生呀,這種人你收他入院做什麽?還自己掏錢給他住院,自己打架鬥毆打進去半條命,你忙前忙後救他,他連個好臉色都不給,要我說啊,這種人就應該趕出去。”


    “阿姨,您看,這也收拾好了,外麵還有很多地方等著您打掃呢,您先去忙吧,今天真是麻煩您了,”杜陌優拉著阿姨的手,將阿姨送出病房。


    “不麻煩不麻煩,”阿姨熱情的迴應,“我那邊還有些事哦,先過去了,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呶!”


    “沒關係的阿姨,他脾氣再不好也是病人,再說醫院就是為病人服務的,我不可能不管他,”杜陌優解釋,希望阿姨能多一些包容。


    “杜醫生,要不啦都說你心善嘞,哎,遇到這種病人真是你倒黴。”


    杜陌優沒再說什麽,簡單的笑笑算是迴應,送走阿姨轉身走進病房。


    宗政靠在枕頭上閉著眼。


    杜陌優走上前,將床輕輕搖下。


    床動的第一下,宗政刷的睜開眼。


    一雙黑亮的眼翦對上她無限溫柔的水眸。


    她驚住,隨即反應過來,繼續將床搖下去,“躺著睡比較舒服。”


    宗政收迴視線,沒有理她。


    “要吃點東西嗎?剛才粥都撒了,你也沒吃多少,餓嗎?”杜陌優拉過床邊的凳子坐下。


    見他依舊沒有想和她搭話的意思,杜陌優無奈的說:“你的傷勢總得讓我瞧一瞧吧,我必須確認你的感染情況有沒有加重。”


    他依固執的偏過頭,腹部傳來“咕咕咕”的叫聲出賣了他的執拗。


    這聲音沒有逃過她的耳朵,她探身上前,看到他半張臉已經紅了一片。


    這個男人竟然也會害羞?


    她去醫院食堂重新打了一份早餐迴來,不過她沒張君瀾那麽體貼,還給他親自喂粥。


    畢竟他們之間隻是醫患關係,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幫他墊付醫藥費、買早餐而已。


    再執拗的脾氣也比不過人最基本的需求——吃飯。


    她隻將裝早餐的袋子敞開大口,任憑早餐的香味溢散,勾引人的嗅覺,觸及人味蕾的渴望。


    宗政昏了三天多,早就餓的饑腸轆轆,自然抵擋不住這種誘惑,乖乖翻身起來,接過杜陌優遞給他的早餐。


    “吃吧,吃完我看一下你傷口愈合的情況,”杜陌優坐在一邊,看著宗政吃早餐。


    他吃東西極具野性,包子兩口吞掉,碗粥一口氣喝光,雙人份的早餐被他一個人吃光,抹抹嘴後卻依然不滿足。


    杜陌優歎口氣,轉身又去削了一個蘋果,盯著他吃完,才開始檢查他的感染情況。


    他一直一言不發,像極了還在置氣的孩子。


    她沒忍住笑出聲,溫柔恬淡的笑容仿佛瞬間能融化南極冰山。有人形容女人的笑容燦爛如春花,毫無浪漫因子的宗政瞧見她的笑容,深深的明白了這個形容的意義。


    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心懷歉意卻不肯服軟,明明自己的遷怒傷了無辜的她,但她依舊保持那份溫柔淡然,顧及著他餓到前心貼後背的胃,顧及他傷口的感染情況。


    他覺得,他的心被一種叫溫柔的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撞得他頭暈眼花,原本怒氣值爆棚,被她溫柔的水一澆瞬間歸偃旗息鼓,歸為平靜。


    她留給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溫柔。


    這種溫柔在他的世界中體會不到,也沒人會有。


    這種溫柔帶著一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自然,而他世界裏,除了囂張跋扈,盛氣淩人,絲毫沒有這種溫柔。


    冰涼的觸感透過他的肌膚遍及他全部神經,看到她拿著棉簽,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替他處理傷口,他突然感覺心房有一塊要化了。


    “傷口已經開始長肉芽了,說明感染已經控製,傷口開始愈合,”杜陌優得意小小興奮,“鑒定結果也出來了,不是綠膿杆菌。廣譜抗生素就能控製,所以不會花費很多。”


    她在替他看病的同時,竟然連醫藥費也考慮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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