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亭澤像一隻被點燃的爆竹,徹底的燃了。


    我看他本來就不太好看的臉色徹底的紅腫了起來,他說著就想要從衣服的內部做出一個掏槍的動作,隻是他一動,他身後的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就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而同時,他似乎也剛想起來,自己腳下的土地並沒有給予任何人持有槍械的自由。


    他的一隻手,空落落的縮了迴來。


    勳老夫人冷眼看了他一眼,同時她看了看一言不發、也麵無表情的勳世奉,她說,“老三,行了。你是個男人,還是長輩,在這裏和侄兒媳婦逞口舌,就是占了上風也勝之不武,更何況,你還占了下風。”


    勳亭澤忍了忍,再忍了忍。


    我看他的臉色,典型的活生生的是‘忍字頭上一把刀’的正在進行時版。


    我也不再說話,就聽見勳老夫人對我說,“alice,你過來,坐這裏。”


    她一指身邊的一把椅子,是她手邊,卻是同勳亭澤不同方向的一把椅子。


    “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我沒有動,“勳老夫人,您說,我聽著就是。”


    她看了我一眼,很堅持自己的意思,“alice,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


    等了5分鍾,整個屋子裏麵沒有人再說第二句話。


    我按照她的意思,走到前麵,坐在她手邊。


    她把手腕上的一隻白玉鐲子褪了下來,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


    勳老夫人說,“老四說你太累,正在休息,叫你下樓是我的意思,之前想送你一對藍田玉的鐲子,你不要,我知道你不是嫌貴重,雖然你是這麽對我說的,不過,我知道你的意思。那雖然是價值連\城的老玉,卻是從墓地挖出來的,見了天日幾十年也是入過土的玩意兒,你看不上也是應該的。”


    “這隻鐲子原來是一對兒,本來是我錢家老太爺跟著左宗棠出兵新疆的時候得到了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雕了一對兒鐲子,傳給女兒做嫁妝。我福氣不夠,這輩子沒有女兒。那一隻給了小七的母親,這一隻,我給你。”


    “原本我不知道為什麽老四一定要娶你,現在我大約能明白……”


    “不過,作為奶奶,我還是要告訴你幾句話。”


    “alice,我不管你之前的家庭背景如何,以後嫁進勳家,就要按照勳家的規矩來。我們勳家,家大業大,人口多,事情也多,今後遇到什麽都要穩住氣,多一些耐心,不要頂撞長輩。


    老四不懂這些,可以,但是,你不懂,就不可以。


    我說的,你明白嗎?”


    我看著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


    實在有一種槽太多,吐不出來的感覺。


    ……


    然而,勳家三爺似乎也很不滿意,“母親,您讓老四娶她也就算了,您連自己祖傳的白玉鐲都給她了,這是要做什麽?難道以後勳家裏麵的事情都讓她插手嗎?”


    勳老夫人似乎沒有聽見,她繼續看著我。


    “我聽說你懷孕了,你是將要做母親的人。”


    她的語氣略有停頓。


    “天底下,做母親的女人,心思都是一樣的。自己的孩子,做了再多的錯事,走的再遠,不能迴頭,作為母親,還是想要再幫幫他們。我就這麽兩個兒子,那個已經入土,留下老三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我沒有辦法。


    他這次錯的太離譜,我也不想再說什麽。可是他的兒子,……,你也知道,那個孩子命運多舛,不要再讓我這個老太婆平添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了。”


    勳老夫人與勳家三爺果然不是一個level的。


    此時老太太其鳴也哀,其言也善,那種聲音中透出的隱約的蒼涼讓我的心都撕扯扯的,就好像在眼前從這片廣袤的草地,遠處的森林,還有更遠處的水域之外飄過來歌聲,很像是sarah brighth fair》……


    我剛想要說什麽,可是,勳老夫人又加了一句,“一筆寫不出兩個勳字,終究,我們都是一家人。”


    ——一筆寫不出兩個勳字……


    這句話像一個魔咒,又好像一個key,觸發了我記憶中最黑暗的一部分記憶。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也沒有碰觸那個看起來很美的白玉鐲子,“老夫人,抱歉無法幫您,因為,……”


    “我還不姓勳。”


    ……


    “alice。”


    我聽見勳世奉叫我。


    他的聲音很特殊,雖然近在咫尺,卻讓我感覺好像遠在天邊。這樣聽著,就好像從霧氣彌漫的大河彼岸,隱約飄蕩過來的歌聲。


    “坐下。”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他坐的我對麵,像一個雕像,更像一根冰柱。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坐下’,可是被他那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我也邁不動雙腳,隻能凝固在原地。


    “我當你多能耐呢!還是聽老四的,我就說嘛。”勳亭澤忽然來了一句,“老四這樣的性子,怎麽能允許勳家出武則天?”


