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己也知道毫無道理,但韶陳就是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是,安欣本人從未以知節守禮自居過。


    立牌坊的名聲,的確都是別人在傳,他自己的確是沒說過自己如何老實本分之類的話。更甚至,在和她有了實質關係後,安欣依舊能夠淡然處之,也的確沒有一般良家男子在遭遇意外*後的那種驚慌茫然、不知所措。


    但,他畢竟是差一點點就要立牌坊的男子!


    如果那些都是表象,那麽,她那段時間的誠惶誠恐,內疚糾結,究竟算什麽?


    雙腿背離大腦自動向看著刺眼的那一桌走去,韶陳無視身旁一臉趣味的穀曉語,直接站到那兩人近前,看著他們因為見到有人豎在旁邊,而雙雙抬起眼皮。


    “韶小姐?……穀小姐?”


    見來人是她,勾欄院老板無比意外,連忙恭敬誠恐的站起身來。等看清隨後走過來的人時,小老板就更加的意外,腦袋裏開始飛速的迴憶——最近他的店裏可是進了什麽絕色?竟然能讓這兩位主動過來與他打招唿?


    “不知兩位幾時到的這明濱城,也不說來奴家的店裏轉轉,奴家店裏那些小蹄子們,可是時刻惦記著兩位小姐呢。”


    連連伸手喚小夥計加椅子,小老板的語調與其說是在埋怨,倒不如說是在打趣,並不像平日在店裏時那般嬌嗔。說到底,畢竟是風塵中人,什麽場合該拿出什麽態度,還是很有尺度的。


    “不必麻煩了,我隻是意外在這裏看到熟人,過來打個招唿。”


    掛上招牌笑容,韶陳風度翩翩的轉過頭看向禮貌性的隨著小老板站起身的安欣,客氣而禮節的點了點頭,


    “安公子,好久不見。”


    再如何,她也不能在這個男人麵前失了氣度!


    順著她的招唿,安欣也禮節性的向著她福了福身,末了,還不落一人的朝站在一旁的穀曉語頷了頷首。那平淡而疏遠的客套態度,真是半點也看不出曾與她有過“非常親密”的關係。


    倒是小老板對她們之間又淺又薄的寒暄露出一臉掩飾不住的意外。一雙生了皺紋的眼睛滴溜溜的在三人之間轉了個圈,小老板臉上的驚訝看起來很是誇張。


    “怎麽?三位竟然認識?”


    留意著安欣臉上沒有任何反應的反應,韶陳向小老板簡單笑了一下:“之前見過幾次。你知道,桃花鎮是個不大的地方,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雖然隻見過幾次,但這幾次中,有一次是在床上見到的,而且還是坦誠相見。


    不知道是察覺出她盤旋在腦中的思想活動,還是留意到她隨之瞥過去的視線,原本沒什麽表情的安欣,在聽她說完這句話後,竟是有所反應的微微垂下眼簾,側過身插在小老板搭腔之前,開口道:“我與趙老板要談的已經談完了,幾位慢聊,我先告辭。”


    不等三人反應,安欣已經向三個人福了個身,直接毫無留戀的抬腳走人。更甚至,那個步伐沉穩的背影,看起來沒有半分倉促或者慌忙之類的逃離味道。


    韶陳簡直覺得自己頭上的青筋都在隱隱跳動。


    這算什麽?


    連個眼神都不給她,難道,是在嫌棄她出現的多餘礙事不成?明明是他作為良家夫男竟然與勾欄院有瓜葛,憑什麽反應比她還淡定?還瀟灑?


    “喂,用陳阿姨的話來說,這個安鰥夫真是好酷啊!”


    耳邊好死不死的傳來穀曉語傳音入密的低語,韶陳拳頭癢癢的轉迴頭一個眼刃殺過去,恨不得將那個笑的很賤的女人用眼神刺穿成篩子!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好端端的用什麽傳音入密?!絕對是想要氣死人不償命!真是太居心叵測了!她真是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啊!


    勾欄院老板對她們之間的小互動全然不覺,目送安欣離開後,又自顧自的將招攬生意的話題繼續下去,很是忠於職守。


    “兩位小姐,剛剛安公子在這邊,我不方便多說。其實,我們店裏最近新進了不少年輕貌美的新人哦,有好幾個現在還未開苞。二位若是有興趣……”


    一把摟過小老板的肩膀,穀曉語笑容賊兮兮地,全然不顧這裏是正經地方,是眾目睽睽的公共場所,開始堂而皇之的暴露自己的色鬼本性。


    “不愧是最當紅勾欄院的老板,很上道嘛。那幾個沒開苞的給我們留著,過幾天我就去你那裏,到時候可別告訴我,人已經被摘走了哦。”


    頗為不屑地瞪了一眼沒品又沒德行的好友,韶陳不著痕跡的挪開幾步,與那個丟臉的女人拉開距離。


    那小老板既然能對她們開口,那些好貨就自然會為她們優先留著。這還需要用話敲打?


