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我手腕上的針頭都被撤掉,於是迷糊中推開被子坐起來,扭頭看勳世奉坐在沙發上,抱著手臂,下巴微微低垂著,好像在睡覺。這邊一有響聲,他微微側了一下頭,睜開眼睛,先是抬手腕看一眼時間,隨即站起來,走到我床前。


    他說,“早上有一個世界銀行家衛星會議,我不能缺席。你在這裏多休息一天,勳暮生那裏我會去解釋。”


    我,“別……”


    勳世奉的手指觸了一下我的額頭,聲音很輕,“相信我nce會聽到你想讓他聽到的事情。你……,再睡一會兒,我先走了。”


    說完,他俯下\身,我以為他要接吻,誰知道,他的嘴唇隻是碰了一下我的額頭。


    隨後,離開了。


    我聽著他清晰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閉上了眼睛。


    上午,我繼續吊了半天的點滴,是營養的藥劑和抗抑鬱的藥物。


    然後,中午到吃點的時間,我等著醫院給發一些病號飯吃,結果,就看見max大叔拎著一個保溫桶過來,令人意外的是,勳世奉也來了。他換了一套衣服,依然是很正式的三件套手工西裝,不過,顏色卻不同,這次是淺灰色,在醫院看到這樣的人,讓人有眼前一亮的幻覺。


    他一直用英語講電話,等到房間之後,才切斷通話,把手中的黑莓機收起來。


    max已經把保溫桶中的東西擺了出來,是加了紅棗的米粥。


    勳世奉很認真的說,“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我隻知道餓太久不能吃高熱量的食物,不然會發生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慘劇。這道菜是營養醫生的建議,他還有別的建議,max已經拿到了他推薦的食譜,以後可以慢慢調理。”


    max大叔擺好了東西,就出去了,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詭異的安靜。


    勳世奉坐在沙發上,一隻胳膊放在扶手上,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什麽。我看著麵前的米粥,突然有那麽一瞬間,思緒複雜的好像一個帶著死循環的無限遞歸函數,可是,下一秒鍾,它又全部消失不見,如同照樣升起,晨霧消散一般。


    “難以下咽嗎?”他忽然說話,“難以下咽也吃一些。”


    我吃了兩口,其實,並不難吃,反而很不錯的滋味,帶著紅棗清甜的味道。我看著米粥對他說,“很好吃,謝謝。那個,……,我知道你很忙……,所以……”


    聞言,他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


    向我走來,卻在我麵前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住。


    他問我,“alice,告訴我,你nce的感情很不好嗎?”


    他的聲音很特殊。


    因為,他的母語是一個歐洲小國的語言與英文,中文不算母語。


    所以他說中文的時候,元音的發音都要比華人重一些。


    隻是他說話聲音很輕。


    就好像舊時代的貴族,隻要慢語輕聲就好。因為,他不需要討好別人,反而,別人需要屏住唿吸,認真而仔細的聽他說話。


    所以,每次聽他講中文,就好像聽見那穿過一片白色的迷霧隱約飄來的歌聲。


    聽他這樣問,我隻覺得心髒被什麽抓了一下。


    手心有冷汗。


    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迴答他。


    很久,他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你讓你為難的問題。如果,是我給了你太大的壓力,……,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改。”


    我,“……”


    整個下午,我吊營養液的時候,他一直都在。


    他就是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不說話,也不看他的黑莓手機,就那樣安靜的坐著。他那樣的人,收益以秒計價的人,一個無所事事的下午,4個小時的空白,可謂是難以想象的窮奢極侈。


    出院之後,他送我迴家。


    並沒有用他那個猶如當代王室一般的邁巴赫車隊,而僅僅是一輛黑色的梅賽德斯,一個司機,max就坐在副駕的位置上,他與我分坐在後座的兩邊。


    到了我家樓下,我謝絕了他上樓,他並沒有堅持。


    勳世奉說,“我nce準了你的請假,所以,多休息幾天。”


    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


    罕見璀璨的星空,兩邊,則是灰影重重的高樓廣廈,擋住了大半看向星空的視線,而頭頂上,則是昏暗的黃色的燈光,照著我們兩個人,投下纖長,卻依舊晦暗不明的影子。


    我點頭,“好,我知道了。”


    我以為他要離開,誰知道,他向前又走了一步,隻屬於他的香氣,那種夜空下的深海一般的味道,讓我有些暈眩。


    他低下頭,說,“好好休息。”


    然後,在我的臉頰上,印上了一個很輕很輕的親吻,就像蝴蝶掠過花枝。


    我與勳暮生的感情很不好嗎?


    第二天,當我洗完澡,用吹風機弄頭發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勳暮生就站在門外,他手中拎著一個保溫桶。


    他問我,“為什麽病了都不告訴我?如果不是katie告訴我你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又因為減肥而引起的嘔吐,需要輸液療養,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你是不是又要失蹤幾天呢?”