    “行了!”勳老太太叱責了勳老三一句,“你也少說一句。”


    隨後,老太太看著我說,“alice,你太年輕,不知道輕重,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什麽你還不姓勳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隨便說,尤其不能在外人麵前說出來。”


    我沉默。


    老太太停了一下,似乎等著這一場不愉快的空氣飄蕩過去,此時,遠處有獵槍的聲音,在逐漸起霧的天氣中顯得有些沉悶。


    我說,“當時,那顆子彈擦著我的太陽穴射\了過去,我身後的車窗玻璃一下子就爆了,碎玻璃噴的到處都是。勳暮生擋在我前麵,他被打了五發子彈,血噴了我一身。我知道三爺和老夫人都應該挺懊惱的,為什麽當時被打了五發子彈的人不是我,而是勳家的七少爺,如果是我,不論我的死活,那麽一切煩惱都沒有了,是不是?”


    “畢竟三爺派人殺一個無足輕重的alice,比起誤傷勳家七少要好交代的多。”


    “說實話,我和你們一樣。”


    “直到現在,我也希望當時被打的人是我,就算死了,也是命,不會像現在……”


    我很認真的看著勳家老夫人,“老夫人,不是我賭氣,我說的是實話。我和你們永遠也成不了‘一筆寫不出的兩個勳字’,在座的人都是聰明人,就別在這裏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


    勳亭澤忽然問我,“那你想怎麽樣?”


    我搖頭,“三爺問錯了,您也看到了,我人輕言微,我想怎麽樣根本無足輕重。


    不過,中國人老輩子有句古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還有一件事,我也明說了吧,您的人在燕城刺殺四少,我就在他身邊,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一針管可卡因是怎麽紮進去的,我都親眼看到了。”


    三爺造業,禍及子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老夫人,我知道您信奉佛教,受居士五戒,所謂‘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三世因果,循環不失’。今日之果,前日之因,相信以老夫人的明銳,對於三爺和六少的事情,也應該有所覺悟。”


    ……


    畢竟是感恩節,et酒店在準備了一頓匪夷所思的豐富華美的大餐之後,抬過來n多隻烤成金黃色的火雞,陪著焦糖色的gravy醬汁還有紅豔豔的cranberry果醬,看起來還真的有幾分火熱節日的氣氛。


    我坐在原木棧道的太太陽傘下麵。


    麵前的盤子裏麵擺了幾個裹著濃厚巧克力的草莓,還有一碗烤製的蜜糖雞翅膀,咬了兩口這些美食之後,忽然感覺心情好了一些,似乎剛才那場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的對話已經翻篇了,不再我耳朵旁邊和眼前晃動。


    我對著老夫人掉了兩句佛經的書袋就出來了,這一次,倒是誰也沒有攔著我。估計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再糾纏,似乎也沒有啥必要了。


    “alice!”


    有人叫我。


    我從食物中抬起臉,一看,是徐櫻桃。徐大公子端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盤子,裏麵放著一整根火雞腿,他把這個盤子弄了過來,放在我麵前的桌子上,我看到,盤子裏麵還放了兩個和一千零一夜裏麵的阿拉伯的神燈一般的器具,裏麵是鹵汁和果醬。


    “吃火雞,感恩節不吃火雞就跟除夕不吃餃子一樣,味道不夠。”


    他坐下,自己手中一把銀餐刀,切開了火雞慘白的肉,割了一片,放在醬汁中蘸了一下,隨後,丟進嘴巴裏。


    “怎麽了?”


    他問我。


    “看你一臉愁雲慘淡的,跟誰欠了你5箱子方便麵一樣。”


    我學著他的樣子,也切了一片慘白的火雞肉,放在嘴巴裏麵吃,忽然想起來很重要的一件事,“喬深呢?”


    徐櫻桃,“喬深?他過去打獵了。”


    我,“他也會打獵?”


    徐櫻桃撇嘴,“別小看他!喬深可是上山能打虎,飛天能攬月,下海能捉鱉!”


    我無語,……,於是我來了一句,“櫻桃,你這個樣子好像一個賣西瓜的王婆子,拿著喬深在自賣自誇!”


    忽然,遠處幾聲淩亂的槍響,隱約聽見有人用英語亂喊,——“誤傷!誤傷!有人受傷了,……,好像是一個東方男人,……,很俊美……”


    不好!


    我和徐櫻桃對視了一眼,扔了手中的火雞,趕緊向嘈雜混亂的地方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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