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發展,很有必要插上一章肖林在家的一些活動。


    早晨,肖林和肖王氏送白妮兒和慧芳到大坡前,千叮嚀萬囑咐,把能想到的事兒、能想到的話一一都做了交代,才放開手,看著他倆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又站了很久,才歎息著拐迴家。


    倆閨女都是第一次出遠門,外邊臻亂,真是不放心。不放心有啥用?眼看著白妮兒有大事,敢不管嘛!她們走了,老倆的心一步不落的跟著。


    搗完雜活兒,老倆少滋無味兒的喝了早湯,肖王氏去攪她的紡花車。肖林走到緞子黑前,從他鼻唇開始向上輕輕撫模。那種感覺,和有些情況下撫模肖王氏差不多。緞子黑一動不動,半閉著眼,很專注地接受著肖林的撫模,享受著人間才有的溫情。


    撫模一陣,肖林開始和它說話,從家中這些天的事說起,一直說到現在,管他聽懂聽不懂,肖林都按著自己對這些事情的理解一一道來。邊說邊拿起笤帚疙瘩,從緞子黑耳根處往後,一下一下順著毛撥拉它。


    自從它來到肖林跟前這些年來,肖林都是這樣對它。兩個人相依相存,河中救助的事絕不是偶然的,是他們默契共存的必然。事情發生後,肖林的感激之情更加升華,心中有話他也不會很好的表達,緞子黑也不會聽明白。但肖林隻管說,侍候它更加上心。隻是家中事多,叫他顧頭不顧尾,冷落了緞子黑。今日閑暇,肖林想補償對緞子黑欠下的未盡情意。


    撥拉到臀部的時候,肖林發現了異常。緞子黑的水門(外陰)蓬鬆腫大,掉線了。連尾巴根部都是濕漉漉的。


    緞子黑是匹母驢,當地人稱鞹(kuo暫以此字代替)驢。掀起唇,看它的牙口,已有三個臼齒,牲口把兒們都知道它有六、七歲。看它麵目清秀,耳直唇白,兩眼放光,毛皮油光發亮、捋順起明,可知它正値播駒兒年限。肖林也觀察到,緞子黑每月都有幾天要掉線發情,出現性情煩躁、草料減少、仰天示鼻、喜近同類、尿多蹭尾、陰部流黏條的現象。


    那時肖林隻顧幹活,沒有多想。除了細心照料以外,一直沒有去給它配種,緞子黑帶情幫肖林辛苦耕作,過幾天後就會恢複平常,它也就一直孤身寡影,沒有子嗣。


    救他事件發生後,肖林對緞子黑有了新看法。驢也是條命,它也要吃喝維持生命,它也知道幹淨好賴,它也懂得人情世故,他也要傳宗接代,人侍候它好了,它才會對你好,到緊要關頭它才會救你嘞命。緞子黑尤其懂人情,應當讓它留下後代,不這樣辦肖林就不忍心。再說,一匹驢活到底,超過二十年嘞很少。留下緞子黑嘞後代陪伴自己,也是他對緞子黑嘞最大報答。


    肖林掀開緞子黑的尾巴,一股兒白色透明的黏條從水門處一直垂到地上。他在它尾巴根向上的臀部使勁按一下,緞子黑馬上一動不動,並且紮穩四蹄,吧咂著嘴,吐出白沫。


    肖林知道,緞子黑到了最佳的配種時候。他仔細給緞子黑理順皮毛,又給它飲了些水,然後又給它戴上飾有幾朵紅纓和一圈銅鈴的籠頭。經這一裝扮,緞子黑頓時昂頭向上,精神奕奕,多了十二分的姿色,儼然成了豔麗無比的美驢。


    肖林拍拍它的脖子,扭身背上手前邊就走。緞子黑“踏踏踏”緊追幾步,跟上他出門而去。


    出五龍溝,沿洋路線下的大路往西走六裏,有一個村叫三疙瘩,因村人都住在三個大土疙瘩上得名。洋路在這修成並修了火車站,這個村更有名,逐漸在村邊的一片空地上形成了一個集,逢雙日早有集,每逢十五、三十又有牲口集,全天,稱為會。會越辦越有影響,也越辦越大,本縣所有的村鎮和鄰縣的客商都跑這趕會,買賣牲口。也帶動了其它相關和不相關的商人來這經商。因此,有些商戶就固定了下來。前邊介紹的肖林買鐵貨、趙二旦上門安裝,與白妮兒有一麵之交,開始時就發生在這裏。