    勳暮生把手中的保溫桶放在餐桌上,“喏,這是我讓max大叔給你熬的鯽魚湯,據說很有營養的。max也很熱心的,他自告奮勇幫你做飯,以後,一天三餐,讓他來準備吧。雖然他做飯不好吃,不過,他擁有米其林三星主廚的資格,應該算一個不錯的廚師。”


    我拒絕,“不用了,不用麻煩大叔。我自己做飯就好。”


    勳暮生看著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不過,過了一會兒,他說,“那,你多做一個人的飯,可以嗎?我也要來吃。不然,隻留你自己一個人,肯定不會好好吃東西的。alice,我不知道,你……,對不起。”


    我搖頭,“沒關係。”


    他低下頭,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我以為你厭惡我,厭惡到,連我的親吻都無法忍受。”


    我,“不會,我隻是病了。”


    我與勳暮生的感情不好嗎?


    不是,我們很好。


    我隻是病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似乎是在風和日麗的地方度假。


    勳暮生居然真的一天三頓飯,準時到達。我跟著他吃飯,居然飯量也恢複了一些,雖然不多,可是,感覺身體真的開始慢慢複原,心情也逐漸開朗了起來。


    然後,我就銷假上班。


    每天早上,勳暮生趕到我家吃早飯,然後,我們一起開車去et。


    中午,我帶飯,或者他讓max大叔做盒飯帶到公司來吃。


    晚上,有的時候,他有應酬,必須出去吃,也就出去那個場合晃一下,不喝酒。這種時候,我就開著他的車子迴家,他讓司機來接他。如果散場的時間太晚,他就不來我家了,不然,還會跑到我家來吃一碗麵再走。


    simon張知道了都直搖頭,“看的太緊了。是你怕勳先生跑掉,還是他怕你跑掉?”


    我攤手,“不知道。”


    最近公司傳的風言風語的,說什麽et總裁吃窩邊草,勾搭小明星,勳暮生根本不在乎。而我曾經說過‘勳暮生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這句話似乎也成為了眾人的笑柄。


    我去衛生間蹲馬桶的時候,就聽見外麵有姑娘在聊天。


    ……


    “看上去,這次勳先生好像來真的,你們說,那個a某人不會真的上位成功吧?”


    “哇塞,要是真的上位成功,勳暮生的身家夠她吃十輩子了。”


    “聽說,咱們的勳總裁還在英國上學的時候,他媽隨手送出一個公寓,就價值2000萬英鎊!如果算上未來他能繼承勳氏家族的遺產,數不盡的古玩、藝術品,股票、不動產和曼哈頓的黃金,這簡直就是天文數字!a那個女人要是能分到一半,她後半輩子不用做了,每天躺著,就想著怎麽花錢就可以了!!”


    “可是,咱們那個執行總裁脾氣那麽糟糕,他們勳家又那麽複雜,alice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又出身娛樂圈,這要是真要嫁進去,不是會很辛苦嗎?”


    “哪個嫁入豪門的女人不辛苦?!為了億萬財富,敢下地獄的都大有人在!”


    “你看看她最近一段時間,每天都追著給做飯,一臉賢惠的摸樣,嘖嘖,不知道做一頓飯,能拿到多少錢,也不知道,上一次床,能不能拿到一輛法拉利!”


    “看她一臉清純的摸樣,原來心機這麽深沉,這個賤\人!”


    “就是,賤\人!”


    “就是,還是個有錢的賤\人!”


    “行了!你們別亂想,alice根本就沒有開什麽豪車,她還跟之前一樣!”


    “人家背後拿錢能告訴你嗎?別天真了!”


    “要是我,我就不喜歡豪門公子,太難有真心了,他們能選擇的機會多,女人也多,今天喜歡你,明天就有更年輕,更美的女人出現,到時候,你除了到手的錢,別的什麽都沒有,多淒涼……”


    “有錢還淒涼?”


    一個女人,忽然咳嗽了一下,好像烏鴉堆中的黃鸝鳥,大家都安靜了一下。


    我聽她說,“你們呀,別嘰嘰喳喳了,搞的好像咱們的a小主立馬可以正位中宮一樣。你們不知道,勳家目前是咱們總裁的哥哥勳四少當家。勳四少是個很傳奇的男人,號稱華爾街之王!他是天生的貴族,是一個相當傳統的男人,咱們七少的婚事必須讓四少點頭。


    你們說,有四少在,a小主這樣的狐狸精還能進勳家大門嗎?別做夢啦!最多,也就拿錢走人,如果不識相,你們看看蕭容的下場就知道了,沒有好果子吃的。”


    我等她們用完洗手間,補好了妝,再一個一個的消失之後,我才出去。


    simon張以為我掉進馬桶裏麵了,他,“alice,你掉進去了嗎,我差點找人去撈你。”


    我,“剛才遇到一些好心的姑娘,正在為我被勳暮生拋棄之後的事而傷心煩惱,我不好出來,隻好繼續坐在馬桶上,聽她們討論了。”


    simon張卻皺眉,“說實話,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勳先生那種男人,最好碰都不要碰。如果,我說,如果,他真的拋棄了你,你怎麽辦?”


    不知為什麽,我忽然想起了那次的遠行,我去了山區,去了遠離城市的小山村,最後去了燕城,去了萬荷千峰園。


    我對simon張說,“小女尚未婚配,卻早已找到一個可以終老的地方,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去我找到的地方就好。”


    喬深工作室打電話過來,讓我去喬深辦公室麵談。


    他的電影劇本重新修改完畢,並且,他請到了很有才華的先鋒導演葉玦來掌鏡,完全能控製鏡頭的美感和對劇本的表現力。


    我放下電話,想了一下,決定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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