    畢竟,明濱城來往的世家姊弟雖然多如牛毛,但背景像穀曉語和她韶陳這般堅挺,為人大方又好色的,卻是屈指可數。


    更正,應該說,是像穀曉語那樣的。


    在明濱城,她悲劇地屬於賣乖裝懂事的類型。雖然江叔叔很清楚她的本性,貌似也沒對她抱有多高的期待。但,天曉得為何,她自己就是無法在江叔叔的眼皮底下全然放開,自動自發就會管束自己的手腳,不想在那個人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失望神色。


    留意到她假裝不認識的撤退動作,穀曉語收迴與小老板勾肩搭背的爪子,直起腰身挑釁式的衝她挑了挑眉。


    那言下之意就算化成灰她也讀得出來,穀曉語那個死女人分明就是在說——怎樣?你對我犧牲臉皮與色相的工作方式是有何不滿?


    “差不多的話我們也先走吧?再晚點韓阿姨可能就不在府內了。”


    鬼才會理會穀曉語那個無聊的挑釁,韶陳端正著嘴角提醒麵前玩得不亦樂乎的女人——小姐,該做正事了!


    迴瞪了一眼某個顯然已經忘記是誰先開始“不務正業”的女人,穀曉語從善如流的與小老板飛吻告辭,然後三步一迴頭的頻頻表示,一定會去關照他家生意。


    總算是走出雲霄外的大門。穀曉語迴過頭看了一眼雲霄外四層高的樓身,再看了看前麵隻顧著一路前進的好友,頗感好笑的快走了幾步,追上對方。


    “喂,你要是好奇,可以去跟趙老板打聽一下嘛。他那個店是李家的產業吧?你過去問,他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啦。”


    見腳步越發加快的好友沒有迴應的意思,穀曉語的嘴角又上揚起好幾度,再接再厲的繼續說道,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出麵問也沒問題。反正我們早晚得去那家店啊。”


    猛地停住腳步,韶陳轉迴頭抽搐著眼角看著麵前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心中第一千零二次感慨,她果真是,交友不慎啊!


    趙老板的春香樓,雖然名字俗不可耐了點,但裏麵的人物都是百裏挑一的尖子,堪稱為明濱城第一勾欄院樓,與皇城的春江月夜有得一拚。她們要找的人,是獲罪的李家後人,而春香樓,正是權傾朝野的李家名下的產業。


    這也是她們沒有選擇先去春香樓的原因之一。說起來,她們兩個人,都與李家有些特殊的關係。


    明濱李家的當家人李宋秋,與她的母親陳戀雪是多年的老交情。母親起家之初,就與當初還是少當家的李宋秋合作過。至今仍廣為流傳的,上麵描述著遠在深海的、遍地煙草、四處黃金的神秘島嶼的海客係列叢書,就是母親與李家書坊合作的結果。


    甚至至今,母親偶爾心血來潮,也會與李氏書坊合作再出個一本兩本。而每次新書出來,都會引起一番新的熱潮。有多少滿懷夢想的男男女女,都想從母親的書籍中覓得去那些個遠海島嶼的可能路線。


    而夢想爆棚的連鎖反應,就是想要出海的人數激增。在實惠了陳家和李家的同時,也會給其他有海上生意的,甚至是關聯的產業,帶來為數不小的利益。


    因著母親的關係,李家上下對她也頗為恭敬。更何況,李宋秋與母親的義弟,她的牧叔叔,一直有著眾所周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連帶著,她在李家,也算是頗有影響力。


    而比較起她的輾轉迂迴,穀曉語與李家的關係則更為直接。


    穀家當家人的同胞弟弟,穀曉語的親舅舅,是李宋秋的正夫。穀曉語作為穀家嫡女,未來穀家的繼承人,與明濱李家這邊的交情更是尋常人無可比擬的。


    而正因為各大家族之間的盤根交錯,在涉及到李家的陳年舊案時,她和穀曉語才需要謹慎了更謹慎,小心了再小心。


    在明濱城看到安欣,她的驚詫的確是真實的。但在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她作出過去打招唿的決定,卻絕對不會單單隻是為了一個沒什麽要緊的男人(好吧,雖然這個不單單,的確占了很大比例= =……)。


    這一點,相信穀曉語也心知肚明。


    “穀曉語,你是太閑了吃飽了撐的是不是?”惡狠狠的用力剜了好友幾眼,韶陳第一千零三次感慨,自己實在是太,交友不慎了!


    安欣的確是個讓她……“另眼相看”的男子,她也的確是對那個人的事情,抱有一些微妙的好奇與關注。但那些,與她以往的處處留情沒什麽本質區別,充其量不過是一種類似於遊戲的消遣,或者調劑罷了。


    雖然沒有其他人那麽出色,但她的世界,也還沒有窄到將主要精力,放在男人這樣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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