    一早起來,天氣就悶熱無比。肖林和緞子黑緊走慢趕,趕到會上時,會場已是人身鼎沸,擦肩摩踵,一派熱鬧的景象了。隻見京貨棚一個連著一個,擺攤兒的一攤兒挨著一攤兒,叫賣的一聲比一聲高。


    肖林和緞子黑走進會中,緞子黑籠頭上的銅鈴一響,立即博來會上人的目光,人們的稱讚聲不斷,令肖林也覺精神煥發,一掃多天的酶氣。


    肖林沒有停步,帶緞子黑直接進了設在會場南邊的牲口群邊。


    牲口集設有很多木樁和木架,安生的牲口拴在木架上,不安生的牲口拴在木樁上,木樁埋的深,結實。


    除了待價而沽的牛馬驢羊豬兔雞外,還有些高頭大馬和健壯威武的種馬和叫(種)驢拴在木樁上,躍躍欲試地等待著它們情侶的主人們的選擇。它們明白自己就要幹什麽,雄性激素的大量分泌已經使它們急不可待,煩躁的圍著柱子轉。


    種公馬和種母驢的交配結果,將會生下一匹健壯的騾子;種公驢和種母馬交配結果也是生下一匹騾子,但優勢沒有前者明顯;這兩種選擇都能得到一匹幹活的好騾子,但都改變了種群,且都不會生育。肖林打算選一匹個大體壯、精精神神的黑驢來做緞子黑的老公,這樣就能保持它的本性不變。他停下腳步,遠遠遠地打量著幾匹黑驢。


    緞子黑站在他身後,不時地揚揚脖子,晃晃腦袋,呲呲牙齒,眼睛興奮地向遠處看去。顯然,肖林帶它到這裏,它很領情,它也在選擇自己的心上人。後又拉出了長長的黏絲。


    一陣微風,帶走了那黏絲的特有氣味,飄向種馬種驢所在的地方。它們更加不安,眼瞅著緞子黑,繞木樁來迴走動。那隻大洋馬,甚至揚起前蹄,嘶聲大叫起來。它這一叫,周圍的同類也不甘示弱,紛紛怪鳴。


    動物擇偶交配,有時是你死我活的。


    它們的主人也等著肖林前去談生意。一個年輕的驢主人,悄悄地解開了他的黑驢。那驢沒了約束,“嘿兒嘿兒嘿兒”,撅著尾巴大叫著奔來,主人也佯裝拉它,稍後追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風到,還沒等肖林反應過來,那黑驢“嗷”一聲就撲在了緞子黑身上。


    周圍一下安靜下來,不同的人懷著不同的心欣賞這種場景。其中一位買雞蛋的大嫂,正在往自己的籃裏拾雞蛋,聽到驚叫聲,抬起頭來,正看見黑驢趴著黑驢,也算是情景交融,她隨著驢的節奏用勁一搦手,竟把雞蛋搦得粉碎,順著指縫直流。周圍的人見了發笑,瞧這女人,暗中也使著勁兒嘞!


    這件事,成為現場的第二道風景線,至今人們仍津津樂道。


    不要笑,由於力學的原理,拱形的雞蛋搦在手心裏,你隻要均勻用力,搦不爛的!


    好在肖林也相中這匹驢的體魄,況且這家夥也機靈,有勇氣,能在眾多的競爭者中月兌穎而出,不是等閑之輩,定有可造之材。要不然,肖林定告它之罪,青天白日之下公然侵犯俺嘞愛驢緞子黑,定把它拉下驢來。至於主人,等著吧,縱容犯罪也罪不可赦,等著要你嘞錢吧,不叫你賠了夫人又折兵就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心裏這樣想,其實也是偷著樂。叫驢下了緞子黑。他就笑眯眯的付了錢,然後趁緞子黑不備,猛然舉拳砸向它臀部。緞子黑也猛收一下臀部。


    據說這樣辦能增加受孕機會。要不然,肖林可舍不得打他的緞子黑。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打道迴府。


    肖林扭身要走,一個戴著露出半邊白頭發的破草帽的老頭走近他,拍拍他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有一事兒,不知道對你是好事,還是壞事,你聽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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